封鬼-「栖息之劫」二人约定·噩梦疑念(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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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怪你第一次见到我就要杀我,原本我们便是宿敌,你死我活。”

    白若晴的声音不住颤抖着,她真想放声大呼:司祈,你不如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杀了我!这样的话,我现在就不必如此痛苦!

    她还记得这一路上,和司祈在一起的一幕一幕。

    笑也罢,泪也罢,担忧也罢,欣喜也罢,全都是刻骨铭心。

    “可是,我还是没有杀你。”司祈沉声道。

    他不想在看到白若晴如此样子,更不知为何在听到白若晴说“你死我活”四个字时心中十分不快。

    她原本不是喜欢笑的吗?和她结识以来,她会娇嗔地笑、害羞地笑、开心地笑,司祈觉得自己不愿看到白若晴的泪水。

    他只想她笑。

    忽然一旁传来呻吟之声,白若晴忙转头看时,却见宁阳已变回了人身,昏迷在地上。

    “宁阳!”白若晴也顾不得司祈了,忙扑了过去,连叫数声,但宁阳双眼紧闭,脸色惨白,毫无回应。

    白若晴连用了三四种法子施救,却都不见效。

    “圣兽白虎?”司祈在一旁开口道,“它伤势太重,怕是活不下去了。”

    什么?

    白若晴全身一震,猛然回头,珠泪盈盈地望着司祈求道:“你要杀我没关系,想什么时候杀,便什么时候杀,可你……可你能不能救他?”

    司祈一怔。

    千百年来,见过他的人也有不少,不是喊打喊杀,便是告饶求命,无从一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请他救人!

    白若晴见司祈无动于衷,便再求道:“救他,我知道你一定又办法的!”

    或许,这千百年来,白若晴是第一个用信任的目光看他的人。

    司祈沉默片刻,低声道:“好,我救。”

    白若晴闻言大喜,待要站起来向司祈道谢,却觉得眼前发黑,头晕目眩,身不由己便朝一旁栽了下去。

    她并未摔在地上,司祈一伸手揽住了她。

    昏迷的白若晴静静靠在司祈怀里,司祈垂头看着她,目光中尽是迷惑不解。

    三

    白若晴仿佛在做梦。

    她看到人间变作焦土,无数狰狞厉鬼漫天而至。

    她看到爷爷和爹娘、岳衫表格指着自己怒骂。

    她看到司祈祷负着双手远远站着,她兴奋地朝他跑去,他回头对她微微一笑,那含满了温柔的碧色眼眸忽然间变成血红色。

    鬼王!

    司祈是鬼王!

    猛然间睁开双眼,白若晴喘息甚急,全身仿佛浸在冰水中一般。

    映入眼帘的却是素色花纹的帐子,白若晴有些愕然地慢慢转过头来,对面的红漆桌子上摆着茶具,窗外艳阳高照。

    这是……长安城的客栈?

    白若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用力掐了自己一下,疼得一颤,这才回过神来。

    她怎么会在这里?

    司祈呢?宁阳呢?

    急忙从床上坐起,白若晴翻身下地,扑倒桌子前,登时愣住。

    桌子一字排开几样东西:玉盒、青铜八卦、还有一只匣子。

    这匣子不是……陈老将军的兵书么?

    白若晴打开匣子看时,正是陈老将军那本兵书。

    这兵书不是应该在赵维嗣手上么?虽然白若晴知晓赵维嗣的嘴脸之后,大为后悔不迭,却也想不到这本书居然会自己跑回来?

    茫然间,目光又落到那个青铜八卦之上。

    白若晴忽地一震,抓起八卦细看时,果然见那八个卦象统统变成了金色。

    “八劫……都过了么?”白若晴喃喃自语道。

    那赵维嗣与何烈,难不成就是“怨憎会”?倒也不错,二人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倒是符合题中之意。

    那“五蕴皆炽”,说的应该是玄空吧?身为国师,又是得道高僧,生老病死参得透却跳不出,以至于为名利所缚,终至五蕴皆炽,身不由己。

    可是纵然八劫已满,为何她的灵力却还是未能恢复?

    莫非……那个预言……是错的?

    白若晴满腹的疑惑,忽地想到:我怎会在客栈里?

    她记得她应该昏倒在清梵寺的静室之中,那……莫非是司祈带她回来?那宁阳……?

    她想到这里,拔腿便欲往外走,不妨门外正有一人推门而入,白若晴便与他撞了个满怀。

    白若晴一边揉着撞得有些昏沉沉的脑袋,一边抬眼望去,来人却是司祈。

    “你……”白若晴开口说了一个你字便难以为继。

    若是往时也就罢了,此刻既然知道司祈便是鬼王,白若晴倒真不知和他说什么好了。

    “白虎伤势很重,我虽为他镇住元神,但他的内丹险些被人取出,元气大伤,若不尽快想法子挽救,他恐怕撑不下去。”司祈倒是一如既往,语声也还是那么冷冷淡淡,神情亦是一派漠然。

    “多……多谢。”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白若晴的牙缝里挤出来的,她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自己居然有向鬼王道谢的一日。

    “这桌上的东西,原本都该是你的。”司祈指了指桌上摆的三样道,“我便顺手拿了回来。”

    玉盒和八卦倒也罢了,这兵书……如何能“顺手”?

    白若晴疑惑地看向司祈,司祈轻描淡写道:“赵维嗣生性多疑,这兵书总不肯放在家里,一直带在身上,那日我杀他时,便顺手拿了。”

    果然……

    白若晴脸色有些发白,那赵维嗣和何烈,果然是司祈所杀。

    “你为何不杀我?”白若晴沉默半响,开口问道。

    虽说追着人家问你为何不杀我为何要留我性命委实有些诡异,但白若晴倘若不问个清楚,那当真是比杀了她还难受。她也知道反复问这个问题很傻,但她依旧执着地对司祈抱有一丝奢望,也许……他会说出她心底最希望的那个答案。

    司祈被她问得笑了,虽只是一抹淡笑,却十分真心。

    “我为何要杀你?”

    白若晴想不到他居然反问回来,愣了下才道:“你是鬼王,我是白家后人……你我……”

    “那都是旧事。”司祈忽地打断了她。

    白若晴怔怔看着司祈,窗外的阳光从薄薄的窗纸中透进来,将司祈的身影映得有些模糊,看在眼中却莫名地觉得温暖。

    “我还记得,你对我说,人都有秘密……”司祈看着白若晴,缓声道:“如今我在你面前,已经没有秘密了。”

    白若晴心里又是一颤。

    说这话的司祈,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司祈。

    可他……又不是她认得的那个司祈……

    他时鬼王,都已经自封印中脱困而出的鬼王……

    白若晴忽然想到了什么。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秀眉紧蹙,想了片刻,忽然间看着司祈道:“你当真是鬼王?”

    司祈倒被她问得一呆,点头道:“如假包换。”

    “何以为证?”白若晴追问道。

    “我杀了玄空,算不上证据。”司祈傲然答道。

    不错,若他不是鬼王,以玄空之能,也不会轻易为他所杀。

    可是……

    白若晴疑惑地想:当日爷爷说过,若是七月十五之前还未能解开她身上的封印,她便无法为鬼王加上新的封印,继承白家事小,若鬼王真的从封印中逃将出来,必将天下大乱。

    不过,今日离七月十五,尚有半月之遥,而她遇到司祈,更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若司祈真是鬼王,他是如何从封印中脱身的?

    可倘若他不是鬼王,一路之上遇到无数冤魂恶鬼,都对司祈十分畏惧,白若晴想起宁阳曾经说过的话,何况司祈杀玄空是她亲眼所见,若说司祈不是鬼王,他又是如何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怎么想也想不通,白若晴不禁脱口问道:“你是如何从封印中脱身的?”

    司祈听她这么问,脸上竟现出一种茫然的神色。

    “脱身?”他皱眉道,“我不记得了。”

    咦?又不记得?

    白若晴一愣,追问道:“你不是已经想起来了吗?”

    “我……是想起来了……”司祈在桌子旁慢慢坐下,眼中迷惘之色更深,“我记得几千年的事,与人界天界相斗,与你们白家世代为敌,也记得我做过的事……可是……封印……脱身……”他说到后来,已经变成了自言自语。

    白若晴等了良久,司祈才摇头道:“这里,却想不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白若晴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司祈是鬼王,母庸置疑,但为何他的记忆还是不能完整?

    就好像自己,“八劫”已过,可为何自己还是感觉不到灵力恢复?

    白若晴觉得自己简直是掉进了一团泥沼之中,无论如何用力,都找不到方向。

    也罢,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想不通,干脆就不再想好了。

    白若晴甩了甩头,想起宁阳,急忙问道:“你说宁阳伤势很重么?”

    司祈点头,“大有性命之危。”

    白若晴心头一凉,倒推几步,跌坐在凳子上,“就没有救他的法子么?”

    司祈呻吟半响道:“法子倒是有,却不知有没有用。”

    白若晴眼前一亮,催促道:“既有,总好过没有,不妨说来听听。”

    司祈道:“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中圣兽,皆不属天地人三界。白虎是西方圣兽,若能将他带到西岳华山,集天地之灵气,说不定还有机会救他。”

    白若晴喜道:“华山就在长安城外,既然你说这是机会,那遍试试吧!”

    说出了口,她猛然间觉得有些别扭——她竟忘了司祈的身份,白家后人竟和鬼王讨论如何救治白虎,这……这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了。

    司祈似是看出她的尴尬,轻声一笑道:“你不知我是谁时,还肯与我推心置腹,怎么知道我是谁了,反而畏首畏尾起来?我若要杀你,一早就杀了,我若要霍乱天下,你也未必拦得住我,既然如此,问心无愧便好,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于事无补。”

    说罢,他便起身出去了。

    白若晴望着司祈的背影,若有所思。

    四

    因白若晴连番激斗,元气也损耗了不少,这一天便在房中歇息,次日一早结了账,她便同司祈带了宁阳一起,出了长安城,取道华山。

    宁阳始终昏迷不醒,司祈雇了马车,白若晴自在车上照看宁阳,司祈购买了匹白马,跟在马车旁。

    长安至华山,若是快马奔驰,一日便可到达。但宁阳此刻身受重伤,自然受不得颠簸之苦,当晚只走了约莫一大半路程,到了一座小小村镇,名曰西华。

    这西华镇乃是华山教下最近的一处落脚之所,倘若再向山中去,便是茫茫林海不见人烟了。

    华山历来为名胜之所,历代的文人墨客大多来此游览过,是以慕名而来的游客甚多,大都住在西华镇上,一来二去,这小镇竟是无比热闹起来。

    白若晴一行三人便投宿在这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宾至如归”之中,“宾至如归”是家老店,老板齐升祖上三代都是经营这家客栈的,因此将这客栈打理得十分干净整洁,往来的客商没有不叫好的。

    白若晴三人要了两间上房,小二在前头殷勤地带着路,一头走一头嘴里不停地说道:“客官这边走,给您预备的两间上房靠院子北头,最是清净的。您小心脚底下。我们这店里要什么有什么,吃的喝的保证都是最好的,不然怎么打得起‘宾至如归’这个招牌……”

    说着,已走到房门前,小二上前推开门,将三人让进去,笑道:“隔壁还有一间,姑娘请随我过去。”

    “等一等。”白若晴先帮司祈将宁阳扶到床上躺好,这才转身要跟小二出去,却猛然被司祈一把拉住。

    “怎么?”白若晴被他弄得一愣。

    司祈双眉紧皱,压低声音凑到白若晴耳边道:“这客栈有古怪。”

    白若晴一惊,却听司祈低声道:“我们这两间房间已被人盯上了,你一个人在房里千万小心,如有人找你,必要听他说话,问清楚再开门。”

    白若晴一颗心登时提得老高,司祈却拍拍她肩膀道:“莫要太慌张,不会有事的。”

    他虽是这么说,但白若晴仍是不放心得很,跟着小二进了自己那间客房,她将小二打发走了,便坐在床上运气功来。

    白家有门术法叫做“观心”,用此术法便可知对手心中所想,白若晴尚未练到那一层,只能勉强分辨得出异常。

    然而一用之下,白若晴不禁大惊。

    他们所住的两间客房在“宾至如归”的北面,如今在东南西三面中,都有隐隐流动的白气,是为兵戈之相。

    白若晴收了功,心里如同装了只小兔子般忐忑起来。

    恰好此时小二送了晚饭进来,白若晴一边道谢,一边似是无意地问道:“不知这客栈里都住了些什么人啊?适才我到院子里随意走走,怎么大都关门合窗的?这大热的天气,晚上凉爽,正好开窗换气,怎么倒都关起来了?莫不是你们这镇上有什么疫病不成?”

    那小二一听忙道:“哎呦,姑娘,您多虑了。咱这店里今日也奇,来投宿的大半是和尚道士,多半是要赶着去上山参拜的……”说着,他自己也好笑起来,“往年见七月十五前也是如此,只是今年早了许多。不过说来也是,一个个都道要安静,别说不开窗,就是小人要去送茶送水也被拒之门外呢。”

    白若晴听罢,道了谢,待小二出门之后,她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

    鬼王临世,必然惊动一些有道之人,只是这些人也未免来得太快了。且听小二话里的意思,他们一早便来这西华镇上投宿倒像是早已料准了司祈会来一样、正想着,忽听门外司祈的声音道:“开门。”

    白若晴犹豫片刻,过去小心翼翼地开了门,司祈闪身进来。

    “什么事情?”白若晴见司祈一脸惊慌,不禁也吓了一跳,急忙问道。

    司祈却不说话,只是盯着白若晴,忽地怪笑起来。

    “鬼王大人竟被你这小妮子迷住了心神,真叫人好笑啊!”

    白若晴倒退几步,张大了口,看着面前的“司起”转眼间变成了个妩媚动人的美妇人,只是她额头两侧生出两根粗角,红唇中露出一对利齿,眼见得又是一个鬼怪了。

    “魅姫。”那美妇人方上前一步,司祈忽地凭空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冷冷盯着她道:“你胆子不小,竟然化成我的摸样。”

    那美妇人见到司祈,神色一变,退了两步,一边打量着司祈和被他护在身后的白若晴,一变娇笑道:“鬼王大人,多年不见,您也学得玲香惜玉起来了?只是您这番好意可别用错了地方,这小妮子可是白家的人。”

    司祈冷笑道:“那又如何,魅姫,我倒不知你竟然敢管我的事了。”

    他语音低沉,不怒自威,魅姫为他声势所迫,情不自禁又退了两步,随机眯起凤目道:“鬼王大人,您似乎变了……”

    变了?

    司祈闻言,脸上冷然,目光中却有了柔和的笑意。

    或许他真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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