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跟梁漱溟学儒-下篇 成“我”与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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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成“我”与成“佛” (1)

    上与天地同流,下逾禽兽之恶

    “人类远高于动物者,不徒在其长于理智,更在其富于情感。”

    儒家和佛家都希望人能够生活得更好,这里就包含着一个前提:人的生活很容易变得不好,甚至糟糕,所以才需要他们的指导。梁漱溟先生于是对“人”的特点进行了分析,他说:盖两家虽同以人生为其学术对象,而人生却有两面之不同,亦且可说有两极之不同。

    梁漱溟先生所说的两面是以动物为参照的。人有其崇高的一面,那就是高于动物的本能而拥有无可限量的发展可能性,“他在生活上是光明俊伟,上下与天地同流,乐在其中的”;但是在现实生活中,也可能近于动物,其下流、顽劣、奸险、凶恶远非动物能够相比。“它在生活上时暗淡龌龊的,又是沉沦莫得自拔的。”

    但是他又特别指出了两极:人类近于一般动物之一面,不等于生活表现上之低极;人类远高于任何动物之一面,不等于生活表现上之高极。

    可见人有本性上之两面和生活中之两极。儒家的学说立于后一面和前一极,而佛家之学出自前一面和后一极。也就是说,在儒家看来,人有“仁心”,好善恶恶便是人的本性,这是动物所没有的,梁漱溟先生说:人类远高于动物者,不徒在其长于理智,更在其富于情感。况且有礼乐的引导,因此人完全有着向更好的方向发展的可能,能向着善无穷地接近,最后达到与天地同在的自由翱翔的理想境界,也就是“君子坦荡荡”。而佛家不是这样,在它看来,人有太多出错的可能,而人因其智慧为动物所不及,因此一旦作恶,其后果更甚于动物,而且自己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所以需要佛的教化。

    小和尚满怀疑惑地去见师父:“师父,您说好人坏人都可以度,问题是坏人已经失去了人的本质,如何算是人呢?既不是人,就不应该度化他。”

    师父没有立刻作答,只是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个“我”,但字是反写的,如同印章上的文字左右颠倒。

    “这是什么?”师父问。“这是个字。”小和尚说,“但是写反了!”

    “什么字呢?”答:“‘我’字!”

    “写反了的‘我’字算不算字?”师父追问。

    “不算!”

    “既然不算,你为什么说它是个‘我’字?”

    “算!”小和尚立刻改口。

    “既算是个字,你为什么说它反了呢?”

    小和尚怔住了,不知怎样作答。

    “正字是字,反字也是字,你说它是‘我’字,又认得出那是反字,主要是因为你心里认得真正的‘我’字;相反,如果你原不识字,就算我写反了,你也无法分辨,只怕当人告诉你那是个‘我’字之后,遇到正写的‘我’字,你倒要说是写反了。”师父说,“同样的道理,好人是人,坏人也是人,最重要的是你须识得人的本性。于是,当你遇到恶人的时候,仍然一眼便能见到他的‘本质’,并唤出他的‘本真’;本真既明,便不难度化了。”

    故事中的师父正是在教导小和尚:人性之中有恶的存在。与儒家把善作为人的本性不同,佛家就是要见人之恶并加以度化,所以佛家所着眼的是人的劣根。两者的指引方法不同,效果自然也不同。

    明朝的时候有一位读书人叫陈世恩,他的弟弟每天在外面游手好闲不干正事,他的哥哥看了之后很生气,每天弟弟三更半夜回来,大哥就给他破口大骂,气得半死:

    所以陈世恩就跟他大哥说,他说「哥哥,你就别再骂弟弟了,让我来试试看」。当天晚上陈世恩就站在门口等他弟弟回来,结果一看,十一点过去了,十二点过去了,一点,他弟弟才走进门来,这个时候你会说什么?你在那里等,十一点、十二点,你会怎么样?会不会火都上来了?所以很多时候都要靠我们的修养,靠我们忍耐的功夫,所以有一句话叫一切法要成于忍耐的功夫。当他弟弟一回来的时候,他马上跑过去摸摸他弟弟的身体,「弟弟,你穿这么少,会不会冷?」然后就一边扶着他说,「你肚子一定饿了,我叫嫂子帮你煮一碗面」。然后把他弟弟带进来,还亲自把门锁好,然后陪弟弟走进来。第二天还是一样站在门口等,三天、四天都是这样做,而且每次见到弟弟的时候都是充满一种关怀,一种爱护他,把他带进来。后来他弟弟再也不出去游手好闲。

    哥哥的骂就相当于佛家的“戒”,告诫弟弟犯了那些错。而陈世恩则选择以礼乐来感化,他相信弟弟的心中一定能够感受到那份温暖,依然有着向善的心,因此他成功了。因佛门众多,佛家各门之“戒”也不尽相同。小乘有五戒、八戒、二百五十戒等;大乘有三聚净戒、十重四十八轻戒等。小乘五戒为:杀生、偷盗、邪淫、妄语、饮酒。八戒为:在五戒外另加卧高广大床、花鬘璎珞、歌舞戏乐。二百五十戒:即二百五十项应戒的言行细目,合并为五项时,称五篇门。大乘三聚净戒为:摄律仪戒、摄善法戒、摄众生戒。十重禁戒为:杀生、偷盗、邪淫、妄语、饮酒、说过罪、自赞毁他、悭、瞋、谤三宝。四十八轻戒为:不敬师长、不举教忏、背正向邪、不瞻病苦等四十八项具体戒条……如果说儒家属于美育,给人展示好的前景让人在潜移默化之中离善越来越近,佛家更注重对于“恶”的惩戒,指着身后的阴影,告诫人们:一不小心,你就可能堕入黑暗的深渊之中,万劫不复。所以在佛家中方有十八层地狱之说,当头棒喝。至于效果如何,见仁见智。

    弦外听儒音

    当头棒喝:唐朝时有个叫黄檗的传佛禅师,他接纳新弟子时有一套规矩,即不问情由地给对方当头一棒,或者大喝一声,而后提出问题,要对方不假思索地回答。而且每提出一个问题时,都要当头棒喝。禅宗认为佛法不可思议,开口即错,用心即乖。所以,不少禅师在接待初学者,常一言不发地当头一棒,或大喝一声,或“棒喝交驰”提出问题让其回答,借以考验其悟境,打破初学者的执迷,棒喝因之成为佛门特有的施教方式。

    无论佛儒,修行为要

    “两家同为在人类生命上自己向内用功进修提高的一种学问。”

    佛家抑或儒家,都不避讳谈人之善恶,只是侧重有所不同。儒家重在人之善,重在生活之乐;佛家重在人之恶,重在生活之苦。他们都在指点平凡的人们去寻求生命的完美,虽然指引的方向不同,但两家都对修行尤为强调,梁漱溟先生说:两家同为在人类生命上自己向内用功进修提高的一种学问。然在修养实践上,儒家则笃于人伦,以孝悌慈和为教,尽力于世间一切事务而不怠;佛徒却必一力静修,弃绝人伦,摒除百事焉。

    儒家对人提出的要求是“不迁怒,不贰过”,要做到这两点,必须“不懈”。梁先生说,“人本来就好善恶恶,哪里有什么恶可说,于是可见恶是无根,却是也可以说几乎是有根,因为有一个误认。然则恶之由来,即如是乎,尤要者,恶即惰力是也。”要摆脱惰力,摒弃恶的倾向,自当我心不懈地谨守“孝悌慈和”之人伦,方能洞察宇宙命运之流行趋势。也就是时时像颜回那样检查自己的心是否保持着“仁”的清澈透明,最后做到不违仁之境界。

    在佛家看来,“要消灭人生之苦必得修道……修道为寂灭之本”。梁漱溟先生说:世间是生灭不住的,人生是造业受苦,沉沦在生死轮回中的;印度各教派几乎都求超脱生死,归于寂灭为乐之境;但它们总不免认识有错误;修行有错误,不能契合真理,妙达出世之境界。唯独佛家能以成就的涅槃寂静。人之恶,不仅在于他有很多欲念痴嗔,还在于他自身无力进行摆脱,所以才要一心向佛,通过修行来摆脱人之恶,达佛之善。

    佛曾说:凡我弟子,非禅即诵,非诵即禅。

    禅和诵都是佛家的修炼之道。凡是释迦牟尼佛的弟子,跟着佛学习其实就要做修禅定和念诵这两件事情。。禅主要是修定。诵呢包括听讲、念经、背书、讨论法义、辩论,这些都是属于诵的表现形式。但是并不是说除了禅和诵之外就什么都不做。诵是浅的禅定,普通人与深的禅定难以相应,那么最初的念诵培养自己的心能够逐步定下来,到一定程度那么就主要是心里的诵了,因此禅定并不是什么也不想而是在心里面诵。不光是嘴巴念,心里也要跟着法义转,你能够心在法义上一直保持不动,那就是定,那么如果说一个佛弟子超出这些范围以外去做一些七七八八的事情,那就跟佛陀当年的要求有距离了

    慧能禅师见弟子整日打坐,便问道:“你为什么终日打坐呢?”

    “我参禅啊!”

    “参禅与打坐完全不是一回事。”

    “可是你不是经常教导我们要安住容易迷失的心,清静地观察一切,终日坐禅不可躺卧吗?”

    禅师说:“终日打坐,这不是禅,而是在折磨自己的身体。”弟子迷茫了。

    慧能禅师紧接着说道:“禅定,不是整个人像木头、石头一样地死坐着,而是一种身心极度宁静、清明的状态。离开外界一切物相,是禅;内心安宁不散乱,是定。如果执著人间的物相,内心即散乱;如果离开一切物相的诱惑及困扰,心灵就不会散乱了。我们的心灵本来很清净安定,只因为被外界物相迷惑困扰,如同明镜蒙尘,就活得愚昧迷失了。”

    弟子躬身问:“那么,怎样去除妄念,不被世间迷惑呢?”

    慧能说道:“思量人间的善事,心就是天堂;思量人间的邪恶,就化为地狱。心生毒害,人就沦为畜生;心生慈悲,处处就是菩萨;心生智慧,无处不是乐土;心里愚痴,处处都是苦海了。在普通人看来,清明和痴迷是完全对立的,但真正的人却知道它们都是人的意识,没有太大的差别。人世间万物皆是虚幻的,都是一样的。生命的本源也就是生命的终点,结束就是开始。财富、成就、名位和功勋对于生命来说只不过是生命的灰尘与飞烟。心乱只是因为身在尘世,心静只是因为身在禅中,没有中断就没有连续,没有来也就没有去。”

    第四章 成“我”与成“佛” (2)

    佛家的修炼并不是平常所说的“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这样的和尚尚未能领悟佛之要义,慧能就是要求弟子身在佛门,同时心更要入佛门。在对于人心的重视上,佛儒两家所见略同,但是依然各执一端。儒家认为人心善为性,所以“不是取消,也不是去解决,只是顺生活的路上走去”,向着自己的内心深处便能得至善之道,而佛家并不相信人自身的能力,所以说我佛慈悲,普度众生,世人需要佛来度,无法自救。两家弟子的心便是在不同声音的引导下进行修炼,或向儒,或归佛。

    弦外听儒音

    造业:“业”即“孽”,指罪过。

    苦行僧:是指早期印度一些宗教中以“苦行”为修行手段的僧人。“苦行”一词,梵文原意为“热”,因为印度气候炎热,宗教徒便把受热作为苦行的主要手段。现在一般比喻为实践某种信仰而实行自我节制、自我磨练、拒绝物质和肉体的引诱,忍受恶劣环境压迫的人。

    成“我”与成“佛”

    “佛家期于“成佛”,而儒家期于“成己”,亦即后世俗语所云“作人”。作人只求有以卓然超于俱生我执,而不必破除俱生我执。”

    虽然佛儒两家都着眼于心,但是由于方向不一,两家弟子欲达之地自然也不同。儒家重人伦之情,梁漱溟先生说:儒家期于“成己”,亦即后世俗语所云“作人”。作人只求有以卓然超于俱生我执,而不必破除俱生我执。佛家则不然,它既然一破到底,一切皆成空,因此梁先生说佛家期于“成佛”。

    梁先生说:佛家旨在从现有生命解放出来,实证乎宇宙本体,如其所云“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般若心经》者是。儒家反之,勉于就现有生命体现人类生命之最高可能,彻大宇宙生命之以体性,有如《孟子》所云“尽心、养性、修身”以至“事天、立命”者,《中庸》所云“尽其性”以至“赞天地之化育”、“与天地参”者是。这段话是说,佛家所寻求的是宇宙本体,而非限于“人”之一体,实则已超出人之范畴,因此称之为“佛”。而儒家所看重的是“人”,这是宇宙生命个体之一,因此一求成佛,一求成我。

    儒家肯定人的七情六欲,《论语》中的孔子就很有情。”

    鲁哀公问:“你的弟子中谁最好学?”孔子回答说:“有个叫颜回的很好学,从不把愤怒发泄到别人的身上,从不犯同样的错误。不幸短命死了,现在再也没有这样的弟子了,再也没有听说过好学的人了。”

    伯牛生了病,孔子去探问他,从窗户里握着他的手,说:“你竟然要死了,这是命数啊!这样的人竟得了这样的病!这样的人竟得了这样的病!”

    孔子叹道:“今也则无”“亡之,命矣夫!斯人也有斯疾!”心中之沉痛表露无疑。儒家要修炼的正是这些好的仁心。至于其他的欲望之类,本身是两刃刀,牵引着人们往或好或不好的地方走去,但是只要有仁心把着方向盘,它们的消极方面就无法再起作用。而佛的慈悲与“仁”不同,它是站在更高的位置上俯视众生,以悲悯的心态去同情、理解并且度化在爱恨情仇中不能自拔的世人。禅宗也告诉世人,当喜则喜,当忧则忧,看似和儒家相类,实则不同,因为佛家讲得是空,一切皆空,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圣严法师说:“色是现象,空是空性。我们的色相本身就是一个虚幻。”因此,佛家的慈悲就是彻底的开悟,认识“空”之理。

    一天,释尊禅师在寂静的树林中坐禅。太阳斑驳的影子撒在地上,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它的晃动。微风轻轻地拂过树梢,发出悦耳的声音。

    突然,从远方传来隐约的嘈杂声,声音越来越近,在寂静的树林中听得十分清楚,原来是一对男女在林中争吵。

    过了一会儿,一名女子慌忙地从树林中跑了过来,她跑得太专注了,从释尊禅师面前过去,居然一点也没有发现禅师。之后又出来一名男子,他走到释尊禅师面前,非常生气地问道:“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女子经过这里?”

    禅师问道:“有什么事吗?为什么你这么生气呢?”

    阳光透过树叶,在男子脸上形成明暗不定的阴影。他目光凶狠地说:“这个女人偷了我的钱,我是不会放过她的!”

    释尊禅师问道:“找逃走的女人与找自己,哪一个更重要?”

    青年男子没有想到禅师会这样问,站在那里,愣住了。

    “找逃走的女人与找自己,哪一个更重要?”释尊禅师再问。

    青年男子眼睛里流露出惊喜的神色,他在一瞬间醒悟了!青年低下头,脸上的怒气早已消失了,重新洋溢着平静的神色。

    怒也是“执”,佛儒两家都要破,在儒家看来,当人怒的时候,即生命不再和顺流畅的时候,要重归心安,应当“过而不留”。即生活中有怒的存在,儒家承认它的存在,是生活中不那么好的一部分,但是认为人应当自己去疏导,寻找本源,对症下药,而佛家把喜怒哀乐都归于空,喜也罢,乐也罢,都是如此。圣严法师说,开悟,其实就是“心”不为环境所动,也就是当我们的眼、耳舍鼻身意,接触到外在的一切环境时,“心”不会受到影响而引起贪嗔骄慢等烦恼。所以禅师说:找自己。男子在大怒之下,已使平常心,禅师正是想让男子看自己的心是否安定,是否为外界的“色”所迷惑。

    佛家认为,人人皆可度,故人人皆可成佛。圣严法师说,可以提起时提起,必须放下时当放下,不要害怕,不要担忧;能改善则改善,不能改善则放下,不必慌张,不必恐惧。如此,我、法二执灰飞烟灭,便已成佛。而儒家只是看着生活常好常对,因此说它只是教人如何完善自己,如何做“人”。

    弦外听儒音

    圣人:中国有各种圣人,如至圣:孔丘;文圣:欧阳修;亚圣:孟轲;医圣:张仲景;武圣:关羽;乐圣:李龟年;茶圣:陆羽;诗圣:杜甫;画圣:吴道子;词圣:苏轼 ;曲圣:关汉卿;药圣:孙思邈;兵圣:孙武;智圣:诸葛亮;剑圣:裴旻;字圣:许慎等。

    儒家似教而非教

    “佛家是走宗教的路,而儒家则走道德的路。宗教本是一种方法,而道德则否。”

    “儒释道”三者常为人并提,佛教、道教都是有的,所以也会以为儒家也是宗教。梁漱溟先生在《佛儒异同论》中就说:“佛家为世界最伟大宗教之一,而儒家则殊非所谓宗教,此其异也。儒非宗教矣。”

    宗教是一种玄幻、虚妄的想象。世俗中的人因尘世之中事物繁杂,难免会产生“索性逃避而去”的念头。同时宗教也主动引诱世人,告诉他们远离人间的另一个地方如何精彩,如道教之神仙白鹿,佛教之前世来生。虽不能证明它存在,但也不能证明它不存在,所以很多人就抱着宁信其有的态度成了信徒。

    基督教就认为,在世界终结前,上帝和耶稣将要对世人进行末日审判。凡信仰上帝和耶稣基督并行善者可升入天堂,不得救赎者下地狱受刑罚。如果只有这两条路的话,谁都愿意升天堂。就想哄孩子一样:听话就给你糖吃,不听话就给你一巴掌。其实糖和巴掌都是虚无的所在,所以还有第三条路的存在,那就是不理会,不相信糖和巴掌,也不相信天堂和地狱,只看现在的生活。这条道路正是儒学的出处,所以梁漱溟先生称之为尽性践行之学。

    梁先生说,无论是哪个宗教,都会谈及祸福、生死、鬼神这些既使得人们情志不安又神秘莫测的东西。但是儒家不是。

    有一天,季路向孔子询问应该怎样去事奉鬼神。

    孔子并没有直接作答,而是反问道:“连活的人都没有能够相处好,为什么要谈事奉鬼的事情呢?”

    季路并不满意,于是又问:“请问死是怎么回事?”

    孔子再次反问道:“还不知道活着的道理,怎么能知道死呢?”

    可见孔子更为看重的是眼前之生活,其余事情既然遥不可及,就不必挂念了。可见,儒家并不承认在生活中有另一种不可捉摸的神秘力量在左右着生活,前世来生都不是它学问之所在。

    然而儒家既然容易被人误认为是宗教,自然也有其原因在。梁先生就说:须知孔子及其代表之儒家既有其极远于宗教之一面,更有其极近于宗教之一面,其被人误以为宗教,实又毫不足怪焉。

    原因之一在于儒家在社会生活中的影响实在太大了,而且和宗教一样都在人的思想教化上做文章;另一原因是对仪式的重视。佛教有上供、施食,打佛七、禅七,拜忏,水陆法会,放焰口等等,基督教有洗礼、圣餐等等,都庄重而严肃,这和儒家崇尚的礼乐有很多的相似之处。因为孔子主张恢复的周礼里面就有祭祀之类的。

    孔子说:“我如果不能亲自参加祭祀,就好像不曾祭祀一样。”因此,墨家笑他“无鬼而学祭礼”。其实孔子的做法是出于现实的考虑。当时的生产力水平低下,很多的现象如果不用宗教的方法来解释的话民心恐怕更不安定,但是社会自发的那些宗教活动弊害太多,所以借周公之礼来安定民心。而且从本质上来说儒家所崇尚的礼乐和宗教是不同的:宗教的不论巨细都神圣不可侵犯,毫无商量的余地;而儒家之礼仪,无论是谁都可以从人情事理出发随意讨论改作,因为礼乐本就出自人情。

    儒家被误认为宗教的第三个原因在于统治阶级为了自己的利益对它所做的乔装打扮。封建统治者为了控制人们的思想,把四书五经总为科举考试的教材,使得当时的读书人不用心去领悟儒家本于现实、归于现实的学问,而是把它作为官场的敲门砖。一旦僵化成为教条,儒家就变成了一种宗教,后来在五四运动之中被猛烈抨击的正是“孔家店”、“孔教”,对此梁老也是持赞成的态度。“为往圣继绝学”,他所继承和弘扬的是指导人们生活的儒家思想,而非孔教。

    在佛教的世界里,有天堂和地狱,人要在神界、魔界、仙界、妖界、人界、鬼界这六界之中轮回。佛教中有天堂也有地狱,天堂和地狱都各有层级,根据人的善恶及轻重对人进行安置。所以佛教所立的点更为高远,时间上,囊括过去未来和现在;空间上,恒河沙数世界,也仅是无尽法界中的一粟罢了。而儒家立足于当下眼前的生活,它是否能让人的生活更好,是每个人在瞬间就可以看到和检验的并进行调整的。

    因此,梁漱溟先生说,佛家是走宗教的路,而儒家则走道德的路。宗教本是一种方法,而道德则否。道德在乎人的自觉自律;宗教则多转一个弯,俾人假借他力,而究其实此他力者不过自力之一种变幻。佛家通过虚幻的宗教来使世人得到解脱,而儒家不然。鲁迅先生说,绝望之余虚妄,正与希望相同。如果人沉浸在宗教所勾勒的幻境中,对于当下之事就会持漠视的态度。只有这份希望破产,人不再执迷于由他物来救赎自己,生活才有希望可言。

    弦外听儒音

    恒河:印度教的信徒们把恒河当做天堂的入口,他们相信在恒河中沐浴净身,可以洗去自己身上的污浊和罪孽。他们还相信,管理死者“时限”的湿婆大神常在恒河岸边巡视,凡是死后在这里火化的人,都可以免受轮回再生之苦,直接升入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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