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小子!-脚伤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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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体育课有一项测验是测量运动后的心跳,每分钟不能低于130。儿子有心跳过缓的问题,所以体育老师规定的这心跳数他达不到,因为这项测验难倒了儿子,他便拒绝上体育课,可是体育课学分拿不到,以后就不能毕业。我去见体育老师,要求他为O奔的特殊状况酌情降低心跳数,但是体育老师要求我带儿子去找医生开证明免去他的体育课,而我本来的意图是让他继续参加体育课,只是测验时放宽心跳数,然而,老师执意要我们去医院开证明。真是,问题原本简单但沟通起来困难。

    看一趟医生很麻烦,要跟医院预约,还要跟学校请假,假如看病时间和上课时间冲突。虽然知道不应该怪老师死板,他是按制度办事,但心里还是窝着无名火。

    不过医院方面没有拖时间,次日便安排就医。我有点担心是否开得到医生证明,儿子小时候因心跳过缓看过几次急诊,医生认为是功能性的,不用特别治疗。假如开不到证明,而我又不想让他在体育课上冒险怎么办?就这么操心着,从医院停车场出来时,脚在街沿上拐了一下,当时剧痛无比,我忍着痛朝儿科走去,只想赶快把这件看起来不大却让我心烦的事解决。

    主治医生爱琳娜立刻给儿子听诊,说的确心跳缓慢,她又让他去做了心电图,是窦性心动过缓,她立刻给O奔开了证明,一边说,我真不明白这位老师为何有家长证明还不够,非要让你们来一次医院,为什么家长证明他可以无视?爱琳娜有点生老师的气了,却让我窝着的无名火立刻消了。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走出医院的,那脚痛得我都快发心脏病了,我应该立刻去挂急诊,可心里还存着侥幸,也许只是扭伤,但又觉得这不像扭伤。

    我回家后给当过外科医生的任大夫打电话讲了我的状况,他让我在伤处敷冰块消肿止痛,说百分之九十九是骨折,次日他立刻帮我约了骨科门诊,邻居乔伊斯载我去医院。到医院时,任大夫已经帮我借了医院的轮椅等在门口。

    给我看病的骨科医生很年轻,也不太有经验。第一次片子没有拍到位,因此从片子上他认为看不出问题,但任大夫指着片子中一粒小小的瑕疵与骨科医生轻声交谈了一番,于是调整拍片角度,又拍了一次片,这次总算把隐藏在左脚侧面里的一根细小骨头的折痕拍到了。

    我有些意外美国医生最初的失误,但任大夫认为,这类骨折在中国是常见病,这方面中国医生比较有经验,显然,美国医生常见病的经验没有中国医生多,但美国医院对疑难杂症的诊治比中国先进。

    几次进出医院,任大夫都会感叹说,美国大学医院的医生工作辛苦,是个奉献的职业。我也从其他朋友那里得知,医生们尽管薪水丰厚,却未必有幸福生活,他们特殊的工作时间,有些医生妻子无法忍受提出离婚,美国女人不会因为丈夫有高薪就满足,她们更看重家庭生活质量。

    石膏室医生拿出不同颜色的石膏布样片,让我挑喜欢的颜色,这让我稍稍愣了一下,原来石膏也是可以五颜六色非常多彩,我挑了一款天蓝色。十天后换石膏,我挑了一款更亮丽的秋香绿,那款颜色让我在停车场受到称赞,有个女子在远处朝我招手,大声赞美我的石膏颜色。

    在我绑石膏的时候,乔伊斯已经在为我打听如何租借拐杖。从医院出来,乔伊斯开车直接带我去当地一家大超市租借拐杖。她把我放到超市门口,先去停车。我站在超市门外倚靠着墙等她,脚上的石膏像一只厚厚的涂了塑料层的木头靴子,这样,脚可以搁在地上,全身分量是靠好的腿脚支撑,只要有支撑倚靠,站立完全没有问题。

    但是,这只绑石膏的脚太引人注目,进出超市的美国人都会上前问我是否需要帮助,可以说,无一例外,每一个人,即便是个自己腿脚也不太方便的老年人也试图来帮助我。最有意思的是,有个女子执意去推来一辆有轮椅的购物车,我告诉她我不购物,她说,你站着累,坐一下也好。

    在这间超市,我付二十美元便能租一对拐杖,柜台的服务生顺便帮我把拐杖的高度给调整好,并要我保留好收据,还拐杖时可拿回租金。从那之后,我才对这些现象有了感觉。比如,超市有专门为残疾人准备的有轮椅的购物车;所有的商场超市最靠门口的车位都用蓝线画出轮椅,留给残疾人,随便占据罚款高达两百美元;进出任何公共大楼,都有让轮椅进出的坡道;公共厕所有为他们留出的宽大的隔间;坐轮椅的残疾人可以独自出门,上巴士有专门的升降门。

    乔伊斯一路陪着我看病绑石膏又去租了拐杖,到家已是下午三四点。那天她的时间都奉献给了我,晚餐也是她给我送来,她最拿手的烤鸡肉拌米饭,配了前菜蔬菜沙拉,饭后甜点是她自己做的桂香蛋糕。次日,劳拉送来她做的午餐,鸡排配芦笋,还带来她新发现并立刻爱上的中国大陆产的辣调料。

    医生关照石膏要绑六个星期。此时,刚回中国不久的丈夫正带领团队在上海排练,之后将带着他的当代剧场去欧洲巡演,也许可以请家中其他亲人过来照顾我,但申请签证有个过程,还有一个半月学校就放暑假,我和儿子回上海的机票都订了,不过就是六个星期而已,我想先试试看,能否靠儿子和我自己把这六星期给混过去。

    我发现,有了拐杖,除了上下楼梯不方便,其他事我都能做,包括开车,因为是左脚有伤,开车只需要用右脚。事实上,我不用自己开车,儿子已经考出驾照,他可以自己开车上学,也可以载我去任何地方假如需要。

    同胞朋友们知道后陆续来看我,带着吃食,因为脚伤,我可以心安理得休息,那些日子家里的聚会陡然多起来。我在厨房放一把椅子,我受伤的腿弯膝搁在上面,便可以煮食,聚会时我至少煮个米饭煲个汤。其实,人是有极大的适应性,我发现厨房有这把椅子搁腿,我又回到每天自己煮食的日子。冰箱里塞满了食物,都是朋友带来的,至少,几个星期内我是不用去超市了。

    我脚伤以后,早晨儿子自己驾车上学,也不用我三番五次喊他起床,当起床闹钟响起时,他总会在隔壁房间向我喊话,你不用催我,我不会迟到。他的意思是他还要在床上赖一会儿,但也真的在应该离开的最后一分钟离开家,我的行动不便,让我不得不放手了。

    好几个月前劳拉告诉我,她的腿需动一次手术,由于医疗保险限制,她只能在医院住三天,虽然那是个不小的骨科手术,我当时答应她,在她刚出院的两天,我给她送吃食,她好感激,认为是对她最大的安慰。

    谢天谢地,我的脚骨恢复神速,她手术日子到来时,我脚上的石膏刚拆去,医生配了一只特殊的被称为助步靴的靴子让我穿上,以帮助伤脚恢复行走。这只靴子的靴帮高达膝盖,黑色厚绒面内衬锦纶棉,外面裹一层坚硬的黑色塑料支架,像一只被黑色脚手架围住的细长筒子,靴底是厚橡胶。当我的脚伸进这只靴子,用带子绑住后,仍然像被裹在石膏里,不同的是,这只脚可以踩在地上行走了,虽然,才六个星期,我已经失去行走能力,这时候的我,仍然需要拐杖支撑。

    不过,我早已经学会带着拐杖做家务。我没有食言,在劳拉出院第二天就给她煮食,那几天儿子参加音乐课旅行去了东岸,我便自己开车给她送菜,夸张的是,我们两人各支着拐杖在她家门口互相打量狂笑不已,怎么竟有这么狼狈滑稽的情景出现呢?

    是的,伤痛未必是坏事,它让我感受到朋友们的友情,让儿子可以脱离我的搀扶独自朝前行走,也让我为未来写作获得另类体验,除了让我失去一年中最美的五月,无法在如此馨香的天空下漫步,心中不无遗憾。

    然而,心中仍有喜悦,为了自己开始适应不能自如行走的生活。未料,又有新的状况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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