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忘了你的爱-爱可以如此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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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界很大,大到你一生都无法走遍所有地方;

    这世界又很小,小到一个电话就可以跨越大洋。

    你该如何去了解?

    这世界上的人们很相似,都有喜怒哀乐、生老病死;

    这世界上的人们又很不同,连肤色都有着千差万别。

    你该如何去同他们相处?

    我们都是“人”

    当他为重伤害的病人治疗时,

    总希望见到那人健康时的照片,

    知道自己面对的……

    是一个曾经活泼又美丽的“人”。

    一位工商巨子,年纪轻轻,突然病逝了。

    “他可能酒喝太多了,喝到只要不喝,手就发抖。”这工商巨子的一个同学对我说,“他死了!我好伤心,好多以前在一起的画面都出现在眼前。”摇摇头,“奇怪!我以前看到他,只会想到他多么有钱、有名,直到他死,才发觉他是那个曾经跟我同班四年,在一起有说有笑、有打有闹的‘人’。”

    一个年轻朋友,迷某歌星到了发狂的地步,家里四处放的全是那位歌星的照片。

    皇天不负苦心人,先加入歌友会,再通过层层关系,他居然成为那歌星的特别助理,每天跟前跟后,帮歌星料理一切。

    “你真是梦想成真了,”有一天我问他,“高兴吧?”

    “得了!甭提了!”他居然一挥手,“我发现以前崇拜错了,现在才发现他比谁都平凡,他只是个平凡的‘人’。”

    读美国医生Frank Huyler的《陌生人之血》(The Blood of Stranger)。

    作者描写他在急诊室的各种经历,怎么伸手到满是血水的胸腔里找破裂的血管,怎么把躁狂症发作的患者绑在床上,怎么将药物过敏的病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最令我感动的是,他说当他为重伤害的病人治疗时,总希望见到那人健康时的照片,知道自己面对的,不只是一个血肉模糊的躯体,还是一个曾经活泼又美丽的“人”。

    “我的日本老板,平常好像经营之神似的,拉着一张脸,不苟言笑,似乎你多看他一眼都不成。”一个在电子公司上班的女生对我说,“可是啊,最近公司办年终聚餐,这老家伙,酒才下肚,就开始胡说八道,接着提议去唱卡拉OK。你知道吗,坐在沙发上,他居然毛手毛脚。”女生笑起来,“他啊!不再是神,好像跌落地面,变成一个人,一个无耻的老男‘人’!”

    她的话令我想起一位出版界朋友的话:

    “公公生病,我在医院照顾他。他神志不清的时候,活像一个孩子,又踢被,又打人,才吃完就忘了已经吃过了,直喊饿。可是,他才一清醒,就把被单拉得紧紧的,好像怕我看到什么,然后摆出一副死面孔。”叹口气,“说实话,我宁愿看他糊涂的时候,觉得比较可爱,比较像一个真真实实的‘人’。”

    克林顿的绯闻案早落幕了,倒是他任内的经济成就,总被人们谈起;后来他选择在纽约哈林区设办公室,更是引起一片掌声,觉得他平易近人。

    电视里几个学者谈到克林顿的政绩,提到他和莱温斯基,一位学者居然说:

    “从某个角度看,这事件也有它正面的意义,就是让大家知道,每个人都是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肉身,都可能犯错,都可能掩饰。”学者强调,“既然是个人,他就会掩饰,掩饰确实不对,但有什么办法?别忘记,他是个人哪!”

    “人是一根绳索,架于超人与禽兽之间。”尼采说得好,每个人的一生,都在由禽兽走向超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成为超人。

    人的可悲就在于我们都是这样的人,都要经过恒沙之劫,都生生世世只能做个平凡人。

    人的可爱,也在于我们都是人,于是能用自己想别人,在别人身上窥见自己的影子。

    最近接到一个小女生的信——

    “自从我上了中学,就发现爸爸妈妈也是人,以前他们在我眼里是爸爸妈妈,现在是平凡的人。”

    “可不是嘛,”我回信,“所以他们也有脆弱迷失的时候,他们也要你去帮助、要你去疼爱。这是多棒的感觉!——知道他们是跟你一样的平凡‘人’。”

    黑皮肤,真美!

    每个人到这世上,就这么一生,

    来了就来了,无法选择、无法回锅,

    难道只因为投胎到黑人家,

    就该被歧视一辈子吗?

    从唐人街坐计程车回家,才上车,黑人司机就对我笑着说:“hàguí!”

    我怔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意思,他又笑着说了一声:“hàguí。”大概从后视镜里看我不懂,再加了一句,“hàguí,How are you?”接着问我,“你不是中国人吗?你不懂‘hàguí’是‘你好’的意思吗?这是我刚学的,跟刚才下车的中国人学的。”

    我噢了一声,问他:“你怎么会想到学这句话呢?”

    “因为那几个中国人从上车就一直看着我说‘hàguí’,我就问他们是什么意思,他们告诉我是‘你好’。”黑人司机得意地拍着方向盘,“hàguí!hàguí!”

    这下我懂了,原来前一批中国客人,一路用广东话叫他“黑鬼”。正想呢,他又歪着头问:“怎么样?是不是我发音不对?你为什么听不懂?如果我说错了,快纠正我,我最想学中国话了。”

    自从搬到水边,我的皮肤就一下子变黑了。因为湖水反射日光,上下两个太阳,晒在身上直发烧。

    “咦,为什么你的肤色跟上次不一样了?”回台北,一个医生朋友才见面就问,“你最好去验验肝功能。尤其像你吃降胆固醇的药,更得小心。”

    公司的员工见到我,更是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您怎么黑了那么多?在美国不是享福吗?”

    “我是享福啊!总在院子里种花种菜,不会一天到晚关在屋里,所以能晒黑啊!”我说。

    “但是黑,看起来就辛苦。”员工笑笑,“您没听过吗,一白遮三丑!”

    “快带我去药房,我要买美白霜。”一位从台北来的朋友,说她才来美国一个多礼拜,就变黑了,急着要找美白产品。

    可是带她去化妆品专卖店,找了半天,居然没见一瓶美白霜。相反,倒有不少“美黑霜”。意思是,只要搽了那种防晒膏,就能既不怕紫外线的伤害,又能晒出健康的肤色。

    “不不不!一定有!看电视卖东西的台,一定有!”朋友说,“我在老家就常看,而且都是美国产品。”

    打开电视,转到购物频道,果然见到一双腿,一条黑、一条白。

    “看吧!”朋友兴奋地说,“是卖美白霜的!”

    可是细看,才发现是卖一种褐色的油彩。只见主持人一边得意地在一条腿上涂,一边说:

    “看!马上就有漂亮的太阳色了!”

    去年冬天,走在忠孝东路上,在第一银行的一个斜坡道上被绊了一大跤。

    这跤摔得真惨,西装袖子破了,手肘青紫了一大块。所幸我反应不错,及时用手撑住,否则非脑震荡不可。

    躺了两天,实在火大,跑去银行抗议。

    隔天,银行就派人登门道歉,还送我一个大礼盒。

    打开盒子,居然是个瓷的洋娃娃。

    又过了几天,我去银行办事,好奇地问:“奇怪!你们怎么会送我一个洋娃娃呢?那娃娃真可爱,我要带回去给我女儿。”

    小姐眼睛一亮:“是吗?如果你喜欢,我们还有一个,可以送你,是银行客户提供给我们摸彩的,有个同事摸到,不喜欢,扔在柜子里了,你可以拿去。”

    接着打开柜子,取出一个纸盒,居然比我收到的那个还大。

    我当场打开纸盒,先看到一顶讲究的帽子和一个木制的小椅子,把帽子拿下来,原来是个“黑娃娃”。

    我很爱那黑娃娃,觉得她笑眯眯的,手上还挎个小包包,穿着亮亮的皮鞋,可爱极了。

    到美国二十多年,我早期见到黑人就觉得怪怪的,知道儿子交了黑人女友就紧张兮兮;渐渐地,我改了,觉得黑人实在是很优秀的种族。

    可不是嘛,皮肤科的医生说黑人几乎不会得皮肤癌,他们的皮肤也不易老化、不易生皱纹。

    审美的专家说世界上腿最美的不是白人,更不是黄种人、棕种人,而是黑人,他们生得“骨肉停匀”,而且细长挺直。更重要的,是弹跳力特佳,所以运动场上黑人一出来,白人就难混了。以前还幸亏有网球和高尔夫,因为属于贵族运动,黑人经济能力差,挤不进去。这几年,黑人的生活水平提高,大、小威廉姆斯和老虎伍兹可就让白人傻了眼。

    再想想,黑人的眼睛大,适于看;黑人的鼻孔大,适于呼吸;黑人的嘴巴大,适于吃;黑人的嘴唇厚,连接吻都好。

    你说,我能不说黑人棒,能不欣赏那“黑娃娃”吗?

    都是“人之子”啊!

    我常想,如果我女儿交了白人男朋友,被那白人家庭歧视,我会有多伤心?我也常想,每个人到这世上,就这么一生,来了就来了,无法选择、无法回锅,难道只因为投胎到黑人家,就该被歧视一辈子吗?

    都是“人之子”啊!

    每个人都是上天的子民,有幸被生在这个世界,也就有权利分享这天赐的一切。凭什么只因为皮肤颜色的差异,就被归类、被限制?

    星期天,一家人去中央公园划船。

    草地上好多人在做日光浴,还有女生脱掉胸罩,晒背。一群人骑着单车,玩着直排轮滑,从眼前掠过。都是笑脸迎人,都是古铜色的皮肤。

    “你看!好多黑人,长得真漂亮。”我对妻说。

    “是啊!现在就流行半黑半白的混血,特别健美。”妻答。

    突然想起那黑人计程车司机说的“hàguí(黑鬼)”。

    “黑鬼,其实很不错。”我笑笑,“黑皮肤,真美!”

    让我们爱他一生

    两个人颤抖着、惊喜地打开信封,看到他,就是他,就是我们的孩子,让我们爱他一生!

    许多年前,看过一部叫作《收养》(Adoption)的匈牙利电影。

    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请求情夫在分手之前,让她生个孩子。

    情夫没说话,只是把那女人带回家。情夫的妻子客气地招呼,并唤出两个孩子。

    女人匆匆地告别了,也告别了过去的一段情。

    一个总向这女人借房子,用来跟男朋友约会的小女生,看到女人沮丧的样子,便抽空,带她出去喝咖啡、看风景、聊聊天。

    小女生走了,女人又陷入落寞与孤独。突然,她站起身,出门,到弃婴中心,登记收养了一个孩子。

    影片的最后,是那女人抱着一个胖娃娃,从弃婴中心出来,用细碎而匆匆的步子,走上大街,拦住正好驶来的巴士,上了车……

    从头到尾,影片都冷冷的,没作任何解说。但是,演完,大家都懂了——

    她寂寞,所以收养了一个娃娃。

    那孩子是她的伴儿。

    一九九八年冬季奥运会,关颖珊和陈露分别得到女子花样滑冰的银牌和铜牌。

    消息传到我住的小镇,最兴奋的大概是常去溜冰场的一对美国老夫妇。

    关颖珊和陈露跟他们没关系,但是他们有一对儿女,都是从亚洲收养来的孩子。

    过去看这对白发双亲,紧盯着场上的儿女叫好,那两个孩子也确实溜得不错,大家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现在不同了,事实证明亚洲人有溜冰的天赋。大家嘴里虽不说,却用眼神说了:

    “看样子,将来这一对儿女,也能成为溜冰的名将。”

    那对老夫妇显然也更带劲了,从他们脸上似乎可以见到一种得意:

    “瞧!我们多棒!我们领养了一对越南的孩子。看!我们的孩子多棒!他们比白种人溜得好多了!”

    多么复杂的情怀呀!从这对白人老夫妇的脸上透出来——

    白种人有了“黄种人更优越”的骄傲。

    想起我以前教过的一个学生——布莱恩。

    他是英国人,一口浓重的伦敦腔。尤其当他道“晚上好”(good evening)的时候,好像把声音先拉到山头,再跌入深谷,又一下子拉上山头。

    除了学国画,他也喜欢问我中国古诗,还写笔记。隔周糊涂了,再拿着笔记来问。

    “不能错啊!”他说,“我得回去转述。”

    “给你太太听?”

    “不,给我女儿。”

    有一天,他掏出女儿的照片,我才惊讶地发现,原来那是他在新加坡领养的孩子。

    “已经要上大学了。”他得意地说,“她的亲生父母是中国人,她应该多知道一些中国,我也应该多知道些中国。”

    我突然了解,他为什么来学国画。

    因为他经由领养的孩子,而扩大了心灵的版图。中国既然是他孩子出生的地方,他爱孩子,也就爱中国。

    到广西壮族自治区的南宁去。

    原以为应该冷冷清清的飞机,居然客满,乘客包括二十多位美国人。

    “你们是去南宁观光吗?”我好奇地问他们,“南宁有什么特别的风景?”

    他们笑着摇摇头。

    “噢!我知道了。”我说,“你们是要转去桂林或海南岛?”

    他们又摇头:“我们直接飞回美国。”

    我不问了,看他们只有大人,没小孩,想必是投资考察团。

    到南宁的第二天,我去了偏远的隆安,回来已经是傍晚。走进酒店大厅,看见一群老外,不正是他们吗?

    他们的手上,居然都多了个娃娃。

    “好可爱的娃娃,”我说,“中国朋友的?”

    “不,是我们自己的!”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在南宁的六天,我每天都见到他们,亲着、搂着、推着——他们领养的娃娃。

    “为什么还留在南宁?”有一天我不解地问,“不早早把孩子带回美国?”

    “我们要多看看、多学学这里的一切。”一个男人回答,“因为有这一天,得跟孩子说,他故乡是什么样子。”

    大家愈来愈熟了。有一天,都在餐厅吃饭,我又凑过去,试着问一个犹豫多日没敢问的问题:

    “请问,你们来之前,知不知道孩子的样子、背景?还是来了之后再看?”

    “我们知道。”一个来自伊利诺伊州的女士说,“他们会先寄资料照片给我们,不喜欢可以换。”

    “挑个孩子,可真不容易。”我笑道。

    “不!”他们居然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没有人挑,收到哪个就是哪个。挑,不公平,也会是一种遗憾。”

    看他们搂着孩子亲,孩子哭,亲得一脸鼻涕。看他们贴着孩子,呈现“东、西方”两种画面,使我有一种特殊的感动。

    多幸运啊!一个被中国父母遗弃的孩子,就这样,被领养、被疼爱、被抚育,改变了一生。

    我可以想象,十多年后,一个个在美国生龙活虎的亚洲孩子,用最地道的英语说话,用美国式的思考,而且从小就被白人社会接受。

    他们不会像“新移民”,遭受种族歧视,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因为他们有着百分之百支持他们的白人父母。

    那父母会对他们说往事,说他们的故乡,也可能有一天带他们去寻根。

    我尤其不会忘记,在南宁酒店听到的那段话——

    自己生孩子,是不能挑的,生什么是什么。所以领养孩子,我们也不挑。接到中国寄来的资料,两个人颤抖着、惊喜地打开信封,看到他,就是他,就是我们的孩子,让我们爱他一生!

    更相似!更相容!

    会不会“9·11”劫机的人,

    跟飞机上和世贸大楼里的受害者,

    不必通过六个朋友,

    就能找到彼此亲密的关系?

    会不会本·拉登和布什,

    竟流着同一祖先的血液?

    Discovery频道的《一个城市六个朋友》到台湾做节目,由刘轩担任“第一个朋友”,还帮忙串场,和马英九一起坐直升机介绍台北。

    “‘一个城市六个朋友’是什么意思啊?”我隔天问儿子。

    “那是从英文翻译过来的,英文有句俗语“six degrees of separation”,意思是世界上就算天南地北的两个人,只要通过六个朋友,一个介绍一个,就会找到彼此。举个例子,今天你去蒙古,在草原遇到一个人,他可能介绍乌兰巴托的朋友给你;那朋友又介绍北京的朋友;北京的那个人再提到他在美国的朋友。结果不超过六个,就能找到在纽约跟你相关的人。”儿子说,“所以世界很小,人的距离也很短,只是我们没去想、没感觉。”

    我去年出版了一本图文并茂的《花痴日记》,卖得奇惨,连报上的书评都说刘墉不信邪,出本怪书,踢到铁板。

    其实这铁板是我早料到的,因为里面谈的多半是种花种菜和浇水施肥的道理,既是纯文学,又冷门,不太可能畅销。

    今年春天回台,去逛建国花市。奇怪的是,过去我逛,很少有人打招呼,这次却没走几步,就有人对我笑说:“又来看花啦?”还有一位卖花的小姐追上来,送我一大束鲜花。

    我好奇,问她为什么我以前常来,她都没认出,现在才发现?

    “因为你写了《花痴日记》啊!”那小姐笑道,“以前就算看到你,也不确定,猜你人在美国,不会来这里。但是看了那本书,知道你爱花,就敢认了。”接着追问,“大家都说《花痴日记》真好看,什么时候出续集啊?”

    接到老朋友的电话,在那头兴奋得像小孩儿似的:“你猜我今天去了什么地方?我去了第五街的玩具城。”

    “那有什么稀奇?”我说,“我也去过。”

    “可是我不一样耶!我是去拜‘胡桃钳木偶’。”

    看我不懂,他又解释:“就是对店里一进门那个很大的木偶,把双手举起下拜。”

    “你真发神经!”我笑道。

    “不!是一堆人发神经。大家在网上约好,下午四点整,时间一到,一起拜那木偶。”他兴奋得近乎喊叫地说,“起先我认为没有人来,因为店里每个人都在挑东西、看玩具,没人看那大木偶。没想到四点整,所有的人都突然转身拜了下去。然后,又各自‘快闪’,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从这件事可以知道,看似陌生的人,却可能想同样的事、有同样的爱好,只是大家不表现出来罢了。”

    自从有了DNA比对的技术,不但一下子破了许多悬案、发明了许多新药,而且确定了许多亲子关系。更惊人的是英国的休斯敦桑格尔医学中心,通过对Y染色体的研究,推断蒙古和中国北方有一百五十万人,都是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的后代。

    他们甚至在二○○三年做了“成吉思汗基因测试”,推论出成吉思汗是伟大的“播种者”,在中亚有一千六百万后裔。

    想起不久前在美国《读者文摘》上看过的一篇文章——

    作者张忠庆四十八岁那年,开始走路不稳,连上下公交车和上楼梯都没力气。核磁共振检查之后,得知患了遗传性的小脑萎缩症,才想到他的父亲和表哥也在多年前得了同样的病。

    趁着还能行动,张忠庆由台湾到安徽去寻根,惊讶地发现他父亲的几个兄弟姊妹,包括许多后代都得了这种病。

    更令张忠庆惊讶的是,二○○一年在台湾成立“小脑萎缩症病友协会”,虽然起初不到五十位会员,却发现其中好多人有亲戚关系。

    张忠庆感慨地说:“许多素未谋面的病友,在聚会上发现互有亲戚关系,在这种场合见面,真不知是喜还是悲。”

    不知为什么,他的这句话令我想到以黎之战、波斯湾战争和纽约的“9·11”。

    会不会在战场上杀得你死我活的那群人,都是远房亲戚?会不会“9·11”劫机的人,跟飞机上和世贸大楼里的受害者,不必通过六个朋友,就能找到彼此亲密的关系?

    会不会本·拉登和布什,竟流着同一祖先的血液?

    会不会直到有一天要骨髓移植,才发现远在天边的一个陌生人,竟比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与我们更相似、更相容……

    放孩子飞吧

    不是孩子长不大,常常是老一辈不要他长大。你以为孩子需要你,其实可能是你离不开他。你活着的时候不放手,可能拖累孩子的脚步;你死了放手,他们还是得面对自己的世界。

    每年暑假按说是度假的时候,但是在美国的华人家庭常常特别忙。因为很多国内的亲友会把孩子送到美国参加夏令营。

    美国人非常重视这种夏令营,其中有由大学主办的学术营,参加的孩子必须先通过资格审查,跟着大学教授做研究。好多科学奖得奖的作品都是由那儿产生的。还有一些夏令营专招海外的学生,一边学英文,一边带着四处参观旅游。又有些是比较专业的,譬如音乐营,由一些大师级的老师指导。

    如果各位看过我写给女儿的文章,应该知道她连着两年上音乐营,那里是由农庄鸡舍改建的,又小又热,蜘蛛蟑螂又多,而且非常严格。每个孩子一早就被叫起来练琴,还有舍监在门外巡查,哪个房间没有传出琴声,立刻过去敲门警告。所以很多家长说,真是为孩子花钱找罪受。

    不过我发现很多这种夏令营,是存心让小孩受罪,甚至可以说是修理小孩的,因为“玉不琢,不成器”。这下问题来了,很多中国家长把孩子送到美国参加夏令营,原本以为是镀金,让孩子好好过个暑假。他们没想到,如果是直接在中国报名参加游学营,当然比较舒服,但是跑到美国的亲戚朋友家,再在美国当地报名参加所谓训练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因为他的宝贝得跟美国孩子一样,进去锻炼。

    于是在那些严格的营地外面常可以看见精彩又感人的画面。只见每个星期五傍晚,孩子回营的时候,妈妈抱着孩子痛哭。当然哭啦!那些宝贝孩子几曾离开过家?现在非但一进去就要连关五天,只有周末才放出来,而且里面不准上网、不准打电话。为此,不知有多少家长怨:“连每天问问孩子平安都不成,太没人性了!”

    可是也妙,如果夏令营是六个星期,头两星期孩子还会在离开妈妈的时候哭,后来渐渐只有妈妈哭了,到最后孩子非但没有依依不舍,还兴高采烈地想赶回营里。而且在结束的那一天,舍不得营里的朋友,直掉眼泪。

    这时候又有家长怨了:“这小鬼白养了,多没良心!才进去没几天,就把我这娘给忘了。”

    她说得一点也没错。你甚至可以讲,那些训练营最重要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孩子离开父母的怀抱,因为只有这样,孩子才能学会独立,人格也能发展得健全。西方有句名言:“你愈早把男孩看成男人,他们愈早变成男人。”还有:“你的孩子愈早独立,表示你愈成功。”

    只是很多家长不能接受这个观点,尤其今天独生子女的中国家长。甚至孩子都出国上研究所了,做父母的还不能放心。

    我有个朋友,人在台北,孩子在美国,她每天在台北的晚上打电话,叫女儿起床,又在中午的时候打电话看女儿回宿舍没有。所以我管她叫作海外遥控的闹钟和警卫。她只要忘了闹,孩子就可能因为没起床而缺课;她只要找不到孩子,就要抓狂。问题是她人在地球的另一边,怎么抓狂?就是打电话把美国的朋友半夜从床上叫起来,帮她四处找女儿,问那丫头为什么深夜不回家。

    你说,这妈妈过得多辛苦啊!她的情绪整个被地球另一边的女儿牵着。有一天,我又帮她半夜找到女儿,原来是去同学家聚会了。那女生非但没感谢我帮忙,还在电话里怨:“我妈太神经了,她忘了我明天开始放长假吗?她是追魂哪,还是唤魂?”

    她的话让我想起前面说的,一个进夏令营抱着妈妈哭的小女生,偷偷对我说,其实她不想哭,可是看妈妈那么伤心,不能不哭。

    她这句话是不是也能想成“因为大人拉着扯着,不放手,我就不能长大”?

    各位家长,请别骂我说得太严重。很多孩子确实因为大人拖着,迟迟不能独立。

    还有两个故事。我小时候,父亲非常宠我这个独子,连我穿的汗衫都是他专程去台北一家名店买的,因为只有那儿才卖纯丝的小孩汗衫。有一天,他很沮丧地回来对我说:“儿子,对不起啊!现在人家不卖纯丝的了,爸爸只好买了纯棉的,希望你穿得惯。”

    五十多年之后的今天,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我一边穿,我父亲一边露出心疼的眼神,不断问:“这汗衫会不会把你扎到啊?”结果为了他的眼神,我明明觉得棉质的更舒服,还不得不做出奇怪的表情。

    就在那一天之后没多久,我父亲病了,一病不起。我的人生就整个不一样了,家里失火,我吐血休学,又搬到违章建筑区。

    再说个故事,有一对我非常熟的老夫妇,守着一个四十岁未嫁的大女儿。但是因为小女儿在美国生孩子,老夫妇不得不去帮忙。只见老夫妇在美国直操心大女儿不知怎么过。半年后老夫妇终于可以回台北了,他们要给大女儿一个惊喜,没先通知,就回到台北。大女儿去上班了,不在家,果然冷盆冷灶,打开冰箱,也没什么食物。老太太正伤心女儿受苦了,老先生打开浴室水龙头,流出来的都是锈水。

    没过几天,老夫妇又飞去美国的小女儿家了。

    又没过多久,那四十岁的大女儿嫁人了,终于有了幸福的归宿。

    读完这两个故事,你想通了吗?

    不是孩子长不大,常常是老一辈不要他长大。你以为孩子需要你,其实可能是你离不开他。你活着的时候不放手,可能拖累孩子的脚步;你死了放手,他们还是得面对自己的世界。

    就让孩子独立吧!就放孩子飞吧!

    年轻人有探索的权利

    许多名校的研究所,也要求先有工作经验,再去申请。因为求学不应该只为文凭,而应该为了实现人生的理想。

    最近在台湾地区因为所谓“洗钱案件”,有个非常小的欧洲国家列支敦士登,一下子红了起来。多年前我曾经跟我太太去过那个不到一百六十平方公里的小国,但是今天提到列支敦士登,浮上我脑海的不是阿尔卑斯山和莱茵河的景色,或山头上的皇宫,而是一家餐馆。

    记得当天,我和太太在那儿吃午餐,跑前跑后的服务生居然是两个东方年轻人。我问他们是不是住在当地很久了,两个人笑笑,说不过半个月,因为骑脚踏车在欧洲各地旅行,没钱了,正好是暑假旺季,这家餐馆缺人,就留下来打工,赚够了盘缠再继续走。还说有好多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人,都这样自助旅行。

    其实何止在欧洲,年轻人早就在世界各地穿梭,过去达尔文如果不是得到机会,在二十二岁那年上了“比格尔”号,到世界各地观察不同的物种,不可能研究出“进化论”。今天,这个月你可能在北京的街头,看见来自欧美的几个背包族,下个月可能在云南的丽江,又见到他们的身影。再过几天,他们已经摸到了香格里拉,又过不久去了西双版纳。你会惊见愈来愈多金头发蓝眼睛的人,能说一口漂亮的京片子;也可能在挪威奥斯陆看见一群说普通话的中国面孔,原来他们从温州移民到奥斯陆。今天在上海外滩顶级西餐厅里,掌勺的可能是法国米其林的三星名厨,在台北意大利餐馆为你介绍奶酪的,是曾经留学上海的意大利学生。更进一步,你可能发现,在台北瑞士餐馆吃的小火锅,是由留学瑞士的台湾人做的,那味道即使瑞士人都得竖起大拇指。你也可能发现前两年的背包族学生,突然摇身一变,成为提公文包的贸易商,上个月才把中国的蚕丝运去法国,这个月又把在法国织染好的东西送去意大利,只怕再过几个月,又把做好的名牌时装,运到了中国。

    记得三十年前,我初次去挪威,住在奥斯陆的格兰酒店,早晨被外面的孩子吵醒,只听见好多孩子的跑步声,又笑又叫,突然让我觉得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中国,才发觉原来全世界孩子的叫声是那么相似。

    早期我去外国,总不习惯当地的食物,现在旅行久了,渐渐觉得其实所有的食物都是人的食物,用人类一样的味蕾,不带主观地品尝,自然能得到其中的滋味。

    在世界各地旅行,我还看到个有意思的现象,就是由一个地区到另一个地区,人们皮肤的颜色是慢慢变化的,譬如这个地区白,那个地区黑,中间就是褐色。即使一黑一白两个地区总打仗,好像世仇,在他们中间地区的人,也像把巧克力加进牛奶里,成为巧克力牛奶的颜色。于是我猜,八成打归打,世仇归世仇,年轻男女间的恋爱,好像罗密欧与朱丽叶,总是偷偷地发生。

    几乎所有的生物,都有个本能,就是往远处发展。你瞧,蒲公英种子为什么撑起小伞,跟着风一起去旅行?枫树的果子为什么好像长了翅膀,在空中滑翔?凤仙花的蒴果,为什么成熟时会爆炸得四处都是?如果人类起源于非洲,为什么后来散布在全世界?他们多会跑啊!由非洲到两河流域,往西去了欧洲,往东去了中亚、印度、中南半岛,往南下了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去了澳大利亚、新西兰和新几内亚,说不定还渡海去了复活节岛。至于去了东北亚的,又有些渡过白令海峡,到了阿拉斯加,再往南去了北美、中美、南美,也说不定跑去了复活节岛。复活节岛上用的一种工具“有段石锛”,又可能跟浙江良渚和河姆渡文化有关。连玛雅文明,都可能跟中国有关。

    这世界大吗?国与国、人与人、民族与民族的差异大吗?有解不开的仇恨吗?

    在我的其他文章中,我提到一个兔唇的女生,现在成为纽约著名医院的耳鼻喉科医生,但是我没提,她由常春藤盟校的哥伦比亚大学毕业之后,曾经在林肯中心音乐厅里带位。我也说过一个叛逆的女生,在大学被开除,现在是法律研究所的高才生,她中间有一段时间在长江游轮上端盘子扫厕所。而我的儿子,在拿到哈佛心理学硕士之后,没先通知我一声,就到阿拉斯加北极圈边上的一个小城,帮朋友盖房子。今天早上,我翻开报纸,看到我少年时的老朋友,“焦唐会谈”代表台湾地区的焦仁和,他的儿子拿到美国名校法律外交的双硕士,现在致力于音乐。他们都先探索所有的可能,为自己的人生定位,再决定未来的路线。

    许多名校的研究所,也要求先有工作经验,再去申请。因为求学不应该只为文凭,而应该为了实现人生的理想。如同修教育学分只为找个教书的工作,和教书之后再去修教育学分,中间有很大的差异。

    新新人类的生命比上一代长多了,这世界又变得小多了。再因为科技的日新月异,每个人一生中有更多转换工作的机会。这几个条件加在一起,使得年轻人可以利用他们较长的人生,做更多的摸索和选择。当全球的年轻人都在世界各地穿梭,把整个地球当作自己的舞台,当过去的人类留下遥远的足迹,跋山涉水到地球的每个角落,当我们的航天员已经漫步太空,向别的星球探索的时候,我们还能把孩子放在只知考试和升学的小框框里吗?

    孩子要用功,要考好学校,没错!但是在这个多元的世界,要有多元的价值观。记忆不等于学问,聪明不等于智能,知识不等于见识,智商不等于情商,成绩不等于成功。中国是古国,不是老国!

    教育新新人类,需要新新的观念、视野与胸怀。

    四肢发达?头脑灵光

    青春期的孩子常有忧郁的倾向,运动能增加脑里的“血清素”(serotonin),能让他们比较快乐。加上运动增加了红细胞带氧的能力,不但体力好,脑力也会进步。当这两项都获得改善,当然读书的效果大大不同。

    一开始,请读一个真实感人的故事。三十多年以前,当我第一次去伦敦的时候,住在当地一位陈姓的侨领家里。他们的独生子是剑桥毕业的,而且娶了英国皇室的贵族女孩。不幸的是,结婚不久,他就在登南美洲安第斯山的时候失足丧生。知道那个悲剧,我试着不去碰触这方面的问题,以免勾起他们的伤痛,但是我去的第二天,陈夫人就拉着我走到前门橱柜,伸手到很深的地方,掏出一个小镜框,里面是一个英俊的大男孩坐在山头的照片。侨领的太太说:“这是我儿子!怕老头看到伤心,所以藏起来。”接着把照片藏回柜子深处,出门了。她才离开,老先生又出来,把我叫到那柜子前面,伸手进去,把相框拿出来,说:“这是我儿子,我太太怕我看到会伤心,藏在这儿,其实我常拿出来看。死了都死了,只能接受。”

    当时我不是太妥当地问他:“您会不会后悔让他去爬山?”

    老先生一怔,露出很奇怪的表情:“为什么后悔?登山是很好的运动,我年轻的时候就爱爬山,如果人生能够重来,我还是会让他去,否则怎么能算年轻人?”

    他的这段话,让我很惊讶。因为当时在台湾地区,常常一发生山难,就有人主张封山,不准登山客上去,甚至听说有学校郊游出了车祸,很多学校也会因此取消郊游的活动。

    “爬山和郊游算什么?只是出去玩,还耽误了功课,不去正好!留在家里读书。”似乎当年很多家长老师都这么想。

    可不是嘛!中国虽然在很早以前已经讲求所谓“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其中的射箭和骑马都是体育活动,但是骨子里,人们似乎不怎么认为体育重要,甚至会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连我太太担任美国大学入学部主任的时候,都还受这种观念的影响,常听她回家抱怨,体育组的人又去向她求情,准许成绩差一点的篮球高手入学。

    其实何止中国人如此,不少美国人也有重文轻武——重视读书、忽视体育的心理。记得我女儿上高中的时候,有一年听说毕业班有两个人进入哈佛,其中一个是平均九十八分的第一名,第二个不知是谁,打听半天才发现居然是平均只有九十分的一个游泳运动员。当九十五分的学生都被哈佛打回票的时候,那九十分的学生却被录取了。记得当时好多学生觉得不太公平。可是后来大家改变了观念,因为知道那个学生每天下课要练游泳四五个钟头,常常回家已经是晚上七八点,又累又饿地躺在床上就睡着了,睡一半醒来,还得撑着去吃饭读书做功课到一两点。多数毅力不够的运动员都半路放弃了,只有他非但撑下来,而且有杰出的表现。怪不得一位美国名校入学部的人说,别以为运动员成绩差,如果他们用运动的精力和毅力去读书,表现绝对会很好。也有好几位美国企业界的朋友对我说,他们很喜欢用运动员出身的职员,因为那些人不但体力好、反应快,而且多半做事很积极。

    运动跟读书的关系真耐人寻味。我认识一个女生,在学校功课很不怎么样,上课总打瞌睡,睡到老师都懒得纠正她了。可是高二那年,不知怎的进了学校的“热舞社”,一下子迷上热门舞蹈,不但在学校跳,还在外面找老师学,碰上假日都在外面蹦。女生的家长很操心,想那孩子的功课一定雪上加霜,没想到她虽然每个假日出去连疯两天,回家已经是星期天晚上了,却动作奇快地把功课做完,成绩不但没退步,还愈来愈进步,跟全校的第一名一起进入美国的同一所有名的大学。

    我后来常想,是因为运动激发了那女生的活力,还是运动改善了她读书的效果。那女生的妈妈说得好,她猜想平常女儿懒洋洋地窝在房里,表面是读书,其实都在做白日梦,再不然有忧郁症,所以总提不起精神。学了热门舞蹈之后,蹦一蹦,忧郁症好了;加上怕成绩不好,父母不准她出去继续跳舞,于是很专心读书,使成绩大大进步。

    她说得一点都没错。青春期的孩子常有忧郁的倾向,运动能增加脑里的“血清素”(serotonin),能让他们比较快乐。加上运动增加了红细胞带氧的能力,不但体力好,脑力也会进步。当这两项都获得改善,当然读书的效果大大不同。

    今天这个时代,需要的反应和速度远远超过以前,今天退休的年龄也不断延后。以前年过半百,好些有钱人已经由丫鬟扶着过门槛,人生七十已经古来稀了!今天却可能年过七十还在第一线选总统。面对这样的环境和挑战,能没有强健的体魄吗?

    对的!“强健的体魄”!如同我今天一开始提到的那位侨领所说,如果连山都不敢爬,还算得上年轻人吗?“人生最大的冒险是不敢冒险”,如果我们年轻人从小受到的教育是体育不重要、运动是浪费时间,为了考试,体育课都该改为数学、英文,而且有一点危险就躲开,不必冒险犯难,这样教出的孩子未来能有担当,又能以国家兴亡为己任吗?

    动物!动物!人是动物,不动就成了“物”。感动!感动!有感就要动,愈动愈有灵感。

    对我熟悉的读者或许知道,我年轻时也总是攀岩登山,好几次差点摔下山谷。十七岁那年,有一天我爬山迷路,入夜了,又下起倾盆大雨,好不容易摸出山,回家已经是深夜,居然精神很好,画成一张《雨中飞瀑》。十七岁少年画的,却是我一生少有的好作品。

    为什么?因为有运动之后的精神、登山之后的魄力和雨中的感动。我至今感谢我母亲,那时没阻止我去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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