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证明-收藏的证据(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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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孙建功律师向雪野慧质子承诺介入调查后,他就拒绝了其他案件的代理。他把全部精力转向日本细菌战在衢州造成的危害,对通过法律途径可能获得的认可以及得到的赔偿进行研究。孙律师希望这些研究能为雪野慧质子提供帮助,把她所收集的资料放到法律的天平上衡量,也许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个时候,崔国建告诉孙律师雪野慧质子已经回国。

    对雪野慧质子突然回国孙律师感到惊讶,离开衢州时,雪野慧质子曾告诉过他还要到南京和常德看她的同学,同时进一步了解“731部队”在南京和常德所犯罪行。

    得到消息的那日下午,孙律师匆匆赶到国建的公司。

    崔国建送走客人为孙律师沏了一杯浓浓的茶。国建戴着重孝,话语少了许多。从他的神态看,他还没走出母亲去世留给他的阴影。

    孙律师见到国建,彼此都不知说什么好,孙律师想安慰国建几句突然觉得很多余。孙律师望着桌子旁边的兰花,细细的叶子是他熟悉的本地品种。国建和孙律师一样酷爱兰花,他们一样期待的不仅仅是兰花一年一度里短暂的芬芳,而是常年轻盈的略带弧线的绿色。

    望着兰花,心情稍许舒展开来。

    “雪野慧质子为什么改变了行程?”孙律师首先问道。

    “说来话长。”国建抽出一支烟,然后扔给律师孙建功一支烟,点了。“你知道慧质子提到的三甫友和,他是她母亲学院的院长,曾主持过她母亲的追悼会。慧质子的舅公去世后,她的父亲赤尾隆太郎把保存了四年的日记本交给了慧质子,这是慧质子母亲的遗物,上头记载着关于她调查‘731细菌部队’的许多信息。但是,慧质子在阅读这些日记时发现,从母亲的死倒推五十多天里,母亲的调查没有记录。她怀疑母亲还有一本日记。到中国前,慧质子去看过三甫友和院长,此后院长出事。慧质子当时只是怀疑院长出事与她有关。到了哈尔滨,通过我的一个同学修边境,慧质子找到了1949年苏联远东法庭审判日本‘731细菌部队’有罪人员的庭审翻译叶琳娜夫洛娃,叶琳娜夫洛娃保存了许多庭审期间的原始资料,不仅如此,叶琳娜夫洛娃还提到不少珍贵的资料被一个日本人买了去。从叶琳娜夫洛娃保留的照片,雪野慧质子发现购买这些资料的正是帮助过她的二口田男,于是她开始怀疑二口田男的主人寺下登二郎。联系她自己调查‘731部队’以来的一系列遭遇,慧质子怀疑寺下登二郎把得到的资料交给了她的母亲,同时怀疑这些材料藏匿在三甫友和院长手里。慧质子匆匆回去,正是为了证实这些问题。”

    孙律师明白了,雪野慧质子一直对母亲的死抱怀疑的态度,同时她觉得,单单调查731细菌部队可能会带来麻烦,但不至于丧失性命。她怀疑母亲触及到更深层次的问题,这些问题只有三甫友和院长或那个叫寺下登二郎的人才能证实。

    崔国建点头认可。

    “我很担心。”国建说。

    “为什么?”孙律师紧张地问。

    “慧质子认定她的母亲被杀,她肯定会追查到底,这就势必触及到母亲所触及的敏感问题,随着调查的深入,慧质子会越来越危险。而且……”国建说到这儿打住了话题。

    “怎么了?”孙律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离开中国后,我没接到慧质子一个电话。”

    “……不会有事,她很机灵。”

    国建对孙律师的问题没有回答。屋子里的空气突然沉闷起来。对于雪野慧质子没有电话,孙律师理解是她的一种觉悟,她也许感觉到危险的存在进行的规避处理。

    “你拨打过她的电话没?”

    “打过,没能打通。”

    孙律师说:“你放心,雪野慧质子不会有事,现在的环境和几年前不同,光天化日之下雪野慧质子又是个聪明的姑娘。”孙律师觉得他的安慰十分苍白,缺少质感。国建吁了一口气道:

    “但愿如此。”

    和国建的交谈没有缓解彼此的压力,反而增加了一种郁闷与恐慌的感觉。回到律师事务所的路上,想着雪野慧质子的艰难,孙律师内心百般怜惜。

    孙建功律师想抓紧收集“731细菌部队”资料,尽快寻找可能性的诉讼方案。这是目前他唯一能为雪野慧质子做的。

    那天,雪野慧质子很迟才起来。她望着身边的手机发呆,像是望着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用完早餐,雪野慧质子没有结账,而是背着包走出宾馆,坐上的士,直奔名古屋大学图书馆,在阅览室里,雪野慧质子足足待了两个小时,又乘地铁去了名古屋著名的“明治书店”。雪野慧质子左顾右盼,没有发现形迹可疑的人。出了书店已是下午两点多钟了,雪野慧质子上了的士,还没说话,车了就带着她离开了现场。

    “小姐去哪?”

    “先在街上转转。”雪野慧质子答。

    司机不再说话。载着雪野慧质子驰向宽阔的井口大道。这条林荫大道整齐而又清洁,时值下午,两旁行人道上几乎没人,偶尔飞驰而过的车辆,反倒显出井口大道的宁静。

    雪野慧质子朝后看看,目力所及才能看到几辆车子,正想着司机善解人意,车子忽地拐进了一条窄小的胡同。司机动作的突然,让雪野慧质子没看清小道的名称。小道很窄但并不拥挤,道两边全是店铺,出售的基本是手工艺品漆器、景泰蓝、瓷器品。还有许多“柏青哥”游戏店。

    车子驰出小道后,直奔名古屋机场。

    雪野慧质子这才发现了异样。“这是去哪?”雪野慧质子惊问。

    “机场。”

    “去那干什么?”

    “慧质子小姐不是要飞北海道吗?”

    “你是谁?快给我停车。”雪野慧质子说着伸手拉车门,门被反锁着。

    这时司机笑了。“慧质子小姐,是我。”

    司机说着扯下胡须,扭过头。

    雪野慧质子发现正是二口田男。

    “怎么会是你?”雪野慧质子警惕道。

    “是的。昨晚我就在您隔壁。寺下登先生知道您今天要回北海道,我是特地送您呢。”

    雪野慧质子无话可说,她处心积虑地想着怎么摆脱别人的跟踪,甚至不打开手机,不预订机票,没想还是被寺下登轻而易举地识破了。那么除了他之外呢?二口田男载着她满城里跑,能摆脱想要回避的人吗?

    “慧质子小姐,这是您的机票和身份证。”二口田男开着车,另一只手把机票和身份证递过来。

    雪野慧质子看到机票和身份证上的名字惊呆了。

    “品上抚美子。这是我吗?”

    “印着的照片不是雪野慧质子小姐吗?”

    雪野慧质子一看果然是自己。她不敢想象,自己没想到的,他们都做到了。

    “用真名购买机票,只要几分钟他们就会知道!”

    “怎么可能?”

    “他们的电脑进入了全国民航售票程序,作了报备。只要小姐的名字一出现在售票机上,电脑就会发出警报。”

    “你指的他们是谁?”雪野慧质子突然问。

    “这个,我不太清楚。”二口田男支支吾吾地道。

    “你们掌握得也很准确呀。”

    “我们有自己的信息渠道。”

    雪野慧质子无奈地说:“好吧,我对你们有什么用?值得你们大动干戈。”

    “我只是奉命行事。”

    说着机场到了。二口田男让雪野慧质子待在车里别动,自己办理登机手续。等他返回时,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雪野慧质子直接进入了检票口。

    雪野慧质子有一种间谍行动的紧张感。

    飞机上的人不多,雪野慧质子探着头望了一阵日本海,把自己下一步打算写成日记。像是没多大一会儿,飞机飞到了札幌上空。雪野慧质子收起笔记本,就看到了机场旁边的楼宇上面竖立着的广告牌。那广告牌上有一个女孩子的侧脸,长发向后飘扬,她的目光凝望着天际,像是对亲人的期待。

    “欢迎您的到来。”女孩脸孔下面写着日文大字。

    雪野慧质子戴上墨镜,随着不多的人流走出机场,径直去了宾馆,然后用二口田男提供的身份证住进了房间。一切显得非常顺利,令雪野慧质子啼笑皆非。

    这天,雪野慧质子一直没出房间。她按照二口田男的嘱咐放弃了开机,也不给任何人打电话。床上,雪野慧质子静静地躺了一会,她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但必须去做。她想起了妈妈,用自己的感受去捕捉妈妈的心境,同外界一切联系中断时,那种孤独妈妈也会有过。她不知道妈妈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被害的,爸爸告诉过她,妈妈刚走出学校的大门,被急驰而过的车子撞倒并碾过身子。那个撞倒妈妈的司机是酒后驾车。一切显得合情合理。

    雪野慧质子想到了自己也会有个结果,也许不是酒后驾车,可能是从桥上坠落而亡,也可能留有一份遗书,服毒自杀,还有可能被强暴后杀害。总之,死因会让媒介或是警察有很多信服的理由。

    雪野慧质子又做起了那个梦,从哈尔滨回来后,她不断重复着这个梦,她梦见自己赤裸着被捆绑在一条窄窄的板凳上,肢体被全部分解……被噩梦惊醒已是晚上九点钟,札幌夜晚虽然凉爽,雪野慧质子还是出了一身汗。她冲个澡,换上衣服,悄悄走出宾馆,登上去北区新宿的车子。没费多一会工夫,雪野慧质子找到了学校管理员告诉她的公寓。雪野慧质子按了门铃。

    “谁呀?”雪野慧质子听到一个妇女的声音。

    “是我。”雪野慧质子没说出姓名。

    里面没了动静,过了一会门开了:“您找错门了吧。”一个中年妇女拉开一条门缝问雪野慧质子。雪野慧质子这才注意到自己穿着显露了一点。“对不起,这么晚打扰您们了。

    “您找谁呀?”

    “三甫友和院长住这儿吗?”雪野慧质子问道。

    “都这么晚了……”

    “是谁呀?”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雪野慧质子一下子听出了他就是三甫友和。

    “是我,秋贞美玑子的女儿。”雪野慧质子压着喉咙回答。接着听到里面急促的响动。三甫友和边扣衣服边走出来。妻子闪开身子让雪野慧质子进屋。

    “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打扰您。”

    “呵呵,没事,快进来坐。”三甫友和热情地招呼道,一边让妻子上茶。雪野慧质子见三甫友和瘦了许多,头发也白了不少,五十岁不到的人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了些。

    三甫友和院长家还保留着传统的榻榻米,他们席地而坐。

    “您身体还没恢复,真是过意不去。”雪野慧质子低头道歉。

    “雪野慧质子也知道了。医生做了脾脏切除手术,恢复得还不错。”

    “手术不到一个月,您可要保重自己。”雪野慧质子说着接过院长妻子的茶,点头致谢。

    “是呀是呀,出了这事后,体力不如从前了。”三甫友和往里掖了掖双腿。

    “是谁干的?”质子问。

    “警方说是一伙嬉皮士,可我哪里相信。”

    “那会是谁?”

    三甫友和院长不答。询问了她在中国学习的情况,还问了她调查的进展,然后话题一转道:“秋贞女士是个很坚强的人,得罪了一些人,她的死是有可疑之处的。但是警方有了结论,我们也拿不出更多的证据。”

    “院长的意思是您被袭击可能和袭击我妈妈的人是同一伙人。”雪野慧质子问。

    院长点点头。

    “为了什么?因为揭露日本军人的细菌战争?”

    “慧质子,秋贞女士有志于揭露日本细菌战争近三年时间,最早还是从右翼知识集团修改教科书开始。文部省对修改的教科书通过了,引起亚洲各国政府的震动,特别是二战最大受害国中国的不满。秋贞女士是位严谨的学者,在广泛了解了国内争议的焦点后,去了中国。仅仅半个月时间,秋贞女士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沉默寡言,却又在许多场合言辞激烈,并在国内重要报刊上发表文章。一下子把右翼集团的视线拉到了自己的身上。但是这不是导致秋贞女士死亡的主要原因。”院长说着喝了一口茶。

    “还会有什么?”雪野慧质子问。

    “随着秋贞女士的调查深入,会涉及到具体的人和事。这是一些实权人物不想看到的事情。我支持秋贞女士的调查。调查开始阶段,秋贞女士常和我探讨国内右翼分子论点的荒谬之处,用获得的事实撰写批评文章。后来就很少和我谈起这事了。”

    “为什么?”

    三甫友和摇摇头,一会儿推测道:“首相参拜靖国神社,国内右翼分子异常活跃,而秋贞女士意识到了调查危险,可能担心连累到别人吧。”

    “我在很多场合了解到我妈妈发表的文章会涉及到重要人物,但这个人物是谁,没人能告诉我。”

    “也许只有秋贞美玑子自己知道。”

    “如果不知道妈妈威胁到谁,就不会知道谁杀了妈妈。”雪野慧质子表情沮丧道。

    三甫友和看着雪野慧质子不说话。

    “院长先生被袭击,我还有一个想法。”雪野慧质子见院长含而不发说道。

    “什么?”

    “因为我。”

    “慧质子小姐。”三甫友和院长略显惊讶地看着雪野慧质子。

    “我到学院找过院长。可能因为这个,引来了他们的猜疑,他们担心院长这里藏有我妈妈的东西。”

    “学院门卫告诉过我,我没把两件事联系起来,但是秋贞女士被杀后,她的房间和办公室遭到过搜查。”

    雪野慧质子想想道,“他们在找东西,怀疑所有和妈妈、和我接触过的人,现在他们是想通过我这个诱饵,查到帮妈妈藏东西的人。”

    三甫友和院长点点头看着雪野慧质子,半天不说话。

    雪野慧质子迎着他的目光,一脸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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