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送儿子猷猷去西安读初中的想法,补奥数补英语,做了一些工作,但对西安的学校还不十分了解。2006年洛川去西安上初中的学生不多,多数是到高中的时候才去西安。炼油厂的职工对高新一中很迷信,王民和孟玲很早就上手这件事。通过老师了解,到学生家里走访,还亲自到高新一中实地查看。王民就给我儿子和他女儿报了高新一中,5月26日考试。
在去西安考试的过程中,王民给我上了一堂择校知识课。西安有几大名校,西工大附中、高新一中、铁一中、师大附中、西安中学等等。学校的名次表面上没有排名,私底下都以考上清华、北大学生数量排座次。西工大上清华、北大的学生多,高新一中状元多,这两个一个在状元上领先,一个在数量上占优。头两把交椅基本上是这两个学校竞争。相比较而言,高新一中更活一些,学生的负担会比较轻。炼油厂的人都看重高新一中。当然高新一中费用也要高一些。这个时候,费用已不在考虑之列。王民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尽管学习不努力,也没有多高的文凭,接班后通过进修、培训,弥补了不少差距。工作顺利,见识增长和喜欢钻研的性格,使他自负的脾性迅速膨胀,无论什么话题都能掺和进去,跟领导讲话一般,头头是道,无理辩三分,用老婆孟玲的话说是“犟”。这是后来的感觉。在择校上,王民的确做得很到位,说得我们点头频频,飞出的唾沫星如同黄灿灿的金粒,我们只有捡拾的份。
这次参加了两次考试,先是考了一个中学,校园蜗居在闹市,人口密集,周围嘈杂脏乱。我的印象不怎么好。学校打出的招牌有火箭班,两年的课程一年学。对此我心里并不苟同。有的家长让孩子提前上学或上超越年龄和能力的各种班,要冒很大的风险。到高新一中就不一样了:宽阔清新的高新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洁净而透明的宽大玻璃幕墙,宣泄着高雅和华贵的氛围;绿化带碧绿整齐,排列一线的樱花树,繁华吊坠,如艳丽果实,有沉甸甸的质感;车流如织,缓慢悠闲滑动,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校园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醒目的横幅:热烈祝贺我校闫欣同学以711分获得陕西省高考理科状元。校园内两个醒目的大玻璃专栏,张贴着考入清华、北大和国外名校学子的照片。年轻略带稚气的面孔,如雷贯耳的大学撩拨得家长和学生心旌摇动。校园不大,沿袭了高新路的整洁气质,黑青的马路,灰色的人行道,碧绿的草坪,整洁优美;红色塑胶操场上,踢足球打篮球的同学溅起一阵阵激动与喧闹的涟漪……引导老师笑容可掬,和蔼可亲,温馨备至。
两个学校考的都是数学和语文。
回家的路上,我们好奇地问孩子都考了什么。两人都略显沉默。桂猷猷沉稳中稍露激动,话比较多。他说主考老师问国务院总理是谁,他说是江泽民。大家顿时笑得前仰后合,我对择校前景表现出了一丝忧虑。果然,先考的那个学校结果出来了。猷猷没有考上,凯悦考上了。我给王民说那个学校我娃不上,王民说他娃也不上了。
这个时候,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刚考完试,我二姐夫打电话说我二姐不行了。一会儿,大外甥女刘延芳哭着打电话说妈妈不行了,叫我们赶快去。我的心一下子沉到冰点。二姐在我的生命中地位仅次于妈妈。大约10岁的时候,妈妈去世了。那时大姐已经出嫁,二姐成为我、哥、还有妹妹的依靠。二姐性格倔强,从湖北上陕西也是二姐带的头。妈妈去世后,父亲也变得沉默寡言。二姐担当起了家里的重担。我们一家人穿鞋都是二姐一手做的,鞋又轻巧又合脚还耐穿;二姐会烙馍,实际上就是陕西人说的锅盔,又劲道又香甜;没有肉没有油,二姐包的饺子包子就是好吃。二姐结婚后,接济娘家成了最重要的事情,生孩子后月子很浅就纳鞋如飞,手关节都变形了。家里粮食也往娘家扛。后来二姐极不情愿地随姐夫回到河南老家,经常打电话要上来,说得人泪水涟涟。
我和哥哥匆匆去了河南。二姐夫的老家在河南新密市,距郑州有四十多公里。我们当天夜里就赶到了二姐家。二姐夫说,他父亲刚去世,二姐劳累过度,洗衣服时头低下去栽倒,立刻人事不省,送到医院就再也没有醒过来。我和哥见到二姐时她已在水晶棺里,冻后的二姐显得臃肿僵硬,面色黝黑,眼睛微开,直视着北方。我们扑到棺上大声痛哭,旁边跪着二姐的四个孩子,屋里顿时哭声震天。我轻轻抚着二姐冰凉的脸,一次又一次想合上二姐的双眼,始终合不上。哥流泪絮叨说是他自己的错,二姐想上来过年,他考虑到二姐还有一家人,没有肯定答复。我哭喊着说二姐你不是说等孩子大了,成家了,上来和我们过吗?二姐呀,你说话怎么不算数,你为什么那么狠心,扔下我们……二姐夫说,你二姐去的时候一直朝北看,她想你们。你二姐不想来河南,我对不起你二姐。按陕西的规矩,到河南一定要求个二姐去世的说法。但看着憔悴、萎缩甚至略带胆怯的二姐夫,看着一个个带着白孝的孩子,我们什么也没有做。就是做了又有什么用呢?二姐无论上对老下对小都没有说的,他们对二姐也是无可挑剔。只是二姐太要强了太慈善了,心里装得太多太满了,终于令她自己无法承受。
二姐火化的时候,我接到了老婆孟洁的电话,儿子猷猷考上了高新一中,在录取的一千八百多名学生中名列一百二十位,可能会进重点班。凯悦和王蕊也考进了高新一中。
在曙光小学时,王蕊两门总分比猷猷高出十几分,这次考高新一中,猷猷两门总分比王蕊要高十多分,这十几分几乎成了以后无法缩短的距离。一反一正三十分是补不回来的。
回到家里,说到考试的事,儿子猷猷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老爸,咱奥数没白学。他说有这么一道题:下面四小题,每题5分共20分,你想怎么算就怎么算。题很简单,口算都可以算出来。儿子思考了好一会儿,这么简单还想怎么算就怎么算,一定有问题。他突然想到《举一反三》里面有类似的题型,就用奥数的办法,两步就算出来了。按常规算法需要三、四步。结果都一样,却一分不得。我真的吓了一跳,觉得高新一中太不地道了,拿这么简单的题就把学生分出类。可回头一想,人家没有错,这个题并不难,几乎就是奥数的常识题型。上高新一中或许不要这20分,但上重点班没有这20分肯定不行。
说实话,《举一反三》我也只是辅导了三分之一。因为忙碌的原因,也因为懒惰没有坚持,而这三分之一竟然足够了。我初次尝到了与儿子同行的快乐和回报,看来做与不做是不一样的。
回想儿子猷猷小学这几年,感觉真是如坐过山车,即便平安了,也捏一把汗。三、四年级刚刚懂事,第一次和父母有了初步较量的意识。念儿子从小多灾多难,我和老婆孟洁有意识放松了管教和良好习惯的养成。他正是看到我们的犹豫,朝我们不希望的方向滑去,撒谎、偷跑、打同学、拿钱和同学买玩具。可以说一般孩子的毛病都在他身上出现了。孩子尚小,分辨不清是非,讲道理训斥并不能解决问题。眼看越滑越远,严重触碰我们的底线,还好我们及时统一思想,祭起了父亲的棍棒,使用了遭亿万人唾弃的打孩子的老办法。当然不用最好,那需要更加细致的耐心。如果没有耐心,又不愿意打孩子,除非孩子自己能及时浪子回头。这同天天在佛祖面前乞求祷告没有什么两样。有的时候,老办法还是管用的。
从西安回来,儿子猷猷一直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他还不知道考到高新一中仅仅是一个新的开始,也是他离开父母独自生活的开始。
儿子猷猷推开教室门,大声对同学们说:“告诉你们,我考上了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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