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猷猷从学校回来也愈加疲惫,负担很重,感觉是爬了很久的蜗牛,每前进一步都很困难。模拟的成绩也不理想。有几次,他说心脏感觉不适,有时还手捂心口。老婆用听诊器听过,还带着看过大夫,买了药。医生说孩子用功太多,注意劳逸结合。嘱咐我们多抽空陪儿子到楼下散步减压。
一次一家人与朋友一起吃饭,儿子猷猷就说不好好给他看病,不经意间一句话还是打破了吃饭的和谐。大家短暂地沉默,老婆孟洁的脸上就有了薄云。我当即表态,请假专门带他到高新医院看心脏。
那时还不知道高考综合症,心想儿子猷猷也太不懂事了,不能当着外人说我们。我和老婆周末辛苦劳动,变着法子给儿子做饭,陀螺一样转不停,不至于不给他好好看病。儿子让同学吓着了。有位学习很好的同学经常补课,紧张的学习和压力日积月累,不亚于任何超负荷的劳顿,身心终于撑不住了,患了心肌炎。书上说心肌炎是指各种原因引起的心肌炎症性病变,多种原因如感染、物理和化学因素均可引起心肌炎。我感觉与劳累一定有关系,如同一根弹簧长期伸直或压缩,终于失去弹性。心肌炎有生命危险。同学就请假休息。知道同学的情况之后,猷猷仿佛心肌炎附体,觉得自己心脏蹦跳得不均匀,间隔有细微的差异,有时心跳间隔很长,随后又欢实地蹦跳几下恢复正常。其实这种情况也正常,因为同学得病,弄得他以为自己的心脏也有问题。
到了高新医院之后,大夫让带24小时心脏监护仪。一天后大夫仔细看了说没事。我和猷猷都希望开一点药,大夫说没病开什么药,是药三分毒。大夫是一位中年妇女,和蔼可敬,看到又高又大的儿子,十分爱怜,就问在哪里念书。儿子说了之后,她马上停止工作,仔细端详儿子。说她的孙女也在高新一中,说学校怎么怎么好。儿子也不停地附和。两人聊得很投机,我成了多余的人。我插话把儿子的表现说了。大夫说这是考前综合症,看到别人有问题,怀疑自己也有,如果不及时看医生,时间长了假想病就成了孩子思想上的真病,如此下去可能导致厌学、情绪低落、自我责难、焦虑不安或反应迟钝,还有可能患抑郁症。抑郁症我知道,这种人有自己的幻觉世界,独自封闭在一个假想的空间里,恐惧与人接触,严重的时候可能自杀。我的一位朋友有一个女孩,老婆一辈子假想自己患这病患那病,家里不准开窗,不让别人来家串门。女儿被妈妈整天神神叨叨弄得抑郁、休学,还到中央十二台心理访谈节目中咨询过心理医生。
大夫和儿子猷猷谈笑风生,我感觉到很庆幸,他也不再捂自己的心脏。大夫问你的理想是哪所大学。儿子猷猷脱口而出说是清华。我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也很讨厌吹牛的人。因此,当听到儿子第一次竟然面对刚认识的大夫说自己的目标是清华时,我很震惊,仿佛受到嘲弄,被什么重击了一下,不由自主捅了捅他。意思是谦虚一点,收回刚才的话。哪知他不仅没有收敛,而且明明白白赌气地又重复了一句:我的目标就是清华,怎么了?我无语,倒显得自己太低调太矜持了。大夫马上说有志气,考上清华一定要告诉她。
从医院出来,我低头跟在儿子猷猷的身后,似乎他的胸前张扬地写着要考清华的梦想。我和老婆孟洁不止一次展望高考,由三本二本一本逐级往上登,再从一本的西电西工大登到西安交大就有了高处不胜寒、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猷猷说过自己的目标是浙江大学,我们站在西安交大的台阶上,远远望了望云雾缭绕似隐似现的“浙大”山头,又羡慕又安慰。清华、北大的山头更加模糊,完全淹没在云彩里。西交大很不错了,更别说“浙大”。西安的学生大多想去外省名校,外省去不了,就选择西交大。这当然是“平均”心态,而尖子生的目标又简单又单纯,那就是清华、北大。
我说这是你自己说的,没人逼你,既然有这样的目标和梦想就要努力。高考让人喜又让人恨,万千考生拥挤在自隋唐“科举”演化而来的“高考”独木桥的确悲哀,不容否定的是高考是一个细密的大网,打捞了绝大多数人才。教育部说高考不能取缔,对百姓不利,这话我信。
我嘴上这样说,心里到底还是欢喜异常。梦想在心里和说出来是不一样的。在心里是一个神秘说出来就成了压力,往往是不留后路。这对十分刻苦的儿子未必是坏事,他也许想以这种倒逼的方式让自己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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