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县的文化馆,在正月里举行了一次生产展览会。展览的花样很多,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一幅从春到秋的连环图画。画得并不好,意义却很大。来参观的,虽然多是两手画不成个“八”字的庄户人,看起图画来,总还能解他个五六七八成。展览会上又有人讲解,参观人一边看,一边听,越看越有意思,越听越有味道,“春秋图”前,挤的人特别多,特别多。
真是稀罕事,王家庄的王万成老汉也来了。他一向只在王家庄受苦种地,从没正正经经进过城。只是在二十年前来城里坐过班房,那是因为交不起租子,被地主二阎王逼进城来的,那不能算进城。这次进城里来,也不是为参观生产展览会,而是来接他闺女二梅去住娘家的。既然来到城里,二梅就劝他到大街上游窜游窜,王老汉说如今正忙着送粪,人没空,毛驴也不闲。还是当天来当天走的好。父女二人就拾掇,就起身。一走走到文化馆门口,二梅看见门口贴了几张大画,又见众人出来进去,很是红火,一定要进去看看,没等王老汉同意,二梅已经从毛驴上跳下来。王老汉没办法,只得把毛驴拴在大门外,跟上二梅走进文化馆。
父女二人进了文化馆,左转转,右转转,一转转到“春秋图”前。人很挤。二梅虽是乡下姑娘,可是挺能干的,她拉着王老汉的手,左挤挤,右挤挤,慢慢地挤到最前面。站在最前面,看画听讲,都很清楚。
这套“春秋图”画的是“王老汉种谷的故事”。一个干部手里拿了根柳条子,指着“春秋图”往下讲解。可惜王老汉父女来得迟了些,这故事出在哪区哪村也不晓得,咱现在就按照人家讲的这个故事,重新编排一下,记在下边。至于王老汉二梅父女俩,且让他们看画听讲,以后再说。
二
这王老汉是个实打实受的庄户人,今年五十岁了,是个新翻身户。因为他在村里占的辈数大,又是个种地老行家,众人挺尊敬他。种地的事,很多人都要向他请教。他确实也有些老经验,比方那年春旱,谷子种不到地里,村里人一天到晚圪吵,这个说老天爷要收人呀,那个说老天爷要夺庄户人的饭碗呀!王老汉把他的老经验搬出来,他说:“孩子活不活要养,庄禾收不收要种。我们干种它!”众人听了他的话,果然,干种后三天头上落了雨,那年的庄稼没落空。
可是王老汉还有点毛病,就是脑筋还没完全变过来。他没经见过的事情,就全不相信。比方有个干部说,在苏联,人也能造雨。他就说:“你看见来?”那个干部说苏联有五色棉花,王老汉就说:“你给咱种上二亩看看!”前年村里干部们提倡秋翻地,王老汉越发不满意了:“咱祖辈就没传下这种营生,我活了五十岁,没秋翻地,还不是年年收庄稼?”
王老汉就是这一号子人。就因为他的脑筋不开,去年吃了个大亏,他老婆子和他美美地打了一仗,这是以后的事,等一会儿再说。
去年春天,他们村里开生产动员大会,王老汉提着他的大烟锅子也来了。村主席讲完话,王在山上台去了。王在山是这村的共产党支部书记,还兼办生产委员的工作,是个二十大几的后生。论工作,他是个干部,论辈数,要算最小的。见了王老汉要喊二爷爷。王在山站在戏台上,讲了一阵组织互助合作的好处以后,就说到种子问题。他说县农场得了个好经验,就是温汤浸种,温汤浸种就是把种子放进两开一冷的温水里浸过再种,他的话还没落音,王老汉把他的大烟锅子在戏台的栏杆上连敲几下,大声问道:
“你说甚哩,小山?你才说了些甚?再给咱说一遍。”
王在山看见王老汉的眉眼不对劲,就特别大声地把温汤浸种的办法说了一遍。为了折服王老汉,王在山还特别说:“这是政府指示,共产党的号召。县农场试过了的,村干部会上也讨论过。这是正经营生,并不是瞎胡闹。”
王在山这么一说,真的把王老汉的劲头子打回去了。可是王老汉怎也想不通:共产党,毛主席,人民政府,实在好,一向为群众谋利益,可是为什么要拿温开水浸种呢!这明明是瞎胡闹。王老汉在心里这么想,嘴里却不敢反对。虽然在戏台子上讲话的是他的外门孙子,他也不敢反对。可是他还得再问几句:
“小山,小山,你再讲讲,拿开水怎的个浸法,好叫我这死老汉明白明白。”
王在山就把浸种的方法详详细细说了一遍:两瓢开水对一瓢冷水,把种子浸到水里,半寸火香的工夫,捞出来再放进冷水里过一遍就行了。据王在山说,这办法有三大好处:第一,好捉苗,第二,不生黑疸病,第三,捉苗齐全。王老汉听了,气得直发抖。可是王在山刚才还说,全村都要实行。王老汉往回走的时候,一路盘算:共产党什么都好,都能行,可是说到种庄禾,他们都不“在行”,咱是捣土圪垯出身,祖辈就没传下这种办法。小山狗崽子,懂得个甚,论工作,他还能说到点子上,说到种地,叫他捣上几年土圪垯再说吧!唉!今年不浸种怕不行,浸种吧!又怕种上出不来,出来又怕生“乌霉”,落个空。王老汉的脑筋里鸡斗了好半天,回到家里,老婆子和他闺女二梅正簸谷籽,他老伴见他回来,劈头一句就问:
“村里人嚷着今年种谷要浸种,有这一说吧?”
“有是有,”王老汉不赞成似的说,“小山还在戏台上讲了好半天呢!”
二梅说:“人家说,温汤浸种好处可多哩!今年咱也浸一浸。”
“你们都是属猴的,见人作甚就学甚,你们不晓得,那是瞎胡闹。出来了还好说,出不来呢?你们吃甚?我摆弄庄稼几十年,没有用温汤浸种,还不是一样收庄稼?”
二梅说:“这是个新办法,人家都说能行,人家县农场都试过了,咱还怕个甚。”
“你们说能行,今年的庄稼你们去摆弄吧!打不下粮食,你们去喝西北风,不要寻我。”
这一说,把二梅母女俩的意见打倒了。
王老汉是很有些折服她母女俩的经验的。只要她们说的话,行的事,不合他的心思,不顺着他的竿子爬,他就两手一推,说:“你们没吃没喝可不要寻我。”她母女俩就算是心里不服,嘴里也不敢反对了。
王老汉听说叫浸谷籽,心里真麻烦透了。据他估计,谷籽在两开一冷的水里一浸,就怕浸死了。就算浸不死,出来一定要生“乌霉”。这是千万使不得的。王老汉睡下想道:这世道不知道要怎变呀!去年秋天没有秋翻地,受了干部的批评。现在如果不浸种,说不定王在山要在戏台子上批评他哩!
第二天,王老汉把谷籽拿出来。
二梅说:“爹,咱也浸一浸吧!”
老伴说:“天塌压众人么!人家都浸,咱怕甚?”
老汉说:“好好好,你们说浸一浸,咱就浸一浸。”
二梅母女俩高兴极了。老婆子张罗着烧开水,二梅张罗着借家具去了。王老汉低着头想了一阵了,指着老婆子说:“你又不是三生两岁,还真的拿温水浸哩!拿冷浸浸,摆个样就对了。”
趁二梅出去借家具,王老汉就用冷水浸谷籽。他刚把谷籽从冷水里捞出来,王在山就来了。王老汉一看不对劲,怕再受批评,伸手拿起铜瓢,舀了一瓢开水,哗啦一声倒进冷水盆里,霎时间,一股热腾腾的白气,从盆里升起来。王在山一看,盆里直冒热气,以为王老汉真的用两开一冷的水浸种,高兴得直拍屁股。
“我的好老人家哩!你的脑筋转变得好快啊!你真要争取模范了!”王在山接着又问,“是用两开一冷的水吧?”
“是咧!是咧!两瓢开水一瓢冷水。”
王在山高兴得再没仔细看看,就要往出走,刚一转身,二梅拿了大筛子回来了。
“好难借的家具呀!人家都浸谷种哩!跑遍村才借来一个破筛子。”二梅看见王在山也在这里,就问:
“你是检查来了吧?”
王在山说:“我二爷爷成了模范了,政府一号召,他就实行,不用检查,今年庄稼保准长得好。我二爷爷一向脑筋不开,这回我要当模范宣传宣传哩!”
王在山走出大门以后,王老汉的心才落到肚里。幸亏王在山没有用手试试,要不然,又要打麻烦了。王老汉指指头上的汗珠子,对二梅说:“咱的已经浸过了,快把筛子还给人家去吧!”
王老汉费尽心血总算过了这一关。
过了两天,生产委员王在山召集互助组的人开会。开的什么会?表扬会,表扬谁?王老汉。
王老汉坐在灯光照不见的炕角里打瞌睡。王在山站在麻油灯前表扬王老汉的好处。说他去年秋天,政府号召秋翻地,他老人家脑筋没开了,误了翻地。现在脑筋转变过来啦!政府号召温汤浸种他也响应了,这么大年纪,说转变就转变,可真不容易哩。王在山还号召大家向他学习:“我二爷爷一辈子摆弄庄稼,老经验不少,可是他没新经验,这回脑筋转过来,老经验加上新办法,可真是再好不过。”王在山讲到这里,拿眼睛找王老汉,找不见,他连喊两声“二爷爷”,王老汉才在炕角里哼了一声,王在山高兴地说:“二爷爷二爷爷,你站起来,给众人发表发表,你的脑筋怎价转变的?”
这真是逼着公鸡下蛋哩,王老汉不但没准备讲话,连王在山说了些甚,他也没听进耳朵里。王在山叫了他几次,他还没站起来。
“你老人家还怕羞哩!这不是败兴事情,羞甚哩!响应政府号召是光荣的,我还要把你转变的情形向县上报告报告哩!”
王老汉一听要向县上报告,一下子站起来,急忙分辩道:“你们号召温汤浸种,我立马实行!还报告我什么?去年秋天,那是我的脑筋还没转过来。如今翻转了。我说小山,我浸谷种的时候,你是亲眼看见的,咱可是凭着良心说话,你报告我,可没道理!”
王在山一听,哈哈大笑,原来王老汉把他的话听错了。他连忙向王老汉解释,并说:“你老人家年纪大了,脑筋还是古旧的,可是转变得挺快,向县上汇报,是表扬你哩!”
“也不要报告,也不要表扬。”王老汉急忙说,“政府为咱谋利,咱响应政府号召是应该的。千万不要向县上报告。”
王在山又把王老汉以前如何顽固,现在如何进步讲了一遍,才算结束了会。
俗话说:“功不枉苦,地不瞒人。”到了锄小苗的时候,王老汉就后悔了。他的地邻居,虽然天旱,谷苗子长得黑乌乌,绿油油,苗齐垄满,一片好庄稼。他的地里呢,因为天旱,谷苗子就像秃子的头发,稀稀拉,不像个话。本来,像这样的补种庄稼的事在过去并不稀罕。王老汉虽是种地行家,也经常有这种情形,那时候并不怕丢人败兴,而是怕地主收租子的时候的眉眼。现在不同了,人家都是好庄稼,只有他一人来补种,没有人给他做伴了。后悔得直长出气。二梅送饭来的时候问王老汉:“爹,咱的谷种也是浸过的,为甚没有人家的长得旺呢?”
“运气不对。”
“一样的地,谷种都是浸过的,怎就不一样呢?”
王老汉唉了一声说:“种在地里,收到天上。收不收不由人哟!一样的地,庄禾也不能一样。一个娘养的孩子还不一样呢!”
二梅到底不大懂事,王老汉瞎说几句就把她哄过去了。
王老汉只好在谷地里补种糜子。真不巧,到糜子顶地皮的时候,下了一场急雨,把地皮给拍住了。紧收拾慢收拾,糜苗还是没有出齐。只好在空地上又撒了些蔓菁萝卜之类的东西,最后还是没有完全补齐。
王老汉在谷地里补糜子的时候,村里人就议论开了,开始王在山还不相信。因为他已经亲自检查过:凡是浸过种籽的都是苗齐垅满,没浸种籽的,因为天旱苗子都不齐全。王老汉浸谷种他是亲眼看见的,为甚还要补种呢?可是村里人嚷得挺凶,他就下地去了。那时候,王老汉正补种蔓菁和萝卜。
“二爷爷,你种什么呀?”
王老汉回头一看,是王在山来了。惊得他的心“耿耿”地直跳。他急忙站起来打开笑脸招呼王在山。
“今年天旱谷苗不齐。”王老汉马上把脸变下来,发愁似的说。
这时,王在山已经走进谷地,他真的发现谷地里补种了糜子,而现在又正补种蔓菁和萝卜。王老汉跟着走进地里说:“老天爷给咱作对!你亲眼见我浸过谷种,出来和人家的不一样,这还不是老天爷给咱作对!”
这真的把王在山打到闷葫芦里了。他估计大概因为没秋翻地的结果,可是村里很有几家没秋翻地,但是今年用温汤浸了种籽,苗子虽不太好,可是都够苗,不用补种。他再看看是不是有拉谷虫,没有。这次检查终于没有结果,王在山说既是补种了糜子和蔓菁,只要不误庄稼,也就算了。王老汉又算过了一关。
到了九月初,县上秋收检查组来到村里。生产委员王在山领头下地检查庄稼。前坪后山转了一圈,庄稼长得比往年都好。最后回村的时候,检查组发现了王老汉的谷地。检查组长一看,哎呀一声说道:“这块地七高八低是怎回事?这是二流子的地吧!”
王在山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二爷爷的地。”
“噢!”组长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说,“你向县上汇报的时候,不是说他是个模范吗?”
这真把王在山难住了。羞得他头也抬不起来,话也说不出口。他正在为难,忽然看见王老汉在谷地里。他气得沉不住气,把王老汉叫过来,问道:“二爷爷,你一春天也没说出你这地是怎价种的,如今秋收检查组来了,你好好说说吧!”
王老汉看来势不对,圪蹴下不说话。检查组的组长走进地里,看了看,说:“这地怎么种成这样子?谷子,糜子,那边还有几苗萝卜。我的老大爷!这里还有蔓菁哩!你是玩‘十样景’呢!还是要开杂货铺?”
检查组组长问王在山:“同志,你也没下地检查过吧?”
王在山说:“我是亲眼见他浸过种的,谁晓得和别人的不一样?”他转身问王老汉:“你老人家也说说吧!”
王老汉开言了:“你叫我说甚哩!我的地,还不能由我摆弄。”
王在山听他的话挺硬,也想顶他几句:“谁说不由你摆弄?我是说,我们问你怎么摆弄坏的!”
“坏啦不用你包赔!”
“你好顽固呀!自己做错了,还不叫人家提意见!”
王老汉听王在山竟敢喊他老顽固,生气地站起来吼道:“滚到一边子去,看我拿烟锅捣死你这鬼崽子。”
要不是检查组的组长架住王老汉的胳膊,那个小茶盅似的烟锅子就扣在王在山头上了。
转眼到了“秋分”,庄户人都忙着收秋。王老汉的庄禾怎样收割的,就不用详细说了。糜子熟了,谷还割不得,谷割得了,蔓菁、萝卜还得再过几天。一块地,割一遍又一遍,零零星星不用说,谷子糜子搅在一起,抛撒多少粮食呀!王老汉割一镰就像在心上割一刀。丢人也不用说,今年收成就吃了大亏。唉!不晓得天年变了,还是王老汉的脑筋不对,今年的庄稼从春到秋,一直不顺手!等到收成下来,满打满算,比别人的谷,一亩少打四斗。气得二梅的妈妈,美美地和王老汉打了一仗:
“你个死老汉!种谷的时候,人家都用温汤浸种,你死反对,秋翻地也反对。你生就的贱骨头。你怕人家误你的事,到头来,还是你自己误了自己,你瞎吹打,你个老不死。”
王老汉说:“今年不天旱,我的谷一颗也少打不下!”
“天旱光是旱你的谷哩!人家的谷怎长得好,打得多,老天爷还生着偏心眼哩?”二梅妈妈一想起春天种谷的时候,就生气,一口一个“老不死”,王老汉又羞又怒,拿起个小板凳就要打。吓得二梅直喊叫。
“你打你打!”二梅的妈妈挑战似的说,“你成天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你就会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人家不行的倒比你这能行的多打几石粮食。你越老越糊涂了!咱二梅今冬要出嫁,指望多打几颗粮食,好陪送陪送她,如今满打满算刚够糊嘴的,你叫我闺女怎出嫁哩?你的脸面往哪里搁哩?”
二梅紧拉慢拉,王老汉手里的小板凳就飞过去了。二梅家妈把头一歪,小板凳向门口飞去,那时,王在山一步走进门来,几乎打在头上。王在山费了挺大劲,才把他老两口劝开。二梅妈妈把王在山叫到跟前,把春天种谷的时候,王老汉没有用温水浸种,前年秋天没翻秋地的事情说了一遍。王在山说:
“我是亲眼见他用两开一冷的水浸过的呀!你老人家也在跟前的。”“唉!不用提了。那时候,我还听信这老东西的话呢!原是一盆冷水,看你进来了,才舀了一瓢开水倒进盆里,你也没试试就信以为真了。说起来,这老东西,可鬼大呢!”
“哎呀呀!我也有点官僚主义呢!”王在山恍然大悟,转身对王老汉说,“二爷爷,你不要生我的气。要是按照旧日的情形,今年你的庄稼没少打下。今年不同了!人家都用了新办法,翻秋地,温汤浸种,上地药,选种籽,这一来,比你打得多了,你的收成就显得少了。可巧今年春旱,你没用新办法,越发吃了亏。今年吃亏的,不光是你一家,凡是没用新办法的,都和你老人家的收成差不多。你好好想想,土地平分了,一口人才五亩地,如果不想法叫地里多生产粮食,还是像旧日一样,一亩地打上个三斗二斗,虽说不交租子,我看那也不过一年到头混个肚里圆,遇上个灾荒年景,还是顶不住。要想扩大生产,那更办不到了。政府号召的新办法,可真正是为咱谋利哩!”
王老汉听王在山讲了这几句,倒是满合心思,话也很耐听,不像老婆子那话刺耳朵。所以,这阵子觉得王在山给他说体己话呢!
“我说小山呀!前悔容易后悔难哩!”王老汉吐了口烟,后悔地说。
“今年过去了,不用说了。秋翻地马上就要动手,可不要耽误了。”
王老汉真的把秋地都翻过了。
到腊月,二梅出嫁的时候,因为没有余粮,除了给她买了个梳头匣子,再也没买什么东西。二梅挺不高兴。
王老汉赔上个笑脸对二梅说:“你过门去,你婆家问怎价没点陪送呀?你就说:今年收成不好,明年补吧!”
二梅说:“就像今年这样的收成,我要再过十年八年,也怕是不能给我买东西哩!”
王老汉说:“明年我一定用新办法,不要说为我二梅买东西,就是不买东西,也要用新办法。不用新办法,可真的吃大亏呢!”
二梅妈妈说:“二梅,你好好记住,明年给你买不下东西,引上你们的人给他闹来。”
妈妈这么一说,羞得二梅怪不好意思。王老汉却在一边“嘿嘿”地直笑。
三
王老汉种谷的故事,讲到这里就完了。王老汉二梅父女俩老早就觉得这故事说的就是他们。王老汉老早就想走,二梅心里觉得不靠实。所以当讲解员刚说完的时候,二梅就问道:
“这王老汉是哪村的?”
“王家庄的。王老汉就是王万成老汉。他闺女二梅,年时冬嫁到城里了。你们不信,可以去问问。听说,王老汉已经转变了。”
王老汉父女俩一听,说的真是他们。话也不说,扭转头就走。出了城,王老汉说:“真有能人哩!说的一字不差,画的也头顶脚对。唉!以后可不干这败兴营生了。少打了粮食不说,还叫人家拿来宣传。”
二梅说:“要你今冬给我买东西吧!”
“说了不算,等今冬的吧。回去找小山好好商量商量,看他还有甚办法,咱,咱也参加互助组,把这日子好好刨闹刨闹。咱如今的脑筋,可真的转变过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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