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屋脊上的北京门巴-手术刀就是斩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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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语修辞往往称疾病为“病魔”,是病痛对人类的折磨。外科医生手中的手术刀就是剑,用以披荆斩棘,用以斩掉病患毒瘤,还病人一个健康洁净的躯体。思路清晰、心地善良、心灵平静,这三点,是外科医生临床工作的基线。

    一、了却孩子们的“心”愿

    人的生命是一纸随时可能中断的契约,太过脆弱,也太需要保护。使行将熄灭的生命烛光重新点燃,替趋近枯萎的花朵枝叶注入绿色的生机,向在死亡的沼泽地挣扎的生命伸出援救之手,为受创躯体和痛苦的心灵铺设一条通往希望的小径,在这一刻,医学的价值,甚至就是个体、群体乃至人类生命的全部。

    先天性心脏病是所有先天性疾病中最严重的一种,在新生儿中的发病率为6‰至9‰。由于海拔高、缺氧等因素,西藏儿童先天性心脏病的发病率几乎是中、东部地区的两倍。除了高原缺氧,卫生条件、营养水平、母体叶酸缺乏和近亲结婚等因素,也是西藏地区先天性心脏病发病率高的原因。

    2012年4月初,西藏自治区在拉萨召开会议,动员部署儿童先天性心脏病医疗救治工作。经过会前的初步筛查,西藏自治区约有9147名患先心病的儿童。根据西藏自治区卫生厅的《西藏自治区儿童先天性心脏病医疗救治实施方案》,全国17个对口援藏省(市)和17个中央援藏企业,每年将各免费救治西藏100名先心病儿童,从而达到两年内救助区内所有病童的目标。北京市儿童医院和安贞医院,承担拉萨地区先心病患儿的救治。

    经过了援藏医生的奔波努力,对西藏自治区69382名0~18岁的儿童进行了初筛,发现疑似病例802名,其中由北京负责对口救治的拉萨市地区共确定病例54名。为保证患儿得到及时治疗,7月,北京儿童医院先期派出心脏中心5名医务人员来到拉萨,对拉萨市的尼木及当雄地区儿童又进一步全面筛查,以确定是否适宜手术。

    9月18日,T28次京藏列车缓缓抵达北京西站,金兰中、刘辉等医生带着索朗多吉等最后确定的14名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还有陪护的家长,在鲜花的簇拥下走下火车,分别乘坐救护车前往北京安贞医院和北京儿童医院进行免费就治。

    北京安贞医院和北京儿童医院都非常重视先心病患儿的救治工作,专门成立了以院领导主要负责的指导小组,同时组建了由心脏中心主任、护士长、医疗专家、护理骨干及辅助检查人员组成的医疗小组。为使患儿得到很好的照顾,医院特意腾出心脏中心所有单间病房,并安排专人负责他们的饮食。安贞医院考虑到家长和孩子们的饮食习惯,膳食科的师傅们还专门买了酥油,做了酥油茶。

    北京儿童医院心外科护士长王雪静在孩子们到来前,弄了很多毛绒玩具悬挂在病床的床头,还在网上找了些藏文的祝福话,写在纸牌上,贴在病房内,并且为每个孩子特别安排了两位护士,给他们洗澡。

    3岁的女孩拉珍,在北京儿童医院系统检查后哭了。除了房间隔缺损和动脉导管未闭两个心脏问题,拉珍还有先天性的脊柱侧弯,由于年纪小,还在生长发育中,这一情况在拉萨并没有被发现。

    患病的儿童主要都患有房间隔缺损、室间隔缺损和动脉导管未闭这几种病症。房间隔缺损是左、右心房之间遗留孔隙;室间隔缺损是左、右心室之间产生了异常通路。

    动脉导管本来是胎儿时期肺动脉与主动脉间的正常血流通道,胎儿在母亲的体内,肺并不进行呼吸,所以来自右心室的肺动脉血,经过导管进入降主动脉,而左心室的血液则进入升主动脉,动脉导管是胎儿时期特殊循环的必需方式。孩子一旦出生后,肺开始膨胀,并承担气体交换,肺循环和体循环各司其职,导管就不再发挥作用,自动选择闭合,而持续不闭合就形成了动脉导管未闭,形成肺动脉高压,严重者会发生心力衰竭。

    病症形成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高压缺氧。孩子和他们的家长最初都以为呼吸不畅、胸闷等症状是高原的正常反应,没有入院治疗的意识。

    “别哭了,孩子,检查出来是好事啊,我们会给你安排治疗。”刘辉轻抚拉珍的头发,微笑着说。

    在心外科主任李晓峰的主持下,联合骨外科医师对拉珍进行了会诊。因为孩子年龄比较小,外科医师建议,脊柱侧弯可以等到5岁以后再做,当前第一步是做好房间隔缺损和动脉导管未闭这两个手术。

    先天性脊柱侧弯,造成胸廓的位置不好,给手术带来了一定难度。而且这些孩子一直生活在含氧量少的高原,到了北京的平原地区,氧气充足,肺的含气量减少,做彩超的时候,肺膨胀不起来,心脏总是看得模模糊糊,也给手术增添了不确定性。

    一个外科医生的手术技巧固然是重要的,特别是一些微创的或内镜的手术,但专家们剖析的结果也证明,完美的手术,技巧只占25%,其余75%是决策。

    手术前,心外科医生们进行了周密的术前讨论。刘辉怕开刀产生大出血,最后选择了介入治疗。通过切开股动脉,放置导管,输送封堵器对房间隔和动脉导管的缺损处进行封堵。拉珍的缺损很大,动脉导管很粗,刘辉以前从没见过,因此需要的封堵器也大,但孩子血管又很细,如果封堵器选择不好,已经形成的肺动脉高压,会不会给顶出去?如果封堵了其他血管,更是麻烦。

    刘辉反复推演,生怕遗漏了任何一个环节。

    患有法洛四联症的旦增卓嘎经过了全面的检查,也要准备手术了。她的手术由心外科主任李晓峰亲自来做,与拉珍的手术相比,旦增卓嘎手术的复杂性要大得多。

    李晓峰说:“一般这种手术我们做的都是6个月左右的孩子,这么大的孩子还真没做过。心脏具有4种畸形,必须一个一个地进行矫正,需要大量的时间。另外,这种病症的孩子都长不大,旦增卓嘎已经12岁了,她的心肺很多地方长成什么样,我们是想不到的。最怕的是侧支血管开始代偿肺内供血,造成肺内出血,好在这些担心最后都没有出现。”

    旦增卓嘎的手术做了5个多小时,李晓峰从手术室出来时,已经汗流浃背。回忆起这个手术,他笑笑,没有过多的言语,却是如释重负。

    另一边,刘辉给拉珍做的手术也很成功。做完手术的孩子在监护室观察着,最长4天,最短1天,然后转回了病房。14名孩子的先天性心脏病都成功得到了手术治疗。

    旦增卓嘎从监护室出来时,嘴唇已经变得红润,远离了困扰她10多年的紫色。她摘下了围巾,开始喜欢粉色的衣服,佩戴粉色的饰品,变得特别地爱照相,每次合影都主动上前。

    护士长王雪静给孩子们准备了图画本和水彩笔。小男孩索朗多吉给医生叔叔、阿姨画了画。画面上,索朗多吉自己输着液,但满脸都是微笑。

    医生们通过手中的柳叶刀,斩除了病魔,挽救了生命,为孩子们开辟了另一条人生道路。

    2012~2014年,在北京市、江苏省和中华慈善总会的大力支持和无私援助下,拉萨市累计筛查先天性心脏病儿童222321人,确诊391人,已经全部安排免费救治手术。

    2013年,北京密云县医院的援藏医生刘晓华,全程照顾患病孩子赴京。手术结束后,刘晓华陪着孩子和孩子家属、藏族医生一起去了天安门、八达岭长城等地参观。由于内部装修,他们一行没去成毛主席纪念堂,让刘晓华大为动容的是,藏族孩子在纪念堂外排成了一排,集体向毛主席纪念堂鞠了一躬!

    二、黄色的哈达

    尽管我们有一双手、两条腿,但谁都知道,每一个都弥足珍贵。从北京顺义区医院来的援藏医生高志学明白,自从选择了骨外科,让患者肢体保全功能,比什么都重要。

    2013年7月的一个周二,高志学在病房再次看到患者益西。高志学顿时非常惊讶,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回头问当天的值班医生陆振刚:“他还没有转院吗?”

    陆振刚摇了摇头:“家属没要求转院。”

    高志学伸手撩开了益西身上盖着的床单,目光透过黑框眼镜,直接就扫在了益西的右脚上,脚趾已经开始发黑!

    高志学转身走出病房,找到了当雄县人民医院主管业务工作的副院长扎西次仁。

    “这个人必须马上手术,否则他这条腿恐怕保不住了。”高志学神情凝重。

    坐在椅子上的扎西次仁一下站起来了:“这么严重?怎么没转到拉萨市医院?”

    “昨天我看过这个患者,对家属说了,赶紧转院,但家属可能犹豫,昨天没有转院,今天病情有了变化。”高志学叹了口气。

    患者益西28岁,来自那曲地区,前天骑摩托车摔伤了右腿,右胫腓骨中下段粉碎性骨折,畸形严重,右小腿内侧有3厘米皮肤裂伤,鲜血直流。摔伤后在那曲当地进行了简单处理,仅用两条凳子腿临时固定了一下,在4小时后来到了当雄县医院。

    接诊的急诊医生马上给予伤口包扎,但没有缝合,更换了两块夹板固定,在观察室留观。第二天,医生陆振刚感觉病情较重,告诉家属,要立即转到拉萨市内的大医院,病人家属在犹豫时,赶上了援藏医生高志学查房。高志学恰恰是骨外科医生。

    陆振刚向高志学介绍了基本情况,高志学不敢怠慢,看了看X光片,立即查看伤处。在陆振刚的现场翻译下,高志学问了益西的感觉。益西说,他感到腿疼,特别地疼。高志学眼光一闪,用手捏住了益西的右脚,仔细观察了一下,觉得有些青紫。

    “血运不好啊,末梢已经出现青紫,有可能要发生骨筋膜室综合征。”高志学对陆振刚说。

    陆振刚说:“是不是包扎得太紧了?”

    高志学点了点头,说:“有可能。把绷带打开。”

    解开伤口绷带,高志学发现小腿前侧皮肤已经发黑,这说明这部分皮肤已经坏死。高志学转头对陆振刚说:“现在要立即处理伤口,先把外伤控制住。把开放骨折变成闭合骨折,临时固定治疗骨折,同时进行抗炎、消肿。等待皮肤这些软组织条件允许后,再看情况手术。但是如果想转院,应该马上就走,耽误不得。”

    当天下午,高志学在县里开了一下午的会,没有回医院。等第二天高志学再回到医院,却发现益西还没有走,这只黑色的右脚在高志学眼前一出现,高志学就暗道:不好!脚一变黑,说明血循环非常不好,缺氧严重,整条腿有坏死的可能!

    高志学和扎西次仁来到病房,再次打开了益西的包扎绷带,果不其然,右小腿内侧伤口由于没有进行外伤缝合处理,只能依靠包扎止血,肢体末梢血运极差,脚已经发黑、肿胀,小腿已经被勒得和骨头一样宽,情况不容乐观。

    高志学有些急了,回头对扎西次仁说:“扎院,这个手术能做吗?”

    扎西次仁是麻醉医生出身,是整个当雄县医院的台柱子,外科手术基本都由他来操作。他皱了下眉,说:“我们这里没有做过骨科手术,器械也不全,成吗?”

    这时候,闻讯赶来的院长巴桑也到了病房,了解了益西的情况,巴桑说:“高老师,由您来组织手术,可以吗?”

    高志学一愣,这一天,是他作为来自北京的援藏医生,来到当雄县人民医院的第二个星期。

    高志学沉吟了一下,但并没有过多的犹豫,直接说:“这种手术只能放置胫骨髓内钉或者外固定架,咱们有没有髓内钉?能不能打外架。”

    扎西次仁想了想:“医院里可能有克氏针,但牵引弓、牵引锤都没有。”

    巴桑也说:“高老师,我们这里10多年没有做过骨科手术,也没有C形臂(C型X线透视机),你没办法在术中进行透视造影,看到骨折的具体情况。”

    几个人是在用汉语交流,小伙子益西听不懂,躺在病床上看着他们在讨论着,眼中则充满着希冀的光芒,因为他已经听说了,这个站在他床边,身材高大、戴着眼镜的医生,是来自北京的专家。

    北京来的专家,那一定是很了不起的专家啊!

    高志学看了看益西充满着敬意的目光,点了点头,对巴桑说:“困难咱们想办法克服,把库房的器械找出来,赶快消毒!”

    手术者是将军,其他人是团队成员。手术就是一场战斗,要求指挥员机敏、果断。迟缓、优柔寡断不是外科医生应有的品格。既然作了决定,就要迅速行动,高志学看看从库房取出的、尘封已久的器械,指示护士逐项消毒。

    在这个手术里,按照高志学的设计,第一步是清理右腿的外伤,进行伤口的缝合。第二步再进行骨折的处理,如果能够固定住足踝,通过跟骨牵引复位,也许以后不用开刀再做骨折的手术了。

    高志学带领着医生和护士,准备好清创包,熟练地消毒,麻利地全层缝合,紧密包扎,外伤的处理基本结束。按照手术前的设想是美好的,但当用来固定骨骼牵引的克氏针拿来时,高志学还是傻了眼。

    这枚克氏针是真够旧的,不仅如此,上面居然还长着锈!高志学不禁有些奇怪,问:“没有其他的了吗?”

    护士说:“就这一根了,我们很费劲才找到的。”

    扎西次仁在旁说:“这根克氏针大概是上个世纪70年代援藏的巡回医疗队留下的,很多年了。”

    高志学又气又乐:“你们这是给我找来一件文物啊!”

    但有总比没有要好,毕竟还有一枚,只是这消毒可就难办了。将锈迹清理完后,高志学把克氏针放在手术室酒精盘子里泡了40分钟。

    高志学盯着这枚克氏针,心里还是忐忑不安。这消毒能成吗?这可是要在患者体内存留好长时间啊!万一感染,引起败血症或者骨髓感染怎么办?

    战地救护?对,战争时期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

    高志学毕业于吉林大学白求恩医学部,从大学直至博士毕业,没有换过学校。吉林大学白求恩医学部前身就是白求恩医科大学,再往以前推,就是解放军第一军医大学,高志学还真接触过战伤的学习。

    就这么办吧!

    高志学一把抓过消毒盘子的盖子,直接倒了过来,在里面注入75%比例的医用酒精,将克氏针夹起放在里面,抄起打火机一点,顿时火焰升腾,燃烧起来!

    火焰的高温完全破坏了微生物的蛋白质及酶,从而达到消毒、灭菌目的。高志学小心地转动盘盖,使酒精燃烧得更为均匀。

    “就这样烧吧,把酒精烧完就成。”高志学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

    手术室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护士、大夫、实习生,大家都想看看北京来的大夫怎么做骨科手术,高志学对突发情况的处理让他们闻所未闻。

    消毒完成之后,高志学对扎西次仁说:“扎院,准备麻醉!”

    早已准备好的扎西次仁,将丙泊酚100毫升推入益西的静脉,观察着益西的反应,逐步调整着药量。这些前期的准备顺利地完成了,接下来便是一连串的攻坚。

    按正常手术顺序,应该用手摇钻在跟骨上打孔,然后再放置克氏针固定,但医院的手术器械里没有骨科最常用的手摇钻,高志学只能想办法寻找替代品。

    他提前让一名医生从负责后勤修理的师傅那里借来了一把维修用的锤子,并进行了清理消毒。握着这柄锤子,高志学出了一口长气,紧紧盯住手中的克氏针,将这枚克氏针从益西右腿足跟骨内侧敲入,外侧敲出,使两端等长。手术完毕,没有牵引弓进行牵引,骨折的部分依然无法复位。又一个“怎么办”摆在了高志学面前。

    高志学用绷带编织成牵引弓,两端拴在克氏针两侧,远端汇成一股,中间找了个小木棍,支在中间,以免绳子压迫足跟。没有牵引锤,高志学对身边的一个实习学生说,咱们这儿石头有的是,你给我找一块6~8斤重的石头。

    石头找来,用绳子系好,绑在绷带做的牵引弓上,益西的腿复位成功了!

    手术第二天,高志学就发现益西右脚的血运逐渐改善过来。手术一周后,右腿缝合处皮肤坏死结痂,不过没有感染及脓性渗出,坏死的界限基本确定,益西也没有出现发热,血常规也未见白细胞增加的现象。高志学这时心中才长吁了一口气,知道这次冒险的手术成功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又是雪顿节,又是纳木错环湖行走活动,高志学都要参与医疗保障,但他心里一直记挂着益西,指导护士定期换药。一切按照高志学最初的设计发展,益西皮肤上的软组织逐渐好转,高志学和扎西次仁商量了一下,给益西打了个管形石膏,让他回家静养,定期复查。半年后益西的骨折完全愈合,不但保住了肢体,还没有留下任何残疾。

    这是高志学援藏期间的第一个手术,对于他来讲,意义非凡。在他的职业生涯里,实在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手术,在北京只能算是一台极其普通的小手术,但它确实成为当雄县人民医院的第一个骨科手术。处理益西手术时,全院上下十几个医护人员在参观,都说开了眼界,以前没见过。

    高志学带给这些医护人员更多的感动,是高志学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为病人着想的精神。也从这台手术起,院长巴桑充分信任了高志学,他希望高志学能把当雄县人民医院的骨科带出来。

    七月,是西藏最怡人的季节。山下的田里金色的油菜花像海浪一样翻滚着,山上的溪水像白银伸出的舌头。一辆10多年的老奇瑞汽车,载着我和高志学,前往他工作的当雄县人民医院。高志学开着车,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听他讲着他和病人的故事。

    当雄县人民医院全院职工74名,外科医师7人,算上院长,有主治医师1名,具有执业医师资格的3人。副院长扎西次仁及外科主任丹增多吉既做手术又负责麻醉。外科只能做一些阑尾炎、脓肿切开这样的小手术,医院没有开展过一台骨科手术,以往骨科病人都是保守治疗或者直接转往拉萨市内大医院。

    在高志学为患者益西完成了当雄这个高海拔地区的第一例骨科手术后,他的名声在当雄县传开了,患者慕名而来。

    一个月后,来了一名被藏獒咬伤的87岁老太太,前臂大面积皮肤、软组织脱套伤,多处肌肉及肌腱撕裂伤,高志学在没有清创车及清创包的条件下成功手术。手术历时两个半小时,下了6根橡皮片引流。在这期间,高志学的妻子韩晶来当雄看他,他依然赶到医院指导换药。10天后,老太太痊愈出院,没有发生感染及坏死。

    “还有一个8岁男孩骑马摔伤,看似简单的股骨上段骨折,因为孩子不配合,拍片不成功。手术进行中才发现是粉碎性骨折,末端完全都碎了,幸亏我准备了长钢板,有惊无险。”

    “我配合扎西院长做了多次阑尾、肠梗阻等手术。过去剖腹探查他不敢做的,现在我俩责任共担,他的胆子也大起来,做的手术明显多了。”高志学笑着说。

    高志学粗算了一下,一年间共做了大小手术120余台,其中骨科手术40多台。

    当雄县人民医院院长巴桑,一提起高志学,非常激动:“高老师,我们是好兄弟!”

    提起前几天的一例手术,巴桑却难掩嫉妒,嘟囔着:“我当医生18年了,都没有收到一条黄哈达;他来这儿不到1年,居然就收到患者送的黄哈达了!”

    敬献哈达是藏族同胞的传统习惯,人们把献哈达看成是至高无上的礼仪,哈达代表了诚心、忠诚和尊敬。藏族同胞用敬献哈达,表达了对援藏医生的感谢。

    这些哈达都是白色的,象征着纯洁和吉祥。但黄色哈达不同,它属于五彩哈达。五彩哈达颜色分为蓝、白、黄、绿、红,蓝色表示蓝天,白色是白云,黄色、绿色是江河水,红色是空间护法神。藏传佛教教义解释五彩的哈达是菩萨的服装,所以它只在特定情况下才用,比如敬献给活佛时使用,这是藏族最为隆重的礼物。

    高志学竟然收到了一条黄色的哈达,难怪让身为藏族人的巴桑为之嫉妒。

    作为援藏的技术干部,医生支援的时间是一年,在将要到期的时候,高志学又作了一个决定,他向党组织申请,要求在当雄县人民医院多留一年!

    在当雄县人民医院,我跟着高志学去查房。手术室和外科病房都在四楼,为了省电,电梯没有开,我们俩爬到二楼时都停了下来,大口地喘气,这时候,我问了这个问题:“你为什么想要再留一年?”

    院长巴桑首先就希望高志学能多留一年,他对高志学说:“高老师,再援一年,把骨科再带一带,医院的创伤中心年底就能竣工,你再留一年,给我们留下一支带不走的医疗队。”

    高志学当时也是犹豫,离家一年,老人、孩子都是他心中的牵挂,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压给了妻子,妻子能同意吗?

    这时,有两名患者的治疗情况,让高志学最终决定留下来。

    一名患者名叫德珍,24岁,在一年前上山时摔伤,导致左臂的尺骨鹰嘴骨折。

    德珍的丈夫是纳木错的一名村医,他们在近5000米的地方工作生活,德珍摔伤以后,没有到医院进行进一步的治疗,而是由丈夫进行了简单的处理,以为仅仅是骨折而已,只要骨骼长上就没有问题了。然而,经过了一年的时间,以为已经痊愈的德珍,才发现自己的肘关节非常僵硬,左臂没有一点活动度,无法进行屈伸,基本等于废了。听说当雄县人民医院来了一名北京的专家,特地赶过来看病。

    高志学经过诊治,发现德珍骨折之后,尺骨已经变形,但没有进一步的复位,就这样不当地愈合了。高志学当即决定进行手术,在手术中,当把德珍的尺骨剥离出来,发现尺骨断端已和肱骨长在一起,尺骨鹰嘴已经吸收、变形。高志学对尺骨进行了修正,重新固定,并行广泛肘关节松解。手术后的德珍,左臂的活动度、屈伸情况非常好,恢复了基本的能力。

    另一名患者叫曲珍,是一位31岁的女性牧民,与德珍的情况非常相似,也是摔伤后畸形愈合,导致前臂完全不能旋转。但这个手术的难度比德珍的手术难度要大,“骨折的地方已经长上了,桡关节脱位,复位后肯定会短,影响她的肢体活动。”

    犹豫了很久,高志学还是决定上这个手术。在手术中,他把桡骨骨折处打断,重新固定并给予植骨,在尺骨进行假关节成形术,形成一个假的腕关节,在术后用石膏临时固定。

    从手术后的X光片上可以看出,曲珍的前臂骨骼得到了矫正。高志学指着片子上钉在桡骨上的一排钉子说:“看到没,这些钉子都不一样长,我们这儿,钉子都缺,有的钉子较长,没得换,只能如此。”

    术后曲珍右前臂的旋转功能明显改善,腕关节稳定,恢复了九成的功能。

    讲完两个患者的故事,高志学动情地说:“当雄是牧区,很多人因为住得远,骨折受伤之后没有到医院就医,只是自己养着,等到发现肢体功能丧失时来看病,往往已经晚了。在这里,丧失了肢体的能力,就意味着丧失了劳动和生活技能,会影响到一个家庭。这种陈旧性骨折的恢复,在内地已经非常少见,我愿意把陈旧性骨折的恢复当成一个课题。再多留一年,多做一些手术,让我在这里的学生也能多接触一些病例,让更多的患者恢复肢体的活动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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