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子汉-黑果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八月间的一个下午,响起了锡桶激烈的碰撞声,来回跑动的脚步声,还有人不断地要求准备吃的东西,因为孩子们要去采黑果,他们为此忙着做准备,仿佛要出发去寻找西北航道西北航道,是指从北大西洋经加拿大北极群岛进入北冰洋,再进入太平洋的航道,它是连接大西洋和太平洋的捷径,发现于19世纪中叶。这条航道是无数探险家经数百年的艰苦努力才寻找到的。。

    “好啦,孩子们,尽量悄悄地出发,因为罗布不碍事了,他不会看到你们的。”巴尔夫人说,她为黛西系上宽边帽结,又用那件蓝色的大围裙将南裹起来。

    可是,计划没有成功,因为罗布听到了忙乱声,打定主意也要去,而且他自己做好了准备,绝不想错过机会。这个小男人快步下了楼,他戴着自己最好的帽子,手里拎着闪亮的锡桶,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哦,天哪!我们现在有好戏看了。”巴尔夫人叹道,她发现有时候她的大儿子很难对付。

    “我都准备好了!”罗布说着,在队列中就位,他对自己的错误全然不觉,真的很难让他明白事情的真相。

    “路太远了,宝贝,留下来照顾我吧,我将独个儿在家。”他的妈妈发话了。

    “你有泰迪,我是个大孩子,所以我可以去。你说我长大一点就可以去,现在我已经长大了!”罗布坚持说,他幸福的脸上蒙上了一片乌云,开始黯淡下来。

    “我们要去大牧场,那么远的路,我们不想拖你这个尾巴。”杰克叫道,他不喜欢小男孩。

    “我不会拖后腿的,我会跑着赶上队伍的,哎,妈妈,让我去吧!我想把我的新桶装满,黑果都带给你,行吗?我会表现好的!”罗布央求着,他抬头看着妈妈,妈妈的样子又伤心又失望,他开始有点动摇了。

    “可是,亲爱的,你会弄得又累又热的,不会玩得快活的。等到我去的时候吧,那时我们可以待上一整天,想采多少黑果就采多少。”

    “你根本去不了,你太忙了,我也等烦了!我宁愿自己为你采黑果,我喜欢采它们,我想装满我的新桶。”罗布抽泣着说。

    大颗大颗的泪珠吧嗒吧嗒地掉进了可爱的新桶里,似乎要把桶装满泪水而不是黑果,这下可打动了在场的所有女士的恻隐之心。妈妈抚慰着他,拍着泪人儿的背,黛西提出留下来和他待在家里,南决然地说道:

    “让他去吧,我来照顾他。”

    “要是弗朗茨去,我就放心了,他非常细心,可是他正和爸爸一起割草,你们其余的人我不放心。”巴尔夫人开口说。

    “太远了。”杰克插嘴说。

    “要是我去我就背他了。”丹叹着气说。

    “谢谢,亲爱的,可是你得照顾你的脚。我要是能去就好了!等会儿,我想,还是能想出办法来的。”巴尔夫人跑出去站在台阶上,使劲挥动她的围裙。

    塞拉斯驾着干草车正要离开,乔姨让他把这个小分队带到牧场去,到五点钟时再去接他们,他立即同意了,把车调过头来。

    “这样会耽搁一小会儿你的活儿,可是没关系,我们给你黑果馅饼作为报酬。”乔姨说,他知道塞拉斯的弱点。

    塞拉斯粗糙的棕色脸膛立即展开了笑容,他高兴地“嗬!嗬!”吆喝着牲口,同时说道:“唔,巴尔太太,你要是向我行贿,我马上让步。”

    “好了,孩子们,我已经安排好了,这样所有人都能去了。”巴尔夫人说着,又跑了回去,她大大松了口气,因为她喜欢孩子们高兴,如果扰乱了小儿子们的平静,她总会感到难过。她认为,成年人应该小心地尊重孩子的小小希望、计划,或者乐趣,绝不能粗暴地打击或笑话他们。

    “我能去吗?”丹高兴地问。

    “我这是特地为你考虑的,小心一点,别也去采黑果,找个地方坐着,欣赏那些可爱的东西,你知道怎样在身旁找到它们。”巴尔夫人回答,她想起刚才她为了罗布的友好提议。

    “我也去!我也去!”罗布唱着,高兴得手舞足蹈,用他的宝贝桶和桶盖敲击着,好像是在打快板。

    “好的,黛西和南一定会好好地照顾你的。五点钟到沙滩来,塞拉斯会来接你们所有的人。”

    罗布心中涌起一阵感激,他扑到妈妈的身上,许诺要把他采的每一个黑果都带回来给她,自己一个都不吃。然后孩子们都被安顿在干草车上,车子嗒嗒嗒地向前行驶着,那十几张脸中笑容最灿烂的便是罗布了。他坐在两个临时的小妈妈中间,朝整个世界微笑着,挥舞着他最漂亮的帽子,因为对他来说,这是个欢乐的日子,溺爱他的妈妈不忍心夺下他的帽子。

    在这种远征中通常总会有些不幸的事发生,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度过了一个非常幸福的下午!汤米当然遭到了不幸,他跌倒在一个大黄蜂巢上,给螫着了。他早已习惯了不好的运气,所以,他很有男子气地忍着剧痛,后来丹建议他敷上湿土,这样疼痛大大减轻了。黛西看到了一条蛇,她飞跑着躲开它,结果她的黑果撒掉了一半。德米帮她又装满了,还很有学问地论述起爬行动物来。内德从一棵树上跌了下了,夹克衫后背撕裂了,幸好没有摔伤。埃米尔和杰克竞争着一个黑果稠密的地带,都声称拥有采摘权。而正当他们争吵时,阿呆悄悄地迅速采光了那些灌木上的黑果,然后飞跑过去向丹寻求保护。丹玩得正开心呢,现在拐杖也不再需要了,他在牧场上闲逛着,高兴地发现他的脚是多么的强健。大牧场上满是有趣的岩石和树桩,草地里有着他熟悉的小动物,空中飞舞着他知晓的昆虫。

    然而,这个下午发生的所有历险故事中,最激动人心的要数南和罗布身上发生的,很长时间它一直是家里最爱谈及的故事之一。南走马观花地把整片区域都探索了一遍,外套撕破了三处,在一个小灌木丛中划破了脸,然后,她开始在低矮的绿色灌木上采摘起那些像黑色大珍珠似的闪亮的黑果来。她灵巧的双手飞舞着,可是她的篮子并没有如愿地很快装满,所以她不停地从这儿转悠到那儿,寻找更好的地方,跟表妹的耐心相比,活力也许更加适合她,而且她也急于为妈妈采到最大最好的黑果。

    “我不停地往桶里装,可是总也装不满!我太累了!”罗布说着,暂时停了下来,小短腿需要休息休息。原来,采黑果和他想象中的画面并不大一样。太阳直直地照射下来,南像只蚱蜢一样,从这里蹦到那里,黑果从她桶里掉出来的速度几乎和她放进去一样快,因为,在她和灌木丛搏斗的过程中,桶经常弄翻。

    “上次我们来时,那道墙边,黑果要稠密得多,而且个儿大。那里有一个洞,孩子们在洞里生过火,我们过去,赶快装满黑果,然后就躲在洞里,让别的人来找我们。”南提议道,她向往危险。

    罗布同意了,于是他们过去,翻过墙,在墙的另一面,他们顺着斜坡往下跑,岩石和灌木林挡住了他们的身体。这里的黑果很稠密,他们的桶终于真的装满了黑果,而且这儿是那么的阴凉,还有一汪小小的清泉,两个干渴的孩子在有许多苔藓的泉眼里喝着泉水,感到精神清爽。

    “好啦,我们到山洞里去休息,吃午饭。”南说,到目前为止,她为获得的成功感到非常的满意。

    “你找得到路吗?”罗布问。

    “我当然找得到。我已经去过一次。我总能记住路,我不是很顺利地拿回了我的箱子吗?”

    这使罗布相信了她,他盲目地跟着南,南领着他跨过了树桩和石头,又走过了许多弯弯曲曲的小路,最后把他带到了岩石中的一个小凹处,被熏黑的石头显示出在那里曾经生过火。

    “到了,难道不妙吗?”南问,这时她拿出一块涂有黄油的面包。面包在小姑奶奶的口袋里,和钉子、鱼钩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混在一起,已经完全不成样子了!

    “是的,你想他们会很快找到我们吗?”罗布问,他发现这阴凉的幽谷相当枯燥乏味,开始渴望和更多的人在一起。

    “不,我想不会。因为,如果听到他们的声音,我就会躲起来,让他们找我们多好玩呀!”

    “也许他们不会来。”

    “我不在乎,我能自己回家。”

    “这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吗?”罗布问,他看着自己又短又粗的小靴子,长时间的跋涉已弄得靴子上面湿漉漉的,满是划痕。

    “我猜有六里路。”南的距离感模糊,但对自己的能力信心十足。

    “我看我们最好现在就走。”过了一会儿,罗布提议。

    “我要采完黑果才走。”南又开始干起活来,罗布看来,这简直没完没了。

    “噢,天啦,你说过要好好照顾我的。”他叹道,这时太阳似乎突然落到山后去了。

    “哎呀,我不正在尽力照顾你吗?耐心点儿,孩子,我一会儿就走。”南说,和自己比较起来,她把五岁的罗布只看成是一个婴孩。

    于是,小罗布坐在那里焦急地东张西望,耐心地等待着,虽然有些担忧,但他对南还是非常信任。

    “我想很快就要到夜里了。”他仿佛自言自语地说着,这时,一个蚊子叮了他一口,附近沼泽里的青蛙开始为晚间的音乐会呱呱地演奏起来。

    “我的老天哪!天已很晚了,咱们得马上走,不然他们就走掉了。”南叫道,她停下活抬起头来,突然发觉太阳已经落山了。

    “大概一小时前我听到了喇叭声,也许他们是为我们吹的。”罗布说着,费力地跟在他的向导后面,攀爬着陡峭的山坡。

    “喇叭声在哪儿呀?”南突然停住脚问。

    “那边,那条路上。”他用脏兮兮的小手指着完全错误的方向。

    “咱们就朝那条路走,和他们会合。”南转过身,开始在灌木丛中小跑起来。她有点焦急了,因为到处都是牲口走出来的小径,她记不得他们是从哪条路来的了。

    他们又继续往前走,越过树桩、岩石,时而停下来倾听喇叭声,可是喇叭不再吹响了,因为那只是一条母牛在回家路上发出的哞哞叫声。

    “我记得没见过那一堆石头,你记得吗?”南问,这时她坐在一个土埂上休息,观察着四周。

    “我什么也记不得了,可是我想回家。”罗布声音微微颤抖着。南伸出胳膊抱起他,又轻轻将他放下,非常干练地说:

    “亲爱的,我正在尽快地赶路呢。别哭,等上了路,我来背你!”

    “路在哪里?”罗布擦着眼睛问。

    “就在那棵大树那边,你不知道,内德就是从那棵树上摔下来的吗?”

    “原来路在那里,也许他们在那里等我们。我想坐车回家,你不想吗?”罗布兴奋起来,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大牧场的尽头。

    “不,我宁愿走路。”南回答,她确信将不得不如此,她为步行做好思想准备。

    在迅速变浓的暮色中,他们又吃力地走了一段长路,可又一次失望了,因为,当他们来到那棵树前时,他们沮丧地发现那不是内德爬的那棵树,周围也没有出现路的痕迹。

    “我们迷路了?”罗布颤抖着说,有些绝望地紧紧握住他的桶。

    “也不完全是迷路,我只是不知道该走哪一条路了,我想我们最好呼喊。”

    于是,他俩就开始喊叫,直喊到嗓子都沙哑了,然而,没有听到任何的回答声,只有四周青蛙的合唱声。

    “那边还有一棵大树,可能就是那棵树了。”南说,她的心为之一沉,尽管她仍然勇敢地说话。

    “我想我再也走不动了,我的靴子太沉了,我抬不起来了。”罗布坐在一块石头上,累得精疲力竭。

    “那么我们就得在这里过夜了,如果没有蛇爬出,我倒不在乎。”

    “我怕蛇,我不要在这里过夜。噢,天啦,我可不喜欢迷路!”罗布苦着脸要哭,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念头,他用非常自信的口吻说:

    “妈妈要来找我的,她总是这样做的,我现在不害怕了。”

    “她不知道我们在哪里。”

    “她不知道我被关在冰冻房里了,可是她还是找到我了。我知道她会来的!”罗布深信不疑地回答,这让南也感到了宽慰,她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懊恼地叹着气说:

    “要是我们没有跑开就好了。”

    “你让我跑的,不过我并不在乎,妈妈仍然会像平时一样爱我的。”罗布回答,所有希望都落空了,他紧紧地抓住这一点精神支柱。

    “我饿了,我们吃黑果吧。”南建议,罗布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我也饿了,不过我不能吃我的,因为我给妈妈说过我要把我的黑果全都给她。”

    “如果没有人来寻找我们,你就只有吃它们了。”南说,她每件事都要争几句,“如果我们在这里连续待几天,我们就会把地里的黑果都吃光,那时候我们就要被饿死。”她说得很可怕。

    “我就吃黄樟树根,我认识大黄樟树,丹曾经告诉我,松鼠怎样刨它们的根吃,我也喜欢刨地。”罗布回答,面临饥饿并没有吓倒他。

    “我们可以捉青蛙煮着吃,我爸爸就吃过青蛙,他说青蛙肉特别好吃。”南插话说,她发现即使是在黑果牧场迷了路,也挺有意思的。

    “我们没有火,怎么煮青蛙?”

    “我不知道,下次我在包里带上火柴。”南说,煮青蛙的试验遇到了障碍,她感到有些沮丧。

    “难道我们不能用一只萤火虫来点火吗?”罗布满怀希望地问,他看到萤火虫就像带火的翅膀飞来飞去。

    “我们来试试!”他们捕捉萤火虫,试图让它们点着一两根青树枝,好几分钟的时间就这样愉快地度过了。“把它们叫着萤火虫,身上却没有火,真是一个谎言。”南说,她轻蔑地丢掉一个倒霉的萤火虫,虽然它尽量闪着光,被迫在树枝上走来走去以取悦两个天真的小实验家。

    “妈妈还要一会儿才来。”又过了一会儿,罗布说。他们观察头顶上的星星,闻踩在脚下的羊齿草的清香味儿,倾听着蟋蟀歌唱的小夜曲。

    “我不知道上帝为什么要制造黑夜,白天要令人愉快得多。”南若有所思地说。

    “黑夜是用来睡觉的。”罗布打了一个哈欠说。

    “那你就去睡觉吧。”南有点生气。

    “我要自己的床。噢,我希望能见到泰迪!”罗布叫了起来,鸟儿们安逸地在它们的小巢里发出轻微的叫声,使罗布痛苦地想起了家。

    “我不相信你的妈妈要来找我们!”南说,她渐渐地有些失望了,因为她讨厌任何形式的耐心等待,“天这么黑了,她看不见我们。”

    “冰房里一片漆黑,我那么害怕,我都没有叫她,可是她看见我了,无论天有多么晚,她也会看到我的。”罗布信心十足地回答,他站起来,费力地往黑暗中看去,寻找那从不让他失望的救助。

    “我看见她了!我看见她了!”他一边叫着,一边拖着疲倦的双腿,飞快地向一个慢慢走近的身影跑去。突然,他停了下来,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同时极度恐怖地尖叫着:

    “不,那是一只熊,一只大黑熊!”他将脸藏在了南的裙子里。

    这时,南也害怕了,想到一只真熊,即便是她也失去了勇气。她正要慌乱地转身逃跑,突然,一声温和的“哞”使她的恐怖转为欢乐,她笑着说道:“罗布,那是一头母牛。我们今天下午见到的那头漂亮的黑母牛。”

    母牛似乎觉得,天黑以后在它的牧场上遇见两个小人儿不太正常,这温驯的动物便停了下来探个究竟。它让他们抚摩它,它站在那里用温柔的眼睛那么温和地打量着他们,除了熊什么动物也不怕的南产生了强烈的欲望,她要给它挤奶。

    “塞拉斯教过我怎样挤,黑果就牛奶该是多么好吃啊!”她说着,将她桶里的东西倒进她的帽子,大胆地开始了她的新工作,而罗布站在旁边,按照她的指令,重复着《鹅妈妈》一书上的诗歌:

    母牛,母牛,甜妞妞,

    流下你的乳汁给我吃。

    我给你一件丝绸袍,

    外加一顶银帽子。

    然而那非凡的韵律没有起什么作用,因为这头慈善的母牛已经被挤过奶了,只有一丁点儿奶留给两个干渴的孩子。

    “嘘,滚开!你这个老笨蛋。”南绝望地放弃了努力,毫不领情地叫道。可怜的牛儿继续赶路,发出轻轻的哞声,表示惊奇和责备。

    “每人能够喝一口,然后我们必须赶路,如果不走,我们就会睡着了。迷路的人绝不能睡觉,你难道不知道,在那个可爱的故事里,汉娜.李在雪地里睡觉,后来死了?”

    “可是,现在没有雪,天气好,又暖和。”罗布说,他不像南那样具有活跃的想象力。

    “没事儿,我们先探探路,再喊叫几声。然后,要是没人来,我们就躲到灌木丛林里,像侏儒和他的兄弟们一样。”

    然而,他们只走了很短的一段路,因为罗布太累了,再也不能走了,他不断地绊倒,南被她自己主动承担的责任弄得心神不宁,结果完全失去了耐心。

    “你要是再绊倒,我就得摇晃你了。”她一边说着,一边非常亲切地把这可怜的小人抱了起来。南是刀子嘴、豆腐心。

    “请别那样,是我的靴子,它们老是掉。”罗布很有男子气地忍住没有哭出来,他痛苦地忍耐着,又说了一句打动南的话,“要是蚊子不这样咬我,我就能睡到妈妈来的时候了。”

    “把头放在我的膝盖上,我用围裙把你围起来,我不怕黑夜!”南说,她坐下来,努力说服自己,她不在乎阴影,也不怕四周神秘的声音。

    “她来了就叫醒我。”罗布说,五分钟不到他便睡着了,他的头放在围裙下面南的膝盖上。

    小女孩坐了大约十五分钟时间,她焦急地扫视着四周,感到每秒钟似乎都是一个小时。后来,山顶那边发出了一道微光,她自言自语道:

    “我想,黑夜过去了,早晨就要来了,我想看看日出,所以我要守着。太阳出来了,我们就能找到直接回家的路了。”

    可是,还没等让她失望的月亮从小山那边露出圆脸,南就睡着了。她靠在高高的羊齿草缠结成的小凉棚上,深深沉入仲夏的梦中,梦里有萤火虫,蓝色的围裙,堆得像山一样的黑果,还有罗布为黑母牛擦眼泪,母牛抽泣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两个孩子睡在那里,临近处许多蚊子发出昏昏欲睡的嗡嗡声为他们唱催眠曲。而就在此时,家里的人们正在惶恐不安。干草车五点就准时到了,除了杰克、埃米尔、南和罗布,所有的人都在沙滩上等着。弗朗茨代替塞拉斯赶车,当男孩子们告诉他们四人要从树林回家时,他有些不高兴地说:“他们应该让罗布留下来乘车,走那么长的路他会累坏的。”

    “那条路短些,而且他们会背他的。”阿呆说,他急于吃晚饭。

    “你肯定南和罗布跟他们一起走的?”

    “当然是这样!我看到他们越过堤埂,我喊快五点了,杰克回头叫道,他们要从另一条路回去。”汤米解释道。

    “很好,那么上车吧。”于是,干草车载着疲倦的孩子及满满的小桶嘎吱嘎吱地回家去了。

    乔姨听说有人分道而去,神情严肃起来,她打发弗朗茨骑着托比去把孩子们找回来。晚饭吃完了,大家像往常那样在凉爽的大厅里随处坐着,突然弗朗茨小跑着回来,他汗流浃背,满身尘土,一脸焦急。

    “他们回来了吗?”还在半道上他就高声地问。

    “没有!”乔姨紧张极了,从椅子上飞奔而出,每个人都跳了起来,围住了弗朗茨。

    “我哪里也找不到他们。”弗朗茨开口道,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声响亮的“喂”使大家都吓了一跳,紧接着杰克和埃米尔转过屋角进来了。

    “南和罗布在哪儿?”乔姨一把抓住埃米尔叫道,她那样子让埃米尔以为姨妈突然精神失常了。

    “我不知道。他们和其他的人一起回来了,是不是?”他迅速回答道。

    “没有,乔治和汤米说他们和你们一起走的。”

    “哎呀,没有啊,没有看见他们。我们在池塘里游完泳,就从树林回来了。”杰克说,他恐惧起来,两个人不见了,理当感到恐惧。

    “叫巴尔先生,拿上灯,叫塞拉斯马上来!”

    这就是乔姨所说的全部的话,但是他们知道她的意思,飞跑开去执行命令,十分钟不到,巴尔先生和塞拉斯便出发去了树林。弗朗茨骑着老安迪一路飞奔去牧场寻找。乔姨从桌上抓起一些食物,从药橱里拿了一小瓶白兰地酒,带上一盏灯,招呼杰克和埃米尔和她一道去,其他人不要乱动,然后便骑上托比跑开了,她根本没有停下来戴上帽子或披肩。她听见有人跟随在她身后跑,没说一句话,直到她停下来呼喊两个孩子时,才借助灯光看见了丹的脸。

    “怎么是你!我是叫杰克来的。”乔姨说,虽然她需要帮助,还是打算打发他回去。

    “我没让他来,他和埃米尔还没有吃晚饭,我比他们更想来。”丹说着从她手里接过灯,眼里露出坚定的神色,满脸微笑地看着她,这让乔姨觉得自己似乎有了依靠,虽然他只是个孩子。

    她跳了下来,尽管丹恳求让他步行,她还是命令他骑上托比。然后,他们继续沿着满是尘土的偏僻小路朝前走去,不时停下来叫喊,屏声静气地倾听任何微弱的回应。

    当他们来到大牧场时,已经有灯光在来回闪烁,像是些磷火,田野四处都听见巴尔先生在高声呼喊“南!罗布!罗布!南!”塞拉斯吹起口哨,也大声吼叫着。丹骑着托比到处寻找,托比似乎理解这个情况,异常驯顺地走过一块块非常崎岖的地方。乔姨不时地用嘘声让大家安静下来,哽咽着说:“这声音会吓着他们的。让我来叫吧,罗布会听出我的声音的。”然后,她便以各种不同的温柔语调叫着那个小可爱的名字,回声温柔地低低回荡,风儿似乎也在乐意地传送着这呼唤的声音,可是仍没有回应。

    这时,天空被云遮蔽了,月亮只投下短暂的一瞥,闪电不时穿出乌云,远处隆隆的雷鸣预示着一场夏季暴雨正在酝酿之中。

    “啊,我的罗布!我的罗布!”可怜的乔姨像一个白色的精灵一样四处游荡着,丹不离左右,像只忠诚的萤火虫,“要是南出了什么事,我该对她爸爸怎么交代呢?我怎么会如此相信我的小人儿呢?弗里茨,你可听见了什么?”回答是一声悲伤的“没有”,她非常绝望地绞着双手。见此情景,丹从托比的背上跳下来,将它拴在沙滩那儿,决然地说道:

    “他们很可能去了泉水那儿,我这就去找。”

    他快步越过土埂,乔姨几乎跟不上他,等她也到达那儿时,丹把灯放低,高兴地给她看泉水周围松软的地上留下的小脚印。她跪下检查这些痕迹,然后猛地站起来,急切地说:

    “是的,这是我的罗布的小靴子的印迹!从这边走,他们一定从这里走了。”

    这样的搜寻让人感到多么的疲乏啊!可是,现在似乎有某种难以解释的本能指引着这位焦急的母亲,因为,一会儿,丹发出一声呼叫,他在路上发现了一个闪光的东西。那是一个新锡桶的盖子,是两个孩子发现迷路,在惊慌中丢失的。乔姨抱住盖子吻着,好像那就是罗布。丹正要高兴地叫喊,让其他人都到这里来时,她制止了他,一边急着往前走,一边说:“别叫,让我找到他们。我放罗布走的,我要亲自把他交还给他爸爸。”

    又走了一小会儿,南的帽子出现了。他们在这块地方搜寻了几遍,终于在林子中发现了两个孩子,他们还在熟睡着。丹永远忘不了那一夜他手里的灯照亮的那个画面!他以为乔姨会哭叫出来的,可是她只轻轻“嘘”了一声,轻轻提起围裙,看着围裙下面红润的小脸蛋。小家伙半张着被黑果弄脏的小嘴,均匀地呼吸着,黄色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热腾腾的额头上,两只胖胖的小手紧紧握住装得满满的小桶。

    经过这一夜的磨难,孩子还为她珍藏着他的收获,这情景深深地打动了乔姨。她突然抱住儿子,哭了起来,她哭得那么厉害,声音充满了疼爱,孩子被哭声弄醒了,开始似乎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很快就回忆起来了,他紧紧抱住妈妈,扬扬得意地笑着说: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噢,妈妈!我真的多么想你!”

    那阵儿,母子俩互相拥抱着,亲吻着,完全忘了整个世界,因为,不管流浪的儿子是怎样地迷失了方向,满身尘土,疲惫不堪,母亲们用温暖的双臂搂抱着他们时,总是能宽恕一切,忘记一切的。这个儿子多么幸福,他对妈妈的信任从不改变。尽管迷路了,不知所措地在山坡上游荡,可他还是好好保留着自己表达孝心的东西,以报答妈妈对他无所畏惧的疼爱!

    与此同时,丹把南也从灌木丛中抱了出来。然后,他带着以前除了对待泰迪谁也没有见过的柔情,安慰着突然醒来惊恐不安的南,擦去了她的泪水,因为南也高兴地哭了。经过了在她看来似乎是好几年的孤独与恐惧之后,看到这么一张亲切的面孔,被强壮的胳膊抱在怀里,这种感觉真好。

    “我可怜的小姑娘,别哭了!你们现在都平安了!今晚谁也不许说一句责备的话!”乔姨说着将南搂入她宽大的怀抱中,她搂着两个孩子,就像一只老母鸡将它丢失的小鸡拢入它充满慈爱的翅膀下一样。

    “是我的错,我真抱歉!不过我尽力照顾他了,我用东西把他盖着,让他睡觉。虽然我那么饿,但我没有碰他的黑果。我再也不这么做了,真的,再也不了,再也不了。”南抽泣着,她沉浸在悔恨与感激之中不知所措。

    “现在叫他们吧,咱们回家去。”乔姨说,丹爬上堤埂,令人高兴的“找到了”响彻田野。

    那些灯火从四面八方飞快地朝香甜的羊齿草灌木丛移动着,不一会儿就向这里的人围拢了过来,速度可真是惊人的快啊!他们拥抱着,亲吻着,亲热地交谈着,激动地高声叫喊着,这场面一定让萤火虫感到非常惊诧!显然蚊子们也很兴奋,它们狂乱地嗡嗡叫了起来。小飞蛾们成群向这里飞过来,而青蛙们也使劲地呱呱叫着,仿佛还嫌声音不够响亮,不足以表达它们激动的心情!

    然后,他们动身回家,这可是一支很有意思的队伍。弗朗茨仍然骑马去报告消息,丹和托比领路,后面跟着塞拉斯,南躺在他强壮的胳膊里,塞拉斯把她看作“他见过的最伶俐的小姑娘”,回家的一路上都在笑话她的恶作剧。巴尔先生自己背着罗布,别的人谁也不让,而这小家伙,睡了一觉后清醒了,他坐直身体,欢快地说个不停,他感到自己成了一个英雄。他的妈妈走在他的身边,一会儿又在他的小身体上捏一把,怎么也听不厌他说“我就知道妈妈会来的”,小家伙还时不时地俯下身来亲吻她,往她的嘴里放一个多肉的黑果,“因为那些都是他为妈妈采的”。

    他们刚走到家门外那条大路上,月亮就出来了,所有的男孩子都叫着出来迎接他们。就这样,迷途的羔羊平平安安地凯旋而归,被安顿到了餐厅里,这两个没有情调的小东西要求吃晚饭,而不要亲吻与爱抚。他们坐下来喝牛奶,吃面包,一家人都围着他们站着,盯着他们看。很快南便恢复了精神,危险既然已经过去,她便津津有味地叙述起险境来。罗布似乎全神贯注在吃东西,可是他突然放下汤匙,开始悲伤地大哭起来。

    “我的宝贝儿,你哭什么呢?”妈妈问,她仍然在他近旁。

    “我哭是因为我给丢了。”罗布大叫着,他使劲想挤出一点眼泪来,却全然无效。

    “可是现在你已被找到了。南说,你在田野里没有哭,我非常高兴,你是多么勇敢的男孩呀!”

    “我那时太忙于害怕了,没时间哭,可是我现在想哭,因为我不喜欢被弄丢了。”罗布解释道,他又累又激动,还满嘴的面包和牛奶,说起话来很是费劲。

    竟然有这么滑稽的方式来弥补失去的时间,男孩子们哄堂大笑,罗布停了下来,惊奇地看着他们,欢笑的感染力非常强,罗布瞪着眼看了他们一会儿,也哈哈哈地放声欢笑起来,用汤匙敲打着桌子,仿佛对这个玩笑极为欣赏。

    “十点钟了,上床吧,大家都上床去。”巴尔先生看了看表说道。

    “谢天谢地!今晚上没有空床了。”巴尔夫人说,她看着罗布被爸爸抱在怀里,上楼去了,南有黛西和德米护送着离开,他们认为南是他们一伙人中最有趣的女英雄。

    “可怜的姨妈太累了,她也应该被背上楼。”体贴的弗里茨伸过胳膊扶住巴尔夫人说,因为她在楼梯下面停住了,惊吓和长途步行使她看上去是那么的疲惫!

    “我们来做扶手梯吧。”汤米提议。

    “不,谢谢,孩子们。可是,哪一位可以借我一个肩膀,让我扶一扶?”乔姨回答。

    “我!我!”五六个孩子相互拥挤着,都渴望能被选中,因为那张充满母爱苍白的脸上有某种东西,深深地打动着这一颗颗火热的心。

    乔姨看到他们把这视为一种荣誉,便把它给了已经挣到这种荣誉的人。当她将胳膊放在丹那宽宽的肩膀上时,谁也不再说什么,她的神情使丹感到骄傲,他高兴得脸都红了。乔姨说:

    “是他发现了孩子们,所以我想,还是由他来扶我上楼。”

    丹感到他晚间的工作得到了丰厚的报偿,不仅仅是因为从所有人中被选中,骄傲地提着灯上楼,而是因为在他离开时,乔姨由衷地说:“晚安,我的孩子!上帝保佑你!”

    “我真希望是你的孩子!”丹说,不知怎么地,他感觉危险与麻烦似乎使他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贴近她了。

    “你就是我的大儿子。”她吻了一下丹,为她的许诺做出了保证,使丹完全属于她了。

    第二天,小罗布一切都正常,可是南却头疼起来了,她躺在巴尔妈妈的沙发上,划破了的脸上敷着冷霜。她的悔意已经完全消失了,显然她认为迷路是件相当好玩的事。乔姨对这种状况却不高兴,她不想让她的孩子们偏离美德之途,也不想让他们在黑果地里闲荡着到处乱跑。所以她严肃地和南谈起了话,要她铭记住自由和放纵的区别。她讲了几个故事以加强讲话的效果。她没有决定如何处罚南,但是其中一个故事给她提示了方法,乔姨喜欢古怪的惩罚,所以她便试用了这个方法。

    “所有的孩子都逃跑过。”南声辩着,仿佛那是像麻疹和哮喘一样自然而又迫不得已的事。

    “并不是所有的,有些孩子确实跑掉了,再也没有找回来。”乔姨回答。“你自己难道没有跑过吗?”南问,她明锐的小眼睛察觉到,这个在她面前规规矩矩做着针线的严肃女士身上,有着一些和她的性情相类似的痕迹。

    乔姨笑了,她承认她跑过。

    “讲讲吧。”南要求道,她觉得自己在这场讨论中占了上风。

    乔姨看出了这一点,立刻认真起来。她悔恨地摇着头说:

    “我跑过好多次,我的恶作剧使我可怜的妈妈日子相当不好过,后来她治好了我的毛病。”

    “怎样治的?”南坐直身子,一脸的兴奋。

    “有一次,我得到一双新鞋,我想展示它们,所以,虽然我被告知不能离开花园,我还是跑走了,游荡了一整天。那是在城里,像我那样过一天,我不知道怎么没有累死。我在公园里和狗嬉戏,在后湾和陌生的男孩子们一起划船,和一个爱尔兰要饭的小女孩一起吃咸鱼和土豆,最后被发现熟睡在一个门口的台阶上,还搂着一只大狗。那时天色已晚,我脏得像一只小猪,新鞋子磨坏了,我走了那么多路!”

    “多带劲啊!”南叫道,看上去她打算也要这么做。

    “第二天就不带劲了。”乔姨竭力控制住,不让眼神流露出自己多少还有点欣赏早年的恶作剧。

    “你妈妈打你了吗?”南好奇地问。

    “除了一次,她从不打我,那一次打我后她说了对不起,否则我想我不会原谅她的,那很伤害我的感情。”

    “她为什么说对不起呢?我爸就不说。”

    “因为她打了我后,我转过去说,‘哼,你自己也大发脾气,应该和我一样挨打!’她看了我一分钟,然后她的怒气全消了。她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乔,你是对的。我是生气了,我自己树立了这么坏的榜样,怎么能因为对你有怨愤而惩罚你呢?原谅我,亲爱的,让我们以更好的方式相互帮助吧!’我绝对忘不了那件事,那比挨十几棍子打对我的好处要大。”

    有一会儿,南坐在那里沉思着,手里转动着那个小冷霜瓶子。乔姨什么也没有说,却让这样的思想深入到这忙碌的小脑袋了,这个小脑袋总是那么迅速地看到、感受到她身边发生的事。

    “我喜欢那样。”过了一会儿她说道,她的脸上有着明锐的眼睛,好奇的鼻子,淘气的嘴巴,这张脸现在看上去不那样调皮了,“那一次你跑了,你妈对你做了什么?”

    “她用一根长绳子把我拴在了床柱上,这样我就不能走出房间。我在屋里待了一整天,面前挂着那双磨坏的小鞋子,一直提醒着我犯的过错。”

    “我倒认为那会治好任何人的毛病。”南叫道,所有的事当中她最热爱自由。

    “那确实治好了我,我想它也能治好你,所以我打算试用这个方法。”乔姨说着,突然从她工作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结实的线球来。

    南的神情让人觉得她现在确实已经在辩论中大大失利了,她坐在那里,感到非常沮丧。而乔姨将线的一头拴在她的腰间,另一头拴在沙发的扶手上,然后说:

    “我不喜欢像拴一只淘气的小狗那样把你拴住,可是,如果你的记性还不比一只狗强,我就得把你当只狗对待了。”

    “我宁愿被拴住,我喜欢扮狗。”南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开始在地上匍匐着发出犬吠声。

    乔姨没有理睬她,却留下一两本书和一条要镶边的手帕便走开了,剩下南小姐自行其是。这可令人不太愉快!她坐了一会儿便试着去解绳结,可是绳子系在她身后的围裙上,于是她去解另一头的结,很快结便松开了,南把线绳绕起来,正打算从窗户逃出去,忽然听到乔姨在大厅和谁说着话。

    “不,我想她现在不会跑,她是一个诚实的小姑娘,她知道我这样做是为了帮助她。”

    南迅速转身,把自己拴了起来,开始拼命做针线。过了一会儿,罗布来了,这个新的惩罚让他感到很有意思,于是他拿了一根跳绳,很义气地把自己拴在了沙发的另一个扶手上。

    “我也丢了,所以我和南一样应该被拴起来。”当他妈妈看到这个新的囚徒时,他解释道。

    “我确实不能肯定,是否你就不应当受点小小的惩罚,因为你知道远离其他的人跑掉是不对的。”

    “南带我走的。”罗布开口道,他愿意享受这新奇的惩罚,却不愿意承担过失。

    “那你也不应该跑掉。虽然你是个小男孩,可你应该有是非感,你必须明白这一点。”

    “哎呀,当她说‘咱们越过堤埂吧’,我一点也没有被是非感刺了一下的感觉呀!”罗布回答,他引用了德米的这个表达法。

    “你可曾停下来感觉一下呢?”

    “没有。”

    “那你就不能这么说。”

    “我想,这个是非感这么小,刺得又不够重,所以我就感觉不到了。”罗布把这事想了一下,补充说。

    “我们必须把它磨尖,有一个迟钝的是非感真不好,所以你可以在这儿待到午饭时间,和南讨论讨论这件事。我信任你们,在我发话之前,不会把自己解开的。”

    “是的,我们不会的。”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他们自我惩罚,自己便有了一些是非观。

    有一个小时,他们觉得挺好,然后便厌倦了待在一间屋里,渴望出去。大厅似乎从来没有这样诱人过,甚至卧室也突然激发了他们的兴趣。他们很乐意进屋去,用最好的床上帷幄玩帐篷游戏。敞开的窗户使他们发狂,因为他们到不了窗边。外面的世界是那么的美好,他们不明白以前怎能忍心说它乏味。南渴望去绕着草坪跑步,罗布沮丧地想起早上忘了喂他的狗,他想可怜的帕勒克斯怎么办。他们盯着钟看,南用分钟与秒做了些很棒的计算题,罗布则学着看时间,八点到一点之间所有的钟点他都认得很好,从此再也忘不了。然后他们闻到了午饭的香味,知道将有青玉米粒煮利马豆和黑果布丁,想到自己不能在餐桌上好好地享用这两种东西,真叫他们坐卧不宁。当玛丽.安开始摆桌子时,他们拼命想看到桌上有什么肉,差点把自己扯成两半!南提出帮玛丽.安铺床,条件是保证在“她的布丁上放上许多调味汁”。

    当男孩们拥出教堂时,他们发现两个孩子拉扯着缰绳就像是一对焦躁不安的小马驹。夜里激动人心的冒险带来这样的余波,给他们很大的启迪,也让他们觉得很有趣。

    “妈妈,现在把我解开吧,下一次是非感会像根针那样刺我了,我知道它会的。”罗布说,这时,用餐铃响了,泰迪跑过来,他难过又惊奇地看着哥哥。

    “我们以后看吧。”他妈妈答着,放他自由了。罗布在大厅猛跑了一阵,又穿过餐厅跑回来,停在了南的身边,颇具德行地向她微笑着。

    “我去给她拿午饭,可以吗?”他问,很是同情他的囚友。

    “那真是我善良的儿子!好的,把桌子拉过来,再拿一张椅子来。”乔姨说完就匆匆走开了,去控制其他孩子过高的热情,他们在中午时总是处于一种饥饿难忍的状态。

    南独自吃了午饭,她被拴在沙发旁度过了一个长长的下午,巴尔夫人把绳子放长了,这样她就可以看到窗外的情景。她站在窗前观看着男孩子们玩耍,还有那些夏日里享受着自由的小动物们。黛西在草坪上为洋娃娃们举行野餐,这样,即便南不能参加,也能看到些好玩的事儿。汤米翻着最棒的筋斗来安慰她。德米坐在台阶上对着他们大声朗读,大大逗乐了南。丹拿来一个小雨蛙给她看,这是他力所能及的最细腻的关心。

    然而,什么也不能弥补失去的自由。几个小时的禁闭告诉南自由是多么的宝贵。最后一个小时很安静,因为孩子们都去了小溪边,观看埃米尔的新船下水。南把小脑袋靠在窗台上,想了许多许多事情。她本来是要为新船主持命名仪式的,为了向巴尔夫人表示敬意,小船取名为“乔瑟芬”。仪式上她要在船首打碎一个装醋栗酒的小瓶子,这样可以使现场的气氛更加热烈。可是,现在她失去了机会!而黛西做得不会有她一半好。她觉得这全是她自己的过错,泪水涌入了她的眼睛。在窗子下面,一只肥硕的蜜蜂在一朵玫瑰的黄色花蕊里爬着,她便大声对它说道:

    “要是你是跑出来的,最好立即回家,对你妈妈说声对不起,再也不这么做了。”

    “听到你给它提这么好的建议,我真高兴!我想它已经接受了。”乔姨笑着说,这时,蜜蜂展开它的灰翅膀飞走了。

    南擦掉在窗台上闪亮的泪珠,偎依在乔姨的身边,她把她抱在膝上。乔姨已经看到了那小泪滴,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她慈爱地说:

    “你看我妈妈治乱跑的方法好不好?”

    “好,夫人。”南回答,安静的一天使她服帖了。

    “我希望不要再使用这个方法了。”

    “我想,不需要了。”南抬起头看着她,小脸蛋上带着那样恳求的表情,乔姨很满意,她不再说什么,因为她喜欢让惩罚自身发挥效力,不愿用过多的道德说教来破坏惩罚的作用。

    这时,罗布出现了,他小心翼翼地拿着一块阿西娅所说的“调味馅饼”,意思是用调味汁烤制出来的。

    “这是用一些我采的黑果做的,晚饭时我打算给你吃一半。”他炫耀地宣布道。

    “我那么淘气,什么让你对我这样呢?”南温和地问。

    “因为我们一起丢掉的。你不打算再淘气了,是不是?”

    “再也不了。”南下了很大的决心。

    “哦,好哇!我们现在就让玛丽.安为我们把饼切开,准备吃吧,快到吃茶的时候了。”罗布手里香喷喷的小饼对她很有吸引力。

    南正要跟他走,又停下来说道:

    “我忘了,我走不了!”

    “试试看吧!”巴尔夫人说,她刚才说话时已经悄悄解开了绳带。

    南看到自己自由了,便给了乔姨一个狂吻,然后像只蜂鸟一样飞走了,罗布跟在她身后,一边跑一边滴着黑果汁。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