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子汉-约翰.布鲁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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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醒,德米,亲爱的!我需要你。”

    “哎呀,我刚刚上床,不可能就天亮了。”德米从熟睡中醒来,像只小猫头鹰似的眨着眼睛。

    “才十点钟。可是你爸爸病了,我们必须到他那儿去,哦,我的小约翰!我可怜的小约翰!”乔姨将头埋在枕头上呜咽着,这一来吓走了德米眼里的睡意,使他心中充满了恐惧与惊疑,因为他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了为什么乔姨称他为“约翰”,而且为他哭泣,好像因为他失去了什么而变得很可怜了。他一言不发地紧抱着她,过了一会儿,她又振作起来了,她看着他那困惑的脸,亲切地亲了亲他,说道:

    “我们要去向他们道别,宝贝儿,没有时间了,所以你赶快穿衣服,去我的房间见我,我得去叫黛西。”

    “好的,我就来。”乔姨走了,小德米悄悄地起了床,穿好衣服,好像仍然在梦中一样,他离开熟睡的汤米,穿过寂静的屋子走了出去,他感到就要发生某种自己没有遇到过的,让人悲伤的事情了,这会让他和别的男孩们分开了一段时间,会让整个世界看起来黑暗、寂静、陌生,就像那些熟悉的屋子在夜里的情景一样。劳里先生派来的马车停在门口。黛西很快便准备好了,进城的一路上兄妹俩相互拉着手,他们和姨妈姨父一起静悄悄地乘着马车,迅速穿过阴暗的道路,去向父亲道别。

    除了弗朗茨和埃米尔,没有一个男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第二天早晨他们下楼时,感到大为困惑,也不愉快,因为没有了男女主人,这座房子仿佛变得凄凉了,早餐时,茶壶后面没有了快乐的乔姨,气氛显得沉闷,上课时,巴尔爸爸的座位也是空的。孩子们闷闷不乐地彷徨着度过了一小时,他们等待着消息,希望德米的爸爸平安无事,因为好人约翰.布鲁克深受孩子们的爱戴。到了十点,没有人来解除他们的忧虑。他们也不想去玩,而时间拖着沉重的步子,过得很缓慢,大家无精打采而又神情严肃地四处坐着。突然,弗朗茨站起来劝说大家:

    “喂,孩子们!咱们到教室里去做功课,好像舅舅在这里似的,好吗?这样会使时间过得快一点,也会让他高兴,我知道。”

    “可是我们读书谁来听呢?”杰克问。

    “我来听,我懂得并不比你们多。但是这里年纪我最大,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舅舅回来之前,我来试着代替他的位置。”

    弗朗茨的话是那么的谦虚和严肃,给孩子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那让人悲伤的长夜里,虽然那可怜的孩子为约翰叔叔悄悄哭红了眼,他身上却增添了一种崭新的男子汉气概,仿佛他自己开始体会到了生活的忧虑与烦恼,决心勇敢地承受它们。

    “我先来吧。”埃米尔坐到了他的座位上,他记起了服从上级是海员的首要职责。

    其他孩子跟着进了教室,弗朗茨坐在了舅舅的座位上,他们秩序井然地度过了一个小时。孩子们学功课、背书,弗朗茨成了一个有耐心,让人愉快的老师,他明智地删去了那些他不懂的功课,与其说是用自己说的话,倒不如说是悲伤在他身上产生的无意识的庄严态度维持了秩序。小男孩们正在读书,突然听到了大厅里的脚步声,巴尔先生进来了,每个人都抬头看去,揣摩着他脸上带来的消息,那张慈爱的脸即刻告诉了他们,德米现在没有爸爸了,因为那张脸疲惫、苍白,充满了痛苦的悲伤,使他无法回答罗布的问话,罗布跑过来责备地问他:

    “爸爸,什么事让你夜里离开我走了?”

    巴尔先生想起另一个父亲在夜里离开他的孩子们,再也不回来了,他抱紧了自己的孩子。过了一会儿,他将自己的脸藏在罗布卷曲的头发里,埃米尔将头放在他的臂膀上,弗朗茨过来将手放在了舅舅肩上,同情与悲伤使这男孩脸色苍白,其余的人静悄悄地坐着,屋外落叶发出的轻轻的簌簌声都能清楚地听见。

    罗布不能完全理解发生的事情,可是他不愿看到爸爸不快乐,所以他捧起那低垂的头细声细气地说道:

    “别哭了,我的父亲!我们都表现很好,你不在家我们也做了功课,弗朗茨当的老师。”

    于是,巴尔先生抬起了头,勉强地笑了,他感激地说,语气让孩子们觉得他像圣人一样:“孩子们,非常感谢你们,你们帮助我,安慰我,这种方式真好,我不会忘记的,我保证。”

    “是弗朗茨提议的,他也是个优秀的老师。”纳特说。别的孩子也表示同意,让这个年轻的教师感到非常的喜悦。

    巴尔先生放下罗布,站了起来。他用胳膊挽住他高个子侄儿的肩膀,一边带着真心欢喜的神色说道:

    “这让我在这艰难的一天稍微好过一些,也让我信任你们大家,城里那儿还需要我,我必须离开你们一些时候,我本来想放你们的假,或者把你们一些人送回家,可是如果你们愿意待下去,继续做你们已经开始做的事,我会很高兴的,会为我的好孩子们感到骄傲。”

    “我们愿意留下来!”“我们愿意!”“弗朗茨会照料我们!”几个人同时叫了起来,他们为得到的信任感到高兴。

    “妈妈不回家来了吗?”罗布渴望地问道。对他来说,没有妈妈的家就像是没有阳光的世界。

    “我俩今晚都回来。不过,亲爱的梅格阿姨现在比你更需要妈妈。我知道你愿意把妈妈借给她一会儿。”

    “嗯,我愿意。可是泰迪一直在哭着要她,他还打了阿姨,非常淘气。”罗布回答道,好像这个消息也许能带回妈妈。

    “我的小家伙在哪儿?”巴尔先生问。

    “丹带他出去了,让他安静下来,他现在没事了。”弗朗茨说,他指着窗户,通过窗户他们能看见丹在用他的小车子拉着小宝宝,几条小狗儿在他身边蹦跳。

    “我不去看他了,那样只会再使他烦乱。不过告诉丹,我把泰迪交给他照管了。我相信你们这些大孩子,你们就自己管自己一天,弗朗茨会指导你们的,塞拉斯在这里负责,所以今晚再见。”

    “只给我讲一点约翰叔叔的事吧。”巴尔先生正要匆匆离开时,埃米尔留住了他。

    “他只病了几个小时就去世了,就像活着时那样,愉快而安详。如果用极度或自私的悲伤去损害这份宁静,似乎是一种罪过。我们及时赶到向他道了别,他怀抱着黛西和德米,靠在梅格阿姨的胸前睡着了。好了,别再多问,我受不了了。”巴尔先生匆忙地离开了他们,悲伤使他支持不住了。约翰.布鲁克的去世使他失去了朋友和兄弟,没有人能代替他的位置。

    那一整天屋子里都保持着安静,小男孩们在儿童室里静静地玩耍,其他的孩子们觉得是星期日提前到来了,他们散步,坐在柳树上,或和他们的宠物们在一起,大家都谈了很多“约翰叔叔”的事,他们感到某种温和、正直、强壮的东西从他们的小世界里永远消失了,留下了一种时刻都在加深的失落感,他们就这样度过了这一天。黄昏的时候,巴尔先生和巴尔夫人两人独自回来了,因为现在德米和黛西是他们妈妈最好的安慰,不能离开她。可怜的乔姨似乎筋疲力尽,显然,她也需要同样的安慰。她上了楼,第一句话便是:“我的宝宝在哪儿?”

    “我在这里。”一个小声音回答道,丹将泰迪放进她的怀里,她紧紧抱着他,小家伙又补充道,“我的丹尼照顾了我一整天,我表现很好。”

    乔姨转身感谢这位忠实的护士,可是丹在挥舞着手让男孩们离开,他们聚集在大厅里迎接她,丹低声说道:“回去,她现在不想让我们打扰。”

    “不,别离开,我需要你们所有的人。孩子们,进来看看我,我已经一天没管你们了。”乔姨说着向他们伸出了双手,孩子们簇拥着她进了卧室,他们什么也没说,但充满深情的表情表达出他们想说的许多的话,笨拙的努力传达着他们的悲伤和同情。

    “我太累了,我就躺在这里抱一抱泰迪,你们给我端些茶水来吧。”她说,为了孩子们,她尽力高兴地说话。

    孩子们蜂拥进了餐厅,若不是乔姨的干涉,那大餐桌就会给毁坏了。于是达成协议,一组人为妈妈把茶点端进来,另一组人把它端出去。离得最近的,也是最亲爱的四个人便首先得到荣誉,于是,弗朗茨捧茶壶,埃米尔拿面包,罗布端牛奶,泰迪坚持要拿糖盒,到了屋里时,糖盒比出发时轻了好几块糖。在这样的时刻,还让男孩们唧唧喳喳地进出,有些女人会觉得厌烦。男孩们尽力保持安静,希望能帮上忙,结果却打翻了杯子,汤匙也叮当作响,但是乔姨一点也不烦,因为此时她的心里充满了柔情,她想起这些男孩中许多人没有了爸爸或妈妈,她怜悯他们,在他们慌乱地表达出来的感情中找到了安慰。这也是一种食物,而且要比他们给她的夹着厚厚黄油的面包对她更为有益,不讲究的海军准将结结巴巴地低声对她说:

    “振作起来,舅妈,这是个沉重的打击,可是我们会经受得住。”这要比他给她的湿漉漉的茶杯更能让她受到振奋,茶杯里装满了苦茶,好像他那含有盐分的泪水落进了杯里。晚餐结束,另一个组撤走了盘子,丹伸出胳膊来抱着困倦的小泰迪,他说:

    “我送他去睡觉吧,你太累了,妈妈。”

    “你愿意跟他去吗?宝贝?”乔姨问她的小皇帝,他正躺在沙发上,把头枕在她的胳膊上。

    “当然愿意。”于是他被忠实的丹自豪地抱走了。

    “但愿我也能做些什么。”纳特叹着气说道,这时弗朗茨斜靠着沙发,轻柔地抚摩着舅妈发烫的额头。

    “你能,亲爱的,去拿你的提琴,为我拉上次泰迪叔叔送给你的那支优美的小曲儿,今晚音乐是安慰我的最好的东西。”

    纳特飞跑出去拿来了提琴,坐在她的门外拉起来,以前他从未像这样拉过,他全身心地拉琴,这似乎使他的手指产生了磁力,而其他的孩子们则安静地坐在台阶上守着,以防再有人进屋来打扰,弗朗茨留在他的座位上,于是,可怜的乔姨在她的男孩们的安慰、服务和守卫下,终于睡着了,她有一个小时忘记了痛苦。

    两天平静地过去了,到了第三天,刚放学,巴尔先生就进来了,他手里拿着张纸条,神情既感动又高兴。

    “孩子们,我想给你们读点东西。”他说,孩子们围在他身边,他读道:

    亲爱的弗里茨哥哥,我听说你今天不打算把你的那群孩子带过来,以为我不会喜欢,请让他们过来吧,见到朋友们,就会帮助德米度过这艰难的时光,我想让孩子们听听,爸爸对我的约翰是怎样评价的,我知道,那会对他们有好处。你已教会他们唱古老的甜美圣歌,如果他们愿意唱一首,相比任何别的音乐,我更喜欢它,我会认为那很美,又适合这种场合,请让他们来吧。

    爱你们的梅格

    “你们愿意去吗?”巴尔先生看着孩子们,他们被布鲁克夫人亲切的语言和愿望感动了。

    “愿意。”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一个小时后,他们跟着弗里茨去参加约翰.布鲁克的简朴葬礼。

    那座小房子看上去和十年前梅格进去做新娘时一样安静,充满阳光,让人感到亲切。只是那时是初夏,到处盛开着玫瑰花,而现已进入早秋,枯叶凋零,树枝光秃。昔日的新嫁娘如今变成了寡妇,然而,她依然美丽,看上去很平静,她虔诚的灵魂似乎接受了一切,这让前来安慰她的人们感到些许宽慰。

    “哦,梅格,你怎么忍受下来的?”乔低声问道。她在门口带着微笑迎接他们,她优雅的举止几乎没有变化,只是更加彬彬有礼了。

    “亲爱的乔,十年幸福的生活给予我的爱,支撑着我,爱是不会消逝的,约翰比任何时候都更多地属于我了。”梅格轻声说道,她眼中流露出亲切而信赖的神色,是那么美丽,那么令人振奋,乔相信她的话,为她不朽的爱情感谢上帝。

    他们都去参加葬礼了,父亲和母亲,泰迪叔叔和艾米姨妈,白发苍苍、身体虚弱的劳伦斯老先生,还有巴尔先生、巴尔夫人带着他们的一群孩子,以及许多朋友,他们来向死者表示敬意。人们也许会说,谦逊的约翰.布鲁克在他忙碌、平静而普通的一生中没什么时间交朋友,可是现在他们仿佛从各处出现了,老的和少的,有钱的和贫穷的,高贵的和贫贱的,都有他的朋友,因为不知不觉地,他的影响让许多人都感受到了,他的美德为人们所铭记,他不为人知的慈善行为浮现出来,为他祈祷。站在棺材旁边的这一群人,要比马奇先生致的任何悼词都更有说服力,在这些人中,有他多年忠诚服务的有钱人,有贫穷的老太太们,为了纪念自己的母亲,他用自己的小商店供养她们;他给妻子带来如此巨大的幸福,死亡也无法完全破坏它;他在兄弟姐妹的心中永远占有一席之地,他的小儿子和女儿已经感到失去了他强有力的胳膊,再也不能聆听他那温和的话语;小孩子们为他们最友好的玩伴哭泣,大一些的孩子们难过地注视着这永远也无法忘记的场面。葬礼非常简朴,也非常简短,因为马奇先生努力要向他最引以为荣的儿子表示敬意与爱,他那充满慈爱的嗓音在那次婚礼上曾激动地颤抖,而现在完全说不出话来了。随着最后一声“阿门”,是长时间的肃静,只有宝宝乔西在楼上发出的轻微的声音。然后巴尔先生发出了信号,经过良好训练的童声便唱起了圣歌,歌声让人振奋,大家一个接一个加入了合唱,他们尽情地唱着,他们苦难的灵魂,带着勇敢的翅膀,伴随着甜美的圣歌,飞向了和平的云天。

    梅格听着歌声,觉得自己心情好多了,这一时刻安慰着她,因为约翰最后的安眠曲是由他非常喜爱的孩子们唱的,而且在孩子们的脸上,她看到,他们以最令人难忘的形式表现出来的美德,这个躺在他们面前已经死去的好人将长久地活在他们的记忆中,并将有益于他们的未来。黛西的头放在她的膝盖上,德米握着她的手,他带着像爸爸一样的眼神不时地看着她,打着小手势,似乎在说,“别烦恼,妈妈,我在这里。”她身边都是朋友,可以依靠,可以得到关爱,于是,坚韧虔诚的梅格抛弃了她沉重的悲伤,她感到对自己最好的帮助,便是像她的约翰那样为别人活着。

    那天晚上,在九月柔和的月光下,梅园的男孩们像往常一样坐在台阶上,他们自然地开始谈论起白天的事情来。

    埃米尔以他冲动的说话方式脱口而出:“弗里茨舅舅最聪明,劳里叔叔最快乐,可是约翰叔叔最好,和我所见过的人比较,我宁愿做他那样的人。”

    “我也是的。你听见那些先生们今天对爷爷说的话了吗?我死的时候,我也想别人那样说我。”弗朗茨后悔他以前不太欣赏约翰叔叔。

    “他们说了什么?”杰克问,白天的场面给了他很深的印象。

    “哎呀,约翰叔叔为劳伦斯先生的一个合伙人工作了那么长时间,他说作为一个生意人,他认真办事情几乎过分了,在所有事情上都无可指责。另一个先生说,约翰叔叔为他服务,任何金钱都报答不了他的忠心和诚实,然后爷爷给他们讲他高尚的品格。有一次,约翰叔叔在一个搞欺诈的人那儿谋得了一个职位,当那个人要叔叔帮他搞欺诈时,叔叔不肯,尽管给他的薪水很高。那人生气了,并说道,‘你用这样严格的原则,做生意永远都不会发财。’叔叔回答他,‘失去这些原则,我肯定不去努力发财。’他离开那个地方,找了一个更苦,收入更低的工作。”

    “好啊!”几个男孩热烈地叫起来。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像这样有意去理解和重视过这样的事情。

    “他没有钱,是不是?”杰克问。

    “是的。”

    “他在世时从没做过轰动的事情,是不是?”

    “是的。”

    “他只是个好人?”

    “就是这样。”弗朗茨有些希望约翰叔叔做过什么值得夸耀的事,因为他的回答显然使杰克失望了。

    “只是好人,这就行了,就能说明一切。”巴尔先生说,他无意中听到了后面的几句话,猜到孩子们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我来给你们讲一点约翰.布鲁克的事,你们就会明白为什么人们尊敬他,为什么他满足于做一个好人,而不是做有钱人或名人。他只是尽自己的责任,非常快乐地、忠诚地去做所有的事情。经历了贫穷、寂寞和多年的刻苦工作,使他保持着耐心、勇敢和幸福。他是一个好儿子,当妈妈需要他时,他放弃了自己的计划,留下来和她一起生活;他是个好朋友,除了希腊语和拉丁语之外,他还教会劳里许多东西,也许,对一个正直的人来说,这些都是无意中做的;他是个忠实的仆人,他使自己成为一个很有价值的人,雇用过他的人们发现难以有人能够代替他的位置;他是一个好丈夫,也是个好父亲,他那么温柔、聪明、体贴,我和劳里从他那里学到了许多东西,当我们发现他在不为人所知,而且无人帮助的情况下,为妻子儿女所做的一切时,我们才知道他是多么的热爱他的家庭。”

    巴尔先生停顿了一会儿,男孩们坐在月光里像雕塑一般,然后他又认真地,低着声音继续往下讲:“他躺在那里生命垂危时,我对他说,‘别担心梅格和小孩子们,我保证他们决不会缺少吃穿。’他笑了,握住我的手,愉快地回答,‘那倒不需要,我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他确实这么做了,因为当我们查看他的账单时,发现账目清楚,他没留下一点债务,而他存的钱,足以让梅格过着舒服和自立的生活。那时,我们才明白他的生活为什么过得那样简朴,他放弃了那么多的快乐,却不放弃行善。他还努力地工作,我担心正因为这样才缩短了他宝贵的生命。他从不为自己寻求别人的帮助,虽然他常为别人这样做,他承受着自己的担子,勇敢而平静地完成着自己的任务。他是那样的公正、慷慨和友好,没有谁能说出一句抱怨他的话。他告别了这个世界,大家发现他有那么多值得去爱、去褒奖的东西,我一直是他的朋友,为此我感到自豪,我宁愿给我的孩子们留下像他留下的那种遗产,而不是创造更多的财富。是的!朴实的美德是最好的资本,可以成为人身的立业之本,美名长存,金钱有尽,它是我们离开这个世界能够随身携带而去的唯一财富。孩子们,记住这些,如果你们想得到别人的尊敬、信任与爱戴,沿着约翰.布鲁克的足迹前进吧。”

    德米在家待了几个星期后,又回到了学校,孩子的那种开朗性情,似乎已经让他从丧父的痛苦中恢复过来了,然而他并没有忘记,这件事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深深地打下了烙印,被思想的沃土所吸收,而小小的美德在那儿迅速地生长。他就像以前一样玩耍、学习、干活和唱歌,很少有人怀疑到他有了变化,然而,乔姨发现了,因为她全身心地关注着他,并试图代替约翰的位置。对失去父亲的事他几乎闭口不言,但是乔姨在夜间常听到小床那儿发出抑制的抽泣声,她过去安慰他,他只是哭着说:“我要爸爸!哦,我要爸爸!”因为父子之间的纽带非常脆弱,纽带断了,孩子的心就会流血。然而,时间让他慢慢恢复了平静,他逐渐地感到他并没有失去爸爸,只是在一段时间内见不到他的面了,他一定会再找到爸爸的,爸爸还会像以前一样健康、强壮和快乐,虽然在他们相遇之前,他的小儿子要在他的坟上看见翠菊花盛开许多、许多次。德米坚定地相信这一点,他从中获得了帮助和安慰,因为,他满怀着柔情,渴望见到自己的父亲,他要努力做个好孩子。

    外部的变化也引起了内部的变化,在几个星期内,德米似乎长高了,他开始放弃一些孩子气的游戏。他并不像一些男孩所做的那样,不是因为他耻于做那些游戏,而是仿佛他长大了,他需要做些具有男子气的事了。他开始学起讨厌的算术,他坚持不懈地学,姨父感到很高兴,虽然他不理解他的怪念头,后来德米说了出来:

    “等我长大了,要像爸爸一样当个簿记员。我必须掌握数字和别的事情,否则,我就不能记下漂亮整洁的分类账。”

    还有一次,他满脸严肃地来找他的姨妈,他说:

    “小男孩挣钱能干什么?”

    “为什么这么问,宝贝儿?”

    “我爸爸让我照顾妈妈和小女孩们,我也想这么做,可是我不知道怎样开始。”

    “他不是指现在,德米,而是指以后,等你长大了。”

    “可是如果可以,我希望现在就开始,因为我想我应该挣些钱为家里买些东西。我已经十岁了,别的男孩并不比我大,有时也挣一些便士。”

    “嗯,那么,如果你去收集所有的枯叶,把它们盖在草莓苗床上,我就为这活付你一美元。”乔姨说。

    “那不是一笔很大的数目吗?我一天就能干完,你得公平交易,别付得太多,因为我想真正地挣钱。”

    “我的小约翰,我会公平交易的,不会多付一便士。别干得太累了,这件活做完,我会找些别的活让你做的。”乔姨说,小家伙渴望帮助别人,像他一丝不苟的父亲一样具有正义感,这使她非常感动。

    收集树叶的活儿干完后,许多车木条片从树林里运到了棚屋,他又挣了一美元。然后,德米帮着给课本包上封皮,晚上,他在弗朗茨的指导下耐心地干着活,不停地包着每一本书,他不要任何人帮忙,心满意足地获得了工资,在他眼里这些脏兮兮的钞票变得十分耀眼。

    “现在,我为她们每人挣了一美元。我想自己把我的钱给妈妈送去,这样她就会知道我听了爸爸的话。”

    于是,德米忠实地去朝见妈妈,妈妈收下了他的微薄所得,将之视为珍宝,若非德米恳求她为自己和女孩子们买些有用的东西,她是不会用它的,德米觉得那两个女孩应由他来照管。

    这事让他感到非常幸福,虽然一段时间他经常忘了自己的职责,但帮助家人的愿望仍然存在,而且随着他的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增强了,他总是带着自豪的神态温和地说起“我的爸爸”,他常说“别再叫我德米了,我现在是约翰.布鲁克”,仿佛在宣称他具有一个充满荣誉的头衔。就这样,一个目的,一种希望使他变得坚强,这个十岁的孩子开始面对世界,爸爸在他的记忆里是那么的睿智和温和,他接受了爸爸留给他的东西,那就是一个诚实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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