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透明的思念-2008年05月13日 沿途初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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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充满过客的地图,你一步,我一脚,将原本空无一物的地图踩到绚烂多彩。也有人说,每个人的过客总会停留,他们扮演着你感情寄托的对象,陪你走过一段时期。还有人说,每个人总会牢牢地记住那个最刻骨铭心的过客,然后在拥挤的人群中,去寻找他的身影。

    十年之后的你与十年之后的我,或许站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那时候你会记得那个叫“段青阳”的少年陪你走过这漫长而又平凡的三年吗?还是我的背影在你的记忆中完全散开,化为一个可以回忆的符号?

    “段青阳,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眼熟啊?”当你跑下楼梯,扑向我的时候,你质疑地看着我,问:“段青阳,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呢?”当我摇头的时候,你会牵着我的手说:“一定是你上辈子欠了我,要不然就是我上辈子为你付出太多。”

    “我达达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段青阳,段青阳,你一定有个秘密对不对?

    “对不对?”

    林涵,我有一个秘密,一个无法告诉你的秘密,但是,我想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你会知道的。

    1

    有些事情和进了肚子里的食物一样,即使被胃液淬毁,也依旧拥有细小的分子状态,等到第二天或者更久一点,完全融入你的身体之中,成为你的一部分。

    当我和兰兰说这些的时候,我越发觉得那些看似狗屁不通实则却有那么一点儿意思的句子,好像真的可以给人一些启迪。

    兰兰莞尔一笑说:“你是说像那句‘人过了十八岁,生活就像翻书,一眨眼就从礼拜一翻到了礼拜五’吗?”

    我点点头,然后把沙拉酱放进她的购物篮里,一起往收银台走去。

    兰兰说得没有错,过了十八岁,我们的人生变得越来越快。

    一觉起来,好像兰兰已经换了五套衣服,不对,应该不止五套衣服,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她的牛仔裤搭白T恤,单纯得像是从象牙塔里跑出来的高中生。

    自从大二开学,我就常常跑到兰兰这里来蹭饭,有时候她弄,有时候我弄,她喜欢把做好的菜都拍下来。那天,我懒得回寝室,就和兰兰窝在房间里看电视,她说A男一定会和B女在一起,然后我们就开始争执起来,最后,兰兰说:“涵涵,我恋爱了。”

    任逍遥是在傍晚时分到达破旧小楼的,他提着一个没有熟透的西瓜,穿着高中生喜欢的耐克鞋,有些木讷地敲门。刚开门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是谁,直到他问:“兰兰学姐在吗?”我才反应过来。这个轮廓普通、笑容腼腆的男孩就是兰兰常和我说的任逍遥。

    “他哥叫任我行,他叫任逍遥,我猜他爸妈肯定很喜欢看武侠小说,不过说起来这样侠骨柔情的名字不是很有特点吗?”当兰兰第一次和我提到他的时候,正巧两个由我接待的学妹礼貌地叫了我一声“学姐”,兰兰突然又沉默了。走了一会儿,她说:“原来我们都是学姐了,好像一下子从高中生变成了市井大妈的感觉。”

    任逍遥是兰兰唯一接待的新生。那天兰兰原本是去挂失学生证的,却在行政大楼门口遇到了拖着行李四处张望的任逍遥。按照常理,兰兰是根本不会做迎新的工作的。这个时间除了她,我、芸欣还有刘希都忙里忙外,期待着一张张天真的面孔,当然,芸欣是为了一张张稚嫩又帅气的面孔。兰兰打电话给我,问我有没有时间,因为一个小孩赖上她了。那时候我正在距离兰兰十万八千里的市区银行——因为一个新生忘记取现金交保险费,而校内取款机都刷爆了,我只好奔赴市里。

    “那实在没有办法,就只有我了?”

    “你可以的!”我一面给兰兰鼓气,一面帮新生提着千斤重的行李。

    至于他们俩是怎么度过那个下午的,我当时累得完全忘记问一问。

    当我回过神来,任逍遥正端着一杯热茶不知所措。

    “不要那么拘束,兰兰很快就回来了。”

    “嗯。”腼腆的男生真叫人喜欢,难怪这么怕麻烦的兰兰当时会接手这个孩子的迎新任务。

    “学姐,那个,”他指了指堆在房间一角的快递袋,确实已经很久没有收拾了,我连忙跑过去将那些快递袋收起来,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那天兰兰回来之后,任逍遥丢下一句“兰兰学姐,这是我买来的西瓜”就走了。原来他等了大半天就是为了说这句话,顿时让我非常感动。但兰兰切西瓜的时候,说:“其实人家是怕你独吞了,才等到我回来的。”

    我皱着眉,塞了一块切好的西瓜在她嘴里。“勾引学弟的学姐可不是好学姐啊。”

    “你是在说你吗?”兰兰斜眼看着我说。

    “……”

    因为兰兰宅在家,大二的课比大一又少了很多,我常常来兰兰这里,有时候我们两个人对着电脑淘宝,一天就过去了。每次快递员送货,我们大包小包地往屋里搬东西,快递员都要好奇地问一句:“最近生意好吗?”

    我白了兰兰一眼,兰兰却非常镇定而妩媚地说:“下次大哥可要送快点,不然客人都要怪罪我们的。”

    我的嘴角抖了抖,然后快递师傅被吓跑了。上楼的时候我扯了扯她的衣服,说:“别人以为我们是卖衣服的。”

    兰兰却背对着我继续走,甩下一句:“但他那眼神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吧。”

    没有想到第二个礼拜,派送员就换成了木讷小生,或者说,木讷的任逍遥同学。当我接过快递准备签字的时候,猛然发现这个戴帽子的快递员我见过。

    “你!”

    “学姐,你好。”他有礼貌地鞠了一个躬,然后说,“请在这里签字。”

    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差点签错了地方。

    “以后学姐们买的东西,我会尽快送到。”

    我像看见了稀有动物一样捧着快递上楼,然后深呼吸一口气,对兰兰说:“他来监视我们了!”

    “阿汤哥?”兰兰停下手里化妆的动作。

    我把快递扔在沙发上,说:“任大侠!”

    “嗯?”

    “他还真是观察仔细啊,看到我们房间角落的快递袋就知道我们有网购的习惯,这样接近你,哎呀,兰兰,你又去祸害小学弟,会下地狱的。”

    兰兰揽过我的肩膀说:“任大侠说江湖太大,行侠仗义惯了,见到的姑娘也多,不过最近遇到一位仙姑,却是江湖上没有的品种。”

    “其实是狐狸精变的吧?”

    “你知道得太多了,不怕我用迷迭香控制你跳钢管舞吗?”

    “我也有千年修行,谁怕谁!”

    我靠着兰兰,问:“其实你们在一起了对吧?”

    兰兰反驳道:“你以为是你跟段青阳吗?”

    话题突然在这个地方戛然而止,我没有再说话,兰兰则去厨房泡了一杯咖啡。

    很多时候,段青阳如果晚上没课又正巧遇见我想回寝室,他会站在兰兰家楼下等我。兰兰站在阳台上晾衣服,看见站在榆树下踢石子的段青阳就会朝客厅叫我一声:“你家段公子来了。”

    自从任逍遥出现在我们的生活圈子中后,我们的称呼全部变成了“小姐”、“公子”、“大侠”、“夫人”甚至“妖孽”等等。原本看连续剧的笑容一下没了,兰兰催促着我说:“快点走,这个回寝室在网上看。”其实比起在网上一口气看完喜欢的剧集,我更愿意跟着电视一集一集地追,因为那种未完待续又特别期待的情绪会让我第二天充满精神。

    兰兰说:“你这就是自虐,自虐知道吗?就是一边点着蜡烛,一边朝自己手上滴蜡,然后开心地说‘好舒服’,你就是这样。”

    我背着包走在段青阳的旁边,一开始他笑着说:“今天我们班那个男生居然走到女厕所去了,笑死了。”很快他又说:“前几天一个女生站在阳台上表白啊,把我们整栋楼的男生都吵醒了。”但是我却没有什么反应。到后来,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

    这几乎成了我们之间的默契。段青阳在送我回寝室的那段路上,总会找一些话题,但是总在我“嗯”“哦”之类的语气词下无法继续。

    两个月前,段青阳拉着我的手,趁着星光还没有洒满大地,我们拥入那些举着荧光板和海报的歌迷队伍中。因为害怕和我走散,段青阳一直没有松开手,我们站在最高的观看台,然后他问:“会不会太高了?”其实我根本没有在乎这些。随着灯光渐渐暗下去,人们的呐喊不断侵袭我的耳朵。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低沉的声线一下子让全场安静下来,“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明明是与我无关的事情,可是,却突然被歌词深深打动了,“最怕回忆突然翻滚绞痛着,不平息。”

    “最怕突然,听到你的消息。”

    我的眼泪落了下来,不是说,如果不开心,听听他们的歌,心情一下子就会好起来吗?可是,为什么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十六岁的时候,第一次看见段青阳,因为笔挺而整齐的粉笔字让我一下子记住了他的名字;十七岁的时候,因为害怕黑,少年打着电筒送我回家;十八岁的时候,两个人总是吵架总是不服气,总是追着闹着,又害怕失去彼此。我偷偷看过他趴在桌上偷懒睡觉的样子,偷偷跟着他走了一段又一段的路,偷偷地和他较真,害怕他总是会用他会做而我不会做的数学题来嘲笑我。

    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十八岁之后,好像人生就完全变了个样子。

    “林涵。”

    “你,”我抬头看着他,忽略掉周围的一切,“你为什么要说谎呢?”

    “……”

    “他在我心中是无法替代的,你知道吗?”

    段青阳的眼神和舞台上的光一样暗了下去,他始终没有放开我的手。

    “我可以确定他是陪我走过十六、十七、十八岁的人,但是我却不能确定你是陪我走过十九、二十岁的人。”

    “可是林涵,你口中的段青阳真的存在吗?”

    我喜欢过的人叫段青阳,他总是喜欢淡淡地微笑,他不太爱说话,也总是惹我生气,但是有他在的地方,我总是可以放松很多,好像一切都不用担心。他知道晚自习结束的时候送我回家,他知道我喜欢吃草莓讨厌吃香菜,他还喜欢说我是天底下最笨又最讨人喜欢的女孩子。一切都是历历在目的片段。

    “你从头到尾一直说要找的人真的存在吗?”段青阳有些担心地看着我,我讨厌那样的表情,好像我在说谎,好像我是一个有幻想症的人,好像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见过段青阳一样。

    “存在,他存在!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别自以为是好吗!”

    段青阳没有再说话,他放开了我的手,好像放开的是他一直以来的执念。

    我记忆中的段青阳真的存在吗?会不会真的只是我的一场梦呢?

    快到寝室的时候,段青阳突然喊我:“林涵,你等等。”

    就在我回头的瞬间,他轻轻地吻了吻我的额头,他说:“其实,每天就这样陪你走一段路,我就心满意足了。”

    十八岁湛蓝而明澈的天空,好像在这一秒消失了。

    那天夜晚,我抱着双膝听完了五月天的最后一首歌,我听见他们唱:“错错错错,错,错错错,我们的爱,到最后,算什么……”

    2

    入冬之后,我窝在兰兰家不想出门。任逍遥成了兰兰家的常客,因为任逍遥除了兼职快递员还兼职起了外卖小生。我和兰兰在家盖着被子看电影,等老师点名才匆匆跑过去报个到,天气一冷就更懒得动,一个电话任逍遥就出现在门口了。他每次都红着小脸揭开帽子,然后把热腾腾的饭菜递到我们手上,说一句“你们慢用”,然后礼貌地关上门,跑了出去。

    有一次兰兰趴在阳台上对任逍遥说:“回头我打电话给你们老板,给个五星好评,让他给你加薪。”

    兰兰刚说完,任逍遥就撞到电线杆上了。

    大家都知道任逍遥看上兰兰了,而这件事,当事人自然比我们这些旁观者更清楚。但是兰兰说:“不行,到现在我都觉得姐弟恋是有违伦理的事情。”

    我当时真想给她一巴掌,明明说着“有违伦理”却依旧“拈花惹草”的人,非她莫属。直到任逍遥出了事,她才良心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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