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思想在宋代发展演变为程朱理学。南宋后期,由于封建统治者的重视,理学在南方得到广泛的传播。但在金朝统治下的北方,儒生们讲究的是辞章歌赋,几乎很少人知道理学。
金朝灭亡后,大蒙古国与南宋对峙。窝阔台汗七年(1235年),由蒙古贵族阔出率领的一支军队,南下掠取汉水流域各地。当攻克德安时,由于当地居民曾进行抵抗,蒙古军便对全城居民大肆杀戮,但是被俘虏的儒生,均可免死。①(参见姚燧:《牧庵集》卷四,《序江汉先生死生》)从刀下逃得性命的儒生中,有一人名叫赵复,他全家都遭杀害,只有本人因为精通程朱理学,虽为俘虏,但很快便受到重视,被请到燕京,开办太极书院。赵复在书院中讲授“程朱二氏性理之书”,“学徒从者百人”②(姚燧:《牧庵集》卷一五,《姚文献公神道碑》)。他还著述了《伊洛发挥》、《希贤录》等书,阐述程朱理学的基本观点。③(参见杨弘道:《小亨集》卷六,《送赵仁甫序》)后来,他被公认为元代北方理学的开山祖,著名的理学家许衡、姚枢等人都受到赵复的影响。太极书院对于在北方传播理学起了重要的作用。
忽必烈建成大都后,在至元二十四年(1287年)正式建立国子学,作为全国的最高学府。国子学在大都东城崇仁门内,东边是孔庙,西边与大都路总管府相去不远。国子学的负责人最初是许衡,后来相继由许衡的门徒充任,他们都以程朱理学作为基本教材。国子学的学生,学成后在大都充任中高级官僚,这就保证了理学得到更为广泛的传播。元代中期,元朝政府恢复科举制度,在许衡的儿子许师敬以及他的一些门徒主持下,规定专试经学,不用辞、赋,以程朱注解的《四书》、《五经》为主。先由各地举行乡试,录取部分合格者,再到大都举行会试,每届中选者数十人,多者百人。由于教育和科举考试制度实行了这些改革,从而使理学在思想文化领域中占有了绝对的统治地位。
“儒者可尚,以能维持三纲五常之道也。”①(《元史》卷二六,《仁宗纪三》)元仁宗这句话,确实道出了元朝统治者尊崇理学的目的所在。一句话,就是为了从思想上巩固封建统治。
二、宗教
元朝统治者对各种宗教原则上采取兼收并蓄的态度,因为他们懂得,不管哪一种宗教,都能起麻醉人民、巩固统治的作用。但在各种宗教中,他们最重视的是佛教,其次是道教,最后是伊斯兰教和基督教等。这完全是根据这些宗教的势力和影响的大小,从而采取不同态度的。
佛教内部有各种不同的派系。在金朝统治下的北方,佛教禅宗中的临济宗势力很大。蒙古贵族消灭金朝统治中原以后,极力拉拢临济宗的上层僧侣海云等人。海云长期居住在燕京大庆寿寺,从蒙古大汗到燕京的断事官们,都对海云尊崇备至,蒙元政权在中原采取的某些措施,事先都征求海云的意见。②(参见释念常:《佛祖历代通载》卷二一)海云死后,葬在大庆寿寺的西南隅。元世祖忽必烈建大都城,海云及其弟子可庵的骨塔“适当城基,势必迁徙以遂其直”,忽必烈专门下令“勿迁,俾曲其城以避之”③(《元一统志》卷一,《中书省·大都路·古迹》)。从这件事可以看出统治者对临济宗重视到了何等程度。从海云住持以后,大庆寿寺一直被认为是临济宗的中心,有“禅宗第一刹”之称。元朝中叶,统治者还专门赐予大庆寿寺住持以荣禄大夫、大司空的官爵,授予“临济正宗之印”①(赵孟:《松雪斋文集》卷九,《临济正宗之碑》)。除了临济宗之外,禅宗中的其他宗派以及佛教其他教派也都有一定势力,但影响较小。
随着全国的统一,吐蕃地区的藏传佛教开始传入大都。元朝统治者为了加强对吐蕃地区的控制,于是极力推崇藏传佛教,“百年之间,朝廷所以敬礼而尊信之者,无所不用其至”。藏传佛教的首领被封为帝师、国师,“虽帝后妃主皆因受戒而为之膜拜”。在统治者大力提倡下,藏传佛教势力日盛,远远超过了包括临济宗在内的佛教其他宗派。藏传佛教某些僧侣“怙势恣睢,日新月盛,气焰熏灼”②(《元史》卷二〇二,《释老传》),横行霸道,甚至任意杀人,给大都人民带来了深重的苦难。
大都南城的许多前代建造的佛寺,在元代依然香火繁盛。海云曾数次在昊天寺“建大会为国祈福”③(释念常:《佛祖历代通载》卷二一)。弘法寺以收藏经版、刊印藏经著名,在元代经版屡经补雕,“校正讹谬,鼎新严饰”④(释念常:《佛祖历代通载》卷二二),“极校雠之善”⑤(程钜夫:《雪楼集》卷二一,《奉圣州法云寺柔和尚塔铭》),继续得以刊行。大都新城落成后,元朝皇帝、皇后、贵族、官僚等不断建造新寺。每朝皇帝即位,立即营建新寺,成了一种惯例。因此,大都寺庙比起前代来,数量更多,规模更大。元代新建的寺庙中最有代表性的有大护国仁王寺(大都城西高梁河畔,忽必烈皇后所建)、大圣寿万安寺(平则门内,即今白塔寺,忽必烈时建)、大天寿万宁寺(大都城中心,元成宗所建)、大承天护圣寺(西郊玉泉山脚下,元文宗所建)等。这些寺院僧徒众多,占有大量劳动人手,在政治上、经济上都有很大的势力。
藏传佛教传入之后,带来了他们所尊奉的摩诃葛剌佛。这种神像状貌狰狞,祭祀仪式神秘,在宫廷和一些由藏传佛教僧侣掌握的寺院中都很风行。这是摩诃葛剌神历史上第一次进入北京。随着元朝的灭亡,藏传佛教势力的衰落,对摩诃葛剌神的尊奉也销声匿迹了。到了清代,才再次兴盛起来。
道教的势力和影响仅次于佛教。金朝末年,全真道在北方兴起,很快就成为道教中最有影响的一个宗派。成吉思汗西征时,曾把全真道首领丘处机召到中亚。丘处机从中亚返回华北,被安置在燕京的太极宫,不久,太极宫改名为长春宫,白云观在当时是长春宫的一个部分。长春宫自此成为全真道的中心。全真道依仗统治者的庇护,不断扩展势力,以致屡次和佛教发生冲突。两者之间常为争夺庙观和财产互相斗殴,有一次,“长春宫里先生每(道士们———引者)”为了与“和尚每争夺观院”①(《通制条格》卷二九,《僧道》),出动五百多人拿着棍棒打架。统治者为了解决佛道两教的矛盾,先后三次召集两教代表人物进行辩论,第一次在漠北和林,第二次在上都开平,第三次在大都。统治者权衡得失,决定偏袒佛教,于是有的道士被勒令削发为僧,个别闹事的道士还被处死,除《道德经》外的其他道教经典也被勒令烧毁。②(参见释祥迈:《至元辨伪录》)至元十八年(1281年)十月,还专门在大都南城悯忠寺举行了焚烧道藏伪经杂书的仪式。但是,元朝统治者的意图,不过是稍稍压抑一下道教的势力,并不是想加以取缔。所以,在规定“佛在道前”之后,道教仍保持一定的地位。大都全真道道观见于记载的即达二十余所。③(参见《元一统志》卷一,《中书省·大都路·古迹》)其首领依旧“世奉玺书袭掌其教”④(《元史》卷二〇二,《释老传》),并得到元朝政府赐予的种种封号。此外,北方原有的道教宗派真大道、太一道,在大都也都有自己的道观,和宫廷有一定的关系。元灭南宋以后,南方以江西龙虎山为中心的正一道传入大都。正一道在道教各宗派中历史最为悠久,在江南影响很大,所以元朝统治者也多方加以笼络,专门在大都为之建立道观,名为崇贞万寿宫。正一道首领张留孙、吴全节等,都深得统治者宠任,在政治上也有相当大的影响。
除了佛教、道教之外,在大都流行的宗教还有基督教、伊斯兰教和蒙古人原来信奉的萨满教等。欧洲教会曾向大都派遣过教士,据这些教士报道说,大都有基督教教堂,还有不少信徒。元朝政府专门设有管理基督教事务的崇福司,说明基督教在当时确实颇为流行。元代诗人张昱在描写大都风俗习惯的诗中讲到:“十字寺神呼韩王,身骑白马衣戎装。手弹箜篌仰天日,空中来仪百凤凰。”①(张昱:《张光弼诗集》卷三,《辇下曲》)十字寺应该说的是基督教教堂。在房山,就发现有至正二十五年(1365年)的景教(基督教的一支)十字寺碑。②(参见明义士:《马哥孛罗时代在中国的基督教》,载《齐大季刊》,3/5)景教僧侣称为也里可温,还曾进入宫廷,举行宗教仪式。③(参见《元史》卷三二,《文宗纪一》)张昱还写道:“花门齐侯月生眉,白日不食夜饱之。缠头向西礼圈户,出浴升高叫阿弥。”④(张昱:《张光弼诗集》卷三,《辇下曲》)这首诗讲的则是伊斯兰教的宗教仪式,前两句讲的是斋月,后两句讲的是礼拜。它反映出元代大都确有清真寺存在。据北京牛街礼拜寺保存的阿拉伯文石刻记载,有邛尔塔尼和阿礼两人元初来大都传教,前者卒于1280年,后者卒于1283年。⑤(参见《北京牛街礼拜寺两方阿拉伯文的石刻》,载《文物》,1961(10))大都当时有不少回回人户,一定也有伊斯兰教教士和清真寺,这是很自然的,萨满教主要信奉者是蒙古人,“毡车毡俑挂宫灯”⑥(张昱:《张光弼诗集》卷三,《辇下曲》)。元朝统治者曾经“为蒙古巫觋立祠”⑦(《元史》卷三三,《文宗纪二》),就是为萨满教建立庙宇。
三、绘画、建筑和雕塑
元代是我国绘画史上一个兴旺发达的时期。根据元末夏文彦《图绘宝鉴》一书的统计,元代知名画家将近二百人。其中有较高成就的,约有四五十人。在这四五十人中,有一部分是大都人,如高克恭、李衎、李士行、何澄等:还有不少人曾经在大都生活和创作,时间较长的有赵孟、商琦、王振鹏(王朋梅)、刘融(刘伯熙)、张彦辅、李肖岩、陈芝田等,时间较短的有柯九思、赵雍、朱德润、唐棣、王冕、方从义等。因为这些画家的活动,大都的画坛呈现出繁荣的局面。
元朝的多数统治者,都对绘画采取保护和提倡的态度。后期的几个皇帝(元仁宗爱育黎拔力八达、元文宗图帖睦尔、元顺帝妥懽贴睦尔等)在这方面特别热心。影响所及,一些高级贵族如鲁国大长公主之流,也附庸风雅,俨然以艺术保护人自居。不少画家因为作品博取统治者的赏识,就得到一官半职,或者得到破格提拔。大都画坛人才辈出,和统治者的提倡,有很大的关系。
大都画坛的一个特点是几乎各种科目上都有在全国首屈一指的名家,如山水画方面有赵孟、高克恭、商琦等,鞍马画有赵孟、张彦辅等,界画有何澄、王振鹏等,竹木画有李衎、李士行、王冕等,人物肖像画有李肖岩、陈芝田等。他们的作品,代表了元代我国绘画的水平。
大都画坛的另一个特点是壁画的盛行。上自宫廷,下至贵族、官僚府第和寺观,都是这样。名画家如商琦、李衎、唐棣、张彦辅等,都从事壁画创作。壁画的内容,以山水、竹木为主。例如,李衎、唐棣、商琦都曾为宫廷嘉禧殿作壁画,张彦辅曾“奉敕写钦天殿壁”①(危素:《危太朴文集》卷三,《云林图记》)。李衎、商琦还奉统治者之命,共同为寺观画壁,“一时京都传盛事”②(丁复:《桧亭集》卷二,《题息斋行为袁仲芳赋》)。可惜,这些壁画作品,今天都不可复见了。③(有一种流行的观点,认为元代壁画衰落,文人画家已不屑为之。这种看法其实是不确的。)
在上述这些画家中,有的就以大都景色为题材进行创作,如王振鹏的界画《大都池馆图样》。①(参见张昱:《张光弼诗集》卷二,《题王朋梅界画<;大都池馆图样>;》。)刘融曾奉诏写畿县,“偏图形胜到岩壑,直干交柯每盈卷”②(虞集:《道园遗稿》卷二,《题游弘道所藏刘伯熙画》)。但是,这些作品都没有流传下来。传世的元代作品《卢沟伐木图》(中国历史博物馆藏),描绘了大都西南卢沟桥一带景色,可惜作者已不可考了。
14世纪前期,高丽名作家、诗人李齐贤几次来到大都,与中国一些诗人、画家结下了亲密友谊。后来他曾在一首诗中写道:“昔与姑苏朱德润,每观屏障燕市东。”③([高丽]李齐贤:《益斋集》卷四,《和郑愚谷题张彦辅<;云山图>;》)接着,诗中对一些画家作了评价。可以看出,大都画坛是很活跃的,经常互相观摩,进行讨论。李齐贤参加了这些活动,更是中朝两国文化交流史中的佳话。
绘画之外,建筑和雕塑也有很大的成就。整个大都城,就是一个完整的艺术品。由尼波罗匠师阿尼哥主持兴建的大圣寿万安寺的白塔,以及由无名工匠修建的居庸关过街塔等,别具风格,为大都增添了光彩。阿尼哥不仅是一个建筑师,而且是一个雕塑名手。他传入了“西天梵相”④(“西天梵相”指阿尼哥传入的尼泊尔佛像铸造样式,作风接近印度后期笈多时代,但又有自己特点。(《关于古代中国与尼泊尔的文化交流》,载《历史研究》,1962(3))),对我国的佛教艺术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大都宝坻人刘元,是另一个塑像名家。他原来是个道士,从青州把道录(下级道官———引者)学艺,后来又跟阿尼哥学“西天梵相”,综合汉族传统工艺和尼波罗工艺之长,号称“绝艺”。凡是大都及上都著名寺庙“有塑土范金抟换为佛者,一出正奉(刘元官品正奉大夫———引者)之手,天下无与比者”。元朝统治者甚至下令,“非有旨不许擅为人造它神像”⑤(虞集:《道园学古录》卷七,《刘正奉塑记》)。这种规定,反映出当时对刘元技艺的重视,但也阻碍他的技艺的进一步发挥。令人可惜的是,这样一位杰出艺术家的作品,竟然没有一件流传下来。居庸关过街塔基座内部的大理石浮雕四天王等像,神态生动,线条细致,是我国雕塑史上的杰作。
四、诗歌、小说和杂剧
大都是全国的政治中心,许多文人为了寻求政治上的出路,常常到这里来活动。元代诗歌方面的一些代表人物,如前期的元好问、郝经等,中期的赵孟、虞集、马祖常、揭奚斯、杨载、范梈等,后期的朱德润、柯九思、萨都剌、王冕、张昱、欧阳玄、迺贤等,都曾在大都生活过。他们写下了不少描写大都的诗篇,如柯九思的《宫词》、张昱的《辇下曲》、欧阳玄的《渔家傲·南词》、胡助的《京华杂兴诗》等,对于我们了解大都各方面的社会生活,都有一定的价值。
在大都居留的诗人中,有不少属于兄弟民族,如哈剌鲁人迺贤、蒙古族汪古部人马祖常、畏兀儿人贯云石、回回人萨都剌等,他们在使用汉族诗歌形式进行写作方面,都有较高的成就。各兄弟民族之间的文化交流,众多的兄弟民族诗人的涌现,丰富了大都文化的内容,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我国民族融合的情况。
高丽的中文教科书《老乞大》中讲到,在大都购买的书籍中有《三国志评话》。《朴通事》中也说:“我两个部前买文书去来。买甚么文书去?买《赵太祖飞龙记》、《唐三藏西游记》去。”下面接着介绍了《唐三藏西游记》中孙行者在车迟国和伯眼大仙斗法的故事,和明代吴承恩的《西游记》已很相近。可见,当时在大都评话小说是很盛行的。有的评话小说很可能就出于大都作家之手。这些评话小说为明代长篇小说的创作提供了很好的基础,在我国小说发展史上具有重要意义。
元代杂剧在我国文学史和戏剧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它的出现,标志着我国古代的戏剧艺术已趋于成熟。大都在杂剧的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占有特殊重要的地位。在这里涌现过一批著名的杂剧作家,还有不少杰出的演员。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大都是杂剧的摇篮。
根据元朝后期作家钟嗣成《录鬼簿》一书的记载,“前辈才人有所编传奇行于世者”,元代前期的杂剧作家,共五十六人,其中籍贯大都的有十七人。通常所称“元曲四大家”中,大都人就占了三个,即关汉卿、马致远和王实甫。此外,如庾吉甫、杨显之等,也都有较高成就。还有不少杂剧作家,如白朴、高文秀等,虽然不是大都人,但都长期在大都生活和创作。大都剧坛,人才辈出,呈现出夺目的光彩。
在大都的杂剧作家中,关汉卿占有特殊重要的地位,“驱梨园领袖,总编修师首,捻杂剧班头”①(①《录鬼簿》卷上)。他一生创作的杂剧在六十种以上,但大多已经散失,传世的只有十余种。他的作品反映了元朝统治的黑暗,人民生活的困苦,塑造了多种多样令人难忘的人物形象。他的代表作《窦娥冤》,是对当时社会的血泪控诉,在我国文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另一个大都剧作家王实甫,也有很高的成就,“《西厢记》,天下夺魁”①(《录鬼簿》卷上),几百年来,一直受到人们的赞赏。
大都的著名女演员,有珠帘秀、顺时秀、天然秀、赛帘秀、燕山秀(均为艺名)等。珠帘秀本姓朱,她的“杂剧为当今独步”②(夏伯和:《青楼集》),名震一时。赛帘秀、燕山秀等,都是她的门徒,后辈都尊称她为朱娘娘。顺时秀原名郭顺卿,元代中期也很有名,“教坊女乐顺时秀,岂独歌博天下名!意态由来看不足,揭帘半面已倾城”③(张昱:《张光弼诗集》卷三,《辇下曲》《辍耕录》卷四《广寒秋》中也提到了她)。大都著名的男演员有魏、武、刘三人,“魏长于念诵,武长于筋斗,刘长于科泛(表演动作之意———引者)”,后代乐人“皆宗之”④(陶宗仪:《辍耕录》卷二五,《院本名目》。按,有人说“长于科泛”的刘即《录鬼簿》中提到的刘耍和,但也有不同意见。)。可惜他们的名字都没有流传下来。演员大多属于教坊司管辖,称为乐人。他们的社会地位很低,受到统治阶级的轻视。元朝政府规定:“承应乐人呵,一般骨头休成亲,乐人匹配者。”⑤(《元典章》卷一八)因此,乐人夫妻双方,往往都是演员,而且世代相袭。教坊司管辖的乐人,除为宫廷官府服役外,还常常应召为贵族、官僚以及民间演出。《朴通事》一开头就记载三十个人举行筵会,“着张三去,叫教坊司十数个乐工和做院本诸般杂技的来”,“弹的们动乐器,叫将唱的根前来着他唱”。元代杂剧和戏文中提到演员怕官府“唤官身”⑥(杂剧《汉钟离度脱兰采和》,戏文《宦门子弟错立身》),就是因为他们隶属于教坊司,必须先为宫廷、官府服役,然后才能为他人演出。此外,还有一些不属于教坊司管辖的民间剧团,在城乡巡回演出。
杂剧作者在当时习惯称为才人,他们组织的团体称为书会。当时大都就有书会存在。剧本编成后,往往加以刊印,公开发行。流传下来的元代杂剧刊本常见“大都新编”字样,说明当时大都是刊印杂剧剧本的一个中心。这和大都剧作者的众多和演剧活动的兴盛是分不开的。在大都的演员中,也有人参加编剧工作,著名的有赵文殷、张国宾等。他们有时还和其他作者联合进行创作活动,例如“元贞书会李时中、马致远、花李郎、红字公(指红字李二———引者),四高贤合捻《黄粱梦》”①(《录鬼簿》卷下)。李时中和马致远都是小官僚,花李郎、红字李二是乐人。演员直接参加剧本的创作,对于杂剧的发展,无疑起了积极的作用。
五、民间技艺
休凭口舌慢矜夸,看取当场戏险家。
剑鞘高竿斜复正,喧声百万动京华。
险艺呈来已数回,弄人鼓笛莫相催。
当筵一博天颜喜,百尺竿头稳下来。②(胡祗遹:《紫山大全集》卷七)
这是元代诗人胡祗遹所咏《小儿爬竿》诗。爬竿是一种杂技项目,当时在大都十分流行,曾经进入宫廷表演,演出时有鼓、笛伴奏。③(元代另一个诗人李庭描写爬竿道:“鼓笛喧填四面催,飞猱健捷几千回。平生技艺都呈尽,百尺竿头稳下来。”也提到鼓、笛。)除了爬竿之外,还有不少其他杂技项目,例如《朴通事》提到,去勾栏中看杂技,“也有丢棒的,一个高卓儿上,脱下衣裳,赤条条的仰白着卧,一托④(一托指一人伸开左右手的长短)来长短、停柱来粗细、油红画金棒子,放在他脚心上转,脚背上转,指头上转,吊下来踢上去,丢的只是眼花了”。可见,北京的杂技,有着悠久的传统,早在元代就很兴盛了。
说唱技艺在大都也很盛行。当时把各种说唱技艺统称为“唱词”,见于元代官方文书的有琵琶词、货郎儿、词话等名目,都是由表演者说唱故事,但曲调和伴奏乐器有所不同。这些说唱技艺在城乡广泛演出,有很大吸引力,“聚集人众,充塞街市”。但却常常被封建官府无理禁止。
大都城内“人烟辏集处”,还常常有人表演“傀儡戏”。这种民间技艺一度也进入宫廷,但立即遭到了封建官僚的反对。
相扑(摔跤)是大都民间流行的一种体育活动,常常举行公开表演。也正是胡祗遹,写下了《相扑二首》:
满前丝竹厌繁浓,勾引眈眈角抵雄。
毒手老拳毋借让,助欢鼓勇兴无穷。
臂缠红锦绣裆襦,虎搏龙拿战两夫。
自古都人元尚气,摩肩累迹隘康衢。①(胡祗遹:《紫山大全集》卷七)
六、科学技术的成就和中外科技交流
大都在文学艺术方面聚集了许多人才,在科学技术方面也有不少杰出的专门家。郭守敬就是其中的代表。他是邢台(今河北邢台)人,13世纪60年代起一直在大都生活和工作,为科学事业辛劳了六十多年,元仁宗延祐三年(1316年)逝世。郭守敬在水利、天文历算等方面都有很高的成就,代表了当时世界的先进水平。大都的通惠河工程就是他主持设计的。他在前代基础上,设计制造了简仪、仰仪和高表等天文仪器。简仪、仰仪等天文仪器一直保存到清初,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毁于西方传教士之手。②(明代仿制的简仪,现存南京紫金山天文台,已残缺不全)高表是由前代圭表改制而成的,可以更准确地测定夏至、冬至等节气的时刻,推算一年的日数。“仪台铁表冠龙尺,上刻横文晷度真”③(张昱:《张光弼诗集》卷三,《辇下曲》。按,高表“以铜为表,高三十六尺,端挟以二龙,举一横梁,下至圭面,共四十尺”(《元史》卷五二,《历志一》)。“仪台铁表冠龙尺”即指二龙举一横梁而言),可惜的是,这一天文仪器也早已毁坏了。在郭守敬设计的天文仪器中,有很多是由阿尼哥负责制造的。为了安置天文仪器,经忽必烈批准,郭守敬主持修造了司天台(灵台)。司天台位于大都城东南角,上述各种仪器大都安置在台上,高表则设在司天台的右边。后来,明清两代的观象台也都设置在这里。在大规模天文观测工作的基础之上,郭守敬主持修订新历法,定名为“授时历”。这种历法计算方法比较简易,准确程度较高,每年定为三百六十五点二四二五天,和地球绕太阳一周的实际时间只差二十六秒,其准确程度与现在通行的公历(格雷果里历)相同,但公历的使用要比“授时历”晚三百年左右。“授时历”传到高丽,对高丽的历法产生了一定影响。
郭守敬还设计制造了七宝灯漏,这是一种大型的计时器,就陈列在大明殿里。七宝灯漏高一丈七尺,以金为架,共分四层,“饰以真珠,内为机械,以小木偶人十二捧十二相属。每辰初刻,偶人相代开小门出灯外板上,直御床立,捧辰所属以报时”①(柯九思:《草堂雅集》卷一,《宫词》),“其机发隐于柜中,以水激之”②(《元史》卷四八,《天文志一》)。七宝灯漏的制造,显然是继承和发展了北宋苏颂、韩公廉的“水运仪象台”,就工艺技术的水平来说,前者比后者有显著的提高:就性能来说,后者主要是一种天文仪器,前者则主要用于计时了。
在郭守敬之后,元朝末代皇帝元顺帝妥懽贴睦尔也曾设计制造过宫漏。据记载,他的宫漏“约高六七尺,广半之。造木为匮,阴藏诸壶其中,运水上下。匮上设西方三圣殿,匮腰立玉女捧时刻筹,时至,辄浮水而上。左右列二金甲神人,一悬钟,一悬钲,夜则神人自能按更而击,无分毫差。当钟钲之鸣,狮凤在侧者皆翔舞。匮之西东有日月宫,飞仙六人立宫前,遇子午时,飞仙自能耦进,度仙桥,达三圣殿,已而复退立如前”①(《元史》卷四三,《顺帝纪六》)。这个“鲁班天子”(当时人对元顺帝的称呼)制造的宫漏,被誉为“前代所鲜有”,其实,其基本工艺设计,与郭守敬的七宝灯漏差不多,只是有些地方更为精巧而已。元代大都先后出现过两种宫漏,说明机械时计的制造技术在当时已趋于成熟:而机械时计的出现,则正好标志着“在计时上和力学上”的“巨大进步”②(恩格斯:《自然辩证法》,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1版,第20卷,53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
在农学方面,元朝政府的大司农司在前代农学著作基础之上,“删其繁重,摭其切要,纂成一书”,叫做《农桑辑要》。③(实际上,这本书除编纂前人的经验之外,还介绍了一些新的生产技术,如“栽木棉之法”)这本书最初在至元十年(1273年)刊行于大都,后来多次再版,对于推广农业技术,促进农业生产,起了积极的作用。在我国的农学史上,《农桑辑要》有一定的地位。
元代我国在数学上有很大的成就。名数学家李冶在13世纪曾到燕京生活过一段时期,他的数学著作《测圆海镜》为解决一元高次方程式作出了贡献。在李冶之后,大都人朱世杰编写了《四元玉鉴》和《算学启蒙》。前一书继承和发展了李冶的研究工作,后一书则如它的名称所显示那样,是一本入门书,曾经传到日本、高丽,对于中外科学的交流起过一定的作用。此外,郭守敬、王恂等在制订“授时历”的过程中,用“招差法”推算日月运行的速度和方位,列出了三次差的内插公式,是数学上的一项重大成就。
元代,阿拉伯、波斯的天文历法、仪器和一些科学著作先后传入了大都。至元四年(1267年),札马鲁丁向忽必烈献“万年历”,这显然是在波斯、阿拉伯等地通行的一种历法,忽必烈曾在一定范围内施用。札马鲁丁还制造了一系列天文仪器,共有“咱秃哈剌吉”(浑天仪)、“咱秃朔八台”(测验周天星曜之器)等七种。其中有一种名“苦来亦阿儿子”,“其制以木为圆球,七分为水,其色绿,三分为土地,其色白。画江河湖海,脉络贯串于其中。画作小方井,以计幅圆之广袤、道里之远近”①(《元史》卷四八,《天文志一》按,“苦来”(Kure)义为“球体”,“阿儿子”(Arz)义为地球。),实即一种早期的地球仪。这是我国输入地球仪的最早记载。在元朝的秘书监中,保存了不少“回回书籍”,其中多数是阿拉伯人关于天文历法、仪器制造、点金术、医学等方面的著作,其中有一部书叫做《兀忽烈的四劈算示段数十五部》,兀忽烈的很可能就是欧几里得,这部书可能就是《欧几里得几何原本十五卷》。②(参见马坚:《元秘书监志“回回书籍”释义》,载《光明日报》,1955 07 07)通过阿拉伯人的介绍,我国早在元代就知道了这位数学家的著作,这在中外文化交流中不能不说是很有意义的事情。“回回医学”在大都颇为流行,元朝政府专门在太医院下面设置广惠司掌管“回回药物”。秘书监收藏的“回回书籍”中就有医书。“回回医学”能治某些疑难病症,在当时引起了人们的注意。③(参见陶宗仪:《辍耕录》卷九,《奇疾》:卷二二,《西域奇术》)这些来自其他国家的各种科学知识,对于我国有关科学的发展,起了积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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