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特里·迪瑞

    1827年的一个深夜。

    在英格兰的萨福克郡，一间很小的农舍里，发出阵阵如雷的鼾声。

    屋子里非常寒冷并且没有光。农舍的女主人马丁太太划着了火柴，哆哆嗦嗦地点燃床头的一根蜡烛。她丈夫正在鼾声阵阵地睡着。

    马丁太太自己也不明白，刚才的事情到底是一场虚幻的梦，还是真的发生了。

    当时，她真真切切地看到自己的女儿玛利亚，就站在床前的一块空地上，身后有一片白色的光。她喊着“母亲”的声音也是真真切切的，只是，听上去是那么悲伤、凄惨。

    可是，一转眼的工夫，她居然就消失了，无影无踪。

    “约翰！”她低声喊着丈夫。

    身边的男人哼了一声，翻转了一下身子，把后背朝向她。约翰是个鼹鼠捕手，但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耳朵已越来越不好使，身子也容易疲乏了。

    马丁太太把身子向他挪动了些，把嘴对着他的耳朵，喊道：“约翰！”

    他仍然没有答应，反而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美梦，竟然睡着笑了。

    就在这时，一声惊恐的尖叫震彻夜空。马丁太太吓得浑身直哆嗦，那声音好像是动物发出来的，又不太像。她的丈夫终于醒了，做了个深呼吸。

    马丁太太用胳膊肘使劲地戳了他一下，声音颤抖地说：“约翰，哦，约翰……我刚才好像是做了个梦，一个可怕的梦。”

    “去睡吧，亲爱的。”她丈夫一边嘟哝着，一边在烛光中眨巴了一下眼睛，“离天亮还早着呢。”

    “不，约翰！你得听我说……我必须让你知道，我总感觉这是从坟墓里捎来的消息，这是一种不祥的预兆。天啊，要是我的直觉是对的，我真……”

    男人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说着，还不停地叹着气。

    “我梦见咱们的女儿了。”她低声说道，“她来找我了，出现在我面前给我讲了个可怕的故事。”

    “啊？你刚才不是说做了一个可怕的梦吗？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在胡说什么呀？”约翰生气地说，“玛利亚活得好好的，你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怎么就知道她好好的呢？”马丁太太扭过头问。

    “她是考德的妻子，考德把她带到伦敦去住了。现在，她睡得很香呢……”

    “不，约翰。”她浑身不住地颤抖，“在梦里，我看到玛利亚浑身是血。她一直在呼喊我，叫得我心寒！她不停地重复两个字：谋杀、谋杀、谋杀……考德干的！”

    “那是十个字，我亲爱的。”男人抱怨着，说完又躺下了。

    “不，你听着。”女人加重语气说道，“考德说把她带到伦敦去了，还要娶她。可自从咱们的女儿那天晚上出去，到谷仓与他会合之后，女儿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咱们有她写来的信啊！”男人争辩道，现在他睡意全无，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

    “才短短的两三封信能说明什么问题？而且，那笔迹也怪怪的。”

    “她不是说了嘛，她伤着了手。”

    “没错，考德也是这么说的，但是，他从没打算要娶我们的女儿。他是老爷的儿子，而咱们却是捕鼹鼠的穷人。她根本就没有和考德去伦敦，我总觉得那信是考德自己编的。”

    约翰实在不愿听下去了，他生气地问：“要是玛利亚不在伦敦，她还能在哪里？”

    “要是我的梦准的话，要是女儿刚才对我说的是真的话，那她一定是被考德谋杀了！”女人说着哭了起来。

    “好吧，就算他谋杀了咱们的女儿，那么，她的尸体呢？”约翰一边问，一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是的，尸体！在梦里，我也看见了，玛利亚的尸体被埋在了谷仓里。”马丁太太说道，“他害死了玛利亚，现在，她的鬼魂在四处游荡，女儿想为自己申冤呢！亲爱的。”

    “这仅仅只是做了个梦，你怎么能对老爷的儿子说出这样的话来？”约翰无奈地说，“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干！”马丁太太涕泪满面地说，“我一个可怜的女人，什么也干不了，不过，我倒觉得你可以去谷仓那边了解一下。”

    约翰疲倦地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等天亮了再说吧，大不了明天一早我就动身去谷仓。哦，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到老爷的果园里捕鼹鼠，去谷仓只能放在后面做。”他对妻子说完，又翻过身去了。

    “我不放心，约翰，你最好现在就去。”女人哭求道，“要是不知道结果，我怎么也睡不着的。”

    “真是见鬼！”男人有些着急了，然后摸索着穿上裤子，又套上一件破夹克，就离开了房间。

    大约过了半小时，他就招集了一些村民。

    他们打着灯，扛着铁锹，朝着山顶上的谷仓而去。树林里充满了猫头鹰的叫声，月亮被乌云挡住了。他们在上山前都听约翰讲了刚才马丁太太的话，此时不禁都相信鬼真的存在了。

    谷仓的大门被人们拉开了，这帮村民都一言不发，每个人心里都很害怕。

    灯笼里闪烁的灯光让红眼睛的老鼠变得暴躁，它们在地上纷纷逃窜，发出尖叫声。

    地面的土很硬实，似乎比以前要硬实很多。要把整个谷仓的地面都挖开绝非易事啊。

    村民们走上前去，稍停了一下，就用铁锹挖起地来。

    约翰用的是他的鼹鼠铲，铲子和地面碰撞时发出一阵啪嗒啪嗒的声响。突然，约翰明显感觉到前面土壤变得松软了。

    “啊！”约翰大吃一惊，倒吸了口凉气。他把铲尖拔了出来，上面带有浓稠的东西，而且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他盯着那东西，灯笼里的灯光十分微弱，看不太清，但他感到身上的汗珠越来越多，自己险些要站不稳了。

    村民们围住约翰，关心地说：“约翰，要不然你先回家，这儿交给我们吧！”

    约翰摇了摇头，浑身无力地蹲坐在了地上。两个村民过来，把他扶到一旁的石头上歇息。

    然后，村民们小心地铲着那层软软的土。

    红眼睛老鼠又回来了，它们好奇地看着，红红的眼睛，在灯光中晃来晃去，一个个就跟鬼一样。

    最上面那一层软软的土已经被彻底清光了，男人们跪下来，一捧一捧地把下面的土捧出来。

    “老实说，我打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考德那个家伙！”一个女人喃喃地说道。

    她的朋友附和着说：“没错，光看他的长相就可以看出来。你看他那长相，两只眼睛离那么近，肯定是个坏蛋。那是什么？”

    她倒吸了一口气，把灯笼放到了地上。

    “一条丝巾！”那个正朝外拨土的男人说道。他的手被一条质地细腻的东西缠住了。

    听到这里，老约翰终于用嘶哑而痛苦的声音说：“那是我女儿出嫁那天晚上戴的丝巾。”

    约翰想要站起来，因为被人搀着，他动了两下又无力地坐在那里，老泪纵横，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村民们都知道了，玛利亚被埋掉的时候，脖子上还系着离家时的丝巾。

    “天啊！这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和马丁太太梦到的一模一样！”一个女人惊叹道，“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那……那肯定不是一个梦……那是真的！真的发生过，她来找我们……诉说她的冤屈……”过了很长时间，老约翰说出这样的话。

    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阿门！”村民们一边念叨着，一边把玛利亚的尸体抬了出来。

    最后，村民们还在坟墓里发现了一把手枪，那是考德的手枪，村民们都一致这么认为。

    警方追踪到了伦敦，没多久就抓到了考德。一个月后，他被判以绞刑。当时，足足有一万人观看了行刑的过程。

    然而，令人们念念不忘的、也最骇人听闻的，还是马丁太太所做的那个恐怖的梦，或者那本来就不是个梦，而是一个幻觉。这简直太神奇了，鬼魂回来告诉母亲，自己被谋杀，而且一切都和鬼魂所说的相吻合。

    于是，大家都深信不疑玛利亚是从坟墓中自己出来，亲自为自己申冤复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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