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恶魔-虫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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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艾尔·巴龙

    卡洛尔最近感觉诸事不对头,先是在公司高层会议上冲撞了上司,后又在澡堂里摔折了左手,连写份企业报表都得忍受手腕的剧疼。今天是情人节,他的左眼皮却跳个不停,似乎有什么祸事在等待着他。

    他将轿车停在一家叫“曼陀罗庄”的花店前,店主是个瘫痪的女孩,马上摇着轮椅过来了。

    “先生需要什么花?”

    “随便看看。”

    “先生是送给女朋友的吧?看先生一身白西装,如果手上握着一束鲜红的玫瑰,会更显得英俊潇洒。”女孩口齿伶俐。

    卡洛尔在女孩的建议下,买了一束红玫瑰,刚刚迈出店门,一对情侣走了进来,他们看了一眼卡洛尔手上的花,急忙走开了。那个女人频频回头,眼神中充满狐疑。

    他上了车,关车门的时候隐约听到两个字:晦气!

    卡洛尔驱车回到南大街的小区门口买了些冷菜,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票子递给摊主,摊主接了钱,忽然怒声道:“先生,你怎么能这样?”

    卡洛尔疑惑道:“啊?”

    那个摊主将他递上的钱往他脸上一摔:“你咒我啊,这分明是冥币啊!”

    几张印刷粗糙的冥币落在地上,卡洛尔眼光都直了,那些冥币上画着的头像正是未婚妻的!

    他精神一阵恍惚,将冷菜送还了摊主,连车也忘了开,捧着那束玫瑰就进了小区。小区保安看他的眼神很怪异,仿佛看着一只从动物园跑出来的猴子。

    卡洛尔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他上了电梯,电梯一路而上,在三楼停住了。上来几个朋克少年,嘻嘻哈哈地聊着最近崛起的街舞团队。他们在六楼下了电梯,在电梯关上的一刹那,一个鼻翼上钉了银钉的女孩转过身来,说:

    “咦,这两人怎么一动不动?”

    卡洛尔直觉得头皮一阵发炸,电梯里分明就他一个人啊,难道……他拼命按着电梯按钮,想在八楼停下来,电梯却不听使唤,直升到了顶楼——十二楼。他下了电梯,没头苍蝇一样寻找楼梯口,一个清理厕所的大妈面无表情地给他指了路,他“噔噔”地下楼,像是被什么不可见的东西追着一般。

    804房间终于到了,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掏出钥匙。他刚刚将钥匙插进去,门“吱呀”一声开了。难道遭贼了?

    “谁?”里面传来未婚妻尹琳娜警惕的声音。

    “宝贝,是我!”卡洛尔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怎么没关门呢?”

    “我记得关了的啊!”尹琳娜疑惑地迎了上来。

    “宝贝,情人节快乐!”卡洛尔将那一束玫瑰花递了上去,满脸堆笑。

    “天啊!”尹琳娜忽地往后直退几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束玫瑰,脸上挂着恐怖的神情。

    卡洛尔一低头,看到了一束纸糊的白玫瑰,玫瑰花心上黑压压一片,爬满了不知名的虫子,将花心咬得千疮百孔。他一把将纸玫瑰扔到地上,颤声说:

    “我明明……明明买的是红玫瑰啊!”

    尹琳娜见未婚夫脸色苍白,忙上前握住他的手,柔声说:“可能是有人搞恶作剧吧,我们不要放在心上。”她口中这么说着,还是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花,那些虫子已经离开花心,爬上了地板,四散开来。

    “我下去买一瓶杀虫剂,这些虫子真恶心!”尹琳娜皱起了秀眉,她逃命似的离开了房间。

    尹琳娜离开后,卡洛尔狠狠地跺着地上的黑虫,只听一阵“咯咯吱吱”的声音,似乎是细小的骨头被压碎了,许多小虫都变成了黑乎乎的肉泥。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才将心中的郁闷发泄出去。

    卡洛尔换上拖鞋,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上正播放一则新闻,一个乡下老农去山里采药,晚上住在山顶一座破败的庙宇中,枕着蒲团睡觉。谁知半夜起来小解,发现自己的“枕头”变成了一具烧焦的尸体!他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下山,去派出所报案。

    他刚要换台,电视镜头切换到那具烧焦的尸体上,尸体上爬满了虫子,一个警察用树枝从枯尸的脖子上挑出了一条天鹅项链,天鹅的项上有一颗米粒大的红宝石……

    卡洛尔看到那条天鹅项链,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那不是自己送给初恋女友碧莲的生日礼物吗?他和碧莲从小学直到大学都是同学,可以称得上是青梅竹马,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卡洛尔渐渐发现自己与碧莲性格不合,碧莲的小心眼儿和强烈的醋意是他受不了的。

    大学毕业后,他在第一家工作单位认识了现在的未婚妻尹琳娜。尹琳娜是个善良大方的女孩,与他心目中想象的配偶几乎一模一样。两人坠入爱河后,碧莲百般阻挠,甚至找到单位,当着十几个同事的面,将尹琳娜打得晕厥过去。

    经此一事,卡洛尔决定和碧莲分手。

    当他提出分手时,碧莲冷眼看着他,眼中翻涌着被背叛后的愤怒,半晌才说:“嘿嘿,你还记得我脖子上挂着的天鹅项链吗?那是大三那年你送我的礼物,当时你在香樟树下说,就算我变成枯骨化成灰你也会爱下去!如果你背叛,将万虫穿心而死!你全不记得了是吗?嘿嘿,很好!”她的手因为颤抖得厉害,打翻了蜡烛,蜡油洒了卡洛尔一脸。

    想到这里,卡洛尔下意识地摸了摸还残留着伤疤的下巴,突然感到一股冰冷的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脸上爬。他忙用手指去掐,那个冰冷的东西却从指间滑开,沿着他的面颊往上爬。

    忽地,他感到眼角一阵剧烈的疼痛,那只硬壳虫子像锥子一样扎进了他的眼睛里。

    他痛叫着奔到卫生间,对着墙上镶嵌的镜子,用手指抠着眼睛,想把那只虫子弄出来。一股火辣辣的疼痛从眼眶传到瞳孔中。

    那只虫子竟从他的瞳孔中钻了出来,带着一股墨色的眼汁,掉进水池里。

    卡洛尔双手像鸡爪一样在半空挥舞着,摔倒在马桶盖上。紧接着,他右手食指和大拇指伸进眼眶中,活生生地将一只破裂的眼珠子捏了出来。

    “扑通”染血的眼珠子掉进了水池中,沿着池壁滚了一圈,坠入下水道。

    “卡洛尔,杀虫剂买回来了!”尹琳娜的脚步声近了,跟着是灭虫器“哧哧”的声响。

    “快……打急救电话!”卡洛尔歇斯底里地哭号起来,“啊,我的眼睛!”

    尹琳娜推门而入,卡洛尔双手捂着右眼,鲜血从指缝间溢出,随之溢出的还有密密麻麻的硬壳虫子。

    “天啊!”尹琳娜手上的灭虫器“咣当”落在地板砖上,她惊慌地摸出手机,拨打120。

    无穷无尽的虫子从卡洛尔的指缝间爬了出来,在他的脖子上、手上疯狂地蠕动着,渐渐地,他的身体被虫子覆盖了。

    尹琳娜颤抖着跪到地上,摸起灭虫器,一股脑儿喷在未婚夫的身上,那些虫子见到喷雾,直往卡洛尔的皮肉里头钻,卡洛尔惨叫着,用手掌拍打着,裸露的右眼就像个闸门一样,涌出黑压压一片虫子,将他包裹在中间,只是片刻之间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虫茧,卡洛尔的脸也被虫茧密封住了,叫声越来越虚弱,像是从地下发出的。

    尹琳娜手捧着灭虫器,爬出了卫生间,咽喉间发出一阵阵干呕声。

    急救车一刻钟后赶到,医务人员在卫生间看到的却是一副皮肉不存的白骨!连衣服也被什么东西吞噬殆尽!

    “很多虫!它们……吃了卡洛尔!我的天,很多虫!”尹琳娜蜷缩在墙角,目光有些发直,双手兀自紧紧地抱着灭虫器,仿佛那是她的救命稻草。

    医务人员将整个房间检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一只虫子。他们眼神狐疑地看了一眼角落里喃喃自语的尹琳娜,一个医务人员小声说:“这个女人是不是有精神病?”

    “有一副白骨倒是真的,报警吧!”另一个医务人员用余光瞥着那副极度扭曲的白骨。

    警方很快抵达现场,一个老练的警察第一时间掀开了马桶盖,里面果然漂浮着几只虫子的尸体,他将虫尸用镊子取了出来,放进密封的塑料袋。

    不久,化验结果出来了,那是一种变异的瓢虫,喜食人肉,喜居在人脑中。

    尹琳娜被送到了精神病医院,为了配合办案,医院专门安排了一个大夫负责诊治尹琳娜的病。尹琳娜被关在304病房,双手一直死死地抱着灭虫器,像是抱着一个孩子。

    大夫有礼貌地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尹琳娜看到那个大夫,不禁张大了嘴巴,那个大夫穿着雪白的衣服,一张脸也是白如冠玉,下巴上隐约有一道伤疤——那正是自己死去的未婚夫啊!

    尹琳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拼命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个大夫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我叫普洛伦斯,我对你所遭遇的苦难感到抱歉。我是这里的实习生,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和我合作。我相信你的病会好的。”大夫含笑说,嘴角掀起的笑纹几乎和她的未婚夫一模一样。

    尹琳娜半晌才回过神来,口齿不清地说:“哦,我怕虫……你陪我好吗?”

    普洛伦斯点了点头,笑得很真诚。在一番劝说下,尹琳娜终于肯放下灭虫器,一惊一乍地说起未婚夫遇难的经过,末了,她神色紧张地看着与未婚夫长得很像的男子,急切地问:“他们都不相信我,你相信吗?”

    “我相信。”普洛伦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服了这些药,早点睡吧,我明天一早过来看你。”

    尹琳娜在这个男人面前变得听话了,她服了药,爬到床上。普洛伦斯看着她闭上了眼睛,这才缓缓转过身。他出门的时候,一只硬壳虫子迎面飞了过来,在他嘴角驻足。他的舌头飞快地一伸一缩,将虫子吞了下去。

    尹琳娜在夜半时分咳醒了,自从服了药之后,她总觉得咽喉间堵着什么东西。她打开床头灯,喝了半瓶水,咳嗽却更加猛烈。

    一个东西从嘴里咳了出来,她瞪大了眼睛一看,一只指甲盖大的多星瓢虫落在桌案上。

    恐惧像潮水般在尹琳娜的体内弥漫开来,她惊慌地按住墙头铃,随着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怎么了?”普洛伦斯关切地问。

    “我刚刚咳出一只虫!”尹琳娜面如土色。

    “在哪里?我看看。”普洛伦斯顺着尹琳娜的目光看去,桌案上却只有一粒罗汉豆,由于豆子上布满斑点,跟一只瓢虫差不多。

    “喏,只是颗豆子嘛!呵呵,你多想了,是不是做噩梦了?”普洛伦斯的声音很温柔。

    尹琳娜揉了揉眼睛,眼神里充满困惑:“刚才明明是瓢虫啊!我没有吃过豆子啊!”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没事了。”普洛伦斯抚慰道。

    尹琳娜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她不自觉地将头靠在他肩上,轻轻啜泣起来。普洛伦斯轻声说:“我知道你心里苦,你就把我当成他吧。”

    “什么?”尹琳娜像从梦中惊醒了一般,瞪大了眼睛。

    普洛伦斯的眼神有些慌乱,他说:“我……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你未婚夫的事,也看到了他的照片……我们长得很像。”

    “哦。”尹琳娜埋下头去,沉默了许久。

    “该吃药了。”普洛伦斯打破沉默,将一粒药丸放在她掌心上,又递上一杯水。

    “我不吃,吃了……嗓子不舒服。”尹琳娜看着那粒黑乎乎的药片,它似乎轻微地蠕动了一下,她心里一惊。

    “呵呵,你不吃药,那我的工作就没做到家,院长会骂我的。你算帮我个忙吧,好不好?”普洛伦斯恳求说。

    尹琳娜抿了抿嘴唇,只得把药吃了。

    在普洛伦斯精心的照料下,隔了三个月,尹琳娜经过复查,精神已经没有太多障碍,便出院了。她又回到了那个家,只是家中变得更冷清了,没有一丝活气。她从保洁公司一下子请来了三个保洁工,打扫两室一厅,唯恐某个角落里藏着一只虫子。她又去超市一口气买了十瓶杀虫剂,摆在各个角落。

    这一天,她下班回来,翻开一份报纸来看。

    报上登出了一件怪异的事:一家名叫“画皮”的网站近日被查封,原因是注册的会员很多莫名其妙地失踪或死亡,他们的死因大多是全身枯焦,仿佛被烈火烧过。正当警方要继续深究下去时,那个网站上所有的一切都神秘地消失了……报纸上还刊发了“画皮”网站的首页截图,上面醒目地闪烁着:“你愿意用肉体换取画皮技能吗?”

    她正看着报,门铃响了。她神经紧绷了起来,赤脚走到门口,从猫眼里一看,却是普洛伦斯。久违的笑意从心底升上来,她慌忙理了理长发,打开了门。

    “圣诞快乐!”普洛伦斯将一捧洁白的茶花送到她手上。

    尹琳娜的手一触到那束花,脑海中便想起那晚未婚夫送给自己纸花的情形,不由得一哆嗦。

    “这是我在‘曼陀罗庄’精心为你挑选的,在我心中,你就像茶花一样无瑕。”普洛伦斯轻轻在她额前吻了一下。

    这一吻,彻底俘虏了尹琳娜那颗孤零零的心。

    半个月后,两人匆匆举行了婚礼。

    普洛伦斯是个孤儿,所以没有家属相陪,尹琳娜这一方只有父母出席了婚礼,整个婚礼有些平淡无趣。幸而两人是相爱的,尹琳娜倒也不觉得苦。

    尹琳娜与普洛伦斯的第一次就怀上了孩子。

    每天晚上,她都会给胎儿放莫扎特的音乐,读安徒生的童话,她像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对即将出生的婴儿满怀期待。那段时间,普洛伦斯由于升上了副主任医师的位子,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她就像魔怔了一样,每分每秒都在跟孩子说话。

    孕期的第九个月,有一天她去卫生间,刚打开马桶盖,里面“嗡嗡”之声不绝,满满一马桶的硬壳虫子跃入眼帘,卡洛尔身死的场面立即在脑海里重现,她惊慌地盖上马桶盖,一屁股坐在上面。

    几只漏网的虫子在卫生间盘旋着,一只虫子趁着她大口呼吸的时候,扑进了她的口中,滑入了咽喉。尹琳娜双手捏着咽喉拼命咳嗽,那只虫子似乎已经被吞进肚子里了,她干咳了半天也没有把它咳出来。

    这天晚上,尹琳娜正在床上给胎儿念《快乐王子》,忽而听到一阵“嗡嗡”的虫舞声。她双手捧着大肚子滑下床,去角落里提起一瓶灭虫器对着床底喷了喷。

    “嗡嗡”声还是不绝,她侧耳细听,那声音似乎是从自己体内发出的,她有些毛骨悚然,颤着双手捧着肚子,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她昏昏沉沉地再次爬上床睡觉,已是凌晨时分。她刚刚闭上眼睛,噩梦便接踵而至,她梦到自己下身流了好多血,血中竟混着大量的硬壳虫子,突然,一只巨大的虫子连着脐带“呱呱”落地……

    她从梦中惊醒,枕头已经被泪水和汗水打湿了。卫生间里隐约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似乎有人拧开了自来水,是普洛伦斯回来了吗?流水声令她乱蹦的心好过了些。她没有开灯,缓缓地下了床,向卫生间走去。她迫切地需要他的拥抱,他的安慰。

    卫生间里亮着灯,门虚掩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正背对着她,对着墙壁一侧挂着的镜子揉着面部,是普洛伦斯。

    尹琳娜正想推门进去,镜子中那张脸忽地扭曲了一下,就像一块石头投在了水中一样。她怀疑自己又产生幻觉了,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忽地,普洛伦斯双手捏住自己的下巴,龇牙咧嘴地向上撕扯,随着一阵皮肉的破裂声,那张白如冠玉的人皮竟被活生生地撕扯下来,然而人皮后面没有血肉,而是布满了蠕动的虫子,那些虫子团成眼眶、鼻子、嘴唇的造型,可怖之极!

    尹琳娜双手捂住嘴,强压住心底无尽的恐惧,脚下打着摆子,向房间蹑足潜去。

    “砰”的一声,她的膝盖撞到了电视柜。

    “嗡嗡——”一阵虫子的飞舞声从卫生间迅速扑到卧室里,尹琳娜爬到床上,用被单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尹琳娜?”普洛伦斯的声音里充满了试探,回答他的是尹琳娜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天,普洛伦斯刚出门,尹琳娜伸展一下僵直的四肢,赤足收拾了几样值钱的东西就挺着大肚子出了门。她在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逃难似的往一个要好的女友家而去。

    女友爱丽斯听她颤声说完了昨晚的所见,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问:“你发烧了吧?”

    尹琳娜一把打开她的手,说:“爱丽斯,求你不要把我住在这里的消息告诉任何人,我想顺利地把孩子生下来!求你了!”

    爱丽斯只得点头。

    爱丽斯是典型的女强人,近三十岁了还没嫁人,她安顿好尹琳娜便开车去上班了。尹琳娜一个人待在偌大的客厅里,刚要削个苹果,肚子里一阵蠕动,她忙放下水果刀,轻轻揉着肚子。

    揉着揉着,她又想起了昨晚恐怖的一幕,她的脑海中猛地蹦出几个字眼:“你愿意用肉体换取画皮技能吗?”那是她很久以前在某张报纸上看到的话。难道普洛伦斯拥有画皮技能?

    她鬼使神差地去了爱丽斯的卧室,打开了电脑,在“谷歌”上键入“画皮”两个字,搜到了画皮网站。一个诡异的网页弹了出来,页面上用鲜血和人骨拼成几个字:你愿意用肉体换取画皮技能吗?

    她颤抖着手点动鼠标,页面出现两组画面:先是一个白裙女人在一座破败的古庙中被自己提着的灯笼烧成了灰;跟着是一个白衣男人在卫生间抠出了自己的眼睛,无数的虫子从他的眼眶中飞出,将他包裹、吞噬!

    尹琳娜像看到鬼一样瘫倒在座椅上,那个白裙女人正是自己曾经的情敌碧莲!那个白衣男人正是自己死去的未婚夫卡洛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普洛伦斯到底是谁?

    她心里一阵发毛,子宫跟着剧烈收缩,一股血水喷溅而出!

    尹琳娜忍着腹部排山倒海的疼痛,伸手去抓电脑桌旁放着的手机,这一用力,下身血水喷得更厉害,孕妇装像泡在血水中一般。她抓到了手机,无力地从椅子上滑下来,躺倒在地,用尽最后的力气拨通了120。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浑浑噩噩地醒了过来,抬眼看见吊在天花板上的无影灯,雪白的灯光直刺她的瞳孔,她虚弱地想用手遮掩眼睛,谁知双手却麻痹了一般动弹不得。她隐约看到很多戴着白帽子的人影在晃动。

    恍惚中,一个护士说:“啊,孩子的头出来了!”

    尹琳娜昂了昂头,看到自己的下身冒出了一个婴儿头,婴儿包裹在破裂的胎衣中,满脸血水,婴儿的一只眼睛却空空荡荡的,像瞎了一般。忽地,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忙碌的身影——普洛伦斯!

    “不要……他有……画皮……”她嘴唇翕动着,说着没人听得懂的话。

    “孩子的身体出不来了,我来帮忙!”耳边传来普洛伦斯冷酷的声音。只见他果断地伸出手去,抓住了孩子那布满血水的头颅,使劲地往外拉。

    尹琳娜只觉得一股撕心裂肺的痛,仿佛有一个冰冷的东西卡住了她的肠子,并缓缓地往外拉。她恐怖而绝望地惨叫着:“啊——”

    “噗——”血水飞溅。

    尹琳娜只觉得下面一空,胎儿出来了。手术室里响起了护士们骇人的尖叫声。

    尹琳娜感到自己的生命好像蜡烛似的在风中摇摆,就在她要闭上眼睛的时候,她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一个人头虫身的怪物!光光的脑袋上布满血水,奇怪的是,它并没有大哭,似乎在笑,再往下看,没有胳膊没有肚子,只有像蚕一样的身子,白乎乎的,左右摆动着。

    尹琳娜一声惨叫,昏死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中,尹琳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是普洛伦斯。他附在尹琳娜耳边低声说:“你现在应该知道我是谁了,我叫碧莲,为了除掉你们这对冤家,我在网上跟恶魔做了交易……”

    话音刚落,“普洛伦斯”的身体便像一堆沙子一样碎散了一地。

    尹琳娜吃力地扭头,看到了一地黑沙。

    她只觉得一阵阵疲惫,一滴泪珠从眼角滚落,挂在她的耳垂上。泪珠中倒映出无数的虫子,它们像蚕儿吃桑叶一样“沙沙沙”一阵响动,将尹琳娜冰冷的肉体连同那个婴儿啃得精光。

    一年前的一个黄昏。

    那条羊肠小道的尽头是一座破败的庙宇,庙宇临着悬崖而建,黄漆剥落,凸露的椽子上悬着庞大的蛛网,兜着最后一线血色残阳。

    一只归巢的乌鸦掠天而过,一根黑色的羽毛飘落下来,落在一个白裙女人的睫毛上,她的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黑幕从天而降,她点上了事先准备好的绿纱灯笼,高跟鞋在黄土上敲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四周刚刚兴起的虫鸣声被这怪异的声音驱散了。

    黑暗中一只毛烘烘的东西从她脚边一掠而过,烛光晃动了几下,她印在荒草上的影子倏长倏短。

    她提着灯笼,埋头走了一程,陡然抬起头来,庙宇近在眼前了。庙门敞开着,在夜风中“吱吱”地扇动着。庙宇砌得跟乡下的平房差不多,共三间,正殿中央摆着一尊泥菩萨,面前放置的一些瓜果,都已经腐烂变质,上面落满蝙蝠和老鼠的粪便。

    白裙女人将灯笼往前凑了凑,那尊泥菩萨披着潦草的金身,上面布满了星星点点的黑泥,像是一只巨大的多星瓢虫。她打了个冷战,这就是那个神秘的网站上所说的“虫仙”吗?

    泥菩萨的双眼忽地升腾起一股火焰。

    白裙女人几乎是跌坐在蒲团上,手上的灯笼打翻了,烛光舔到了灯笼纸,火焰很快弥漫开来。她半躺着身子,用脚去踏火焰,然而火焰却顺着她的裙角一路蔓延,将她的肉体包裹住。

    “啊!”女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外面的冷风更大了,火灯笼在地上打着旋儿,像是一只陀螺。

    女人挣扎的声音越来越小,一股焦臭在破庙中蒸腾。

    “嘿嘿,无论你身前多娇媚,一把火后都一样!”从右侧的房间中闪出一个佝偻的人影,拄着一根朽木拐杖,手上提着一盏灯,灯芯直拖到地面,闪动着绿幽幽的冷光——长明灯。

    外面一阵迅疾的冷雨洒了进来,女人身上的火焰渐渐熄灭了。她虚弱地抬起头来,微弱的灯光下是一张鸡皮堆起来的脸。

    “我就是虫蛊婆婆,现在,你的肉体已经腐朽,我们的交易达成了。”老婆婆嘶哑着声音说,“说吧,你的愿望,你需要交易的技能。”

    “我要那个抢走我男人的女人不得好死,流火七月死未婚夫,生儿生虫子!”声音从女人枯焦的牙齿间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我要画皮技能。”

    老婆婆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向泥菩萨,陡然跪了下来,双手合十:“虫仙,你已获得了肉身,随风去吧。”

    那尊泥菩萨剧烈地颤动几下,一股烟尘渐渐堆起一个人形,在冷雨凄风中飘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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