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恶魔-灵童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美】理查德·怀斯曼

    玛尼克是一位诗人的女儿,但她的父亲经常喝很多酒,很早就被妻子抛弃了。更不幸的是,后来她的父亲死于酒精中毒。

    父亲死后,玛尼克跟着一个叫阿弗顿的学者生活了。阿弗顿性格刻板,已经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却还没有娶妻立室。他患有严重的近视,没有头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得多。他以前出版过不少长篇历史著作,使得自己名利双收。

    此外,阿弗顿还继承了一笔丰厚的遗产,因此过得非常富裕。他性情古怪,很是冷漠,又向往那种宁静、舒适的生活。

    阿弗顿和玛尼克父亲的交情一般而已,他收养了玛尼克,没有人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意图。

    那年玛尼克仅有八岁,这个可怜的孩子童年过得很不愉快,她没有一个朋友,孩子们的游戏也一向跟她无缘,她脸上整天没有半点笑容,平时看起来像大人一样沉闷。见了阿弗顿先生后,她没有什么表情,就默默地跟随这个陌生人走了。

    玛尼克已经初步懂得读书、写字,但阿弗顿没有让她去学校。阿弗顿家里有一间很大的图书室,里面有很多书籍,他索性让玛尼克到这里来看书。

    阿弗顿的女秘书叫葛丽宾,是个很一般的女人,而且已经不年轻了,玛尼克来了以后,葛丽宾不仅要负责日常的工作,还要充当她的老师。

    过去的生长环境,使玛尼克形成了十分孤僻的性格,基本不怎么和别人交流,她既不调皮,也不像普通孩子那样童稚,几乎没有哭过或笑过,她总是在房间里独自地转来转去,看起来好像都快麻木了。

    玛尼克对书籍情有独钟,《荷马史诗》、《安徒生童话》、《圣经》及当代爱情小说等等,都能令她百看不厌。这个小姑娘很享受自己的虚幻世界,幻想那些仁慈的神、可爱的仙女、邪恶的魔鬼,以及那些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可这一点她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玛尼克十二岁那年,阿弗顿又幸运地继承了一笔遗产。这其中包括一栋房子,就在萨福克,离城市比较偏远。阿弗顿却毫不犹豫地迁居到了这里。他的新家位于一座山丘上面,山丘四周长着茂密青葱的树林。阿弗顿有些神经衰弱,他需要安静的环境。

    葛丽宾和玛尼克也跟随着阿弗顿到了这栋房子。搬进新家时,玛尼克依然少言寡语,就像她和阿弗顿初次见面时那样。人家问起她喜不喜欢这个新家,玛尼克只是不在意地随口应着“喜欢”,表情却丝毫不为所动。

    一开始,每个人都过得十分平静,可不久后,阿弗顿和葛丽宾都感觉到了玛尼克的一些异常之处。

    一天傍晚,阿弗顿到图书室里找一本书,但一直找不到,他走下楼梯时,恰好遇见了玛尼克。

    阿弗顿随口说起这本书,没想到玛尼克微笑着说:“我看过这本书呢,估计被我扔在教室了吧!”

    玛尼克微笑了,这是很不常见的事情,而她一般都是不怎么说话的,现在居然说出了这样长的一番话,那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阿弗顿的全部心思放在了那本书上,他有些不愉快地说:“你说什么教室?去跟着葛丽宾上课,或者在图书室,或者在餐厅,你说清楚,你到底把书丢在图书室还是餐厅里了?”

    玛尼克却说:“都不是,我指的是图书室隔壁那个房间。”她说的是整栋房子里最阴暗的一个空房间,很多时候,她都是把自己孤零零地关在那里。

    阿弗顿一头雾水地说:“你怎么把这房间叫教室了?”

    玛尼克继续微笑着,说:“这房间本来就是教室呢。”

    不一会儿,玛尼克拿着书出来了,她笑吟吟地递给了阿弗顿。阿弗顿更加诧异,因为玛尼克在取书的过程中走得十分轻快,而她平时被安排去做什么事时都是走得那样机械。而且她的微笑,使她跟平时的样子简直是天差地别。

    阿弗顿接过书,又忍不住地问:“那个空房间,你为什么说是教室?”

    玛尼克用一种坚决的口气说:“它本来就是教室。”

    阿弗顿不由得皱起眉头,再问时玛尼克就变得呆滞,毫无表情了。

    阿弗顿无奈地摇摇头。他又禁不住去问家里的仆人,可从来没有人把那个空房间称为“教室”过。阿弗顿越来越费解了。

    一次闲聊时,阿弗顿对葛丽宾说:“你发现了吗?玛尼克好像变得活泼了。”

    葛丽宾说:“不错,她已经开始去玩了。”

    阿弗顿感兴趣地问:“她在玩什么呢?难道是弹钢琴?”

    “不是,都是些小孩子玩的游戏。她总是在那个空房间里玩着,可我一走近,她就停止不玩了。我当然不会反对她玩,可是我也不希望她总是自言自语,这样让人听得心里发毛呢。”葛丽宾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阿弗顿表示同意,缓缓地说:“我怎么对此毫不知情?”

    葛丽宾十分吃惊地望着阿弗顿说:“这个玛尼克,听起来,她好像是和许多伙伴在一起呢。”

    阿弗顿愣了一下,随即轻松地笑了:“呵呵,很好呢,这么说来,这里还是很适合她的,应该也很适合我们所有的人吧。”

    阿弗顿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却感到了很大的不安。刚住进来的时候,他的神经衰弱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缓和,可这阵子他觉得自己的症状又复发了,写作到晚上时,总是心绪不宁,无法集中精神继续写下去。

    这天夜里,阿弗顿又遭到了这样的困扰,大约在十二点时,他又不由得感到了一阵心慌意乱,这其中竟还有一些恐慌。开始他还能勉强控制自己的情绪,到最后还是停手不写了。

    他静静地坐在书桌旁,突然间,没有任何原因,阿弗顿总感觉有很多人站在门外看着自己。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蓦地转过头去,瞥了一眼房门处。

    门前空空如也,一片黑乎乎的。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眼前闪了过去,又倏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阿弗顿从书桌旁站起,活动了几下筋骨,只觉得眼睛疲惫极了。该休息了,这样的精神折磨,他真怕自己会受不了。

    阿弗顿走到楼上,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总是有人在跟着,正窃窃私语着,似乎一直在偷偷地注视着自己。

    这天,山下的牧师巴斯诺登门拜访阿弗顿。这种突然的打扰让阿弗顿很不爽,但出于礼节,接待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和阿弗顿谈得并不投机,巴斯诺很是失望,临告别时,玛尼克出现在巴斯诺的视野里,于是他问:“阿弗顿先生,这小女孩是……”

    阿弗顿很不在意地说:“她就是我的养女,叫玛尼克。”

    巴斯诺却热心地说:“哦,一个小女孩,在这里住着孤独吗?我有个女儿,和玛尼克年龄差不多,在学校住宿,复活节她就会回来。到时候玛尼克去我家玩吧。”

    阿弗顿装模作样地向巴斯诺道谢,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虽然是牧师的女儿,可阿弗顿也生怕玛尼克会受到她的什么不良影响。所以,他觉得还是跟这个牧师少接触好。

    这段时间玛尼克有很明显的变化,在谈吐方面,她总会随口说出一些已经过时的用语。例如,她把园丁说成是修整树花的“鲸鱼”。

    阿弗顿好奇地问:“玛尼克,你怎么会这种说法呢?”

    玛尼克显得有些紧张,忙问:“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阿弗顿严肃地说:“这是过去的用语,比喻精通某种技术的人。你在哪里学的?”玛尼克笑眯眯的,没有告诉阿弗顿,显得洋洋得意。玛尼克过去是个沉默的孩子,可她此刻的沉默,却是充满了快乐和骄傲。

    玛尼克的变化,让阿弗顿百思不得其解,而玛尼克什么也不告诉他。于是,黄昏时他只好把葛丽宾找来了。

    阿弗顿问:“玛尼克是从哪儿学到那些话的呢,你知不知道?”

    葛丽宾也一脸迷惘地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记得一次,我看见她在用线绕一些比较复杂的东西,她就不告诉我是谁教给她的。我还问了仆人,也不是他们教她的。”

    阿弗顿思索了一下,说:“你说她有没有可能偷偷地和山下的孩子接触了?”

    葛丽宾不假思索就否定了:“不可能,她从来没有一个人下过山。”

    阿弗顿心中的疑团更大了,他不再问别的了,决定好好观察玛尼克一番。

    这天,阿弗顿走到玛尼克所说的“教室”外,他本来想偷听里面有什么声音,却又觉得这样做不妥,于是索性把门推开。

    他跨进房间的一瞬间,能感觉得到里面有很多人,而一见他进来,那些人就迅速地散开,像一道道幻影似的消逝了或者隐藏了起来。

    玛尼克正单独一人待在房间里,她本来抬着脸微笑着,可一见到阿弗顿,却不高兴了。她把自己的一只手放在背后,好像在藏着什么东西。

    阿弗顿亲切地说:“玛尼克,你自己在房里玩什么呢?”

    玛尼克慌忙说:“没什么,没什么。”

    阿弗顿又温和地说:“玛尼克,你不要老是自己跟自己说话,老是这样会出事的。”

    玛尼克低下了头,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我在跟她们玩,可你一进来,就把她们都吓走了。”

    阿弗顿被震惊了,走近玛尼克,奇怪地问:“你说什么?什么‘她们’?”

    玛尼克摇摇头,说:“你不会明白的。”

    阿弗顿打量了她一阵,又说:“傻孩子,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玛尼克只好把手从背后伸出来,张开手掌,她的手掌里只有一个顶针。

    阿弗顿望了一眼顶针,大声一笑,说:“傻孩子,一个顶针而已,何必藏起来呢?”

    玛尼克脸上又浮起一个阿弗顿从没有见过的笑容,有些调皮地说:“我们不想让你发现我们在玩顶针。”

    阿弗顿忽然紧盯着她,严厉地问:“你们?你究竟是在和谁玩顶针?”

    玛尼克语气坚决地说:“我不会告诉你的!”

    阿弗顿本来是要发脾气的,但还是忍住了,柔声说:“玛尼克,告诉我好不好?你在和谁一起玩?”

    玛尼克说:“就是她们,不是别人。”

    阿弗顿勉强地笑了一下,说:“哦,我懂了,她们是来找你玩的,但是她们不喜欢和我玩,一看见我她们就躲起来了,是这样吗?”

    玛尼克忙说:“不是的,不是的,她们应该是喜欢每一个人的,只是她们很胆小。刚开始她们也是躲着我,过了好久才肯出来跟我玩,又过了好久,才让我看见她们的。”

    阿弗顿思索了片刻,又说:“哦,那她们长得什么模样?”

    玛尼克说:“和我年龄相仿,穿着白色的裙子,很长,裙子上还有腰带。”

    阿弗顿望了她一眼,暗想:这应该是她漫画书里的图画吧。他故意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那可不可以告诉我她们的名字?”

    玛尼克点点头,说:“可以。一个叫莫里,一个叫艾尔斯,一个叫尤斯特,我最喜欢尤斯特了,还有……”

    阿弗顿打断了她:“她们一共是多少人啊?”

    玛尼克兴奋地说:“一共七个。我们就在这里玩‘找顶针’的游戏,一个人把顶针藏起来,其余的人都来找顶针,谁找到它,谁再把它藏起来。”

    阿弗顿略有些嘲弄地说:“哦,我懂了,你自己藏起顶针,又自己去找,是这样吧?”

    玛尼克愣住了,扫兴地说:“我就知道,你不会听懂的。”

    可阿弗顿以为自己说对了,他宽心地一笑:“算了。玛尼克,这种游戏,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玩的。”

    阿弗顿走出房间,把房门关上。他的好奇心还是很强烈,于是,又侧起耳朵去倾听房间里的声音。他听到玛尼克小声地说:“莫里,艾尔斯,你们出来吧,他走了。”

    然后,阿弗顿听到有人回应,这绝对不是玛尼克的声音,阿弗顿被吓坏了,可很快地又暗暗感到好笑,他觉得玛尼克是在扮演不同的人,所以模仿多种声音而已。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葛丽宾,正在看报纸的葛丽宾听了好不惊讶,说:“真的是这样啊?这很正常吧?”

    阿弗顿却笑着说:“不是,我觉得这只是她的一种想象力而已,这对一个小女孩来说是非常正常的。她是诗人的女儿,有想象力是她的天分,她想象自己拥有七个朋友,还给她们都取了名字。在玛尼克的想象中,她的‘朋友们’还穿着过去时代的衣服,其实呢,这些想象都源于玛尼克在漫画书里看到的东西。可值得一提的是,这件事情使我第一次体验到了心灵感应。自从玛尼克想象出她的那些朋友之后,我就觉得很奇怪,可我就常常有一种感觉,感觉这里还有好多女孩。”

    阿弗顿略一停顿,又愉快地说:“心灵感应真是奇妙啊,呵呵,刚开始我还以为是神经问题呢!”

    葛丽宾的脸却“刷”地一下变得惨白了,她说:“啊,先生,希望你说的都不是真话!我不相信心灵感应。”

    在复活节的前夕牧师巴斯诺的女儿回来了,于是巴斯诺致信阿弗顿,要求他让玛尼克到自己家里做客。

    收到信后阿弗顿很不高兴,他把教育玛尼克当作是一个试验,实在不想这个时候让她离开,可为了不失礼,他只好同意了。

    玛尼克好像也很开心,可从山下回来后,却变得不高兴了。她说起自己去见牧师女儿的事,原来她和牧师的女儿并不是很谈得来。

    阿弗顿问她喜不喜欢牧师的女儿,玛尼克想了一下说:“也不怎么喜欢。”

    阿弗顿说:“哦,什么原因啊?”

    玛尼克说:“我觉得她太惹人笑话了,不如那些小女孩好。”

    阿弗顿不由得抬起头,又问:“那你说,那些小女孩是什么样的呢?”

    “牧师的女儿跟那些……”玛尼克说到这里,突然就不说了,不敢去看阿弗顿的眼睛。

    阿弗顿追问:“你是想说,她跟你的那些‘朋友’不一样,是这个意思吗?”

    玛尼克怯怯地望了他一眼,连忙低下头:“嗯,不一样。”

    阿弗顿也不再问什么。玛尼克一离开就立刻到那“教室”去找她那些奇异的“朋友”去了。

    阿弗顿松了口气,他认为玛尼克还是很高兴的,用不着巴斯诺的女儿给她做伴,也用不着其他的小孩子,她拥有不少朋友,即使那些人不存在。

    按风俗,阿弗顿还是回请巴斯诺的女儿前来做客。牧师的女儿很不情愿过来,但按照风俗,她还是来了。玛尼克的态度并不太热情,但还是像个大人似的很有风度地接待了牧师的女儿,还把她带到那间“教室”里去。

    可是,喝茶吃点心的时候,只有玛尼克自己在,玛尼克只是淡淡地说:“她回家去了。”

    葛丽宾颇感意外地问:“怎么,你们吵架了?”

    玛尼克忙说:“没有,没有。”

    葛丽宾又问:“那她为什么走呢?”

    玛尼克却说:“因为她是个傻瓜。”

    葛丽宾没好气地说:“不许这么说,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玛尼克只好如实地告诉她:“她是被我的朋友们吓跑的。”

    阿弗顿和葛丽宾面面相觑着,葛丽宾咽着口水,说:“我明白了,一定是玛尼克自己跟自己说话,把人家吓跑的。”

    可玛尼克说:“我向她讲了讲我那些朋友的事情,她不相信,还笑话我,可一见到我的朋友们后,就把她吓坏了,她坚持要回家去。她真是个傻瓜,她离开教室后,还被我们嘲笑了一番。”

    她很自然地说着,葛丽宾却坐立不安地说:“玛尼克,根本不存在你的那些朋友,你对着空气说话,牧师的女儿当然害怕了。”

    玛尼克却十分肯定地说:“不,牧师的女儿看到我那些朋友了。”

    阿弗顿尽量让自己的声调平静,说:“真的吗?”

    玛尼克说:“是的,牧师的女儿还跟她们说话了呢,起初她们是有点害怕的,躲着不肯出来,好久才把她们劝出来的。”

    阿弗顿望了一眼葛丽宾,又和蔼地问:“玛尼克,你的那些朋友是怎么进入你的房间的?”

    “我也不知道她们从哪里来的……”玛尼克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真奇怪。”

    阿弗顿说:“那她们走路的时候和你一样吗?”

    玛尼克垂着头,认真地想了想,说:“她们走得太快了,我也没有注意。”

    阿弗顿问:“她们为什么一见到我们就马上离开呢?”

    玛尼克说:“因为她们有点胆小啊,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以后应该不会了,她们会出来见你们的。”

    玛尼克走后,阿弗顿耸耸肩,对葛丽宾说:“孩子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她的话,说得跟真的发生过一样,就更别说牧师的那个小女儿了,玛尼克令她就像真的看见了似的。”

    葛丽宾的脸色十分难看,肩头也微微发颤着,说:“这件事,牧师肯定会生气的。”

    阿弗顿摊摊手,说:“顺其自然吧!我看这样也好,反正玛尼克和那个小女孩也合不来,以后就不会再来往了。”

    第二天早上,阿弗顿散步时遇见了巴斯诺,想起昨天的事,他总觉得对巴斯诺有点歉意。

    巴斯诺开门见山地说:“阿弗顿先生,我正想去找你呢,那就一起散散步吧。昨天的事,是我女儿不对,真对不起。”

    阿弗顿笑着说:“没关系,或许是两个孩子闹矛盾了吧。”

    巴斯诺认真地说:“不是,她们没有闹矛盾。其实,我女儿突然跑回家,是因为受了惊吓。”

    阿弗顿淡淡地说:“我女儿也是这么说的,她因为没有同龄的小伙伴,总是幻想着自己有那些朋友。”

    巴斯诺眼神锐利地盯着阿弗顿,沉默了。

    阿弗顿又说:“玛尼克的想象力的确很丰富,但是也不可能把自己的想象力强加给别人啊。说实话,我也总感觉到我们家里有不少孩子,我的秘书也这样认为。你女儿到我们家做客时,一定是玛尼克跟她提到了那些其实并不存在的朋友,还和她们交谈,才让你的女儿受了惊吓的。”

    巴斯诺的神情更加严肃了,说:“我了解自己的女儿,她一点也不喜欢幻想的。阿弗顿先生,我认真地对你说,她真的看见了那些孩子,你相信这件事情吗?”

    阿弗顿突然觉得心里有一丝寒意,表面上却勉强露出笑容,故作轻松地说:“呵呵,可以理解,这就是心灵感应,我女儿那些根本不存在的朋友,连我这个大人都感觉得到,你女儿还是个孩子,所以就更容易受玛尼克的影响,好像真的看到她们了。这个很正常啊。”

    巴斯诺有些着急地说:“阿弗顿先生,你就是这样想的吗?你知道吗?你们家以前是一所女子学校。”

    “女子学校?”阿弗顿突然表现出一点慌张,“没听说过。”

    巴斯诺神情复杂地说:“这所学校后来停办了,原因是白喉病流行,白喉病使七个女孩丧失了生命,包括我幼年时的姨妈,她叫莫里……”

    阿弗顿一听,不禁失声惊叫起来:“莫里?啊,我女儿说她那些朋友里面就有一个叫莫里的!”

    巴斯诺又说:“莫里有个同学叫尤斯特,尤斯特有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叫艾尔斯,她们都是在那场白喉病里死去的。”

    阿弗顿的脸色越来越惨白,说:“啊,不错,玛尼克也说过这两个名字,她说一共有七个女孩……”

    巴斯诺说:“这件事情,我对我女儿说起过的,所以,我女儿见到她们,就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不过我女儿知道,这七个人都不是坏孩子。”

    阿弗顿神经质似的叫道:“牧师,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巴斯诺安慰他说:“阿弗顿先生,不要害怕。如果是那几个小女孩一直在那个地方,那么现在又来和孤独的玛尼克交朋友,就很正常了,对吗?”

    阿弗顿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说:“对。牧师,我们该怎么办啊?”

    巴斯诺恳切地说:“阿弗顿先生,我觉得你应该让玛尼克去学校读书,继续待在家里,她会变得不正常的。”

    阿弗顿说:“你的意思是说,她的那些朋友会……”

    巴斯诺忙说:“哦,那几个小女孩肯定不会害她的。玛尼克能看见一些很特殊的东西,还可以与其交流。可是我们不应该赞成她拥有这种能力。因为以后她还会看见其他的东西,包括邪恶的东西。假如她和同龄孩子在一起,这种能力也许就会渐渐消失。”

    阿弗顿有气无力地说:“谢谢牧师,让我回家考虑考虑。”

    他心神恍惚地回到家里,突然间,他只觉得生活一下子全都改变了,他的心中涌动着一种情感,使他感觉到生活不再是那样空白和单调,令他第一次隐隐约约地领会到了“生命”的意义。

    晚饭后,阿弗顿把玛尼克叫到自己面前。看着玛尼克,阿弗顿感到一种深深的愧疚。他抚着玛尼克那瘦弱的肩头,说:“孩子,咱们去学校读书吧。”

    玛尼克睁大眼睛,有些不相信地说:“真的吗?”

    阿弗顿满怀怜爱地点点头,说:“你想去学校吗?”

    玛尼克思索了一下,说:“可是我不想离开我的那些朋友。”

    “我知道。”阿弗顿抚着玛尼克的头发说,“难道你就不想和其他的小朋友一起玩了吗?”

    玛尼克想了想,说:“我和我的小朋友在一起很开心,可是她们也说了,要是你送我上学校,那我就要去。如果我不去,她们就会不高兴。她们也希望我和别的小孩在一起,因为她们和那些孩子是不一样的。”

    阿弗顿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说:“嗯,明天咱们就商量你上学的事情。孩子,去睡觉吧。”他动作笨拙地吻了一下玛尼克的额头。

    玛尼克羞涩地跑开了。

    玛尼克甩着头发,跑到房门外时,回头瞥了阿弗顿一眼,阿弗顿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闪亮的眼神。

    深夜的时候,阿弗顿一个人走进那间“教室”里。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口,显得地板上是那样的空荡。房间里什么都没有,阿弗顿却觉得那些小女孩,正害羞地躲在暗处。

    阿弗顿把眼睛闭上了,伸出两只手,亲切地说:“孩子们!”房间中仍然一片寂静,阿弗顿幻想那些孩子们正朝自己走近。

    他又亲昵地说:“不要害怕,我一个人很寂寞,玛尼克去学校后,你们就来陪我吧!”

    阿弗顿静静地等待着。当他转身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双稚嫩的小手正扶着自己的手臂。他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四面张望,可是屋里除了月光什么也没有。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