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江湖-雪落无边 月白梦寒 别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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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铁桥不过是汤谯几十年前的一个称呼,当年飞架汤水之上的铁路尚未通车,只是大铁桥先建成了,汤谯的文学青年不愿与那些个“街头混”同流合污,而特别喜欢三两相约潜行此处,或恋爱或吟诗,或者都有,渐渐地,大铁桥也就成了一些人心灵栖息的圣地。这一带清静却不偏僻,并且临水,视野开阔,当属风雅之地,尤其一场大雪后,味道就更浓了。

    谯生曾来过一次,也是雪后,只是当时场景说起来令人尴尬。那时他正读岑凯伦的《暮雨》,喜欢朦胧诗和某个同窗,因为性格原因和囊中羞涩,一直未敢表白。某日午后,在校门口东侧不远,谯生偶遇到正在雪中独行的那个女孩儿,她的心情似乎不错,嘴里哼着“洁白的雪花飞满天,白雪覆盖着我的校园”,也许是雪花和歌声激发了他莫大的勇气,当相向而行的女孩儿羞涩地问谯生去哪儿时,他竟然说:“大铁桥,去吗?”

    女孩儿羞红着脸跑了,而谯生却鬼使神差地真就去了大铁桥,一个人在雪中怅惘了那么久,他多么希望那个纯净如水淡雅如兰的女孩儿能来啊,尽管当时连这样的梦也未敢做。女孩儿终究没有来,时光渐逝,这组片断终于沉淀成了一段城南往事,而感伤却在谯生心底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多年以后也磨不去。

    雪愈发密了,纷纷扬扬,簌簌而下,如花似梦一般。谯生将车泊在路边,四周静悄悄的,天地茫茫一体。放眼望去,铁桥飞度,汤水清泠。岁月逝川,沧海桑田,再也不见当初的少年。一时间,眼角竟有些莫名酸涩,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等再戴上时,眼前不知何时已现出一抹淡雅的鹅黄,一位身着羽绒大衣的女子正站在十几步外默默望着远方,在她身后的堤上,正驻着一辆黑色吉普。那女子就这样脉脉凝视着东流水,若有所思。

    如此天气,独自赏景,必是风雅之人。谯生下意识地瞄去,那身影似有些许熟悉,自然,造访此处之人必定藏有原诗或爱情的过往,至少也属性情中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邂逅半是同道人,谯生一时兴起,半是自语半招呼道:“落雪似有意,流水最无情,只能是回忆咯。”

    “哟,这腿看来是好了,跑这儿遗世独立来啦!”那女子慢慢转过身来,虽然着一副墨镜,依然挡不住那张清雅的面孔。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单从戏谑的声音就已断出何人,真的是她吗?可惜,晚到了两个轮回。

    一想起往事,谯生心底便五味杂陈,唯有苦笑而已,然而,此时却连苦笑也不可能。他努力控制住情绪,故作淡然道:“昔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在下只是在温习当年的一个场景,不知灼灼大小姐也有此雅兴,吟风弄雪,邂逅孤独,好性情!怎么,潜逃回来啦?”

    “果真是个记仇的人。”端灼灼格格笑起来,“你真不应当怨我,在西藏尼玛县,俺可救过你的命呀,难道还抵不过一次迟到吗?”旋而,她又轻轻叹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次校门口相逢,本以为你只是玩笑话,可不知怎么,我还是想来看一下,放下东西匆匆追过来时,却不幸崴了脚,等我咬着牙忍痛来到这儿,却连一个人影儿都不见。或者你根本没来,或者你已经走了,总之错过了,就像刚才,孑然一身,在水一方,倒真是遗世独立了。当初,我把这归结于自己的脚伤,甚至为此选择了学医。”

    原来竟是这样!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谁奈岁月何,斯时故事不过是一场未醒的梦罢了,既然如此,只好如此。乱雪斜飞,过往已渐模糊,谯生也不想乱了眼前意境,便道:“嗯,腿没事儿了。想听听后来的传奇吗?”

    “俺的时间可宝贵着哩,年后就走,还得去尼玛县,五·一才结束呢。”端灼灼一笑。

    机会难得,谯生不愿再像当年那样擦肩而过,便道:“相请不如偶遇,方便跟我走,不方便我走。天寒地冻的,还想着远走高飞?不如一起到望月楼喝一杯暖暖身子,也省得再走失咯!”

    相视一笑,胜却万语千言,二人遂回身上岸,伊人在前谯生在后,驱车直奔望月楼而去。

    才后半晌,饭点儿尚早,望月楼前食客不多。刚驻好车,店员已迎了上来,小二眼力老道,一看车辆便知不是俗人,寒暄之后忙引二人登楼。临窗而坐,视野阔达,远方城墙、近处市井在雪中雾蒙蒙一片,别有一番味道。

    谯生吆喝沏菊花一壶,端灼灼点了两碗羊肉面,吩咐菊花加水两次以后再上。二人心有灵犀,十分默契,小二应声张罗下去,未有丝毫怠慢。

    望月楼为名楼老店,档次自然不低,且一向童叟无欺,绝无眉眼高低之分,来的都是客,服侍不差分毫。也难怪,这布衣之中说不定就有哪门世家,气势容止上也能察出一二,说不定今天只来小坐,明天就是浩浩荡荡贵客盈门,所以向来不敢有半分势利。

    楼上温暖如春,而窗外依旧纷纷扬扬,雪片越来越大,轻盈曼舞,仿佛恋着半空,并不急着落下。没有风,四周很静,耳畔偶尔传来一两声爆竹,近处城头、远处楼宇仿佛融在了朦胧的水墨画里。的确,有老街的小城才是有故事的城。

    茶杯里的水冒着白色的气儿,缥缈如浣纱,无语对坐,时光在指间静静流淌,蛰伏的印记已被茶水悄然洇湿,淡淡荡散,一场雪、一杯茶、一个时辰,当可温暖半生。年华老去,斯人尚在,那些琐碎就让它尘封了罢,如此最好,倘若去碰,飞扬的灰尘怕是会惹人皱眉,无望的固守未必不是一道最美的风景。中途离开,回忆却驻,衣袂斜过,背影长留,即便已经走散,心底的烙印何曾灰飞烟灭。疏离抑或放弃,斯时的暮雨将息,心底沧桑注定将成。

    谈天说地,信马由缰。聊到尼玛县奇遇,谯生将进藏的前因后果一一讲述,并简单道出回到倾城后经历的那些关于贡觉玛之歌李代桃僵的故事,其中情节惊心动魄,将端灼灼深深吸引。回望谯生,云淡风轻,仿佛又回到少年时代。

    时光慢慢流淌,不知怎么,两人竟生同感,这唯一一次的单独茶餐,似乎既成今生绝唱,日后倘若再有,也定已物是人非,唉,上天怎忍将世间美好全予一人呢。那些敏感的话题,自然心有灵犀,不说也罢。

    此刻场景,再没有比谈论古人风雅更适合的话题了,譬如秦淮八艳之玉京故事。谯生徐徐道来:“吴伟业年轻时已名满天下,卞玉京亦才貌惊人,两人初见,相互倾情。玉京手抚几案,脉脉相问,亦有意乎?不知何故,伟业王顾左右,故作不知。一别经年,世事沧桑,吴伟业费尽周折,通过旧友到底打听出卞玉京下落,并相约一晤。终于等到那令人心跳不已的辘辘声,卞玉京下了车,却是着道袍相见。茶已凉,聚又散,落花流水,玉人不再。深秋日暮,寒虫喓喓,落叶萧萧中,吴伟业踽踽而谒卞玉京墓,一曲绝唱,无限关山,繁花不再,转身凋零。”

    “亦有意乎?”端灼灼半是自语半是问,半醒半痴半率真。

    “他该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吧。很多时候,说出来已是牵强。”谯生淡淡回道,“据我所知,刘恒心底往事深藏,该是最有意之人,不知‘亦有意乎’? ”

    端灼灼不语,扭头望向窗外,那一天茫然无知却又苍凉感伤的雪啊!

    昏黄的街灯不知何时点亮,天色分明已晚。小二如约上饭,手擀面,老汤羊肉,一人一碗。梅花拥雪暖,故人对窗明,别有一番滋味。饭罢,谯生说,就此别过,后会有期。端灼灼道,送你一程,权当失约歉意。

    迈步下楼,端灼灼前头引路,谯生渐行其后,夜雪空城,车子在茫然中缓缓绕行,风中谁送,无边殇情,此地一为别,今夜难为情,人海不再涌,往日难再逢,美好或雷同,悲伤千万种……

    灵津渡口,十字街头,时光流逝,分别在即。端灼灼鸣笛径直前行,谯生和鸣右拐离去,倒车镜中,对方车影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下一个街角,消失在斜飞如织的乱雪里,消失在彼此转身的凝视中。

    回首萧瑟处,已是灯火阑珊,恍惚难辨,漫天弥目的银粟在孤独的街灯映衬下,簌簌洒洒,纷乱抖旋。这一次,是真的走了,走得很远很远,也许此生再见无因,尽管不舍,也已是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的岁月了!

    雪凝南屋瓦,鸡咽后园枝。谯生失魂落魄地闯入院子,点亮灯,独自呆坐在书房窗前。雪花依旧在簌簌而下,头有些发沉,空空荡荡,他强打精神拨弄开铜炉,兽炭燃着,一会儿便觉暖气融融,而思绪也越发散乱起来。

    铜炉精美,旁边铺有一方长绒羊毛毯,上面覆压一张精美的檀木桌,桌上摆着一爿花梨木茶海。水开了,谯生将普洱茶冲泡在紫陶茶具里,呼呼冒出的水烟儿反倒让人阵阵发冷。“坏了,莫非惹了风寒?”他思忖着转身去找瓷盆,兴许洗洗脸能暖和些。

    唉,一场雪,一池波,是别愁,是离忧。今晚雪落颜色改,明晨雪融复何在……时光如水复如电,昨日少年今不还……唯有别时今不忘,暮烟春雨过枫桥……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谯生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挣扎着摸到床边,胡乱和衣躺下,片刻便昏昏沉沉睡去……

    月光如银,透过窗棂洒在窗前,一地的白,清幽而迷蒙。院子里的树光秃秃的,一场雪全落了叶子,鸟儿躲进巢中,瑟瑟发抖,偶尔发出一半声哀鸣,院子里弥漫着莫名的孤寂。

    墙角处,一阵旋风乍起,枝桠吱吱作响,窗棂随之轻轻抖动起来。恍惚迷离,天地苍茫,一头青牛驾着祥云而至,一位鹤发童颜手执拂尘的老者端坐其上。云朵在小院上空浮停,老者飘然而下,登堂入室,移步而至,一时紫气缭绕红霞如练。

    谯生觉得奇异,便问老者何人。老者微笑不语,随手翻阅桌上书册,一册《大水汤汤》,另一册是《过往倾城》。说也瑰异,当这老者捧起《大水汤汤》时,那封面竟忽然活了起来,流水匆匆,白云飘忽,一叶扁舟随波逐流,继而一条老街渐渐浮现岸边,两旁店铺拥挤嘈杂,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市井百态无不毕现,仿佛一幅清明上河图。轻轻将书放下,封面顿时又恢复如常。

    老者又拿起《过往倾城》,方才情景乍又重现,一座古寺恍然眼前,梵声阵阵,寺外东北角,一株大树铺天盖地,郁郁葱葱,榴花殷红,春风和畅。突然,浓烟翻腾,一团火焰喷薄而起,两朵空灵的榴花在火光中起落不定,轻唱飞飏……

    正看得出神,那榴花刹那间竟裹着火光迎面而来,眨眼便将脚下古宅呼呼点燃,霎时火光熊熊,烈焰滚滚。谯生一时不知所措,惊恐万状。老者见状,嗖地将他拉过,一手以袈裟遮挡,一手挥动拂尘,将那火团一步步驱向院中。失去助燃,火势渐弱渐小,不久灭失在院中一隅,两朵榴花也随着清风飘舞追逐,倏忽消散。

    谯生慢慢缓过神来,老者似有所嘱,抬头望天,莫名唱道:“红尘回望路迢迢,倾城几度榴花夭。清明一曲阳春梦,痴人焉得不魂销!”声音未泯,但见白光一闪,老者倏忽不见。

    谯生猛地惊醒,一头虚汗,却原是南柯一梦,时风清月白,鸡鸣桑巅。他艰难地扶床起身,头烧得不轻,遂服了药静坐窗前。月光透过玻璃窗洒落一地,谯生愣愣地瞅着,脑子里不停闪现着方才梦境,那团烈火仿佛某种情景的再现,难道院中有不净之物沾惹了怨戾之气?还有,梦中老者神似道教鼻祖老聃,那一番话究竟预示着什么?红尘、远道、榴花、清明、阳春、痴人,到底有何谶纬?

    谯生头痛难耐,百思不得其解,却又极想解开其中拧着的扣,一时无着,遂披衣出屋,打算到院里理理思路,一推门,目光所及却是西南墙角那株摇曳的小石榴树。

    啊—火、榴花、石榴树,莫非与倾城寺那场殉情自焚有关?!玄机参透,谯生急忙转身进屋,抖索双手将书房那柄松纹宝剑拿下,用力托举,直悬于明堂之上,而此时,额头上的汗水也已泚泚流淌下来。

    门闭仍逢雪,厨寒未起烟。天刚蒙蒙亮,满箩就推门喊上了:“二叔,俺来看看你,家里没事儿吧?”

    谯生懒得说话,只是摇摇头。满箩一边往里走一边笑嘻嘻地说:“下雪路滑,俺想在家歇一天,来听听前些日子二叔西行的新鲜事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说话间,他忽然发现谯生脸色苍白,忙问,“你这是咋的啦?二叔。”

    “无碍,只是偶惹风寒。”谯生轻描淡写地说,“满箩啊,你速去寻些鞭炮过来,快过年了,咱在院子里崩一崩,也添添喜气儿,就在墙角那株小石榴树旁边放。”

    满箩一脸疑惑,不过还是去了,不大一会儿便返回来,手里果然拿着一挂鞭。紧接着,叔侄二人一起动手,在墙角地上码好,满箩用烟头一杵蹭地跳开,顿时院中噼里啪啦响成一片。看着漫天崩飞的纸屑,谯生的心终于慢慢消停下来……

    头依旧发晕,谯生心事重重地进了城,过了灵津渡口,沿着百步大街一路南行,并无指向。临近年关,天气奇寒,街面上人影绰绰,倒越发热闹。谯生对这些似乎视而不见,只是漫无目的地前行,不觉间又来到望月楼。他早已饥肠辘辘,决定先吃早饭,于是便随着伙计的招呼声进了大堂,寻一角落坐下,依旧点了一碗羊肉面,日换星移,不知这面是否还有昨日的余味。

    早餐简单,伙计也少,操作间里一个胖小伙正在低头切着东西,外面还有个稍瘦的小伙子在忙不迭地收拾碗筷。这时,门外进来一位驼背老人,手中拎着一只鱼鳞布兜子,就站在谯生对面,看样子有六十多岁。

    见没人搭理,老人只好上前嚅嚅地问伙计:“羊肉面最少的多少钱?”答曰10块。又问,有烧饼吗?答曰有。再问,多少钱?答曰肉的3块,不带肉的1块。老者犹豫一下,终于下了决心:“那就来一块素的吧。”

    瘦小伙儿转身进了操作间,很快便拿出一个酥饼。老者一看有点为难:“太小了,这么点儿啊,不要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幅裹着的脏兮兮的手绢,一层层打开来,一遍遍点数,然后便转身默默走开了,一直踏过了门槛,依旧在数,就这样慢慢地去了,一晃即消失在门口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谯生旁观着这幕近在咫尺的场景,一时竟未反应过来。邻桌正坐着一对粗壮的男女,就听那女人在小声儿对男人嘀咕:“那老头儿可能钱不够,真可怜,要不走咱就替他掏了,咋走了呢!”男人只顾呼噜呼噜地吮吃,间或嗯一声,算是允了。

    说话间,砂锅羊肉面已端了上来,热气腾腾,香味诱人。谯生一边享用一边低头想着心事。不知何时,旁边又新坐上一位食客,依然是嚅嚅的声音:“来一碗10块的羊肉面吧。”

    谯生扭头去看,却原是方才那已走掉的老者,正一边啃着手里的包子一边掏钱:“给你钱,差你两毛啊,不够了。”

    小伙子接过一打零钱,先愣了一下,随即答道:“行行,大爷,吃完饭给也行。”

    谯生差不多已经吃完,便招呼伙计过来,轻声问道:“小伙子,我们多少钱?”

    “您—不就一个人吗?”小伙子有些发懵。

    见其未能会意,谯生遂冲他连比划带使眼色,并指着自己的左胸一再示意。伙计终于顿悟,忙讪笑着自我解嘲:“哦,30。俺还以为您老展示胸肌哩!”

    显然,谯生是想替老者付账,却又唯恐伤了人家自尊。小伙子倒也利索,当即将钱还给老人,并和气地说:“大爷,今天店庆,不要钱啦。”

    接过钱,老人低声而谦恭地道了谢,然后继续慢吞吞地享用这顿幸运早餐。吃完后,他轻轻起身,提着鱼鳞袋提包缓缓走了,到了门口却又驻足回首,依旧嚅嚅道:“谢谢你们这顿饭。”

    老者刚走出门,谯生蓦地觉悟,急忙起身追向门口,而那身影却早已挟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了。这条古老的街上和每一条逼仄的胡同里,从不缺乏光怪陆离、河东河西的故事,而那老者,或许亦该是其中之人!此刻,谯生似乎隐约悟出了昨夜噩梦的谶纬之意。

    “大叔,您老跟刚才那位大爷熟识?”身后的小伙计搭讪道。

    谯生依旧在望着街上来往的人群愣神儿,仿佛自言自语道:“不熟识。”“那您咋还替他结账!”溢美之外,小伙计又补上一句,“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还不用说三十年,就俺老头儿城墙根儿倒弄粮票那阵子,顶算十年头儿,人家也是响当当的大户,可用不得别人给结账,望月楼的老师儿长期请到府上哩。”

    小伙计整日里迎来送往,阅人千面,耳听八方,事故通达,尤其是这古巷的草木枯荣寒暑变幻,更是门儿清。他格外健谈,所讲皆是些起伏沦落、红尘走马的旧事,而正是这一番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清谈,却令谯生心窍大开,吃惊非小。

    哎—各位看官且稍候,听俺为恁说从头。人生自古多别离,南浦送客客难留。白头莫谈黑发事,相思空见汴水流。常言道,有话该讲自当讲,莫说当年难开口。笔底明珠无处卖,执拗神仙也发愁。南柯有梦终须醒,少年偏爱上层楼。壮年听雨悲断雁,残月如钩伴孤舟。千帆过尽皆不是,独倚危栏说还休。有道是心事如海不可道,却只道天凉好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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