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江湖-春秋几度 寂寞行路 归无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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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者名叫端飞云,原是百步大街瓜皮老爷独子,多年前因家中一笔旧债从海外归来。瓜皮老爷向来古道热肠慷慨好义,想不到竟被对面徐娘侄子薄义以合伙经营药材为名诳去家底,后又托言生意被骗既不还钱也不露面。

    端飞云被家书召回,设计将薄义妻女诳走,软禁在胡同深处。他本无恶意,除好生招待,还主动接送孩子上下学堂。之后,事情发生逆转,端飞云陆续摸得一些真相,薄义的确在外遭遇了仙人跳,被所养外宅雇人暗中做了手脚,将一笔上好药材劫走。

    此事曲折离奇,连押镖的致远镖局也被牵连其中。为维护江湖声誉,以正视听,镖局精锐尽出,多方撒网,又得胡大侠当年关系照应,终于查清事件真相,却原是陷入了一场连环套:

    薄义勾结原在汤谯经商的英国人,暗中策划,先是私下买通道上,准备将药材变换成黄金带到国外,同时将外宅做掉,然后再接妻女出境,不料事情进展一半,却被外宅发觉,那娘们儿表面不动声色,私底下已做了手脚,将一车贵重药材全都拐走,几乎同时,端飞云也出了手。因计划不周,加上被英商算计,焦头烂额的薄义不愿也无力支付全款,结果惹得道上翻脸,顺便把他也给做了。

    事情已经不可收拾,得知真相的端飞云信义为先,不但没有为难孤儿寡母,反而优加照拂。端家突然遭此一劫,家道几乎败落,瓜皮老爷不堪打击,急火攻心,一命呜呼。磨难之中,那女人居然对端飞云暗生情愫,端飞云虽然早已离异,却仰慕宋太祖千里送京娘,并无二心,更不用说乘人之危了。

    事情越发难缠,那女人生无可恋,竟留下遗言将孩子托付端飞云,雨夜自缢。这下可给人坑了,端飞云无奈自首,经过极其繁琐的程序,事情终于完结:经致远镖局担保,端飞云变卖家产周旋并自愿支付薄义女儿抚养费,这才解脱绑架罪责。

    端飞云舍财取义,一贫如洗。落寞之际,夜宿栖凤台,忽梦凤栖梧桐,醒来遂去太清宫掣签,得黄元道长点化“不离所出”,之后便一直在百步大街一带游荡,最终就成了如今这个样子。虽然他已一文不名,但整条大街上并无人小瞧,且不说其祖上在此早有一号,毕竟人家也算仗义之士。

    据说,端飞云还有一个女儿,在汤谯医院工作,曾留过洋,不过两人比较生分,好像并非亲生,加上其间家事纷纷,外人无从知晓,总之已一别两宽,形同陌路,这样也好。

    脚下巷子果然幽深,想不到却又如此传奇,谯生也是离开久了,人事两隔,也难怪,不过令其惊异的是,端灼灼竟与此还有牵连。尽管好奇,但那毕竟属于别人家事,清官难断,再说也无从说起,不问也罢。

    本来想出来纾解心事,岂料这一趟令人愈加纠结,谯生头空心沉,没着没落,不如归去,于是便又独自郁郁地回了那座幽静的小院……

    身体稍稍康复,晚上读书时,谯生心里一直牵念远方,便打开电子邮箱,看有无消息。果然,刘恒又发来邮件:“我已经从倾城回来过年,初三就走,不见面了,柳叶儿也回了倾城探视父亲,据阿辉讲,她与木桃已经沟通,彻底消除了心底那道坎,不过孩子也提出来,希望有机会能去那神秘的天外看看,见一见另一个自己和姐姐。”信中还提到文化园的建设情况,“设计规划已审查通过,目前正在施工。”

    看来心情不错,刘恒还特地为开工盛况赋诗一首,将那场面描述得活灵活现,不过细细品味,倒更像半是调侃半是讪:

    大风起兮尘飞扬,驱车百里兮入蛮荒。警车长鸣兮满布岗,路人驻足兮神张皇。九曲回环兮复九转,锣鼓聒耳兮乐绕梁。过江鲤兮牛衣排长队,叠雁阵兮利器列两厢。鞭炮骤响兮礼炮鸣,九霄惊雷兮放光芒。昂首阔步兮挥锹,倏忽转场兮车上。分合辗转兮高低,绿红踏舞兮绵长。秋风落叶兮入土,朔风吹原兮苗殇。江湖笑傲兮雄心,野旷天低兮雨零四方。

    信件挺长,往下还有不少内容。刘恒说,文化园预计五·一开园,开园仪式一结束就返回汤谯,其间还要协助金葫集团和文化旅游局推进凌西湖改造,争取也在五·一纳客,另外倾城最近发生的一些事,也令自己决定尽早彻底退出,以免缠手。

    谯生不解,赶紧翻阅后面的内容,随着向下浏览,他的心也渐渐收紧起来:

    刘恒说,玉石榴被设计赚回之后,一个雨夜,醉醺醺的殷牍来找自己聊天,说也奇怪,这家伙竟一反常态,莫名探讨起“立己达人”的人生哲理来,进屋就说,“俺现在改名了,叫林黛玉,以后记着点儿!”

    明显酒嗑儿,刘恒哭笑不得,就斟上茶端给他并问何故。殷牍一脸愤懑:“听说上边盯上俺了,已经内定,要停止我的工作,临时保留待遇,俺可不就成了林(临)黛(待)玉(遇)了嘛!”

    刘恒见其牢骚满腹,又喝了酒,一时也摸不清头脑,只好硬着头皮陪他闲扯。也许是酒后吐真言,抑或人之将倒霉其言也善,殷牍可算是掏了心窝子,恰如江河溃堤一般,一发不可收:他先是痛陈家史,说自幼家徒四壁,穷得叮当响,孤儿寡母,隔壁的王老蛤时不时就来串夜门,有时赖到鸡叫也不走,每次都摇头晃脑地教育自己要“立己达人”,可讲的讲不清楚,听的又听不明白,“俺就一直按着利己打人理解,也始终这样自我要求,诬告构陷李公权和谯生,恨人有笑人无,下油锅也得拣高岗,唉,也是凄苦怕了。腰包一鼓,还迷上了裤裆里的玩意儿,隔三岔五就偷着捎上只破鞋去游山逛水。时光如流水啊,俺都从后备熬成了前辈,美味吃到了没味儿,传奇盼作了传说,老天就是不开眼,折腾了几十年,礼没少送,光孝子都给人当了不知多少回,也没见封了啥侯!起先俺以为是咱八字不好,就花钱请算命先生点化,神仙说得改名儿,问为啥?说天机不可泄露,行,那就改名儿吧,可如今一寻思,倒有几分凄凉哩,咱原本想时来运转,弄它个萧翼赚兰亭,谁承想,人算不如天算,最后反倒落了个辩才赚萧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嘁,还真是自己挖坑自己埋啊!其实这人哪,过河拆桥算什么?弃舟登岸那才叫高人!”

    殷牍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也不知此番梦呓是在自黑还是在自白。刘恒无意深究,只好耐着性子装糊涂,只管哼哈嗯呢地应和着,心里有数就行。就这样一个唠叨,一个敷衍,直至夜半。风停雨住,殷牍挣扎着直起腰,道白一般:“罢罢罢,让吾与那英雄一同消受这天赐的美味—吧。”随即一亮嗓儿,自顾唱将而去,“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石榴好吃它百颗籽,颗颗喂尽那五蠹红……”

    望着殷牍摇摇晃晃远去的身影,刘恒本已发木的大脑忽然裂过一道划痕,冥思苦想之际,竟倏地荡过一句莫名的话语:我提着刀来,自然是不再爱你!

    对于这位殷大诗人,到金窝子不久刘恒即有耳闻:早起他常穿着大裤衩子一个人在大院溜达,名曰锻炼,却弄得像巡视一般,遇到上早班的一准儿打招呼,不过招呼跟招呼不同,其身体能自然而本能地反射何人只需点头,何人还须同时招一下手,何人再须同时问候,何人在以上所有动作之外仍须另加恭敬作答并驻足目送,学问可大着呢,所有这些在别人无论如何训练终究难以企及的绝技,殷牍早已修炼得炉火纯青,皆可信手拈来,自然而然。

    记得还有一次,在食堂吃早饭,刘恒碰到了副经理陈昌兴,不知怎么就扯到了这位大师头上。除了关于他窃取单位领导通讯录到社会上偷换手机那些琐碎到拿不上台面的手脚外,陈昌兴还讲到一件事,可真让刘恒开了眼:

    某日,殷牍忽然提出请客,说是添了个大孙子,众人都觉得莫名其妙,他儿子不是早就出国了吗?据说因为沾惹毒品仍在关押哩,咋又抽冷子降下个孙子呢?这不明显是想借机敛财嘛!

    说归说,人家还真就办了酒席,并精心安置了酒场。殷牍提前让鸡腿菇拿出一本经过技术处理的礼册,特地放在入口礼桌显眼处,故意翻开摆在众人面前,往来宾客偷偷一瞄,哎哟,礼金都是大数!自然后来上礼者也不能太小气,以致出现了当场求人借钱的尴尬场景。

    陈昌兴当然属于应邀之列,一进酒店大堂立马察出诀要,他可不管这一套,当即来了个将计就计,就随100块。席间,殷牍过来敬酒,陈昌兴便借着酒劲儿一阵戏谑:“殷大师啊,今儿是给咱孙子过满月吗?这孙子在哪儿唻?长啥样儿也让我们瞻仰瞻仰啊,这连个背影儿都没看到,净往外掏钱啦,哪怕你就摆一张照片搁桌上,俺们也好敬杯酒,也算是信啦!”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殷牍那脸当时就成了猪腰子,好在陈昌兴适可而止,只往地上泼了一杯酒,就放大师离了场。然而,这件名人轶事却像长了脚,不过半晌工夫,一府两院左右邻居全都享用了,殷牍也算是出了彩儿。

    对于殷牍那次告白,酒后嘛,刘恒并未在意。岂料次日却出了大意外,殷大诗人不知为何突然在办公室发了疯,竟将那颗作茧自缚的玉石榴磨碎和水吞了!

    幸亏发现及时,矿医院全力施救,甚至连退休的蒙大夫都请来了,这才保住殷牍一条命,命是保住了,可一直还处于植物人状态。蒙大夫说,玄机多半应在洒落桌面的红色粉末上。那药剧毒,但释放缓慢,成分极其复杂,已送交专门机构检验。斯时,鸡腿菇正日理万机,说也不认人,到底也没露面儿。

    就在出事当日,公安人员也进驻矿内,对殷牍涉嫌倒卖文物立案调查。这家伙可真敢干,据说除了盗挖胡屯可汗古墓,居然还将倾城寺的那把宝刀偷梁换柱了!唉,殷牍负责管古墓,无异耗子看仓库,不出事才怪。不过,由于情况特殊,至今尚未结案。

    信的结尾,刘恒难免生发一番感慨:“唉,这世界总是有人挖坑有人跳,何必呢?世间之事无非一个恕字,推己及人,放过他人不就是放过自己吗!到倾城本来是想帮着干点事儿,想不到竟卷入这么多啰嗦,有时我也反思,咱一个媒体人如此瞎忙活,是否有点儿不务正业?”

    看完信,谯生陷入了沉思,许久才给刘恒回信:“你所做的,皆为民之福祉,虽然不是专业,亦属能者多劳,其间插曲,非你本意,纠结自无必要。长梦终须醒,相望两不知,殷牍之流,志大才疏,且无节操底线,他要的无非是玉箫金管迎归院、锦袖红妆拥上楼的生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跟其讲孔融让梨,他跟你使丛林法则,不但要抢走你手中的梨,而且还得剁掉你的手,荤素搭配,端的是好!宵小如斯,欲壑难填啊。先哲有语,天下之事原本乎道,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无论怎样演化,自有因果轮回,无法亦法,蜜蜂不应随着苍蝇的节拍起舞,你也大可不必诛心,无为而为。古人讲,山中有白云,依在下拙见,心中有白云更为上乘!”

    最后,谯生仍不忘叮嘱刘恒,请他转告阿辉诸位,常来常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虽喜清静,而别人切勿拘泥。

    转眼,热热闹闹地过了年,满箩过来磕头,顺便提及凌西湖招工一事,言语中透出应聘之意,“听人讲,古戏楼好像也有动静。”

    谯生知他想让帮忙,便关切地问:“你能干啥?”

    “啥不能干!押镖不说,除了造厨当老师儿,俺还会划船哩。你不记得前年俺在元宝坑扎猛子,让鱼打晕过吗?喝那么多水愣没事儿,还不是咱水性好!”满箩以退为进,语间又提致远镖局,显然在嗔怪二叔当初不肯援手,可又不敢明说。

    谯生知其心思,便道:“嗯,知道了。你自己先去试试,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别啄木鸟进树林,竟耍些嘴上的功夫!”话虽这样说,可满箩一出门口,他马上就拨通了金葫集团的电话……

    九去花开寒不来,天气渐渐变暖。眼见得地里的牡丹已成片开放,芍药也次第抱起鼓鼓的花蕾,清明节转眼即到,仿佛应景一般,细雨纷纷,天地混沌一体。

    最近,谯生的头晕越发严重,还经常丢东忘西,手脚越发不灵便,似乎得了痴呆健忘症。窗外情景不觉令人凄惶,那个梦魇时时萦绕,挥之不去,好几次他竭力运用切梦术小心切悟,夕惕若厉,多少已参透一些蛛丝马迹。遇此谶纬的坎,单是逃避恐非上策,只要不独走,厉鬼难下手,须到人多的环境方可避祸。

    一大早,谯生便悄悄进了城,先是去了“道存天地·德化人间”的太清宫静心,接着又去望月楼独自用了早膳,然后索性一头扎进古戏楼听戏去了。古戏楼虽然不算陌生,但若端坐于此、一心听戏还真是头一遭,当然,不是重要的日子这儿也不演,几百年的戏台,那可是文物,轻易不动用。

    古戏台煞是精美,六根巨木为柱,青石做基,两侧柱上有楹联一副,上书“一曲阳春唤醒千古梦·两般面貌做尽忠奸情”,横批“演古风今”。台子正中有二龙戏珠的木雕屏风,屏风两侧为上下场的偏门,门额上分别题着“出将、入相”,另有“莫须有、想当然”云云。歌台上方有龙凤呈祥、鹤舞朝阳、鹿灵献寿彩绘九幅,色彩艳丽,精致典雅,阳春白雪。门口标示今日剧目:二夹弦《石榴记》,演绎倾城山中古村落一对青年秦风与五两的爱情传奇,由汤谯名士刘恒根据大鼓书艺人老阚同名鼓词改编。

    今天来的人可真不少,刚过9:00已坐得满满堂堂。谯生喜欢清静,举步登楼,于二楼回廊西北角寻一僻处坐下,这儿视野敞亮,正冲戏楼斜对过,抬眼望去,整个天井和戏台一览无遗,尽收眼底。

    嘡嘡嘡、咚咚咚、啷个里格楞,前奏开始,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看官各安其位。好戏在即,谯生定睛观看,忽然瞅到几个熟悉的身影:文化旅游局的陶局长,也是他的班主任,旁边陪同的是高俭,当年的同窗好友,头排边上还有两个人,一个是老阚,另一个是刘恒。

    刘恒回来了!这家伙,回来也不打个招呼。老阚他俩来听戏不足为奇,毕竟属于创作人员,可老师和高俭之外,其余皆不熟识。谯生觉得奇怪,平时一有活动,当年师生一准儿扎堆儿,而今天只有三个人,倒显得稀奇。

    谯生正在廊下观风景,刚巧老阚回头观望,恰好打个照面。老阚一龇牙,忙将手中烟杆一挑示意,起身猫腰溜上楼来。

    故人见面,嘘寒问暖。老阚殷勤备至,格外亲切:“上次一别半年过去,散场了咱可得好好叙叙。一会儿正好开演《石榴记》,您是亲历者,也是行家,给俺好好上上眼啊,多提宝贵意见。正巧刘恒也在下边,俺喊他去!”

    相请不如偶遇,谯生也很开心:“不用不用,等散场后我做东,还有几位?咱们望月楼一起过节。”

    老阚推辞一番,只好恭敬不如从命:“这出戏还另有一个大鼓书版本,俺结合上次西行奇遇正修改,想再完善一下,尚且差个结尾,顺便请大家都给出出主意。”

    寒暄几句,老阚下了楼,一落座便和刘恒耳语起来,随即就见刘恒开始回头冲楼上招手,谯生也颔首挥手致意。

    热场结束,演出开始,帷幕一拉便是高潮:高山明月,清风徐徐,两队人马突然遭逢,一时间刀光剑影,喊杀连天。转瞬,铿锵一声锣鼓歇,一座古寺悠然山前……

    剧终,大家三三两两散去。谯生遂快步下楼去看老师,老阚也在等着。谯生赶紧介绍,众人都不见外,相见甚欢,一张罗,便都去了望月楼。两地相距不远,出门左转就是百步大街,南行一半里就到。

    一进门口,小二甚是热情,店老板闻声也忙出迎致意,一直送入贵宾厅沏上茶方去。众人落座,各自品尝明前龙井。稍定,谯生发话道:“今天老阚请客啊,算是入伙。”

    老阚一听,顿时面色凝重,只好干笑着应景:“呃、呃,那是那是。”谯生故意顿了一下,随之继续道:“老阚请客我买单,不废话啊。”说着,掏出一张卡硬塞给老阚,“你负责点菜,完了将卡押到结账处。今天可是你入伙、请恩师、迎刘恒,三星高照,别给我省着啊!”

    老阚会意,当即阴转晴,哈哈而去。

    谈笑中,刘恒说:“我不能多留,明天早上就得返回倾城,善始善终,五·一开园就可以正式凯旋了。”

    高俭插话打趣道:“今天真巧,那话咋说?花开两朵,一朵桃花,一朵石榴花,石榴花下逢故人,桃花流水春去也,江先生他们看来是输了,呵呵。”

    “高俭打住,凡事不能说破,今天应该是花开三朵,石榴花看完了,下午咱们去看牡丹花,祓禊两河口,没事儿的都去啊。”陶先生笑道。

    谯生不明就里,感觉怪怪的,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故事,不是偶然相逢吗?

    酒菜齐备,大家相谈甚欢,其乐融融。《石榴记》自然成了交流热点,谯生对戏曲改编赞赏有加,也提了一些看法,尤其是结尾,感觉还可以再完善,至于怎么改,一时还拿不准,但他讲了不少西行奇遇,众人都认为可以参考。刘恒也来了兴趣,又补充不少倾城故事。渐渐地,一条脉络慢慢浮现,呼之欲出。触景生情,谯生心中忽又涌起那个结来,贡觉玛之歌啊,何时才能完璧归赵呢?

    饭罢,天色放晴,艳阳高照。老阚带着收获回去与剧组交换意见,刘恒则驾车与陶先生、高俭、谯生一同去两河口踏青赏花。行驰十余里,将车驻在路边空地,沿小道穿田野直奔汤水河堤。所谓错过一天错过春天,物候新变,野花啼鸟乱芳洲,眼下风景正好,但见汤水明净,绿草茵茵,杨柳摇翠,早莺争鸣。

    清风微拂中,沿水滨前行二三里,见一渡口,摆渡而过,右转东行,一路欢歌过野村,鸡犬之声相闻,路转茅店,眼前一亮,便到了两河口。此处林木甚茂,芳草丛生,大片牡丹兀现其间,白的、红的、绿的、墨紫的,星星点点,清雅高洁,争奇斗艳。

    陶先生叹道,果然是个好所在。高俭回道,这还没有全开呢,看,远处明净的水面就是两河口,太美了。刘恒自语道,这个季节最好,遥想当年,老子骑着青牛穿行于仲春花草间,该是何等的逍遥,那才是真正清静无为的境界啊!

    桃李满天下,何用更种花。面对陶先生和眼前情景,谯生脑海中忽然浮出一幅画面来,不是老子的青牛,而是孔子率众弟子出游一幕: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哎—各位看官轻沐和风,听俺为恁说正宗。这人到事中总是迷,莫忘那神仙梦里敲警钟。啥叫清明一曲阳春的梦?可别沉迷这滚滚红尘看不清。常言道,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他万事空。前脚方躲掉一场桃花劫,后脚又坠落春风得意牡丹红。唉,这命中要有终须有啊,几人他能逃浮华中。就算是掐到你也躲不掉,只因那痴人说梦他缘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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