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眼睛盯着老猎人。一头落单的狼。它也足够老了，老到自己被踢出了狼群。但老猎人担心的是，这狼是整个狼群的诱饵，拖住凶狠的猎物，等着狼群慢慢包围自己。他担心自己会在这里丢了命。
狼一动不动，它盯着猎人。“这是以逸待劳吗？你不能把一头畜生当人一样看。”老猎人想着，静悄悄地伏在地上。时间久了，旁边的野物发出一阵阵血腥味，这味道让他有些饿了。他出门之后就没有再吃过东西。他应该把剩下的肉干带来的。幸好自己现在不用剧烈的运动，不然就会更饿。他知道老狼也饿了。他想：“我能把这兔子扔过去，或许它就满足了。”但他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到最后关头，还是先留着比较好。他检查了自己的装备，弹药袋里有一把空弹壳。里面应该有一两发子弹的。
“现在不能开枪。”他想，“距离很远，可能命中不了。狼就算老了，反应得也比我快。”他单膝跪地，抓着枪口，不让土落进枪管。他抓着什么用都没有的枪，他有一只獐子和一只兔子。还有一身保暖的衣服。他不能熬到晚上，否则自己必死无疑。
他慢慢拉开枪栓，把空弹壳放进去，然后拉起枪栓，做出上膛的动作。枪发出一声金属滑动的声音。风声让声音传得更远，老狼受了惊，侧身跑出十多米远。老猎人赶紧抓起自己的猎物往反方向跑，没跑几步，他停下来回头查看情况。老狼停在那里，盯着他看。距离远了些。现在，它知道自己的猎物也怕自己了。优势全没了。但它的天性还在。他又上了一次膛，老狼又一次侧身跑了一段距离。自己和它的距离变得更远了。猎人把子弹装进枪里。
能过河我就能活。老猎人心想，狼不能过水，我只要过了河就好。他心里大喜，抬起头往前面望去，估计与河还有四五百米的距离。自己一次跑过去是不行的。这狼是盯着我了。他想。这时，他又放出一颗空弹壳。老狼这次只往旁边跑了两步，就停住了。等着猎人停住之后，老狼竟开始慢慢地走近猎人。他不能带着有血腥味的猎物走了。
老猎人又拉了一次枪栓。它停下脚步，往近走来。老猎人甚至能看见它已经浑浊不堪的眼睛。天上的乌云翻滚过来，原先太阳落山前的亮光还能让自己有些视野，现在则完全是夜晚的样子。老狼仍是狼，他能看见。“我也能看见。”老猎人心里想着，他感到自己的手背上是冰凉的。下雪了。这时候他连续拉了三次枪栓，把所有的空弹壳都放了出来。枪管空了。因为下雪，老狼的反应也变慢了，听到三声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连忙向旁边跑了几十米。老猎人趁此机会，提着枪就往后跑。他回头看了一眼老狼，发现它正低下头，像是在嗅着什么。它突然抬起头放声嚎了一声。老猎人心头一惊。他这时候才明白，老狼是在等他没了子弹。狂风夹杂着大片雪花呼啸着，老狼似乎没有听见老猎人的脚步声。它抬头看了看四周，不停地猛嗅着周围的空气，紧接着，它往老猎人的方向奔袭而来。猎人连忙停住脚步。他四处环顾，寻找着狼群的影子，直到老狼在猎人丢下的猎物旁边停下，他才又把注意力放到这头狼的身上。他意识到，老狼只是闻到了自己猎物的味道，而不是自己。他回头看了一眼河，已经不远了。老猎人缓缓地往河边移动着。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自己的脚步，就算是这样的风雪天气，他也不能有丝毫怠慢。
走到河边，猎人回头想看看老狼怎么样了，当他看见它正奋力往自己这里拔足狂奔的时候，登时一惊，连忙跃进河里。老狼变得异常神勇，跟着一起跳进了河里。一狼一人在河里扭在一起。它张开嘴，散发出一股腥臭味道，牙齿依旧如年轻时那样锋利。老狼一口咬住猎人的肩。老猎人大叫一声，连头一起埋进水里，呛了一大口水。老狼松开了嘴巴，鲜血从肩膀的伤口里流出来。昏暗的天空下看不出血水和河水有什么不同。老狼闻见血腥味，顿时来了精神，对准猎人划了两爪，但都只是划在猎人的皮衣上，它紧接着又准备对他的肩膀咬上一口。猎人奋力地蹬着水，想远离老狼，有两次蹬在了狼肚子上。他混乱中瞥见老狼又一次扑上来，用力举起自己没有受伤的手臂，用枪口对准狼嘴捅了进去。他听见老狼呜咽一声，落进水里。老猎人趁机顶着枪托，一直让老狼在水里。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狼爪划伤了，至于多少次，他根本没有精力去记。等他上了岸，他才知道有多么严重。猎人明白，如果不是它贪那一只獐和一只兔，那自己肯定已经死在岸边了。
猎人动不了，他的肩很疼。他已经没力气动了。“我太他妈没用了。一头狼都解决不了。”跳进河里的时候，他还扭伤了脚，那时在冰河里根本没有察觉。他摸到了枪，还有在岸边丢了的弹药袋，里面的子弹还能用。如果自己没办法回去，那么这枪倒成了最有用的了。
他在弹药袋里找到了那发刚刚就该找到的子弹，塞进枪里。他拼尽全力地想着：“我想我还能周旋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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