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民国-潇洒闯进文化圈(文化圈的道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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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人已逝,即便两个半部,仍是研究思想史、文学史绕不过去的大作。最为遗憾的是,而今已经不大可能出现“我的朋友胡适之”这样的人物了。

    鲁迅先生的科长生涯

    在北京买房

    如果您回到1919年的民国,一定会被轰轰烈烈的五四运动所感染,没准就跟着学生一起上街游行抗议日货,强烈要求小日本“还我青岛”,狂骂政府无能。就在这躁动的时代,陈独秀、胡适、李大钊等一批青年导师各领风骚,而我们敬爱的鲁迅先生也是一方面忙着给《新青年》写稿支持学生,另一方面却要忙件大事——买房子。

    因为此刻的鲁迅已经老大不小,三十九了。

    买房子这事,在中国历来就是个老大难的问题,不仅要征求媳妇和丈母娘的意见,还得考虑到自己的经济承受能力。买什么地段,什么价格合适等等问题已经够让人头疼了,最悲哀的是,这位名叫周树人的先生出身寒门,又是家中的长子,自己有两个老婆不说,两个弟弟也成家了,且混在北京没地方住。

    也就是说,周树人需要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能住下自己、二弟、三弟三户人家,共计十好几个人。要是换做您,肯定给吓懵了,对吧。

    但周树人先生不仅是个坚强的战士,而且是个很负责任的大哥。在经过了多方面的考察之后,他终于选了一个有三十几间房子的四合院,在八道湾胡同,总价约3500个大洋。

    3500个大洋是什么概念呢?咱们看一段由国际友人狄登麦(C.G.Dittmer)提供的数据。在1918年(民国七年),清华学校的外国教员、美国人狄登麦先生,在北京西郊第一区调查居民195家,其中汉族100家、满族95家。根据统计结果,北京市郊平均五口的人家,每年收入100银圆,就能维持生活了。

    狄先生在文章中写道:“有了一百圆的生活费,食物虽粗而劣,总可以充饥;房虽不精致,总可以避风雨;此外每年还可以制两身新衣裳,买一点煤免到路上去拣去扒;更可以留余五圆,做零用。拿了这五圆可以在年节,买一点肉吃,常常喝喝茶,若没有病人及医药费,或者可以去近边山上去朝香。”如此看来,年收入一百元,相当于草根阶层。如果一家按两个主要劳动力算,月薪要八九个大洋,男劳力五六个,女劳力三四个。折合现在的物价,如果您有一套小房子的话,家庭年收入应该达到三万五到四万之间,才能在城市生活下去。当然,如果生活在北上广,成本会更高,无非精细估量。

    鲁迅先生看中的、有三十几间房子的四合院,价值3500个大洋,折合现在一百五十万左右,您觉得这房价是高还是低呢?莫言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几百万的奖金不敢在北京买房。如此看来,鲁迅先生显然有实力多了。

    买房后,鲁迅先生购置家具,房屋装修等,又花了600多大洋。但对他来说,这一起都不存在什么压力,他在银行贷了500大洋的款,又将祖屋变卖,应付下来绰绰有余了。不过房子的产权出现了一点点问题,祖屋买房所得款项,应该属于三兄弟所有,鲁迅用了这笔钱,那么肯定要得到弟弟的首肯,如此一来,即便鲁迅出了大部分的钱,但是,两个弟弟对这个四合院也拥有一定比例的产权。

    兄弟结婚了,就应该分家,鲁迅先生忽略了这一传统,也就埋下了隐患。

    买房子四年后,1923年7月,鲁迅、周作人两兄弟就正式闹僵了。某日上午,鲁迅回到家,弟弟周作人脸色铁青地走过来,递给哥哥一封信,然后转身而去。信的内容如下:“鲁迅先生,我昨天才知道——但过去的事不必再说了。我不是基督徒,却幸而尚能担受得起,也不想责难——大家都是可怜的人,我以前的蔷薇的梦原来都是虚幻,现在所见的或者才是真正的人生。我想订正我的思想,重新入新的生活。以后请不要再到后边的院子来,没有别的话。愿你安心、自重。七月十八日,作人”

    周作人称哥哥为“鲁迅先生”,要哥哥以后不要到后面的院子里来,并叫哥哥“自重”,究竟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鲁迅在当天日记中记道:“上午启孟(周作人的字)自持信来,后邀欲问之,不至。”

    关于两兄弟闹僵之事,不再啰嗦,先继续讲鲁迅买房的事儿。

    第二天,鲁迅就出门看房子了,他没对任何人做任何解释,只是决定搬出去。母亲受不了二儿子周作人日本媳妇,也要跟鲁迅同住。老太太又不习惯租房,坚持让大儿子再买一间。

    这次买房,让鲁迅很不开心,一度焦躁得肝病都复发了。经过几天的努力,他终于在阜成门内三条街21号选中了一个小小的四合院,价格不贵,才800大洋,但是房子非常破旧了,几乎不能住人。鲁迅当时手头有点紧张,找朋友借了部分钱,才把房子买下来,后来前后花了五个月时间修葺,才散满意。这栋房子是鲁迅在北京的最后住所,也是鲁迅老母和朱安夫人终老的地方,而今改造成了鲁迅博物馆的一部分。

    鲁迅既然已经搬走,兄弟俩大可相安无事了。可到了翌年6月,鲁迅回八道湾去取回自己的东西,周作人夫妻居然对他辱骂不休,让鲁迅气愤不已,他在日记里写道:“……下午往八道湾宅取书及什器,比进西厢,启孟及其妻突出骂詈殴打,又以电话招重久及张凤举、徐耀辰来,其妻向之述我罪状,多秽语,凡捏造未圆处,则启孟救正之。然后取书、器而出。”有在场者回忆,当时周作人拿起一尺高的狮形铜香炉向鲁迅头上打去,幸亏别人接住抢开,才不致击中。周建人也听母亲说过,鲁迅在西厢随手拿起一个陶瓦,向周作人掷去。

    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想告诉大家,无论买多大的房子,千万别跟弟弟和弟媳住在一起。

    科长的收入

    看了鲁迅先生两次买房子的经历,您可能会产生疑问,为什么鲁迅这么有钱呢?

    答案很简单,他是北洋政府的公务员。公务员的待遇,就无需多言了。

    说了您也许不相信,鲁迅在北洋政府教育部当了十四年的小科长。十四年,城头变幻大王旗,总统总理走马灯似得换,连星星都不是那颗星星了,迅哥还是这个迅哥。

    多年以后的某个下午,身在上海租界的鲁迅先生也许会想起他初次到教育部报到情景。

    适时民国初建,临时政府在南京成立,孙中山先生担任临时大总统,下设陆军、海军、外交、内务、财政、司法、教育、实业以及交通九部,老好人蔡元培先生被任命为教育总长。鲁迅的好友许寿裳被蔡请到教育部做事,他向蔡推荐了鲁迅。许寿裳回忆:“其时一切草创,规模未具,部中供给膳食,每人仅月支三十圆。我被蔡先生邀至南京帮忙,草拟各种规章,日不暇给,乘间向蔡先生推荐鲁迅。”蔡元培对鲁迅也略有耳闻,既然有老友推荐,立马发函想请。

    当时的鲁迅经济情况怎样呢?他自从日本留学回国后,先后在杭州和绍兴的一些学堂教书,收入一般,早就不想干了。接到许寿裳的信,自然很高兴,他曾在文章中回忆道:“然而事情很凑巧,季弗(许寿裳)写信来催我往南京了。爱农(指范爱农)也很赞成,但颇凄凉,……我懂得他无声的话,决计往南京。”

    南京政府成立的那会儿,镁光灯下的是孙中山、黄兴、宋教仁等,谁都没注意教育部来了一个叫周树人的人,鲁迅到教育部之初,职务是部员,属于最低等公务员。后来南北何谈结束,袁世凯当了临时总统,民国政府搬到北京,鲁迅也随部长蔡元培北上。1912年8月,鲁迅升了官,任教育部佥事,兼社会教育司第一科科长。教育部当时设普通教育、专门教育和社会教育三个司,鲁迅所在的社会教育司主管图书馆、博物院、动植物园、美术馆及其他社会教育事务,直到1926年8月离职,几乎贯穿整个北洋时期。

    他在长达十四年的公务员生涯中,始终只是科长级的佥事,没得到任何升迁。他在《坟,从胡须说到牙齿》里说到:“我曾经是教育部的佥事,因为‘区区’,所以还不入鞠躬或顿首之列的。”北洋政府内高官如过江之鲫,总长、次长、司长多得数不过来,小小科长连凑上去“鞠躬”和“顿首”都不配,对颇有文名的鲁迅先生来说,也着实寒碜。

    北洋时代,政权由各个派系轮番把持,你方唱罢我登场,鲁迅在这种环境里,为什么一干就是十几年呢?最主要的还是经济原因,用鲁迅的话说就是为了“弄几文俸钱”,以养家糊口。看来,民国公务员也属于热门职业。尽管官位不高,而工资不低,兼课捞外快,鲁迅的收入还是颇丰的。

    根据学者们考证,鲁迅担任教育部的科长不到半年,月薪达到了200大洋——当时的平民之家,一年的收入不过100大洋,足见北洋政府是提倡高薪养廉的。鲁迅升职后,月薪300元,在北京城,即便是拖家带口,也可以活得相当滋润了。

    学者陈明远在《鲁迅时代何以为生》一书种,详列了鲁迅在教育部期间的收入:1912年5—7月,每月津贴60银洋;8—9月,每月“半俸”125银洋;10月后定薪俸220银洋;1913年2月后薪俸240银洋;12月后仅有九成即216银洋;1914年8月薪俸280银洋;1916年3月后300银洋。1920年后军阀混战,教育部经常拖欠工资,即使如此,每月也有200银元左右的固定收入。

    当然,作为一代文豪,肯定会有其他收入,比如稿费,业余到某所大学讲课的课时费,以及各种润笔费、车马费等等。这车马费和润笔费是怎么回事呢?普通人肯定是无福享用。譬如政府某个部门做错了啥事,为了防止有名气的文人们提笔开骂,就得请大家吃个饭,送点车马费;要是人家已经写好了,您就得送上润笔费,请对方高抬贵手。

    了解到鲁迅先生的收入,您也就不会为他巨大的购买力而感到吃惊了。

    然而,到了1925年,鲁迅的好运到了头。

    适时,国立女子师范大学校长杨荫榆强势镇压学生运动,许广平等一批进步学生强烈抵制,掀起驱逐校长的风潮。许广平是鲁迅的崇拜者,被开除后暂时住在鲁迅家里,为了支持学生,鲁迅以笔当枪,对教育部大肆鞭挞。

    作为国家公务员,公开支持学生闹事,北洋当局当然不高兴了。这年8月,鲁迅教育部佥事的职务,被支持杨荫榆的教育总长章士钊免去。鲁迅不服,上诉平政院,将教育总长章士钊告上了法庭。

    平政院是普通法院之外,专门处理行政诉讼的机关。官司扯皮拉筋打了很久,次年3月,平政院裁决认为章士钊对鲁迅的处理决定存在程序问题,予以撤销,鲁迅胜诉。

    本来鲁迅先生可以继续在教育部任职的,可就在这时,冯玉祥的国民军与奉系军阀作战,日本军舰驶进天津大沽口,炮击国民军,并向北洋政府提出中国军队撤除津沽防务的最后通牒。不甘受到欺负的中国人自发组织起来,3月18日,北京60多个团体和80多所学校共约5000多人在天安门前举行大会,抗议日本罪行。当队伍来到国务院门前时,发生冲突,刘和珍等47人被当场打死,伤200多人,这就是著名的“三一八惨案”,激起全国抗议。

    面对如此惨案,鲁迅自然不会置身事外,写了《纪念刘和珍君一文》,此文无疑又是一重磅炸弹,让北洋政府怒不可遏。那时,广州国民政府的北伐已经如火如荼了,北京已成是非之地,鲁迅自觉没必要留在北京了。1926年8月,鲁迅辞职,与许广平携手南下,最后去了上海。

    从鲁迅踏入上海,直到他去世,都住在虹口一带。为了安全起见,他曾几次搬家,最危险的一次是1931年春,当时柔石等五位进步青年作家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鲁迅在举家避难期间的一个深夜里,在思念和悲愤之中,写下了脍炙人口的《无题》:“惯于长夜过春时,携妇将雏鬓有丝。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吟罢低眉无写处,月光如水照缁衣。”

    惯于战斗的鲁迅,在白色恐怖的年代,不大可能住在一个固定的地方,所以鲁迅在上海,一直是租房子住。

    另外,上海的房价太高,鲁迅也买不起房,尤其是在租界内。

    鲁迅到上海的时候,正逢南京国民政府统一全国,北洋彻底下台,全国气象更新,民国走进了高速发展的“黄金十年”(1927—1937)。时局稳定,上海的房地产市场自然就处于了上升期,相对而言,租界的房价更高。譬如说公共租界,在清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间,地皮相当便宜,每亩才8000两银子。民国后,北洋当权的时候,房价一路稳健上升,到了1927年,公共租界一亩地皮,已经需要银子9万两。到了1933年,地皮再次翻倍,达18万两。

    房价涨得如此迅猛,普通人买房的艰难可想而知了。鲁迅曾经租住的一所老式石库门,得花5万块大洋才能买下来,这还不算契税、印花税、契纸费、中证费、测丈费、地保盖戳费、建设特捐、教育特捐、消防特捐、警务特捐等一大堆税费。

    鲁迅在上海的收入大约是每月200块大洋,许广平基本上没什么收入,怎么可能买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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