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不住斜阳-旧时王谢堂前燕(1)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留不住斜阳

    独自一人坐在编辑部里,默默感受这有雪季节和从不被人看好的落日,任指间的烟雾袅袅升起,在房间的上方扩展成无边的寂寞。

    街对面就是邮局,就是那个卖书的地方,就是那卖《围棋天地》的地方,每次都是她甜甜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您的书到了,过来取吧”,而每次看到她都让人怦然心动,美丽自然天成,清纯不落俗色,而我总是没话找话,问她卖了多少书啦,几点下班啦等日常用语,结果可想而知,每次都是以我仓慌逃走而告终。

    我久久地凝视着桌上的电话机,沉寂得一言不发,空气仿佛凝固了,我只有在焦急和自慰中等待。

    电话终于响了,一支动听的曲子,像久别的问候,更像是美好的祝愿,是手机不是座机,我按下OK,果然是她,是她那略带颤颤的话音,原来她下午请假了,把书直接带回家里了,让我现在去取,上个女孩家里,这使我的勇气面临着挑战。

    尽管忐忑,终于还是去了,夕阳的余辉在雪地上泛着耀眼的光芒,我影子在她家楼下的那片雪上被复印得很久、很长。

    迎接我的还是那张稚气的笑脸,她穿着粉红色的睡衣,头发并非平日里在后面系成卷,而是散在肩后,更增加了一些女人的味道。她把我迎进屋里,拿出一张棋盘放在床上,还有两合云子,我一看就知道是新买的。原来每次《围棋天地》来时,她都先看一遍,要不怎么会把书带回家中呢?她从未下过棋,只是在《围棋天地》上学一些,我取书时,给她讲一些入门的知识,时日久了,她真的喜欢上围棋了,没有棋友,就到网上捉对厮杀。

    我让她几子,开始对局。从布局到中盘再到收官,盘上始终艳阳高照,一片春风,既没有炮火硝烟弥漫,也没有冲锋杀声震天,你不愿破我实地,我不忍杀你大龙,缠缠绕绕,直至终盘,虽然是我赢了,但谁也没有在意胜负,只有心跳像一呵战鼓在时时敲打着我的胸膛。

    她赤着双脚,坐在棋盘的那端,凝神的样子,让我如醉如痴,每看一眼棋盘,就看到她的玉足,就有一阵心动,把这种旖旎的心境放在铁马兵戈的对决中,一番怎样不同的感受可想而知,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我感谢围棋,是它给了我许多快乐时光,让我能醉在她的身旁,我感谢围棋,是它给了我许多牵挂,让我的心不再流浪。

    我记得她曾问过我,可拜你为师吗?那是不是一种暗示或一种试应手,我不敢肯定,只记得她的目光如同雪花一般下得纷纷扬扬,我停泊在她的目光中,享受那一份港湾般的宁静与温柔。

    窗外的夕阳终于落到山的那去了,只有皑皑的白雪还在泛着自己固有的光芒,是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我无法挽留这幸福的时刻,就像所有世间缘份一样终有尽头,但愿无情的终点是一切美好的开端。

    她把《围棋天地》递给我,随手又递给我一张纸条,原来那是一份报刊订单,是订阅2005年一年的《围棋天地》的收据,她说是送给我的,我忘记当时是怎么接过来的,也不知是说了些什么样的感谢话,只记得在她很含蓄的目光中离开她家,我的脑中混乱一片,其它的都被雪打风吹去,只有她那温馨的睡衣,在长的归路上冗形成了一片粉红色的回忆。

    外面飘起了雪花,这使天更朦胧了,街道上亮起了街灯这使天更暗了,一些住户和店面也都亮起了灯,逐次点亮了刚到的黑夜和飘荡的雪花。望着这飘飘的雪花,我想:这是2004年的最后一场雪吗?

    美丽的进退

    独自一人像小小的船儿泊在宁静的露台,或坐或卧地感受夕阳的余辉,并用裸露的皮肤与之亲密地交流,是我在这个暖暖夏季里的一个习惯。露台的四周摆放着十几盆不同品种的花卉,被从窗子飘过来的微风逐一浏览之后,把花香送到我的鼻端。

    我任思绪在花香中旖旎,但最后总是停留在她那似熟悉又陌生的面庞上。三年了,杳无音信的她就像这突然而至的夏天出现在我的面前。世界真小,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一个邮局卖书的怎会变成收水费的。方才的尴尬让我又像三年以前一样,每次都在她纷纷扬扬的目光中,被炙烤得浑身发烫。

    她说她收完水费就过来,也该来了吧?我望着那袅袅升起的烟雾,在房间的上方扩展成漫长的等待。我忘不了那略带颤颤的话音邀我到她家取书;忘不了粉红色的睡衣凝结成一件粉红色的回忆;忘不了2005年《围棋天地》的订报单带给我的快乐,如同窗外留不住的斜阳;忘不了那盘让人心跳的手谈,就像是心灵的碰撞和诉说......

    她终于还是来了,还是很阳光的她只是少了几分稚气,多了几许成熟。从她简略的叙述我知道她在单位的裁员中选择了重新就业,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弃子或是另劈蹊径。我拿出棋盘,摆上云子,在她从容的姿态中我感觉到她这些年始终没有忘记围棋。她执黑先行,从她布局可看出她棋力长了不少,但中盘实战经验不足。从布局到中盘,盘上仍然是艳阳高照,一片春风,依然是三年前那盘棋的翻版,望着她那思索的模样,让我已关闭经年的心扉又有徐徐的夏风淌过。在这温馨的对决中,四周有花香缭绕,身旁有佳人相伴,我想把自己醉在这柔柔的情境和停摆了的时光中。

    记得上次在她家下棋时,她穿着粉红色的睡衣,光着脚丫,坐在床上,我每看一眼棋盘就看到她那纤纤的玉足,咚咚的心跳仿佛盘上响亮而坚脆的落子,但今天,她着一件粉红色的坎袖,再配以清亮的长发,在四周花卉的簇拥下,别有一番美丽的景致。

    在收官阶段,我忽然发现她有一块棋需要补一手才能活,可能是习惯误区,她把假眼当真眼了。我犹豫不决,只要我往前长一手,她这块棋就必死无疑,怎么办?是进是退?是维护围棋的尊严还是她的自尊?正当我踌躇不前的时候,她把棋一推认输了,可能是她看出了这个假眼,抑或是不想再知道结果。

    窗外的晚霞都已燃尽,小区里的灯和路灯都已次第开放,看她站起来要走的样子,我知道无法挽留这幸福的时光。缘生缘灭,就像滚滚的浪花,前浪已逝,后浪又起一样。但愿自己这小小的浪花能在她心中耸起,也许一种无奈的结束就是一种美丽的开始。

    她问我能送送她吗?她的眼神宛若小区里忽明忽暗的灯光一样,是不是一种试应手或随手,我不敢肯定,只记得黑暗中的楼梯陡立而冗长。

    月色朦朦胧胧的,使她的背影也朦朦胧胧,望着她美丽的背影我再一次迷惑:进,就可送她到家,让平坦的大街把美丽延长;退,便可回到家里,让那自然的结果暗酿美丽的忧伤,这美丽的进退啊!

    梦中的三弦琴

    我和近与涛就像三根琴弦,若弹奏其中的一根或两根,则无法弹奏出动听的歌声,只有三根琴弦合奏,才能拨响最美妙的音乐。

    我们三人分属三个不同的单位,是共同的爱好把我们三个素不相识的人连接在一起,玩起了有钱人不屑玩的文学来。我主要是老公长期不在家,寂寞之余,附附风雅,与作家们凑凑趣,以此来打发工作之外的无聊时光。

    从那时起,我们就相识了,他俩叫我丽,但背后却给我起了个外号波斯猫,我始终也没弄懂这个“猫”的来历,查遍十二属相只有虎和猫是同科动物,但虎和猫无论从形体还是从习性都相差太远,更别说那属于外国种波斯猫了,每每问及他俩,他俩都是暧昧地一笑,看来这只是属于这两个臭小子的专利名称了。

    时间久了,我们三个人越走越近,今天近请吃饭,明天涛请喝茶,也许是性格使然,抑或是工作关系,我都没有理由拒绝他俩发自内心的邀请,偶尔我也回请他们两次,以此答谢他俩对我工作上的支持及生活上的照顾。我们三人这种不定期的经常相聚,被某业内人士戏称为“三人帮”。

    久而久之,在我们三人中多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来,他们俩大哥哥般的呵护,常常让我感激不尽,我自信我和老公的感情很好,不至于做出对不起老公的事,但若两三天不见他俩的面或接不到问候的电话,总感到缺少点什么,相互之中,多了些想念和牵挂、关心和祝福,这是否是某些人所说的男女之间最纯洁的友谊,我说不清,但我敢肯定的绝不是婚外恋,三角恋爱、红杏出墙之类,我把这种情感命名为第四种情感。最让我聊以自慰的是,他们俩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从没因为我而发生过口角意气之争,他俩也非常“像样”,既不失男子汉阳刚之美,又保持文学家儒雅风度。近虽然长得比较“正直”,属憨厚型,但他那油亮宽大的额头常常闪着睿智的光芒。涛虽高大俊美,但其有时笨拙的言语也能与老实挂上钩,也许是文学的功劳吧。听说搞文学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是好人,中国那么大,只出一个姚文元(其实我看姚文元不一定是纯文人)嘛。近和涛自然属于那百分之九十九之中的好人。有例为证。

    一次我们去网鱼。有五、六个酸里酸气的人,不用问结果自然是话比鱼多,好像不来上一段笑话或野史就不足以显示出自己的聪明和博学来。但唯有近活动的不是嘴皮子而是酸乏的四肢把鱼一条条捞上来,阳光的照射下,他那比较成熟的脸上挂着一副憨憨的傻笑。若不知他才三十几岁的话,还真以为是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者。而这时的涛却和他的名字一点都不符,不敢下水,只站在岸上孩子似的往水里扔着石头,嘴里还美眉美眉地话不离口。这时才让人感到他那高大的身材长得是多么浪费。也正是因为此,才导致了他失去了背我过河的机会。

    当时,水齐腰深且很急,近二话没说就把我背到身上,我当时感到近的背上非常热乎,也很结实,是一个安全可靠的依托,近非常沉稳地一步步把我送到了对岸。隔着五、六十米的河水我似乎看到了涛那不自然的悻悻的目光。

    还有一次,我们来了一个文学朋友,大家在一起吃饭,由于大家兴致很高,就喝了很多酒,每当这时,近就偷偷地把我的酒换掉一些,虽然这一个小小的举动说明不了什么,但每次都能照顾“少数民族”,让我安慰之余也有些触动:这就是男人的风度。

    记得当时我是带着孩子去的,因为大家谈兴很浓,时间就很晚了,孩子玩累了就在饭店的炕上睡着了。吃完饭,涛主动提出送我回家,并抱着孩子给我送到了六楼。听着他那夯实的脚步,我的心里霎时涌上一股暖流。

    像这样的例子很多,我们就是以哥们的形式相互往来,也就是以第四情感相处着。时间久了,或成为一种习惯,或成为一种必然。我喜欢这种超出世俗纯粹的感情,它会愉悦人的身心,让人感到友谊的珍贵和幸福的升华,并不应该只分为男人和女人的情感世界。

    我认为女人应该像菜一样,有些是可吃的,有些是可看的,我也许就是那道看菜;我认为男人应该像一本书,不仅有封面,而且还要有内容,越翻越精彩。

    记得不知是谁说过这样一句话,人不应该因美丽而可爱,而应该因可爱而美丽。也许我还有那么一点点可爱之处吧,有时不免有些自信。去爱人是幸福的,被人爱也是幸福的,爱不清楚便是痛苦的。

    也可能是性格的缘故吧,我自认为与其他男同事、男同学都关系不错,我看重的是“朋友”这两个字的内涵,绝不是指的是谁或什么样的人,“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我就是这样一个整天嘻嘻哈哈的人,但绝不是不讲原则噢。

    近和涛曾玩笑着问过我,你更喜欢我们哪一个?把我问个张口结舌,与他们开起玩笑来,往往吃亏的总是我。我喜欢谁?我无法作出回答,是鱼与熊掌还是难分轩轾,反正是喜欢,又不是爱,分清分不清显然不重要了。

    但这个结论却是大错而特错了,对我也许是这样,对于他俩却正好相反,难道是为证明男性的魅力吗?还是固有的雄性占有欲在撰写归属与分封?

    两个月以前,近和涛约我吃饭。席间的气氛很压抑,我感到异常,就询问他俩,开始俩人吞吞吐吐,但在我的反复追问下,才神色郑重地告诉了我,原来是涛患了胃癌,且到了晚期,我惊讶了许久,想到涛还有不到一年的光景好活,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泪水无声地顺腮而落,滴在酒杯嘀嗒有声。看到女人自有的伤心表达,他们居然一脸的愕然,后来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他俩合伙蒙我的袁想看看我有什么样的态度。看什么态度?肯定有鬼,谁知道两个臭小子搞什么鬼名堂。我第一次把他们骂了,且骂了个狗血喷头,让他们无颜以对。

    这俩臭小子经常在背后嘀嘀咕咕的,不知编排我些什么,总是神经兮兮的,你要问他,则一问三不知,来个极度夸张的表情。看来搞的是攻守同盟的那一套,真难以想象,平日里他们是怎么对付他们爱人的。

    自从大骂他们以后,近和涛一改往日的油腔滑调,正正经经起来,但也就是这次大骂,让我后悔不及,也许是我一生的痛。

    从那以后一个月,涛就南下经商了,送行的时候,我们三人默默无语,就连近那宽阔的额头也失去了往日的光芒,涛那瘦削的脸庞也不见了英俊之气,而替代的隐约着一种黯然的神伤。火车载着涛那远大的淘金愿望轰轰隆隆地远去了。

    又过了一个月,近也调走了,调到北方不远的一个城市工作,走时匆匆打了一个电话,只说等回来再聚,行啊,电话里送行也不错,省得独自面对那长长的铁轨,没有尽头,等回来再聚也好,只是不知道近什么时候回来。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