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昌王国传奇-大漠奇域——充满谜团的丝绸古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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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有的解释,无论如何的精彩,都只是一种推论,至于高昌国的那些铸币的工匠们收到了由谁发出的、什么样的指示,又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下才铸造这种钱币的,我们无法穿越时光隧道去追问他们的所知所感,只有在过往留下的点滴线索中去不断寻觅着它的真相。尽管在这个路途中,我们有可能南辕北辙,也有可能近在咫尺,谁都无法给出最终的定论,这大概就是探索过去的魅力所在吧。

    三、望族无望:决定高昌政治的神秘力量

    地处吐鲁番盆地的高昌王国,夹杂在中原王朝与游牧民族政权之间,她的成长过程伴随着文明的多元交替。从大的历史背景看,高昌王国的历史正处于我国南北朝、隋唐时期。东汉末年以来的天下,纷争不已,北方少数民族政权南下建立了五胡十六国,后北魏统一了北方地区,而南方则产生了宋、齐、梁、陈诸政权。冥冥之中,高昌历史变幻的过程像极了当时的天下局势。在这样战乱纷繁的大背景之下,河西及其以东地区的大量百姓举家迁徙到吐鲁番盆地,在高昌安家落户,丰富了高昌国的人口结构。突厥人、粟特人、嚈哒人、铁勒人、高车人等言“胡语”者也多在高昌定居,高昌是一个民族、文化多元的移民国家。

    在《梁书·高昌传》中,记载着高昌人:“面貌类高丽,辫发垂之于背。着长身小袖袍、缦裆袴。女子头发,辫而不垂,着锦缬缨络环钏。”这样的衣着与发饰应该是多民族融合的结果,我们在古籍中看到吐蕃“妇人辫发而萦之”、吐谷浑“妇人以金花为首饰,辫发萦后,缀以珠贝”、波斯“妇辫发著后”等等相类的记载,从高昌人的服饰也可以看出,位居西北腹地的高昌受到了多元文化的影响。

    尽管高昌王国的族属结构丰富,但仍然是以汉族为主体的多民族政权。在高昌的人口中,汉族人口约占70%至75%,少数族居民约占25%至30%。在高昌故城遗址和阿斯塔那墓地的历史文书中,我们发现了诸多载有高昌居民姓名的残卷,通过对这些吐鲁番历史文书中姓氏的统计,发现出现了百次以上的有张姓、麴姓、赵姓、康姓,出现20次以上的有冯、翟、宋、刘、令狐、辛、和、李、马、何、孙、严、索、王、田、白、汜、高、郭、史、曹、阴等姓。这些姓氏多为汉族姓氏,还有一些姓氏估计来自少数民族,如秃发、司空、无贺、摩柯、沮渠、柯寒、吴儿折。另如鄯善王族之后鄯姓,车师王族的后裔车姓、焉耆王族之后龙姓、龟兹王族白姓及疏勒王族裴姓等,也曾居住于高昌国。当然,不同的民族在融合的过程中,有可能会在姓氏上产生一定的变化,我们并不能够仅仅由这些姓氏就可以确切断定出其族属,但至少可以据此知道高昌国的人口构成是多元的。

    在高昌王国内部,张氏家族和麴氏家族是两大主要的家族,这两大家族在高昌王国的历史上起到了重要作用。张氏多次在吐鲁番历史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从高昌郡时期张轨及其后代张寔、张骏等经营的前凉政权,到后来的张孟明在高车人扶持下建立张氏高昌王国,再到麴氏高昌王国时期,以大臣张雄为代表的张氏家族与麴氏王族结成联盟。可以说,“张氏家族”在吐鲁番盆地上演绎了一幕幕多变的历史剧,但这几个历史时期的“张氏家族”源流并不相同,张轨出于甘肃平凉,张雄祖上则来自南阳白水。

    麴氏王国时期,张氏家族与麴氏王族世代互通婚姻,既在姻亲上结成姻缘,又为高昌王国政治的稳定奠定了重要基础。张雄官至高昌国左卫大将军,他的墓志铭上说他“运筹帷幄,出总戎机”。麴文泰有雄踞于西北一隅的野心,朝中大臣对此意见不一,张雄坚决反对麴文泰的做法,极力劝谏麴文泰归顺中原,但最终规劝无用,他也在忧疾之中离开了人世。张雄逝世之时,其子张怀寂尚幼,其他族人,也无人能够接替他的职位来左右高昌的形势,高昌国的命运如同张氏家族的命运一样,进入了一个急剧的转折期。不久,唐太宗派军队攻打高昌国,高昌国难免亡国的悲剧。唐朝征服高昌之后,在高昌国故地设西州。此时,张怀寂受到唐王朝的重用,在吐蕃扰乱安西的时候,他参加了平定叛乱,为收复安西四镇建立了卓越功勋。

    其实,张氏与麴氏两大家族并不仅仅是高昌国内的两大主要的政治力量,他们也分别代表着河西敦煌移民集团和陇西移民集团,上文中的索、阴、宋、袁、巩等大姓都是由敦煌等地迁徙而来的,麴氏王族祖籍为金城,即今天的甘肃兰州。两大移民集团因为源自不同的地域,在思想文化上也具有不同的价值追求。古人常言:关东出相,关西出将。麴氏所自的金城、陇西地区自古多与羌戎等部族相接触,在长期的征战之中,这里的人们也练就了豪侠之气与尚武精神,李广、赵充国、董卓等都出自陇右地区。麴氏家族也是带着这样的将帅之风,一步步建立了自己的政权。

    河西地区曾是匈奴昆邪王、休屠王的属地,汉武帝的时候,昆邪王杀休屠王,并率领四万余匈奴人归降汉朝,汉武帝于河西地区设置张掖、武威、敦煌、酒泉四郡,并向河西地区迁徙了大量的移民,这些移民中有大部分为关中、关东地区的人民。由于关中世族本身即处于经济、文化较为发达的地区,他们的移入,为河西地区文化教化的发展带来了重要的推动力量。

    麴氏、张氏由于延承着不同的文化传统,在文化底蕴上存在着不同,在政治经验积累上有所差异,同时在政治取向上亦有分别,于是他们在异中求同,同中存异。作为河西敦煌地区大家族的典型代表,与金城麴氏的尚武精神相比,张氏家族更加注重于家学和礼法的宣扬,这样的文化积淀促使高昌王国政权加强了与内地政权的联系,对于外来文化同样都怀有宽容的态度。在这样的背景之下,高昌王国维持着她的平衡稳定与发展。

    高昌大家族中,除了麴氏、张氏世代保持着通婚关系之外,张氏与索氏、张氏与宋氏、汜氏与张氏、麴氏与袁氏、令狐氏与赵氏之间也多结成了姻亲。这些来自河西或中原地区的名门望族成为了高昌的政权基础。高昌也有门阀等级,大家族在高昌的社会中具有显著的地位和等级,大家族的通婚范围、官阶的差别就体现着这样的门阀观念。

    但高昌人并不张扬门阀观念,从高昌的墓志铭中可以看出,他们宁可在墓表中赞扬其个人的品质甚至长相,也不追述家族的荣耀,更不会攀附于中原的高门大族,这就使得高昌各家族并不以其郡望来确定其地位高低,而是以现实社会政治生活中地位的升降为评判标准。或许,高昌这样一个融会了四面八方移民的国家,其诸多的臣民并无深厚的家族发展底蕴,这样的社会氛围就更加鼓励个人奋斗与相互竞争。作为商贸往来上的重要通道,浓厚的商贸气息也促使高昌社会倡导公平、追求平等。南北朝则大肆宣扬门阀与出身,尤其在南朝,门阀观念达到了极为夸张的程度。高昌社会则与此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也正是高昌可爱亦复可贵之处。西州时期,高昌地区已成为唐朝帝国疆域的一部分了,此时,唐朝社会中假冒郡望的现象已较为普遍,受中土之风的影响,西州人攀附中原郡望、伪冒郡望较为常见。唐帝国的大一统不仅仅是疆域上的统摄,更是人们在思想观念上的自然归属。

    高昌国中,汉文化的流行也可以体现高昌社会的族属构成和社会风气。首先,《梁书·高昌传》中记载:“国人言语与中国略同”,高昌人言语与中原地区基本相同。从吐鲁番出土的有关高昌国的各类历史文书中可以看出,无论是官方颁布的政府公文还是民间达成的契约、交易凭证,都用汉字加以记载。同时,这些文书中出现了同音错别字的现象,比如,将“黄金千斤”写成“皇今千斤”,将“遗言”写成了“夷言”等,这都说明他们交流时运用的语言是汉语,发出的音是汉音。再者,从已出土的高昌书仪中,可以发现高昌存有书仪信札的样本范式,这些格式的要求与中原地区几乎相同,这都说明汉文化在高昌国已经深深扎下了根基。就其语言来说,《北史·高昌传》记载:“置学官弟子,以相教授。虽习读之,而皆为胡语。”高昌的文字亦同华夏,兼用胡语,学官子弟诵读经典之时也用胡语,对此,学者们的解释不一。我们应该结合当时的背景来考虑。高昌国内除了汉人,还有突厥人、昭武九姓人等,或许,当时胡语在汉族与异族的交往活动中确实具有重要作用,处于国际商贸路线上的高昌人视胡语为外语,加强学习外语,也是当时的一种潮流,就像我们今天为加强对外交流而大力提倡学习英语一样。

    史书中记载,高昌国也注重学习儒家经典《毛诗》、《论语》、《孝经》,并设置官学,引导子弟学习儒学。麴氏高昌前期,高昌王麴嘉曾经向内地政权求借五经、诸史,并请求派遣儒士至高昌建立国学。麴文泰为王时期,正值唐太宗贞观年间,唐朝停止以周公作为先圣,开始在国学中设立孔子庙堂,并征召天下的儒士讲授儒学,令孔颖达撰修《五经正义》,增设学堂,京师儒学一时大举兴起,四方的儒士都至京师。这时,高昌国与高丽、百济、新罗、吐蕃等国也派遣其子弟入国学,求学问。想必,麴文泰在作出这样的安排时,儒学在高昌应该有一定的发展基础了。

    在吐鲁番出土的历史文书中,我们会发现诸多有关儒家经典的残卷,且多附有名家的注解,也有人以《孝经》作为陪葬品。

    通过对历史的考察,我们会发现,在远离中原地区的吐鲁番盆地,儒家文化仍然在传播和发展,这也正是四处的移民至高昌国入居时所带去的宝贵财富。儒家的“尊王”思想可以加强高昌对中原王朝的依附关系,儒家的“攘夷”思想则可以维护统治阶级内部的统治。从维护统治的角度来说,儒家思想是符合高昌统治阶级需要的。鉴于此,高昌在其政权机构中设置博士教授儒学,博士是行政官署的属官,负责向一般行政人员宣传儒家思想,在军事府署里也设置了一种称为“儒林参军”的官职,负责向军事人员教授儒学,这些官职的设置都顺应了统治阶级加强儒家思想宣传的需要,以此稳定其统治基础。

    这样一个政权,在她近两百年的统治历史上,以开放的姿态迎来了四方的来客,她是多元融合的综合体,她是西域地区文化交流碰撞的典型代表。“泰山不让细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高昌国虽然是一个西域小国,但是她留下的点点滴滴总能让后人产生无尽的遐想,给人启迪和思考。

    四、葡萄美酒:高昌经济的天作人合

    俗言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提起吐鲁番盆地,人们最先想到的可能就是吐鲁番的葡萄。吐鲁番盆地海拔在海平面以下一百多米,是世界上少有的陆地低地之一,加上它深处大陆腹地,常年干旱少雨,夏季的时候,昼夜温差极大,人们常用“沙窝里蒸熟鸡蛋,石头上烤熟面饼”来描述吐鲁番盆地的高温。这样的气候对于喜温喜阳的瓜果来说,大有裨益,夏季的高温少雨很适合瓜果在生长过程中进行光合作用,而较大的昼夜温差又有利于瓜果制造和存储糖分,这就使得瓜果香甜无比。加之,吐鲁番盆地中一条条坎儿井为农业灌溉提供了充足水源,更加促进了瓜果的种植。人们喜欢这样来描述新疆地区人杰地灵的景象,即“吐鲁番的葡萄,哈密的瓜,库车的姑娘一枝花”。

    高昌王国因地制宜地大量种植葡萄,大力发展起来一个以葡萄为核心的重要产业。不仅仅生产葡萄,还将葡萄加工成葡萄干、葡萄酒;葡萄庄园在高昌国很普遍。同时,高昌国还将葡萄及其相关的产品作为重要的贡品带到了中原,这也正是高昌王国“走出去”战略的重要体现。

    葡萄起源于地中海、中东、小亚细亚和中亚地区,张骞通西域的时候带入中原。故而,在汉朝之前,西域地区可能已经引进了葡萄的种植。从2000多年前的汉代开始,新疆及以西的中亚地区,已经具有了种植葡萄、饮用葡萄酒的习俗。在古代文献中,人们用多种表达方法来指称“葡萄”这样一种植物,古人们用“桃”或“陶”来作为它的简称,也用“蒲桃”、“蒲萄”、“葡桃”、“蒲陶”、“符桃”等音近形异的词语来代指现代汉语中的“葡萄”一词,当然,古代文献也有选择运用“葡萄”一词的。在现代汉语中,“葡”与“萄”两个字一般只是连在一起使用时才有意义。所以,从这么多的表达方法中可以看出,在古代史籍中,我们是很难考证清楚这些表达方法谁是源、谁是流了,但可以由此知道,古人用发音近似为“pu tao”的字词来称呼这种植物。至于该词是否由异域传入,以及它在其他语言体系中有何特殊含义,只有等待进一步的考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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