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薇

    我和小妍相识在一个叫“恋恋风尘”的迪厅里。

    我那时刚刚被一个女孩给甩了，这对我来说是从没有过的事。那几年我一直走马灯似的更换着女友，长则一年半年，短则十天半月，并经常为此而沾沾自喜，可这一次有所不同，旧的走得突然，新的还没有到手，我心里觉得沮丧极了。

    早春的天气还有些冷，我带着满身的酒气和一颗寂寞的心想到迪厅里碰碰运气，于是，我走进了一个叫“恋恋风尘”的迪厅里。

    摇曳的灯光，动感的音乐，狂热奔放的人群，这些让我的情绪一下子激昂起来，我拼命摇摆、蹦跳，将脑袋使劲地甩起来，真痛快！片刻间失恋的烦恼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忽然，不远处出现了一团舞动的红云，好美！我心里微微一动，不由自主地挪动脚步，向那团飘忽不定的红云靠过去，脚下的步子随着强烈的节奏动起来。

    从迪厅出来，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小妍。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我找了小妍工作的城郊的花圃。

    大片的郁金香正含苞欲放，红的、黄的、黑的……汇成五彩缤纷的海洋。晨光里的小妍正忙碌着，和几个花商模样的人说着什么。

    等小妍忙过一阵，我才走过去。

    很能干啊，小妍。我招呼了一声。

    是你！小妍显得很高兴。她穿一身白色运动装，长发已高高地盘在头顶上，发髻上斜插了一个镶钻的簪子，在初升的阳光里闪烁着银光。小妍的眼睛亮亮的，满含笑意，白嫩的脸上像抹了一层红云，一副温柔可爱的样子。想起那天在迪厅里小妍的疯狂，简直判若两人。

    跟在小妍身后，在花圃里游览着。小妍兴奋地向我介绍了有关花的知识，让我大开眼界。这么大一片花圃，原来只有小妍和她母亲经营着，我由衷地赞了一声：小妍，你可真行啊！

    小妍说：我从农村老家来这里几年了，为了母亲我吃过很多苦，现在总算出头了。小妍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是严肃的。

    我想象着，一个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女孩，得经过怎样奋斗才得到了眼前这些呢。

    黑色郁金香！我惊叫一声，脚步慢下来。

    第一次看到？小妍问了一句，接着向我一一介绍，什么“黛颜寡妇”、“绝代佳丽”、“黑人皇后”，我望着这些高贵神秘的黑色花朵，感叹着这世间万物的奇特。

    在花圃最里面一片紫色郁金香旁边，小妍蹲下来，神情变得专注而宁静，不知怎的，我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久违了的柔情，我也在她身边蹲下，悄声说：喜欢紫色的？

    小妍点点头。

    小妍幽幽地说：世上原本只有白色郁金香，传说是一位王子俯身用手抚摸过花瓣之后，那片白色的郁金香霎时变成了紫色，王子用紫色的郁金香叩开了他热爱的姑娘的心，而那位姑娘最终却又离去了，王子伤心而死，所以紫色郁金香代表的是爱情的忧伤。

    哦，干吗死去呢，王子可真傻，为什么不再寻找一个呢？就像这些花，一茬开过，又一茬还会开，并且会更漂亮。我用调侃的语气说着，也是想劝小妍不必沉溺在这种毫无意义的虚拟的忧伤里。

    小妍吃惊地抬头望着我，说：你说错了，花开只一次，下茬的永远和这茬不一样，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了！小妍说着，脸上又抹上一丝淡淡的忧伤。

    确切地说，我就是从那个时候爱上了小妍，是小妍的神情一下子打动了我，我觉得自己心灵深处的一根弦被一双无形的手拨了一下，轻轻地颤动着，发出似有若无的声响。

    小妍！我喊了一声。

    嗯？小妍扭头看着我，扑哧一声乐了。

    我笑笑，觉得脸有点儿热。

    我和小妍的爱情在这个夏日里也迅速升温，这是个梦一样温柔的江南女子，她赖在我怀里的感觉真好，软得像一团面，任我揉搓。我知道，小妍一直是想和我结婚的，可我不想过早地负上家庭的担子，还想趁年轻多享受一下爱情的甜蜜。

    又一个春天到来的时候，有一天我正在歌厅里唱歌，怀里抱了一个妖冶的小姐，是铁哥们请的客。小妍就是这时突然地推门进来的，然后又马上退出去。我推开怀里的小姐跑出去时，小妍已经上了一辆出租车。

    打过几次电话，小妍不理，我也就不再打了。

    我又开始了走马灯式的更换女友的生活，这样的日子开始是快活的，后来心里却始终觉得无聊，我拿每一个女孩和小妍比，就忆起许多小妍的好。

    又是一个暮春的黄昏，我驱车来到小妍的花圃，徘徊一阵，终于走进去。

    小妍不在？我问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小妍，小妍是谁？中年男人冷淡地说。

    就是这个花圃的主人。我急切地解释着。

    这个花圃已经转了几转，现在的主人是我。男人甩下一句话，转身往花圃深处走去。

    我愣了一会儿，悻悻地退出门外。

    脑子里忽然空了，意识全无，我随意地走着。

    一阵熟悉的歌声飘来：水向东流时间怎么偷，花开就一次成熟我却错过……

    抬头一看，不远处“恋恋风尘”的大招牌在黄昏的夕阳里发出五颜六色的光，我停下车，心想，好久没来这里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