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的闯入者-工作在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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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7年10月20日,我到达了西德的慕尼黑机场。我带上了所有的,也是仅有的家当:一个大旅行箱,一个小旅行箱,这些是我来德国之前刚买来装衣物的;还有两只皮箱,这是结婚时母亲送给我的。我带上了一年四季的衣服、鞋子、还有一整套垫盖的被絮。除此之外,我还带上了一个锅,几个碗筷等。东西虽不多,但到了哪里都可以简单过日子了。我已经作了充分的思想准备,绝不再回头了,至少在短期内。

    下了飞机,公司人事部的欧文已经在机场等我了。欧文比我想象的要老一些,大概有50多快60了。他中等个子,头发花白,剪着平头;脸形轮廓凸出,高鼻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飞机上下来的亚洲面孔并不多,他很快就认出了我。我也同时看见了他手上举着的写有我英文名字的牌子。他上前热情地跟我握了握手,说:“welcome(欢迎)”,由于我不懂德语,我们就只能用英文交流了。他英语不太流利,带有很重的德国口音,但跟我一般交流已经足够了。

    他接过我的行李,我们一起往大厅外走去。

    “我们去旅馆吗?”我问他。

    “不不,还没有找旅馆。先去我家吧。”他回答说。

    “不找旅馆,我住哪?”我有些不解地问。

    “先住我家。”他笑着说。

    我听了后一愣,这可是我没有想到的。工作以后,我跟公司的人打交道从来都是公事公办,像这种情况肯定是直接去旅馆,决不会邀到家里住的。我知道这是一种非常热情和客气的方式,也许觉得我是外国人吧,有点把我当上宾对待了。可是,我心里有点犯嘀咕,都说德国人很严肃拘谨,不知道在他们家我会不会有点别扭、放不开。管它的,反正就几天。

    我们坐上了欧文的车,很快就到了欧文家。欧文住的房子不是独栋的别墅,有一点像排式别墅型,都是一层的平房。每栋房子有这么五、六家;房子不是建成一排,而是建得有点像六边形,中间是空的,有一个公共的后花园。每家的大门都向外开,门前还有一小块七八平方米的小花园。整个这一片都是这种房子,是一个不小的城市住宅区。

    来到欧文家门前,只见小花园里的花卉修剪得整整齐齐,门廊外的墙壁上饰有用金属制作的星月图案,大门上挂着一个用木头雕成的、有着一个可爱小女童的投信筐。看起来是一个温馨可爱的环境。

    出来迎接的是欧文的夫人,一个50来岁瘦小的德国老太太。她剪着齐耳根的短发,衣着朴素。我们进了屋,房子不算小,约150多平方米的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正对着大门的是一个不高的楼梯,往下走三级是一个半地下的卧房,是他们的客房,也就是我将要住的房间;往上走三级是一个30多平方米见方的大客厅。客厅里靠楼梯这一头旁边有一个小厨房;靠另一头有一个走廊,顺着走廊再往里走是另外两间卧房。客厅靠后花园的那一面有一个两扇的玻璃推拉门,可以从客厅看到后花园的景致。

    室内的摆饰不算豪华,但也还精致。沙发上罩着饰有花边的罩子,圆形玻璃桌上放着精巧的水晶工艺品,地板上铺着一块带花纹的圆形地毯。这房子大概是欧文夫妇多年积蓄购买下来的。他们俩应该属于德国的工薪阶层,算是中产阶级了。他们的生活水准也可以说是典型的大多数中产阶级的生活水准了,也算是舒适满足了。

    在欧文家住的那几天,我的确觉得有些不自在。他们很客气,也尽心尽力地想使我舒适。可是,由于生活方式和习惯的不同,使得我觉得真有些拘束和别扭。

    他们是早上起来吃得很少,有时也就是一杯咖啡。他们一般中午不回家,在外面餐厅或餐馆吃午餐,通常吃得较多、较丰盛;晚上回到家,晚饭也吃得很少,几乎没有什么正餐,就吃点奶酪和水果。从健康学的角度看,这应该是好习惯,可我怎么能一下子适应得了。

    我早上起来,跟他们一起喝咖啡、吃点麦片。老太太拿了些包面生菜出来,让我自己在家吃中饭。晚上他们回来,我以为要正式做一顿晚饭,跑到厨房想帮帮忙。老太太很客气,不要我帮忙,一样也不让我碰,让我去坐着。结果,她拿上来的是一盘葡萄和一盘切成小方丁的奶酪。我本来就不喜欢吃奶酪,只好吃几个葡萄,结果这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我想出去一下,去外面走走,顺便看看可不可以买点吃的。可是,一想我没他们家的钥匙,回来怎么进屋?另外,出去往那条路走呢?不认识路,走迷了找不回来怎么办?最后,还是没能出得去。这天晚上俩人都回来得很晚,天都黑了还没回来。

    我想,等他们回来再做饭可能太晚了,想帮他们做一顿晚饭。我打开冰箱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东西,只看见有一小包像咸肉似的东西就拿了出来,想先化化冻,然后看看怎么做。我想,我大概是不太懂规矩,德国人大概不喜欢客人去厨房乱摸乱动的。还没等开始做,他们就回来了,老太太见我把这些东西拿了出来好像不太高兴。我其实是好心,她不太懂英文,我又无法向她解释,只好跟欧文说了我的意思。我听见欧文在厨房跟他太太咕哝咕哝地说了些什么,我也听不懂,心里很过意不去,觉得给他们添麻烦了。

    欧文家养了一只瞎眼猫。它的一只眼睛不知是什么事故时弄瞎了,所以现在它是只独眼猫。它长着全身的黑毛,只有四个爪子和鼻子是白的。夫妻俩待它像儿子一样,宠爱有加,每天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跟它亲亲,不是用嘴,而是用一根食指。独眼猫心领神会,凑上前去用嘴碰一碰食指。可这只对他们夫妻俩,我要伸一个指头过去它理都不理。

    老太太交代我,不要让猫进我住的房间,大概是怕它捣乱。可是白天我一不小心开着门,它就钻进来了,怎么赶也赶不出去。最后,它索性跳到了窗台上,别看它少了一只眼睛,可一点都不比双眼猫迟钝。我见它上了窗台,生怕它跑出去了,就想去关窗户。结果,窗没关成,窗台上的花钵掉了下来,猫也乘机逃走了。我这下吓得不轻,以为闯大祸了,这猫儿子要是走丢了,我怎么担当得起。

    花钵还好没摔破,我赶紧把花和土捧进去,在窗台上放好,就跑出去找猫儿子。我看见它就在墙根下,没跑远;可是,从前院追到后院,怎么哄它、逗它也不回去。我急得一身汗。最后只好告急了,给欧文打电话,告诉他猫跑出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在电话里说:“没关系,等一会它自己会回来的。它经常出去的。”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晚上我注意了一下,它果然自己回来了。

    三天后,我搬出了欧文家,在一个离公司只有四站路的地铁站旁边的旅馆住下了。这是公司给租的房间,有十五六个平方,带有一个卫生间,条件也还不错。里边有家具,有电视,还有一个小小的厨房;其实不是真的厨房,只是一个像大衣柜那么大小的格子,里面有一个台式电炉,一个小水池,上面还有一个小碗柜。这对我来说已经是足够了。

    现在,我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如果我不懂德文,出去买东西、买菜,连那个东西的名称都说不出来,恐怕会有麻烦。但我很快发现这个问题是不存在的。当天,欧文就带我去了超级市场,里边什么都有,自己随便挑、随便拿,跟美国的超市没有区别。我想买什么东西,不用认识德文,只要看得懂标价,自己拿就可以了。并且,美国有的东西,这里几乎都有;美国没有的东西,这里也有。我立刻觉得云开雾散,前面没有任何障碍了。我可以在这里活下来了。

    从旅馆去公司的路还不知怎么走呢,欧文开车带我去过一次。如果在不能问路的情况下,让我从旅馆到公司去,不知行不行?正好赶上周六,我买了一张市区交通图,研究了一下。从旅馆出来,可坐地铁,四站后下来并不能马上到公司,还需要坐6路公交车,两站后才能到。我准备自己试试。

    于是,我坐上了地铁,看准了站下来后又坐上了6路公车。两站后下来辨认不出方向,我掏出地图,找出方向,就朝公司的方向走去。不一会,我就看见了公司的那座四层的灰色大楼。来到楼下,我看着公司的楼,心里有一种胜利感,禁不住将手举到眉前向大楼行了一个军礼,自己对自己咧嘴笑笑。我走上前去推大楼的两扇大玻璃门,这才发现门锁着,突然想起今天是周六。我望着大楼愣了一会神,才挺不甘心地转身由原路返回了。

    现在,公司也能找到了,每天去上班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只要我能自己解决吃住和上班的问题,其他的就不着急,以后再说。生存的问题不论在什么地方都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

    第一天,我去公司正式上班。公司的人见了我既新奇又友好,我是公司里少有的亚洲新面孔,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要有我这样一个亚洲女性来公司工作。我上次面试时见过的技术开发部的主任,塔尔特,出来迎接我。他看起来40来岁,相对他的职务来说比较年轻,深棕色的头发梳着分头,面部神态给人一种和善亲切的感觉,特别是当他对你微笑时。再次见面我们有点像熟人一样亲切。我们握握手,对视了一下,都会心地笑了笑。这是一种没有语言的交谈,都能意会我们当初的谈判和承诺现在已实现。

    他带着我到各个部门和实验室去访问,跟大家都认识了一下,今后工作起来也方便一些。碰见上次见过面的人,他们都很热情地跟我打招呼。

    最后,我们来到了我将要工作的部门,见到了即将成为我顶头上司的项目负责人,克里斯坦。这是一个36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材修长均称,大概在一米九○左右,可以说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但他并不是那种看起来高大英武、深邃刚毅的男人,而是一个带有书卷气,温文尔雅的男人。他深褐色的头发,脸形长方,但并不棱角分明;眼睛也是深褐色的,眼神柔和而亲切,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他的脸色和嘴唇有些像女人一样总是红润的。他是留英的博士,说了一口标准流利的英语。

    第一眼见到这个男人时,我心里一震,心想会不会又是什么“美男计”吧?因为他很明显是一个外貌出众的男人。把他安排跟我一起工作,还坐在一个办公室里,是什么意思?DEPE公司安德雷的事情已经让我心有余悸,对任何男人都有所提防。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这种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正式的工作开始了。我的第一个项目就是克隆G蛋白。G蛋白是当时生物科技界的研究热点,认为G蛋白与许多生物信息的传导有关。因此,公司想要对G蛋白进行一些研究,可能还会利用G蛋白进行一些筛选工作。我的任务就是先将G蛋白分子克隆出来。

    我心里明白,每到一个新的工作单位,你的第一个工作、第一个项目做得怎样是一个关键。它决定了你给这个新单位、新环境、新同事们的第一印象,也决定了今后人们对你的态度和看法。无论你水平再高,如果你给人一种不好的第一印象,今后要想改变就不那么容易了。因此,我心里的压力还是很大,尽管我对自己有把握,可形势告诉我: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克里斯坦将资料都交给了我,要求我从一种人体细胞中将这种G蛋白基因克隆出来。由于G蛋白分子量比较大,我们只能分段克隆。我的第一步工作就是将总体DNA从细胞中提取出来。我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准确地说,三天时间,就将DNA从细胞中提取了出来。我又接着进行第二步工作,利用PCR引物将G蛋白基因从这些细胞总DNA中复制合成出来。

    PCR结果出来了,出人意料地令人满意。我以为要试几次才能看到结果,没想到只做了一次,所有需要合成的六条带在凝胶电泳检测中都清晰可见。

    克里斯坦也来看了结果,脸上露出了惊奇的表情。我想这大概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居然几天之内就做了出来,而且是一次成功。有点不可思议。的确,PCR技术并不难,但不是总是这么容易,如果条件掌握不好,怎么做也做不出来。特别是用细胞的总DNA来做,如果是碰到一些基因拷贝数极少的,如G蛋白就是一类,更是如此。再或者,提取细胞总DNA时不够干净,也可能导致后面的PCR难以成功。可是,我在这方面做过很多,已经是很有经验,这些对我来说其实是小菜一碟。

    当天下午,公司有一个专题讲座,大家都去了。在会议室里,我看见在会议室的另一头,克里斯坦和塔尔特正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什么,脸上略带点欣喜和兴奋的神色,还时不时地向我这边看一眼。他们大概在谈论我的实验结果吧。他们的神情仿佛在说,她还真有点神,我们大概没白雇她来。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最后一道工序,将合成好的六条片段分别连接进质粒DNA载体。这项工作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当然,对于不同的DNA情况不尽一样,要求的条件也不尽相同。并且,有六条DNA片段需要克隆,相当于做六次基因克隆。这不是一两天可以完成的,至少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

    我还有另外一个任务需要完成,那就是要在一个月之内找到一个长期的住所,现在的旅馆只能住一个月。这个任务对于我来说比较艰巨,我既不会说德语,也没有自己的车,怎么联系?怎么去看房子?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得尽量努力。

    我请求同事给我带来几张这两天的报纸,准备看一看上面出租房子的广告。我怀疑我是否能看得懂德文广告。报纸拿来后,我看了看,广告虽说是德文的,但大致能看懂;多少平方米,几个房间,多少价钱等等。看中了两个,我想打电话去询问情况,可不会说德语怎么办?又不好总麻烦同事。来德国前,我自学过几句简单的德语,如:你好,再见,谢谢,你会说英语吗?等等。这一下可派上用场了。

    我拿起电话,拨了号码,等对方一接电话,我就用德语问:“会说英语吗?”。一般的情况下都会回答说:“可以,请讲”。于是,我的障碍解除了。我问问情况,然后记下地址,下班后就座公车去看房子。看了两处都不太理想,我想如果我再接着找几天一定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房子。大家也在帮我想办法。后来,欧文跑来告诉我说,在公司旁边的住宅区里有房子要出租,问我要不要去看看。

    我跟着欧文去了。房子在一个公寓楼里,是个一层的一居室的房子。房东是一个60多岁的德国老太太,带着我们参观了房子。房子质量和条件都不错;一个客厅,一个卧室,一个卫生间,还有一个厨房;底下还有一个半地下的地下室,有客厅那么大,可以放不少东西,大概我在底下打太极拳都够了。

    我觉得这房子不错,我一个人住挺合适的,只是价钱贵了点,1500马克一个月,还需要预先付两月房租的押金。我想了想,贵就贵点吧。这里很方便,离公司很近,只隔一条街,走路三分钟就到。而且,旁边就是个大超市,买食品也很方便,只要买得不太多,手提就提回来了。我决定租下这房子了,过几天就搬家。

    来德国前,以前大学的同学告诉我,在柏林有一个我们大学的同学,并给了我他的电子邮箱地址。我跟他联系过两次,这个同学给了我他在慕尼黑一个熟人的电话,让我需要帮助时去找他。我来德国都两三星期了,还没跟这个熟人联系过。我打了个电话给他。

    “早就听说你要来,不知什么时候到的,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他在电话里问。

    “来了以后挺忙的,现在才有时间给你打电话。”我说。

    “你现在住哪?”

    “还住在旅馆里呢。”

    “我们见个面吧?”他提议。

    “好啊,好啊。”我欣然地答应了。

    来到德国后,我既不能说,也不能活动,感觉孤立无援,举步维艰。尽管每天上班能见到同事,但我还是觉得很封闭。现在,突然听到中国普通话,虽然带有点湖南口音,但觉得美妙极了,也亲切极了。我满心欢喜地跑去见我这位国人、这位同胞。

    我知道,只要我能与这里的华人联系上,那我就将不再孤立无援。到了预定的地铁站,当时没说好是在上面还是下面,结果我在下面等,他在上面等。等了二十分钟不见人,我就跑上去,看见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华人站在那里,我想一定是他。他也看见我了,赶紧向我这边走过来。

    “你是不是谢方毅?”我问。

    “是,很高兴见到你。”他立刻回答,向我伸出手来。

    我们握了握手。

    谢先生看起来就是一个典型湖南人的模样,个子不高,皮肤有一点黑,颌骨有一点凸出。他给人一种朴实真诚、爽快干练的感觉,鼻梁上的一副眼镜又增加了点读书人的斯文。

    我们都自我介绍了一下。他开始询问我来后的情况。

    “来了以后感觉怎么样?”他问。

    “还可以吧。就是不会说德语,有点麻烦。”我说,“我也不太熟,哪里都不敢去。”

    “这里也有些中国人,有机会介绍你认识认识。”

    “那太好啦!”我兴奋地说。

    “我太太和女儿也来德国了。哪天到我们家来玩吧。”

    “好的。我一定来。”我欣然地说。

    由于时间关系,我们没多聊,准备重新约一个时间再细聊。分手后,我心里顿时感觉轻松起来,好像有点找到了“组织”的感觉,不再觉得像漂在大海上的小船,孤独无援。几个星期来一直笼罩在心里的那种强烈的重压感释放开了。

    接下来的周末,我就应邀去了谢方毅家,见到了他妻子和女儿。妻子白白静静的,看起来文静贤淑。女儿很可爱,长得像妈妈,比我儿子大一岁,正好13岁。她小提琴拉得很不错。

    他们一定要留我吃晚饭。方毅的妻子小周做了几道家乡菜,我也帮着烧了一个鱼。那天的晚餐我觉得菜合口极了,我烧的鱼竟然得到了夸奖,味道真的不错。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后来就烧不出这种味道了,难道这天真的是碰运气?这是我来德国后最快乐的一天,在这里,我又感受到了家的气氛和温暖。最近一直在忙,没有什么闲暇想别的,但我潜意识中还是有一种忧虑和忧伤的感觉,不知子健和儿子过得怎么样?我不敢跟他们联系。

    还有一星期我就要搬家了,可房子是空的,没有任何家具,连屋顶上的灯都没有,只有几根掉出来的电线。我又面临着采购家具的艰巨任务了,需要一整套的家具,床、衣柜、沙发、桌子、椅子、茶几等等都需要买。我都不知道我有没有足够的钱买这么多东西。我打电话给方毅,问他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买到便宜家具。他答应周末带我去看看。

    周末,方毅带着全家和我,开着车去逛商店,主要是陪我采购家具。他先带我去了几家高级店,店里的家具都很漂亮精致,质量也是一流的。我看了看标价,差点吓晕过去,一套沙发要5000多马克,床也要3000多马克。

    “这太可怕了,我怎么买得起?”我跟方毅说。

    “那我再带你去别的地方。”方毅笑笑说。

    我们来到了一个很大的家具市场,整个大楼三层都是家具出售。看得出,这里的家具要抵挡一些,我认为对我足够了,关键是价钱可爱。一个木制的床200多,一个木制的衣柜150,一个活动沙发可放倒作床,也只需要200多。我还以为德国没有便宜东西卖呢,一见这些,欣喜若狂,只要花1000多马克,我就能一切搞定了。我立刻叫来售货员,指着想要的东西:“这个,这个,这个……我都要了。”一点都没有犹豫和迟疑,非常干脆利落地就买完了。我这一刻真有点大款的气势和派头,旁边有方毅,跟他们用德文交涉了一阵,说是明天就能送到我家。

    从店里出来,我高兴极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事情办了。想起在美国时,买一套沙发,或者一套餐桌,要跑好几趟,逛得精疲力竭,有时还不一定买得下手。我现在也不可能有这个时间,速战速决是明智的。

    第二天,家具来了。我一看,傻眼了,都是散装的,他们并不负责组装,卸下车就走了。我得自己想办法把它们装起来。我以前从来没干过这种活,现在逼得没办法也得自己干。我把那包着一块块木板的包拆开,每一个包里都有一个简单的组装说明书,我看不懂上面的德文,但幸好有一些简图我能看懂,里面还有一些简单的工具和配件。

    我挽起了袖子,拉开了架势,把包都打开,摊在地上,就坐在地上笨手笨脚地装了起来;虽然慢点,但都装了出来。只有床和沙发有些部件太重,我一个人弄不动,只好打电话给方毅,请他来帮一下忙。他来了,我们一起把床和沙发装好了。方毅说:“你还行啊!快赶上德国工程师了。”德国工程师是享誉世界的最能干的工程师,他这么比喻着实有些赞扬的意味。我心想,如果没有方毅,我该如何应对这一切?我该怎么办呢?真不敢想。我真的从心里感激他。

    家具装好后,我把屋子打扫了一遍,把箱子里带来的蜡染彩画挂在客厅的墙上,又把一些小工艺品也拿出来,把房子里装饰了起来。一切都装点停当后,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边休息、一边四周打量我的新居。虽然比较简单,但也还清心雅致,最关键的是,总算有一个窝了,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家。我想象着,如果一切都过去了的话,如果我不再是追踪目标了;明年夏天,我就让子健和儿子来这里玩玩,看看他们喜不喜欢这里。

    家搬好后没几天,我对方毅说,想请他们全家来我的新家坐坐。他满口答应了。星期六,他们全家来了,在新家里到处参观了一番,说感觉还不错。又聊了一阵天后,我提议我们一起出去吃顿饭,我主要想借此表达一下我对他们的谢意。

    经方毅推荐,我们来到了一家希腊餐馆。餐馆不大,外表也不豪华,可是菜的味道的确不错。我从来没吃过希腊饭,还有点怕吃不惯。可是,菜的味道是出乎我意料的好。他们也有烤羊肉、烧牛肉等,风格有些像中东一带的菜肴,但做工要更精细一些。没想到德国也有好餐馆,只是我找不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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