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光阴荏苒。转眼间,一年又过去。方芳依然没有和金贵结合在一起的意思。尽管她被逼在金父临终前违心地点了头,但至今仍内疚不已。这会儿想要反悔,恐非轻而易举。不过,如果长此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即使自己愿意老死闺房,可金贵毕竟近四十岁了,总不能让人家等着自己到胡子发白吧!
方芳翻来覆去,斟酌再三,最后总算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她报考了一所成人高校,而且很快被录取了,学制为四年。
金贵爽朗地答应了方芳升学的要求,并以不容置辩的口吻宣布,要承担她的四年学费和她本人的生活开支。这样无形中巧妙地将这根红线拴在方芳的身上!
方芳入学的手续快要办妥了。就在这时,丑鬼金仁突然又在金家出现了。这个十足的恶棍、流氓、骗卖了阮圆圆后,又重新溜回了H市。打听到华夏公司东山再起,阮圆圆又已坠楼自杀的消息后,不禁以手加额,暗自庆幸:“天助我也!”以为自己的劣迹无人知晓,于是又斗胆杀了个回马枪,重新闯进金家,编造了一套假话,又用一把眼泪,两串鼻涕,唬住了金贵,终于又被收留下来。
对于这丑鬼的重新出现,方芳总感到有点忐忑不安。不知为啥,她从金仁那诡异阴暗的目光中,总觉得这人不安分,迟早会出事的。可碍于他们之间是堂兄堂弟的关系,也就不好向金贵直言相谏。
果然,方芳担忧的事情很快发生了。数天后,金仁手持某中外合资经营公司的一份请柬,邀请金贵次日赴“醉仙楼”酒家洽谈一笔大生意,并争取当场签订合同。金贵考虑到方芳正在打点行装,准备近日启程上学,所以不便和她商量。翌日早饭后,便带上金仁驾车走了。
方芳等了一天一夜,不见金贵的影子,心中不免惊讶万分。细细向人一打听,才得知总经理带上金仁昨天便到“醉仙楼”与人洽谈生意去了。方芳心中不由顿生疑团:“什么生意,竟然谈了一天一夜?”于是,急忙挂了个电话到“醉仙楼”。对方答复:“根本没见到华夏公司经理的影子!”
方芳愈感不安,于是又赶紧跑到街道派出所报案。派出所的一位女民警告诉她:“你们金经理落入坏人圈套,被绑架到山里去了。幸亏我们对这个团伙的动向早有掌握,目前正在围捕这群恶狼。你放心吧,估计他不会出什么事的!”
方芳闻言,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眼前云天雾地,也不知怎么回到金家的。原来,金仁推荐的所谓中外合资公司又是一家皮包公司,董事长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打输了官司的外商。这个狡诈的洋人不甘心到手的肥肉又丢了,于是绕道香港,带来了两名黑社会的杀手,又在内地物色了几个亡命之徒,同时收买了恶奴金仁做内应,再次向华夏公司伸出了魔爪,企图将金贵绑架后,逼迫就范,签订假合同,重新夺回那笔资产。等到金贵觉察上当后,已经迟了。然而,不幸之中的万幸是,H市公安机关早已对这个团伙布下了天罗地网。在追捕中,金贵趁乱逃脱了魔爪,闯过铁路弯道时,却又冤家路窄,撞上了金仁。金仁为杀人灭口,竟用石头将堂兄砸昏在地,拖上铁轨,刚好这时一列火车疾驶而来。金贵惊醒了,急忙爬出铁轨,可双腿未挪出铁轨,列车就呼啸着碾了过去……
当方芳赶到出事地点时,金贵早已被人抬走了,而那两截腿却依然搁在铁轨上。方芳像发了疯似的扑上前去,满身血污地举着这两截断脚,跌跌撞撞地冲进了车站附近的那家医院。金贵正在这里进行急救。方芳披头散发,精神恍惚,见人就跪下磕头,头在地上磕出了血,血和泪流在一块,涂满了脸颊,声嘶力竭地喊着哀求着:“医生,救救他吧!他不能没脚,他才三十多岁,还要走好远的路哇!快把我这双脚砍了给他,快砍哇!快……”
这情景,这哭叫,撕心裂肺,在场的人无不伤心落泪。
金贵总算抢救脱险了,接着转移到H市一家大医院,继续进行治疗。方芳自然跟在身边。她现在的思想又有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从金贵断腿那天起,她便抱定了要跟着他一辈子的信念。
然而,方芳做梦也没想到,这回却又轮到金贵婉言谢绝了。从他出事以后,他便一直在设法摆脱方芳。理由正是方芳过去的观点:同情不等于爱情。金贵说什么也不忍心让这位善良的贤妹妹为他作出不必要的牺牲。所以金贵千方百计想“驱逐”她。他曾经教人暗中让校方发出了督促方芳入学的通知书,但方芳很快作出了抉择,向校方断然宣布:“我已决定取消求学计划了。”
金贵又让医院派护士取代方芳护理,但方芳义正词严地表示拒绝:“作为病人的家属完全有权利照顾自己的亲人,何必让他人代劳!”
金贵只好公开摊牌了:“我已经失去了一双腿,成了残废,决不能让你陪伴我痛苦一辈子!”
方芳毫不含糊地坦诚相告:“我会陪伴你工作和生活!并且还要帮助你重新站立起来!”
金贵生气地吼叫着:“不,这只是你的同情、同情,懂么?正如你所说过的,同情并不等于爱情,难道你都忘了?”
方芳“扑哧”一笑,她早已想好了反驳的话语:“不错,我曾经说过这句话。但事物总是在不断地变化之中,过去,你曾经同情过我,今天,我又同情着你。同情加同情,不就产生了爱情!”
金贵被对方的能言善辩给堵住了,沉默半晌,气呼呼地吼出了一声:“这只是你一厢情愿,我坚决不答应!”
方芳生气了,正色道:“那你为啥在你爹临终前跪在我面前,逼迫我应允婚事呢?”
金贵被揪住辫子,倒抽了口凉气,嗫嚅道:“尽管这样,并未木已成舟,决不会损害你的声誉!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照样以兄妹相称。”
方芳赌气地一扭身子,泪珠儿夺眶而出……
后来,尽管方芳软硬兼施,但金贵咬紧牙关还是那句话:“只能以兄妹相称,不能以夫妻相处!”
方芳绝望了,气得一跺脚,便撒手而去,临走之前搁下一句话:“不成情人,便成仇人!”
金贵泪流满面,痛苦万状地仰天长叹:“这太残酷了,天啦!”
又一个春天来临了!绿了柳枝,红了桃林,白了梨花……整个世界又是一片春意盎然。
通过精心治疗,金贵安装了假腿开始在双拐的帮助下迈开了步子。新的生活又在向他招手,使他对前途充满了无限的信心。“人生就是一场搏!”他记取了这句名言,并将继续搏下去!
这一年多来,华夏公司的一切事务他已委托给了已故前妻的弟弟。这位内弟不负众望,按照总经理设计的蓝图,将公司治理得井井有条,而且每次前来医院汇报时,总是不无炫耀夸赞公司新近聘请的一位女职员,说她业务熟练,工作能力强,而且心地善良,会体贴人。这一次,言谈之间,内弟还流露出要为金经理牵线搭桥的意思。
“不准胡扯!”金贵一听这些字眼,似乎反感极了,很粗暴地打断内弟的话语,严肃地叮嘱,“以后在我面前只准汇报公司的工作,不准涉及其他问题!”
内弟执拗地反诘道:“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为你的恩人方芳着想吗?”
“方芳?”金贵一惊。一年多时间她没有再来看望他,而他也一直打听不到她的消息。他感到痛苦极了,内心总觉得欠下了一笔无法还清的人情债!而今,猛然听说方芳有了下落,金贵如何不惊喜万分,一把抓住内弟的双手,打破砂锅问到底:“快告诉我,她如今在什么地方?生活得怎么样了?成了家没有?”
内弟瞧着他这副样子,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故意奚落道:“人家可是位有情有义的好姑娘啊!自从你将她赶走以后,其实她并没有走远,依然呆在H市,有时还暗中来医院看望你。当然,她的行为是极其隐蔽的,不会被你发现。看到你日渐有了好转,她为你高兴得一次次流泪。而且还宣称,宁可让你负她,她决不会负你!一定要等你完婚以后,她才考虑成家。你说,人家的思想境界够高吧?”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金贵听了这席感人肺腑的话语,如何不热泪涟涟。他悲怆地呼唤了一声,然后抽泣着,喃喃自语,忽又神经质地吼叫着:“行,只要有谁心甘情愿陪伴我,我答应了,马上举行婚礼!决不能让我的好妹妹苦苦守着我了!我要赶快为她介绍一个理想的意中人。”他思忖,如此破釜沉舟,方芳也就只好死了心。
婚礼由精明能干的内弟一手操办,自然很快办妥了。
金贵出院之日,便是结婚典礼之日,众人齐声赞贺:双喜临门。
在欢天喜地的鞭炮、器乐声中,当司仪宣布“新郎新娘就位”,新郎金贵拄着拐杖刚刚立定,新娘也在几位姑娘的簇拥下落落大方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和新郎并肩站在一块儿。
“啊,方芳——新娘是你!”望着面前喜气洋洋、身着结婚礼服的方芳,新郎金贵惊得呆若木鸡。他终于明白了方芳“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良苦用心。
“噼噼叭叭……”爆竹喧天闹地,洋洋喜气。
录放机里正播送出一曲让人热血沸腾的歌曲,歌词唱道:人生本来就是这样——如同路,翻山越岭;如同水,九曲回肠……没有暗礁,怎能激惊涛骇浪?不登险峰,怎能览四海风光?须乘风扬帆,做擒龙好手;须泣血而歌,吐子规情肠。恃风雨雷电,鞭人间丑恶,沥胆而吐丝,做殷殷蚕娘……人生就是这样……
众人都夸这歌词写得真绝,仿佛写的就是这对新婚夫妇曾经亲历过的坎坷磨难。人生果真就是这样么?
责任编辑 徐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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