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回·夜-庄生梦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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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霁云脑子里转了一个念想,不仅没收剑,反而反手将剑提了一分:“那又如何?今日我守这大殿守定了!”

    “今日我要进这大殿也进定了!”梦瑶抽出短匕迎上去,庄霁云将头一偏,短匕削下他的一缕鬓发。

    他笑了笑,如一道闪电般落在梦瑶身后,正欲点她的穴,梦瑶轻盈一转身,顺着他胳膊转了一圈轻松挣脱,顺势又弯腰将短匕向庄霁云腰间刺去,庄霁云挥剑一挡,借剑势围着梦瑶反转一圈,顺势将她的胳膊一扭,扣在背后,傲气地说:“还不走?”

    “我有要事要见神龙,你为何偏挡着我?你是谁?”被庄霁云牢牢锁着不得还手的梦瑶气鼓鼓地问。

    “我也有重任在身,今晚必须守着大殿,你们俩改天再来!”

    梦瑶这才想起永诺为何一直没有出手,转头一看,永诺捂着胸口,脸色铁青,梦瑶大叫了一声,永诺想出声应她,但是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身体一侧竟昏厥过去。

    “放开我!”梦瑶拼命挣扎,庄霁云见状微微惊了一下,趁他一松懈,梦瑶挣开他跑到永诺身边,看起来是因缺氧引起的,他不是水性很好吗?怎么会这样!

    庄霁云凑上来把了把永诺的脉,脸色一变:“再不送他上岸他就没命了!”

    梦瑶一时乱了阵脚,拖起永诺拼命往上游,可是永诺身材魁梧,她却纤瘦娇小,任凭她在水里翻腾了好一阵,回头一看,永诺还稳如磐石地躺在原地,她急了,冲庄霁云叫道:“快帮忙啊!你要看着他死不成?”

    看着一个举止端庄高贵的女子如此失仪,庄霁云“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梦瑶见状火冒三丈,气得直跳脚:“你帮是不帮啊?”

    见她真急了,庄霁云快步走上去托起永诺,两人合力向湖面游,待到连拉带拽地把永诺拖出水面时,两人都精疲力竭,又合力将永诺吞进去的水给敲振出来,这才一屁股坐在岸边,歇了好一会儿,梦瑶向庄霁云道了声谢,接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为何会在抚仙湖底?”

    庄霁云思量了半晌,心想他是乌戌徒弟这件事也瞒不了多久,于是挑眉说道:“你若真想知道,你也得告诉我你来这里做什么?”

    梦瑶心思一转,以目前这种状况来看,除此之外貌似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好点头答应。

    “在下庄霁云,是神龙乌戌的徒弟,前几日师尊运功,今日闭关万不可有人叨扰,于是我便守在这儿。”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神龙为何突然运功?”

    庄霁云斜睨了她一眼道:“你自称瑶姬后人,却不知道师尊为何等待在此?”

    “先祖早有所嘱托,但是千年蓝铁与冰绮转世都渺茫如尘,毫无线索,要如何寻找呢。”一朵愁云悄然爬上她的眉梢眼角,那种哀愁浓重到挥之不去。

    “既然如此,你明日再来,今夜实在不便,请姑娘见谅。”庄霁云正欲转身离去,梦瑶一把拉住他:“还有一件事,抚仙湖底是否收容了一位叫端木靖儿的姑娘?”

    庄霁云面色微微一惊,摸不清对方的来意,更不知道靖儿恢复的如何,终究是不该现在说的,他摇摇头道:“湖底并无此人。”

    此时永诺咳了几声,吐出一口水,梦瑶见他醒了,拱手向庄霁云行了一礼,拉起永诺快步离开,直到亲眼看到夜色吞噬了两人的身影,庄霁云才回到湖底。

    梦瑶对庄霁云的话半信半疑,但是永诺虚弱待救,纠缠无益,只好先回去从长计议,永诺心感内疚地看着眼神失落的梦瑶,一路无话。

    回到大祭司府时,院中不知名的鸟雀叫了几声,竟已是破哓时分,远处天际的树木房屋似被唤醒的群魔般挥舞着爪牙,星月交辉,太阳还未出现,朦胧诡异的气氛正如此刻梦瑶的心情。

    良久,永诺开口道:“是我高估了自己,原是我的错。”

    梦瑶摆了摆手:“抚仙湖底非同普通水境,因有神龙和潮汐罗盘的气场而极度寒冷,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就连道行不够的魑魅仙灵也会毙命,今日若不是蚌宓护住我,恐怕我也难以脱身。是我思虑不周。”

    “这么说那个端木靖儿若真在湖底,她现在必定非凡人之身,难道坊间传闻竟是真的?”

    梦瑶陷入了沉思,若是真能见得乌戌,就必得寻到解救他的办法,若不去见又不能知道端木靖儿的下落,她定了心思,看着永诺道:“若我执意要解救乌戌,你可愿与我共进退?”

    永诺知道这是她的使命,以往的瑶姬后人都试图去完成这个使命,但是不是死于非命就是半途而废,想想也是,相比于在滇国享受万人敬仰和拿命去拼一个未知,但凡不痴不傻都会选择前者,可是梦瑶做这个决定,一半是因为她的使命,另一半就是为了典宁,她是痴是傻,但是他还是愿意陪她痴陪她傻。

    梦瑶见他没有回答,淡淡地说:“若你不肯随我,滇国大祭司之位就禅让于你,我不会怪你的。”

    “不,我愿与你共进退。”永诺撂下这句话,分明感到自己有些面热,魁梧健硕的他向来威严有余而略逊风情,自己这样面红耳赤地站在梦瑶面前是生平第一次,他匆匆道别之后便迈着大步离开。

    梦瑶是知道他的心思的,在这种时候可以与她共进退她还是非常感动的。但是她还是思念着典宁,若论风姿,典宁绝对就是那种气场强大到一出现就有王者之风的男子,天生的王者之命,可是他为什么就不能像天下间其他的王侯一样把心分给若干个女子?如果他肯分一点在她身上,即使是与别的女子共同拥有他,她也是愿意的,可是天却偏偏不这么安排,他的心里已经没有半点儿地方可以分给她了。

    想着想着,她困劲儿上头,左手托腮坐在桌前昏昏然睡着了。

    这是一片飘渺仙境,一大片玫瑰花园子被另一大片不知名的黄色、紫色、白色花海围着,那一大片玫瑰的红如血般炫目却似纱般温软,阳光不燥不冷地挂在水洗过的蓝天之上,偶尔几片浮云缓缓飘过,向花海洒下几丝光影,一路沿花海而行,能见农田阡陌,农夫牵着水牛行走于田间。

    再逐日而行,远远看见一处庄园,门匾上因为阳光的照射而看不清写着什么,只隐隐看到一个蝶字,举步向前,清风所过之处是一个帷幔搭建的淡蓝色亭阁,帷幔之中有清脆的风铃声传来,亭阁四周依旧是一片花海,香气怡人而不妖媚,亭阁里端坐着一个女子,因是背影而看不清面貌,只有一瀑深蓝色长发似冰川中的清流般温柔倾下。

    那女子似在抚琴,又似在作画,自她身边总有各色大小的蝴蝶飞出,那美丽无以言表,只觉置身世外桃源,但无论如何都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到她的面貌,亭阁上方有鸟雀飞过,扑打着翅膀择树栖下,树木茂密看不清鸟的毛色,想走近亭阁却觉得脚如灌铅,怎么也迈不动腿,想叫一声却好像有人顶住喉咙,正在不知所措之时,只听“哗啦”一声不知何物应声落地。

    梦瑶猛地从梦中惊醒,只觉得手脚发麻,待回过神来一看,原是烛台被自己碰倒连带着刮到茶具,一桌子物件碎了一地,她落力伸展四肢,起身之时还觉得身在梦中无法自拔,梦中是哪里?那女子是何人?这一夜她再无法安然入睡,索性将刚才梦中所见之事一一细细回想画了下来,细节之处尽自己回忆所能,但是无论怎么想都记不起那庄园的门匾上除了“蝶”字还写着什么。

    庄霁云回到湖底之后将梦瑶一事留书于乌戌,阳光一缕一缕照进湖底,媛溱的神思渐渐苏醒,他是多么不舍离她而去,但是渐渐亮起的湖底透进了幽蓝色光线,他知道必须要走了,微光之下媛溱的侧脸那么柔美,睫毛温柔地卷起,鼻梁挺拔,唇色朱红中透着晶莹,下颌微微翘起,颈部完美的曲线延伸至胸口,她的胸部微微隆起,是的,她已经不是十三岁的小女孩了,她已经十六岁,酥胸纤腰,指如碧玉,肤胜凝脂,身长适中,增减半寸都嫌多余,他在她的额上轻轻印上一吻,随后带晨风悄然离去。

    媛溱缓缓睁开眼睛,仿若经历了整整一辈子般冗长的梦境终是醒来,她还在湖底,还躺在大海贝上,不远处还是乌戌,她又活过来了!

    乌戌见她醒来,微微笑了一下,媛溱也冲他笑了笑,她翻身起来,觉得手边有什么东西搔得自己手背发痒,顺势摸去竟揪起一搓白色的毛,她糊涂了,这湖底深处哪里来的动物毛发?莫不是睡得太久神思恍惚了?她将毛发掖进袖兜,想等过几日再清醒一些再作分辨。

    乌戌看了庄霁云的留书,他知道梦瑶前来目的为何,她是瑶姬后人,与潮汐罗盘神思相通,若她不像往常那些大祭司一样得过且过的应付差事,用点心思在自己的修为上,她是可以通过潮汐罗盘的磁场得到罗盘的梦示的,往常那些大祭司要么是努力有余天姿不足,要么是狡猾善变草草应付,大都脱不了苟且的嫌疑,在滇国混得风声水起,谁愿意为这事去送死呢!

    这次他想的没错,梦瑶不是那些混日子白吃供奉的祭司,她的修为远在历代祭司之上,不仅天姿聪慧而且分外努力。她对着自己画的梦境图端详良久,梦中之地并非滇国,那女子的打扮也不是滇人,那些花草,那花!对!是九转紫罗花!这种花会迷人心智,出于身毒国,想到这儿,她微微一笑,似是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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