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回·夜-如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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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宁一行人绕过昆明人部落,越过天堑澜沧江,横渡怒江,眼前便是直入云霄的天险高黎贡山,山脚下寒风凛冽,举目望去半山腰上云雾缭绕,山顶白雪皑皑,这是被世人所畏惧的天之奇险,自天地之初便无人能够翻越,王然于受汉武帝所托,十四年来却是滇国子民为皇帝的野心付出了血的代价。

    典宁部署所剩不多的将士准备征服天险,本已疲倦不堪,又明知道是送死的差事,有人奉劝他不要以身犯险,但他看看王然于,沉了口气说:“既是汉使有命在身,我等便不可糊涂,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出发!”

    言语之间自山顶喷薄而下一股雪团,正以山摇地动之势汹涌直下,眼看雪团越滚越大,整个山谷都被之震荡,其速之快犹如万马齐奔,所过之处再无可活之物。眼看就要吞蚀典宁的营队,将士们慌不择路地四散奔逃,雪崩即将压顶,典宁脸色骤变,眼前已是地暗天昏……

    “典宁!典宁!”梦瑶一身冷汗从梦中惊坐而起,“来人啊!”她冲门外大叫几声,起身披件斗篷冲出内阁,庭外长廊上有个身影急匆匆赶过来,月亮半埋在云层里似笑非笑,窸窣的脚步停驻于梦瑶面前,月色下看不清来者的容貌,梦瑶吩咐了些什么便转身又进了内阁。

    住在她隔壁的媛溱本就没有习惯睡回软床,正在翻来覆去之间听见梦瑶呼叫,便起身伏在门边,见有人披星戴月而来,她心里盘算着:“这人生地疏的,万一她觉得后悔带我回来,把我做了怎么办!可若听了就是偷听别人隐私。”左右犹豫之间还是横下心听了下去,可是由于他们俩的对话声音实在太小,不仅没有得到即将被暗杀的信号,也没做成偷听贼,只听见了“典宁”两个字。

    她和典宁什么关系?媛溱蹙眉寻思了一下,最后得出两个结论:一是他俩关系很好,为了帮他所以她去抚仙湖底找端木靖儿。另一种就是他俩关系很糟,她把端木靖儿当作筹码要挟典宁。可无论是哪种可能,梦瑶都暂时不会杀了她,至于他们俩关系如何,这不在自己人身安全的考虑范畴之内,且不去想了,只管在大祭司府上好吃好喝住着就是了。

    次日一大早,永诺风风火火赶来,梦瑶也早早等在议事厅内,从府内上下对媛溱的态度来看,她还是很重视这个“客人”的,只是早餐就备齐了黄豆粉糍粑、牛肉烩饵丝、豆乳、盐巴烟鱼。看着这一桌美味,媛溱的口水差点掉下来,她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吃过熟食了,匆匆打发了仆人,关起门窗风卷残云起来。可是为什么昔日的最爱如今已然尝不出味道?垂涎三尺地吃下去却味同嚼蜡地原吐了出来,刚想大骂一声,陡然想起自己已不是皮囊身。

    “典宁有难,可探到他现在身在何处?”梦瑶一夜未合眼,面容有几分憔悴,再加上担忧,可不像媛溱那样轻松惬意。

    “前几日有报说是刚绕过昆明人部落,这几日应该在往高黎贡山去。”“即刻快马加鞭传信,众人停驻于高黎贡山脉以外,切勿涉足山内半步!”

    “即刻着人去办!”永诺从袖袋内掏出一枚金印,差遣身边小厮去请闻名滇国的神兵骑士秦岳,并将五百金铢酬金和书信一并托付小厮亲手交到秦岳手中,小厮领命而去,梦瑶忧心忡忡地在厅内踱步。

    “梦瑶,够了!你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何苦要如此折磨自己?”永诺站在她身后切切地说。

    “我要他活着!他必须活着!”梦瑶声嘶力竭地吼道。

    “可是我也要你活着!”沉默凝结了两人的呼吸,梦瑶红了眼眶,永诺涨红了脸杵在原地。

    媛溱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正欲向梦瑶道谢,她用了心思给她准备了一桌美食,于情于礼都该道声谢的。可一进门就看到两人如此状况僵在那里,结结巴巴地说了句,“我,我来的不是时候,呃,我先走了。”

    “站住!”永诺声如洪钟、身似闪电地一把擒住她,还不及媛溱开口,他目露凶光地抓住她问:“端木靖儿在哪里?你究竟是何人?”

    媛溱被抓的生疼,伸手去扶他的手,那是一双满是刀剑磨出老茧的结实厚重的手,媛溱扭不过他,又不想用功抗他,只得将手缩回来,“我怎么知道她在哪里啊!你放开我!”

    “你不知道?你以为你能瞒多久?守在抚仙湖附近的祭司我挨个盘查过了,自端木靖儿跳湖自尽之后便没有女子再踏足抚仙湖,你若不是她,那你又是何时拜于神龙门下的?”

    “我说不是就不是!你再用蛮力我也不是端木靖儿!”媛溱倔强地看着他,眼中泛起冷冷的蓝光。

    “放了她!她若不肯说你逼她又有何用?”梦瑶柔声说道。

    永诺看了一眼梦瑶,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哼”字,甩开媛溱,站在一边。媛溱还是那样冷冷地看着他们,梦瑶迎着她的目光说:“你先回去吧,有事需要你帮的时候再去请你。”

    永诺念叨了一句,愤然坐下,媛溱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转身离去。

    永诺忿忿地说道:“你明知道她在说谎,为何不追究?”

    “你以为你打得过她?”梦瑶无奈地叹口气,留下永诺一个人呆坐了一会儿,待他自己消了气才迈着方步离去。

    媛溱并不真的气恼,按他刚才的表现来看,梦瑶和典宁的关系应该还不错,而永诺必是喜欢梦瑶的,如此一来她又安了一分心。

    时间悄然过去六日,大祭司府上表面风平浪静,内里的气氛却是异常紧张,梦瑶一天比一天焦灼,派出去给秦岳送信的小厮已经数日没有通传消息回来了,即便他再慢,也应该能得到秦岳的消息,按日子算也早该传回来了。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尝羌多次派人来问祭祀之事,但梦瑶都推说偶感风寒避而不见,实际的情况是她每天都到城外去等,但又不能跑得太远,还要精心乔装一番,不让人认出她来,几天下来她也终于失去了耐心,策马在城外疯狂疾驰了整整一天,不停地念着典宁的名字,每念一声她的心便慌一分,可回应她的除了效外饥饿难耐的乌鸦便再无其他声响。

    天地都因她的泪水变得浑然,身后飞驰而去的那座城池就是她的宿命,直到入夜时分又回到城内时,忽见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秦岳?他怎么会在这儿?莫非是打探到典宁的消息了?”她扬鞭紧随其后,但是那道白光驰骤如飞,只一晃眼功夫便不见首尾,她拍马直奔秦岳府上。

    秦岳的家宅占地五亩,但其中的四亩地都用来修建了马场,驯养了包括河曲、哈萨克的纯种马,个个毛色油亮,四蹄稳健,身形骏秀,若他说自己是城中第二驯马人,那就无人敢称第一,只是他性格孤僻,狂爱自由,收入全靠给人跑腿,因为快,所以是天价,而且自己从不叫价也从不问原由,只管达成所托收钱走人,因此甚得达官贵人钟爱,几乎是滇国王族、显贵、商贾专用的不二人选。

    梦瑶表明来意后不顾秦府家仆的阻拦,直奔马场,他果然在!而且还在悠悠闲闲地洗马,梦瑶三步并两步冲过去问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一脸迷惑地看了看她,扬手屏退了家仆,嗤鼻一笑道:“这倒奇了!堂堂滇国大祭司居然跑到我府上问我为何在自己家中?”

    “你不是应该在路上的吗?为何回来了却不回个话给永诺?”梦瑶见自己精心乔装的这一番居然就这样被识破了,索性就更直接一点儿。

    “在何路上?有何话要回?”秦岳一脸莫名地看着她。

    “永诺给了你五百金铢托你去查太子下落,如今你却在这装糊涂?是想白吞了这笔钱吗?”说话间她已抽出短匕指着秦岳。

    秦岳毕生心血都用在驯马上,而且一般人跟本追不上他,尽其毕生所学,会的拳脚功夫便是逃跑、逃跑、逃跑。只见他一溜烟便飞身上马不见了人影,梦瑶气急败坏地冲到前庭抓了个家仆,拎起衣领喝道:“你家主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仆人吓得不轻,抖抖发发地答道:“主,主人这几日并未出门啊!”

    梦瑶惊觉大不妙,转念一想,自己这么粗暴的行为若是被传了出去那可不好,于是立马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将仆人的衣领理了理,尴尬地干咳了两声,柔媚地说:“呃,对不起,是我焦心要追上秦先生,失礼了。”

    仆人被弄懵了,连连点头苦笑着说了一串无妨无妨,而后一路小跑着不见了人影。

    梦瑶浅笑一弯,拍马离去,永诺得知此事之后脸色一沉,当日派出去的小厮杳无音信,秦岳又对此事毫不知情,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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