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轶闻录系列画坛旧事-于非闇和张大千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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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多年以前,张大千在北京旅居的几年中,于非是他形影不离、交往密切的一位挚友。他们经常在一起作画,又多次联名在稷园(今中山公园)水榭举办画展;他们还结伴逛琉璃厂,鉴赏、搜求古代名画,又一同出入故宫博物院古物陈列所观摩历代名画真迹;他们同任过古物陈列所国画研究馆的导师,又同为正社书画社的社员;他们同观过昆明湖的荷花,同去天桥听戏,同进翠华楼、恩成居用餐……

    于非闇,名照,满族,出身于清贫的书香门第,自幼随父学画习字,毕业于满蒙师范学堂。他是一位博学而又多才多艺的人。他善画,善治印,会种花,会养鸽,会钓鱼,又写得一手好字、好文章,著有《都门养鸽记》《都门钓鱼记》《都门艺兰记》。他曾任《北京晨报》文艺副刊《艺圃》的专栏编辑,经常在这个副刊上以“闲人”的笔名撰写文艺随笔、艺坛掌故、名人轶事,可说是一位渊博而多产的专栏作家。

    于非闇比张大千年长十一岁。他第一次结识张大千是20世纪20年代在北京名画家陈半丁的家中。这次结识,说起来十分有趣。

    陈半丁是当时北方很有名望的画家兼收藏家。有一次,他扬言新搜求到一部石涛画册精品,为此,特地设宴邀请北京艺苑名流在家中鉴赏。受到邀请的有当时中国画学会会长周养庵以及徐燕孙、马晋、王雪涛,于非闇也应邀参加,但张大千未在被邀之列。张大千是一个“石涛迷”,他风闻有此艺林雅聚,就径往陈府求见,欲求陈半丁赐赏所收藏的石涛画册。那天,陈半丁请帖上邀请客人的时间是下午6点钟,而张大千3点钟就去了。陈半丁很不客气地对这位后生说:“我邀朋友来共赏,请帖上的时间是下午6点,我不能单独先给你看,要等朋友到齐了大家一起欣赏。你想见识,可以,但不是现在,要等到6点。”说完,便离开了,留下张大千一人在客厅里坐等。

    到了6点,客人们齐集之后,陈半丁在宴会上讲了一通开场白,自称幸获名迹,不敢私密自珍,愿与友好共赏。张大千被挤在这批名流的外围,等陈半丁捧出他的宝贝画册,刚刚展开,张大千就大声叫道:“是这部画册呀!不用看了,我晓得。”陈半丁揶揄地学着张的四川口音问:“你晓得,你晓得啥子嘛?”

    张大千立即朗声指出,第一页画的是什么,第二页画的是什么,题的什么款,用的什么章,一一道来,丝毫不错。陈半丁边听边看,翻阅时惊奇得连眼镜都滑落到地上。

    于非闇在席上默默地听着、看着,心中也大为惊异,便不由得问道:“您怎么记得如此清楚?”

    张大千得意地回答说:“这是我的画,咋个不晓得!”

    这就是于非闇与张大千的第一次相识。此后,张大千的“假石涛”越做越多,越做越真,越传越广,越传越神。张大千的高超临仿技艺给于非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20世纪30年代初期,张大千应当时中国画学会的邀请,到北京参加画学会在稷园举办的国画联展。在这次联展上,张大千展出了三件作品:一件是仿石涛山水,一件是《墨荷》,一件是白描《天女散花》。山水、花卉、人物俱全,工写彩墨齐备,笔墨淋漓,意态生动,为具有古老传统的北京画坛吹来一股春风,带来一片新意。这三件作品引起了画学会中许多老画家的关注,尤其引起轰动的是张大千与于非闇合作的一幅《仕女扑蝶图》。

    这幅画是张大千拜访于非闇时,两人在于非闇的画室中合作的。于画了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请张补景,张提笔画了一个简笔仕女执扇做扑蝶状,并随手题诗曰:“非画蝴蝶,不减马香江。大千补仕女,自比郭清狂。若令徐娘见,吹牛两大王。”在这首题画诗中,张大千把于非闇比作明朝“善山水,又喜杂画,信手作人物,辄有奇趣”的、以清狂之画名闻天下的郭诩,意在对当时北京画坛上专攻人物画的名家徐燕孙(诗中的徐娘)开一个小小的玩笑。

    《仕女扑蝶图》展出后,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当时与徐燕孙在展厅中同观此画的有中国画学会会长周养庵。周是浙江绍兴人,他用绍兴官话对徐说:“孙儿,你看这幅画,是存心同你开玩笑的,徐娘者就是指你徐燕孙也!”徐燕孙一听,大发雷霆,认为张大千竟然公开侮辱他,于是延聘当年在北京名气甚大的梁柱大律师,具状地方法院,控告张大千恶意诽谤。张大千也只好兵来将挡,你找大律师,我找更大的律师,他与于非黦商量后,就聘请了律师江庸为他辩护。江庸曾代理过北洋政府司法总长,又是梁柱的老师。官司还未打到法庭,江庸就把梁柱约到家中,斥之为小题大做,要梁柱从速调解;后又经傅增湘、周养庵从中调停,这场风波才不了了之。官司虽然没有打起来,但徐燕孙、张大千由此结下积怨,并引起了长达两年之久的一场笔战。

    在这场笔战中,于非闇成了张大千的代理人。徐燕孙在《小实报》上撰文挑战,于非闇在《北京晨报》副刊及画刊上发文应战。一个剑拔弩张,一个皮里春秋;一个博古通今,一个议论纵横;一个要维护北方画派的传统,一个想引进南方画派的新风。正是在这场笔战中,张大千连年在北京举办画展,誉满京华;也正是在这场笔战中,于非闇和张大千更成为莫逆之交。

    在1934年到1936年间,张大千先后在北京参加过五次联展:第一次是《正社书画展》;第二次是《张氏昆仲(张善子和张大千)扇展》;第三次是《张大千关洛画展》;第四次是《张大千、于非闇、方介堪的书画联展》;第五次是《救济赤贫,张大千、于非闇合作画展》。环绕着这几次联展,于非闇在《北京晨报》上亲自撰写发表了数十篇文章,这些文章对研究张大千的书画及他客居北京时期的活动,具有很大的史料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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