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大帅气，她温文尔雅，两个人走在一起，彼此相得益彰，不时引来路人的侧目。懵懵懂懂的他们尚不懂得爱，却不能阻挡爱在心底抽枝发芽。不自觉地，碰触到对方身体时，一个会羞红了脸，一个会心跳加速，彼此观望的眼神也渐渐开始有些闪烁、迷离。

    鸢尾花，用紫色的翅膀飞翔

    男孩喜欢上班级里的“校花”，却一直不敢和她说话，因为他过于自卑，认为自己和她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校花”不仅长得漂亮，学习也很优秀，每次考试都是前三名。除此之外，唱歌跳舞她也是样样在行。那是在班级的元旦联欢会上，他第一次听到她唱歌，他陶醉了，他从来没听过那么美妙的歌声。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完美？这是他头脑中忽然冒出的一个念头，他想，能和这样完美的人在一个班级里读书，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吧。

    他很努力地学习，可是成绩却提高得很慢。但是，他仍旧拼命地学，挤一切的时间，哪怕上厕所，都要背几个英语单词或者数学公式。

    他固执地认为，只有学习拔尖了，才能吸引她，这是他唯一可以“取悦”她的办法。

    就这样，他的成绩一点一点地提高了，中考的时候，全校54名同学考上了重点高中，而他就是第54名，有惊无险地考上了重点高中。这出乎很多人的预料，老师和同学们都不敢相信，这个平日里笨头笨脑的人，怎么一下子竟开了窍？

    看到大榜的时候，他的汗都冒出来了：“如果平日里少用一点功，就没戏了。”他心中暗喜，终于又可以和心爱的女孩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了。

    上天似乎看到了他的那份“痴心”，分班级的时候，他和她竟然又分到了同一个班里。他激动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而她却不以为然，在她眼里，他实在是太普通不过了，根本无法引起她太多的注意。

    高中的学习任务更重，本来他的资质就不聪明，这下学习更吃力了。但他不想让她瞧不起，于是更拼命地去学习，他想，总有一天，他要让她知道，他是多么的出色。

    高中三年，他就那样一边默默地努力学习，一边默默地关注她的一言一行。

    暗恋是一朵花，一朵蓝色的鸢尾花，在角落里默默地散放芳香，虽然有些忧伤，但从不放弃，向着阳光，努力地生长。

    报考志愿的时候，他偷偷地探询了她所报考的地方，那是一所他从小就梦寐以求的学府。不自觉地，他也跟着在第一志愿里填报了那所学校。对此，很多同学都认为他有点自不量力。

    即便他再努力，也没能考上她报考的那个学校，因为那个学校对他来说，实在是个难以逾越的鸿沟。他考进了他所报考的第二志愿，尽管很不情愿，但那也已经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料。

    高中毕业的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问她：“以后，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当然可以啊，我们是好朋友。”她爽朗地应着。

    他开心极了，他想，虽然很遗憾没能和她走进同一所大学，但他的努力也总算没有白费。

    给她写信的时候，他想，一定要写出世界上最优美的信来，那样，她才会心动。所以，每次写信，他都费尽了心思，殚精竭虑，字斟句酌。

    为了写出更动人的信，他废寝忘食地读各种文学书籍，渐渐地，他迷恋上了写作，陆续就有了文章在报刊上发表，并且一发而不可收。

    在一封信里他写道：“鸢尾是我从小养着的一种花儿，只有在五月初尚算清冷的夜里才能隐隐闻得着一丝冷香，并且，像我这般将鸢尾养在家里的人是少见的。这片江边上的鸢尾只开了零星的几点，叶子可能因为水土或者养分的缘故，有点瘦小，不够丰腴，但还是不能削减我对她的喜爱。曾经以为鸢尾总有或多或少的忧郁气质，像一个幽怨的美丽女子在暗夜里的轻声叹息，而今天看着一大片的鸢尾在暮春的阳光下摇曳，竟有一丝久违的青春的气息飘进鼻息。

    鸢尾花开过，夏天便肆意的狂热起来……看到这朵鸢尾孤单地开着，她真的照亮了我的眼睛，花朵的瓣儿很薄很薄，又正好有微风的吹拂，那薄得有些透明的花瓣微微地随着微风摇荡，仿佛翩跹的蝶儿，太阳已经西斜，拂照着她，她像个起舞的精灵，开在阳光下。”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他对她的暗恋，就是那朵鸢尾花，只默默地为她散布芳香。

    她，因为这片鸢尾，心头蓦地温柔起来。但那份温柔，只在她的心头停留了一小会儿，便飘散了。

    一直到大学毕业，他们之间的通信也没有超过10封，一方面是他精益求精，非要写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精品信笺的结果，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她的不配合，每次都是他去信，她回信，而且她的回信很短、很冷漠。看不出一点热情。

    他渐渐地又冒出自卑的苗子来。他想，自己终究是配不上她的吧。

    但他一直没有放弃，在这份暗恋里“痛并快乐着”。

    大学毕业，他应聘到一家企业做文案策划，由于有很深的文字功底，他的工作做得很突出。不长时间，他便得到了领导的重用，在单位做了部门经理。

    而她毕业后去了一家国企，效益不好，倒闭了，她也就没再去找工作，直接嫁人了。

    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做了母亲。他知道，他对她的暗恋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聊起过往，两个人都不免唏嘘感叹。

    “你知道吗？你那么优秀，一直是我追赶的目标。”他没说暗恋，但她懂得。

    “现在的我只是个家庭主妇，不再优秀了。”她有些自嘲地应着。

    “不，”他说，“你一直都是我心里的阳光，而我就像一株卑微的鸢尾花一样，向着那个太阳，不停地努力生长，就是想让自己开得更美丽一些。现在，我种种的成功，其实都和你有着密切的关联，如果没有你，我或许会是另一个样子。所以，我要真心地和你说，谢谢你。”

    他看到她笑了，带着笑颜的她，在阳光下，像极了他的鸢尾花，他忽然想起了一首叫作《鸢尾花》的歌：

    鸢尾花在鸢尾山脚下刚开放

    阳光有阳光的重量

    年轻在年轻的身上慢慢徜徉

    时光比较漂亮

    一间青草房看不尽人茫茫

    等不来的秋凉为谁唱

    九月的船舱转过身空荡荡

    岁月穿过了墙没发出声响

    鸢尾花用紫色的翅膀在飞翔

    配合那落山的月亮

    岁月有无人能听懂的老唱腔

    伴奏难以想象

    随风出发流水不认识家

    等你回到天涯我已长大

    别来无恙不凋谢的梦想

    过了这座山岗是蓝色海洋

    第19个生日礼物

    从小到大，男孩和女孩一直是邻居。从一年级开始，他们就一起搭伴上学。大人们常常在一起开玩笑，要彼此结为亲家，懵懵懂懂的他们不知道亲家是什么称呼，在大人们谐谑的目光中牵着手一路走下去。直到上了中学，开始有同学小声嘀咕，说他俩要一起过家家。她第一次感到羞涩，开始有意疏远他，不再一起走了。但她不知道，男孩始终在她不远的身后，如影随形。从小学到高中，他们始终在一个班级，这似乎在冥冥之中为一段浪漫的故事埋下了伏笔。在那些骑竹马弄青梅的时光里，男孩对女孩渐渐萌生了朦胧的爱意。

    庆幸的是，他们又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其实，凭男孩的成绩，完全可以去一个更好的大学，但他却在报考志愿上填了和女孩同样的学校。男孩祈祷着女孩能够顺利考上那所大学，那样他们就又可以在一起了。果然，女孩以高出录取分数线1分的成绩涉险过关，让男孩凭空冒了许多冷汗。

    不管怎样，男孩觉得是上帝在帮他。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上帝给这个暗恋的男孩创造了多少机会啊。但男孩始终是羞涩的，不敢将爱说出口。他甚至想从她的眼神里知道些什么，想得到某种暗示，但他看不到，她的眼神始终是平静的，清澈如水，没有任何暗语荡起的涟漪。他想就这样也好，每天能够看到她，感受她永无止境的快乐和满足。

    他一次次想表白，又一次次打了退堂鼓，现在他不敢肯定，上帝是醒着还是睡下，肯不肯再一次帮他。因为他怕拒绝，他怕打破这份宁静所带来的美好。

    每次忍受这样的煎熬时，他都会给自己找些事情做，比如做木雕。男孩心灵手巧，他做的木雕栩栩如生，让人爱不释手。女孩是属兔的，他就雕了很多姿态各异的兔子，前前后后一共雕了18只兔子，证明着他18次辗转反侧的煎熬。其中有一只兔子，被他雕在一个木手镯上，那是他最喜欢的，很精致，是他的代表作。他想女孩生日的时候送给她。可是一想到女孩那高贵的气质，他便又开始动摇了，他想她的手腕是万万不适合戴这么廉价粗糙的工艺品的。

    眼看着大学就要毕业了，女孩越来越漂亮，一些大胆的男孩子开始围着她打转，时不时地大献殷勤。他开始着急了，他怕她会被别人抢走。

    他想他需要一次彻底的表白。

    女孩21岁生日快到了，他下定决心要对她说出那个以“A”打头的神圣的字。

    可是他需要一个像样的礼物。他没有钱，只好把那18只“兔子”拿到了学校附近的集市上去卖，运气不错，不大一会儿就全卖出去了。他用这些钱买了一个很雅致的蓝色胸针，打了很漂亮的包装，他鼓足勇气，要将这第19个礼物送给她。

    可他终于还是晚了一步。当他向她表白的时候，她无比惊讶，她的心像兔子般怦怦乱跳。曾经，她是多么渴望他这样的表白，可是现在，她脸上的那朵美丽的红晕只能为他停留那短短的几秒钟，因为她刚刚和一个追了她很久的男孩确定了恋爱关系，因为那个男孩送给她一件让她心动的礼物。

    “你看，他送给我的，戴着很舒服，我很喜欢。”女孩不无炫耀地抬起手腕对他说。

    他望过去，顿时感觉一阵眩晕。女孩那高贵的、白皙的手腕上戴着的，正是他卖掉的那枚雕着小兔子的木手镯。

    蒲公英的爱，在天涯

    秋天的旷野里，有两个青梅竹马的孩子，他们快乐地吹着蒲公英，开心地计划着未来。男孩说，将来要有个属于自己的房子，有张大大的床，窗子要大，让大片大片的阳光都涌进来。女孩说，一定要装上蓝色的窗帘，风起的时候，就像是波浪，让他们的梦更香甜。他们像两只小鸟，互相挠着痒痒，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这算是他们最初的海誓山盟吧。

    很多年之后，他们依然怀着那样美好的梦想，纯洁的心，像两张没有半点字迹的白纸。他们经常在后山坡上约会，男孩有一把破木吉他，那是女孩用偷偷攒下的钱为他买的。每天在夕阳下，他都会为她唱自己编写的歌谣：

    我小小的蒲公英，你是否安然无恙。

    走了这么久，最后你扎根在哪儿啊……

    男孩是个孤儿，贫穷，只能给她戴草编的戒指，她却喜欢得不行，左看右看都觉得那是和自己的纤纤玉指最般配的。

    草总会枯的，他就一天给她编一个，直到有一天，她的玉指上闪烁着令人惊心动魄的宝石蓝。

    他知道，他的一万只草戒指也抵不过这一块蓝宝石。

    她说她并不喜欢这个耀眼的蓝色，她更喜欢青草的味道。她说这是她的父亲让她戴的，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戴它。只是慑于父亲的威严，她不敢将它摘下来。

    “傻姑娘，这代表有人在追求你呢。”男孩有些哀伤地说。

    “可是，可是我只喜欢你。”女孩低着头，羞红的脸烤热了她脚下的土地。

    “跟着我只能流浪，因为蒲公英注定是没有家的。”男孩自言自语一般，顺手折下一朵蒲公英，放到嘴边，低声地说。

    蒲公英飘散着，有的落到她的发梢，有的停驻在她的睫毛上，他就用他轻轻的口气，送它们开始了另一段灵魂的旅程。

    吹着她的睫毛的时候，他轻轻地吻了她，她战栗得像个在冬日里见到一大片粮食的麻雀，惶恐中带着喜悦。

    “别忘了我。”她也折下一朵蒲公英，闭上眼睛，低声许下她的愿望，然后吹散它，看它在阳光下恣意飞扬。

    爱，终于在世俗的水深火热中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女孩随着父母去了韩国，临行时托人捎来一封信。信是决绝的，如凛冽的风。

    从打开信封开始，男孩便仿若置身寒风中，不停地颤抖。他知道，命里注定，他只会一个人流浪，因为他抗拒不了命运的风向。

    男孩依然要去漂泊。他没有家，只有天涯。

    抱着他的破木吉他，男孩闯荡到了北京。他给人家刷盘子，住地下室，稍有空闲的时候，他就弹他的吉他，写自己的歌儿。偶尔，他也会去地铁站口，自弹自唱，脚下的帽子里散放着一些零钱。

    他把对她的思念都揉进他的吉他里，所以他的吉他弹出来，总有一股忧伤的味道，令人着迷。终于有一天，一个人停在他身边，听他弹了很久的吉他，听他唱了很多的歌儿。那个人没给他一分钱，却给了他一张名片。

    那是一家唱片公司的老总，他看到了他的才华，决定包装他。

    一时间他声名鹊起，各种演出的约请如雪片一样飞来。

    “下一站去哪里？”经纪人问他。

    “首尔。”他毫不犹豫地说。

    他全身上下，光鲜照人，唯一没有换掉的，是那把破木吉他。他说，只要他还唱歌，就要用它来伴奏。

    大大的海报上有他俊朗的身影，他不知道，演出当天，她能否来看他。

    因为除了开演唱会，他不知道该怎样联系她，而她，在他心里是如此根深蒂固，根本无法剔除。

    他在台上忘情地唱：

    我小小的蒲公英，你是否安然无恙。

    走了这么久，最后你扎根在哪儿啊……

    忧郁的歌声飘出去很远很远，台下一个小小的黑暗的角落里，一个女孩早已哭得梨花带雨。她就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只是，她坐着轮椅。

    尽管是在角落里，他还是能感受到她的存在，这大概就是心有灵犀吧。

    他在台上说，这首《蒲公英的爱，在天涯》，是送给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的，他们分开已经5年了，他今天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寻找她。他请求观众们，帮他留意一下身边，看谁哭得最伤心。

    然后就有人指着那个坐轮椅的姑娘。

    他从台上跑下来，扑到她的跟前，看到她憔悴的样子，心疼得紧紧把她抱在怀里。

    “你让我找得好苦。”

    “我知道，我知道。”

    原来，五年前，她查出来得了骨癌，她不想牵累他，就跟着父母来到了韩国，被迫做了截肢手术。这些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她不敢想象，在活着的时候还有机会看到他一眼。

    “我不是在做梦，对吧？”

    “不是梦，亲爱的。我永远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他轻轻地吻她。这一刻，他和她都惊讶和感动于蒲公英的灵验，因为他和她都曾对着蒲公英许过愿，彼此永不相忘。而他们自己，也是两朵蒲公英，在曾经扎根过的地方，开过最灿烂的花。

    心底有棵植物，叫心疼

    最近的梦里，时常浮现出那些梦想在飘的美好时节，内心便开始飘荡起袅袅的炊烟，捆缚着那些摇摇晃晃的记忆。

    那是一个冬夜，外面飘着鹅毛大雪，我怀念离我远去的一些人和事。那样的夜晚，注定是怀念的夜晚。我把炉火烧得很旺，把自己灌得微醉，那些远去的人和事就渐渐清晰了起来，我似乎隐隐听到了它们慢慢向我走来的脚步声。我的脑海里立刻思绪飞扬，我铺开稿纸，我知道，是到了让那些美妙的诗句去稿纸上安家落户的时候了。

    如果要为一字头的年龄段添点色彩的话，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泼上一片蓝，纯净中透着点点忧伤。

    自打我们五岁时相识，她总是无怨无悔地做我的“小尾巴”，经常从家里给我偷好吃的食物，甚至在爸爸打我的时候帮我求情。她有双大眼睛，里面装着最纯最美的世界。初中时和几个纠缠她的男孩打架，输得很惨，她哭得梨花带雨，我感到一种叫心疼的东西在心底发了芽。

    我经常领着她，到高高的柴垛上去看云。她总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她把云当成了手帕。那时的天空，总是黯哑的蓝，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青草的气味，少年的心思，像那些不停变换着姿势的云朵，有时哭，有时笑，反复无常。

    如果要为二字头的年龄段添点色彩的话，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泼上一片紫，孤零零的绚烂，紫气东来。

    二十岁的忧伤是无法理解的。莫名的，无法快乐起来。即便是典当了青春，也买不到通往无忧岛的船票。我想化为美丽的蝶，可好多时候，我会抱着褪下的蝉衣痛哭不已。

    无意间翻过的一本相册里，看到了我与她的合影。我的心，被一根线不停地扯动，才知道，那棵叫心疼的植物已经枝繁叶茂。

    高中毕业，我在家游荡，她进了北方的一所大学。第二年，她写了封信给我，问我知不知道有一种叫青梅竹马的爱情，我撕掉了那封信，我知道我已配不上她，背起包登上了开往南方的火车……我现在的女朋友，有双大眼睛，她总是好奇地问我，为什么你小说里的女主人公都有一双大大的眼睛？我没告诉她，其实我在写每一部小说前心里都有一个声音：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现在，我可以这样轻松地说出我的过去，但却翻不出它的痕迹。遗忘是那缕可以安慰我的风。

    如果要为三字头的年龄段添点色彩的话，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泼上一片黄。

    成熟的同时，做好枯萎的准备。

    当我们再也无法重走一遍记忆中的路，你会被自己的脚印深深打动，就连那些曾绊过你的石块，阻拦过你的深沟，都亲切无比。

    再见她的时候，是在一个风景区里。我们在不同的世界里，却来看同一个风景。是的，我们在各自不同的世界里，她是宝石蓝，而我是岩溶灰。蓝对灰说：

    “时光像长了翅膀，把你带走了那么久。”灰对蓝说：“是啊，可是谁又能躲得过时光呢？”其实我在心底要说的是：“你还是我的‘小尾巴’，关于你的记忆，总是不知疲倦地跟着我奔跑，不管白天还是黑夜。”

    但我已不再心疼。看到她的无名指上闪着耀眼的幸福的蓝色，我的心竟轻盈得要飞起来。我知道，心底的那棵植物已经成熟，同时也意味着枯萎。

    拉开窗帘，迎来了新的阳光。太阳从灰蒙蒙的地平线上升起，如同令人垂涎的新鲜的蛋黄。那些或快乐或伤感的记忆，就都立时谢了幕，宛若昨日黄花。

    昨日黄花，任它去飘零吧，只要往事的缝隙间存留着一抹袭人的香气，在低头的刹那，从袖口间盈盈飘过，醉着一颗心，从年少到垂暮，从童颜到华发。

    纵使我的曾经，已成一缕枯草，毕竟芬芳过。

    为你爱的人散布芬芳

    他喜欢她清纯的容颜，喜欢她动听的歌喉，因为可以每天看到她，他的生命充满了阳光。

    她在一个酒吧唱歌，他是她忠实的歌迷。

    他是在很偶然的机会听到她的歌声的，银铃般的歌声在他的心湖荡起一圈圈的涟漪。他不知道能用什么方式表达他的爱，只好每天在她必经的路口远远地守望。看着她走进她的家门，才放心地离开，每天如此，不论春秋冬夏。

    整整一年，他关注着她，默默地做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护花使者”。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一个开着白色宝马的男人来接她，他看到她在那个男人的脸上飞快地吻了一下，坐进了他的车子，疾驰而去。

    他的心痛了一下，有失落，有哀伤。他彻夜未眠，反复地想，明天还要不要去听她的歌。

    心是犹豫了，但双脚却不听他的使唤。那个固定的时间，氤氲的浪漫时刻，他照例不由自主地走进那个固定的酒吧，照例坐在那个角落里，听她弹琴、唱歌，沉醉在对她的痴迷里。那一夜，花样年华的她，在舞台上婀娜多姿，灿若桃花。

    那是她在那个酒吧的最后一次演出。

    她被那个有钱人包装，很快便火了起来。她的粉丝们越来越多，自然，他依旧是最忠实的那个，依然会在每个傍晚，守着那个路口，希望能见到她。可是从那以后，她很少回家了。他的心里有失望，但更多的是担忧。

    担忧的事情如期而至。媒体上开始传出她不停地更换男友的绯闻。她的一部分粉丝纷纷倒戈，但他没有，他一直坚守在她这边。他找来她的亲戚朋友，找来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组成一个强大的支持她的阵营，为她辟谣，到处说她的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旧的绯闻还没有凉却，新的绯闻又叫嚣尘上。每一次，她都是风口浪尖上的人。

    但他相信她一定有她的难言之隐。不管她做了什么，他都在心底找各种理由原谅她。他默默维护着她的形象。

    他又一次站了出来，试图为她澄清一些事实。他势单力薄，无法与那些反对的声音抗衡。但他没有退缩，他撰写了支持她的文章，对她的际遇给予了同情，同时对时下里一些媒体和有钱人对艺人的不尊重给予了有力的批判。

    他说：艺人们也是人，更需要人的理解和尊重。有些事情，并不是她们所能左右的，并非出自她们的真心。

    他呼吁那些曾经支持过她的粉丝们站出来支持她，他说，爱一个人，就要默默地去关注她，去为她散布芬芳，而不是流言蜚语。

    爱一个人，就去默默地关注她，去为她散布芬芳！这是爱的至高境界，无私、坦荡，饱含着一颗心对另一颗心露水般纯洁的爱意。

    后来，她顶住了各种压力，重新开始了自己的演唱事业。

    得知她要来这个城市开个人演唱会，他激动得一夜没有合眼。望着那张巨大的关于她的宣传海报，他笑了，提前几天就把票买好了，依然是角落里不显眼的位置，他不会让她看到他，不仅仅是自卑，更多的是因为爱。他知道，喜欢一个人，就是要默默地去关注她，去为她散布芬芳。

    为你爱的人散布芬芳，得到芳香的不仅仅是你的爱人，还有你自己，还有你所能碰触到的整个世界。

    最近的花朵最香

    这又是一个青梅竹马的爱情。

    他和她，在同一个村子里长大。在鲜花盛开的山路上，他们一起上学放学。他高大帅气，她温文尔雅，两个人走在一起，彼此相得益彰，不时引来路人的侧目。懵懵懂懂的他们尚不懂得爱，却不能阻挡爱在心底抽枝发芽。不自觉地，碰触到对方身体时，一个会羞红了脸，一个会心跳加速，彼此观望的眼神也渐渐开始有些闪烁、迷离。

    山路上开着各种各样的花，她常常会问他，哪种花最香，他答不上来，胡乱指着那一簇簇的丁香。的确，丁香是最香的，山路上，到处都弥散着丁香花的味道。她微笑，不置可否。

    因为家庭的窘迫，高中没毕业，她就被迫辍学。令她没想到的是，他随后也跟着辍了学。按理说，他的家庭条件还是可以的，况且他还是个男孩子，他的母亲也都盼着他上大学找份好工作，光宗耀祖。她想不明白，问他，怎么就放弃了大好前程？他亦学着她，微笑，不置可否。

    “没你陪着，这路上的花都不香了。”这是不善言辞的他和她开的唯一的玩笑。她当真了，认准了自己在他心底的位置，满脸满心都漾着幸福的红晕。

    去地里干农活的时候，他们还是会一起去，他们两家是地邻，干活的时候也会彼此照应。游荡在他们年轻心湖里的情感的鱼并没有因为辍学而搁浅，反而走进了更广阔的海洋。

    那个午后，她穿了一件白色连衣裙，脚上是粉红色的凉鞋，整个人像一朵饱满的荷花，娇艳欲滴。他被她迷住了，猝不及防地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然后像做了坏事的孩子，撒着欢儿地逃开了。

    她呆愣在那里，仿佛有无数个太阳烘烤着她，一顶硕大的草帽遮不住她的娇羞。

    可那算是爱的表白吗？上帝微笑着，不置可否。

    他们彼此没有承诺，但似乎彼此都已心照不宣，都在守着这一份没有被污染的爱。

    但他毕竟是耐不住寂寞的人，他的心终是向着外面的世界的。他跟着一帮人去了城里打工。临行的时候，她指着路边的丁香，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你说过的，这儿的丁香花最香。”他懂得她的心思，微笑着，不置可否。

    他手巧，学了美发的手艺，不几年的工夫就有了自己的一个店面。因为他的手艺好，再加上青春阳刚，他的店铺便成了一些有钱的妇人们常常光顾的地方。常常有多情的妇人对他暗送秋波，不停地往他的口袋里大把大把地塞小费。

    自然不能白拿了别人的好处，一番挣扎之后，他毫不怜惜地卖掉了自己。

    一次、两次、三次……外面的花花绿绿渐渐浸染了他的心境，他不再想回到他的乡村，他想扎根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地方。

    但他常常会想到她，只是那张清纯的脸，早已敌不过城里女人的妖娆。他在这纸醉金迷里缴械投降了。

    而此刻，她却在村子里守着她可怜的爱情。是的，现在她确定那是爱情了，因为他的一个吻，一吻定情。

    男孩的父亲也去城里打工了，家里只有他母亲一个人支撑着，早出晚归，在地里干农活。她常常去帮她，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在地里挥汗如雨，美丽着那个朴素的乡村。

    偶尔他回来，他们也还会在那山路上默默地散步，只是，她和他，近在咫尺，感觉却有些遥不可及。他为她做了新发型，无论怎样做，都依然是朴素的面容。他摇着头，他看不到她的妖娆。

    他说：“别等了，我只是路过，我终还是要走的。”

    她无语。夕阳被撕碎了，乱红漫天。

    从此，各自掉转船头，一别经年。

    当年龄像年轮一样转了一圈又一圈之后，剩下的，怕是只有淡漠和忏悔了。

    年轻的双手，虽然成就了宏图伟业，却无法停止新陈代谢，依旧要随时间老去，那些丰功伟绩也带不到干涩的黄土里；平淡的眼睛，看遍了一生的平凡生活，尽管仍然凝视着幸福和绚烂，依然为它们激情万丈，可是却已经有了皱纹，岁月无情地将锐利磨钝，然后，带来黑暗；无知的身体，不停歇地贪婪和放纵，终是要为没有边际的挥霍埋单。当身体上满是伤痕累累的时候，你终于能够忏悔你的罪恶了，只是你也将是油尽的枯灯，熄灭了，就无法再燃烧。

    欣慰的是，有回忆这样的东西存在，它时刻提醒人们，哪些东西是我们该珍惜的，哪些东西是我们该遗忘的，哪些东西是我们感到幸福的，哪些东西又是我们觉得痛苦的。

    回忆总让人上瘾。就像他和她，总是被路边那一簇簇的丁香缠绕。

    再见到他的时候，已是十多年之后。她已为人妇，他却仍旧孑然一身。因为和一个贵妇人的暧昧，他被那女人的丈夫指使手下教训了一顿。结果他瘸了一条腿，现在的他，看上去老了很多，也颓废了很多，再也见不到一点年轻时候的影子。他看着她，不自觉地就感觉有湿乎乎的东西从眼角溢出，其实，一直以来，离他的心最近的，只有她。这些年来，他一直是在忏悔中度过的，他不该越过身边的花朵，去追逐那些遥不可及的芬芳。

    他说：“你没变，还是那么清纯。”她微笑着，不置可否。他便想起她曾经问过他的话：哪种花最香？

    现在他想告诉她，最近的花朵最香。

    而她，就是离他的心最近的那朵花。

    糖的上面是盐

    她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儿，爱上了一个穷小子。结果可想而知，父母千挡万阻，不让她与他交往。可那颗已经被触动的凡心，像脱缰的马，不停地向外跑。父母威胁说，如果他们在一起，将不会给她一分钱。

    可她还是不管不顾地与他在一起了，过起了从来没有过过的穷日子。

    他们在城市的边缘租了一间简陋的房子，屋子里空空如也，什么摆设都没有。他买来各种颜色的涂料，两个人把屋子刷出了童话的色彩。唯一的装饰品是窗边的一串风铃，那是穷人的音乐，在他们贫穷的时光里，它为他们的灵魂带来一丝慰藉。

    每天下班回来，他都会晃动那串风铃，那是他们之间爱的密语。每每此刻，她都会跑着迎上去和他抱个满怀，那是她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

    她不会做饭，每天把厨房搞得一塌糊涂，不是把糖当成了盐，就是把醋当成了酱油。为了更好地区分这些调味品，男人在那些瓶瓶罐罐上不厌其烦地贴上了一些小纸条，告诉她什么东西应该什么时候放，什么地方有什么东西，她感到很有意思，每天照着那些小纸条的指引去做事，可仍旧做得一塌糊涂。

    她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小心谨慎。

    男人并不怪她，依旧会把她做的饭菜吃得津津有味，让她误以为厨艺精进了。他知道她没吃过苦，每次有些好吃的，他都是让着她吃。他总觉得亏了她，每天拼命地工作，只想让她过上好日子。

    早餐常常是男人准备的，因为他总是宠着她，让她睡懒觉。每天他上班之后她才起床，桌子上有备好的早餐，当然少不了一张纸条。有时候是很短的一句“我爱你”，有时候是提醒她今天要做的事情。那些不断更新的小纸条成了他们之间源源不断的情书，她把那些小纸条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

    为了多赚些钱，他开始在工厂里不停地加班，每天很晚才回来。同事们打趣道：“新娶的漂亮媳妇，就那么放家里，能放心吗？”他憨憨地笑，心底美滋滋的，干活更有了动力。

    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这么劳累，每次电话打过来，她问他为什么还没到家的时候，他都说和同事在打牌或者洗澡，只为了不让她担心。

    时间久了，她就有些受不住了，每次他回来，她便忍不住埋怨他。他也累了，胡乱吃了一通饭，倒头便睡。

    接连很多天都是这样，她开始怀疑，他的心是不是不在这个家里了。于是她每天不厌其烦地唠叨，终于让好脾气的他也忍不住了。他责骂了她，和她有了第一次争吵。她毕竟是有钱人家的乖乖女，从小到大没吃过苦，没受过屈，哪里会忍受他的责骂。一气之下，她回了娘家。

    他发疯一般给她打电话，请求她的原谅。可她正在气头上，索性关了手机。

    父母劝她：“离了吧，离了给你找个比他强百倍千倍的。”她却一再地摇头，她还是无法割舍对他的爱。

    火气渐渐平息之后，她开始念起他的好来，想到他对她无微不至的呵护，她的心一下子柔软起来。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她什么都没带，只带了那些纸条。

    在被思念咬噬的夜里，她忍不住拿出那些小纸条来，它们仿佛熨帖的膏药一样，贴在她思念的患处，为她止痛。

    她把那些纸条展开，不自觉地念出声来：菜炒得不能太熟；把调料都准备好，再把菜下锅；牛奶必须热一下再喝；糖的上面是盐……一阵风把她手中的纸条吹落，无意间她看到，每张纸条的背面竟然也写着字，粗心的她却一直都不知道。原来，每张小纸条都是两面的，正面写的是“正事”，背面写的是他对她的“情语”。

    她忍不住细细地读了起来：爱你爱到七分熟；生活不是做菜，不会把所有调料都为我们准备好；我吻了杯子，你喝牛奶的时候就是在吻我；日子是咸的，但我们可以把它过成甜的……念到这里，她忽然停住，心仿佛被什么绊住了。

    是啊，现在的日子是咸的，但只要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就会把日子过成甜的。

    她迫不及待地回了家，做了满满一桌子菜，等待他回家。

    疲惫的他一开门便闻到了菜香，更闻到了日子甜甜的味道。

    她飞身扑入他的怀里。

    “猜猜，我的心被什么绊住了？”她问。

    “是爱！”他答。

    “跟着我，你苦不苦？”他问。

    “不苦，甜。”她答。

    “再吃掉一些苦，就会尝到甜。”他说，“因为……”

    “因为糖的上面是盐。”她抢着回答。

    此刻，他和她的手拉得那么紧。

    那么温暖。那么密不透风。

    一秒钟的蝴蝶

    她是一个舞蹈演员，50岁的人，看上去和30岁无异。

    她的青春犹在，她觉得她的身体里住着一个舞蹈的天使，把她的青春永远留在生命里。在舞台上挺胸、抬头、微收下颚，她喜欢这种感觉，也喜欢用每个眼神，每个脚尖来传递她对音乐的感受，对生命的理解。衰老的肢体在年轻的心的带领下，缓缓舒展开来，随着音乐旋转、跳跃。那一刻，舞动的不只是身体，更是她的灵魂！诉说着心中的喜怒哀乐。

    他是她的舞迷，她的演出，他几乎场场不落。渐渐地，他有了一种欲望，他想知道，她缘何能够如此绚烂，一辈子都在飞翔。

    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50岁的她竟然还是单身。一辈子没有结婚，难道仅仅是为了她的舞蹈吗？

    咖啡馆里，她不喝咖啡，只要绿茶。

    她说她的生命中有几个男人路过，是的，仅仅是路过。他们只是迷恋我的身体，都不肯和我结婚。她喃喃地说。

    他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她，当他怯怯地说出心底的爱时，她微笑了，那令人愉快的微笑使她的皱纹像是在跳舞。她亦爱上了他，用她所有的血液。50岁的女人，40岁的男人，这惊世骇俗的爱恋，能持续多久呢？

    他们没有给出答案。爱情本身也不需要答案。他们只是爱着，用激情把岁月推得很远很远，他们的脑海里只有一个词语：现在。

    她说，她宁愿做一秒钟的蝴蝶，也不做一生的虫子。

    她让自己整个燃烧起来，身体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是沸腾的。她放纵着，挥霍所剩无几的青春。

    他们只要现在，只要做一秒钟的蝴蝶。

    然而，命运和她开了一个多么残酷的玩笑。一场车祸夺走了她的一条腿，她的后半生只能靠一根拐杖度过了。她并没有伤心欲绝，她知道，生活会给你一些，也会不给你一些，她说她得到的已经很多了，她感激生活，感激他这些日子的陪伴。可是有时候看到别人飞舞的身影，美丽的剪影，她的心里还是有一个声音在说，本来我也可以这样的，只是……她安慰着她心中舞蹈的天使，安静吧，我的精灵，我们还可以在来生继续舞蹈，对不对？

    她告诉他以后不要来看她了，因为她不再是他的蝴蝶，因为她已经不能再飞翔了。

    “不，你一刻也没有停止飞翔。”他毅然决绝，固执地不肯转过头去。在他眼里，她依然是那样的美，凄凉、欲碎，让人心疼。

    那个午后，他和她的梦里，都是同一个场景：他们徜徉舞池，如鱼龙潜跃，鸿雁长飞。每一步，都像轻拂沙滩的海浪，然后回转，那么低低的，却能倒映出一圈圈彩虹。海水中间，有一个在岸边依稀可见的小岛，淡淡的雾气缭绕着，寂静中传出一环一环的天籁之音。那个时候，整个海面一瞬间平静下来，突然之间一个鼓点响起，像一滴从天而降的水，在如此静寂的海面上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其后是一丝丝笛子的声音如不可接近的神秘的幽灵，却有强大的魔法，将所有沉睡下去的人全部唤醒了。

    一条腿也可以舞蹈。这是那个午后梦醒后，在他心头冒出的想法。他可以带着她旋转，他就是她的风！这念头使他幸福得流出泪水，他睁开眼睛，身边却已经空空如也。

    她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本书的书页里，夹着一只蝴蝶标本。那蝴蝶虽然已经凝固，但却毫发无损，窗口的风吹着它，使它总给人一种振翅欲飞的感觉。

    余下的时日里，寻找便成了他唯一的工作。他知道，那只断翅的蝴蝶一定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他们一定还会在某个黄昏，某个寂静的屋檐下，不期而遇。

    他坚信，两个人，就像大海中的两滴水，有一种力量会让他们在化成汽、凝成云、结成雨、冻成冰、融成小溪、汇成江河、归入大海之后，在波峰浪尖上共舞！

    他要找到她，告诉她，不准她再离开。要彼此守着，做两只相爱的蝴蝶。

    不要一秒，要一生一世。

    擦肩而过的忧伤

    那时候，我的朋友很年轻，刚刚二十出头，他爱上了班级里一个美丽高傲的女生，他在自己的春天找到了他想要的花朵。

    只是这朵花太芬芳、太高贵，高不可攀，他不敢正眼看她，只能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

    他迟迟不敢和她说出那个字。他的羞涩，他的自卑，使他失去了那个春天最灿烂的颜色。

    他终没有握住他的爱情，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进别人的怀抱。他开始消沉，人生从春天迅速地滑向秋天。

    他颓废，每天与酒为伴。他的性格与他的生活相辅相成地像滑滑梯一样一落到底。

    更滑稽的是，十年后，她离了婚，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她借着酒劲儿，和他说，她当年在学校里暗恋过他，可是，因为他才华横溢，人又那么清高，所以不敢向他表白。

    这句简单的告白，于他却是如雷轰顶。

    从此，他活在痛苦里。他和我说，他这一生都在为这次擦肩错过的缘分而难过，现在的他，好像有了抑郁症的兆头。

    我开导他，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不能总是陷在遗憾里，无法自拔。

    “现在握住的，就是幸福的，不要为那些远去的东西而伤感。你想想，你现在的爱人，你现在的孩子，难道不是让你快乐起来的因由吗？”

    他有所顿悟，是啊，一朵花，走远了就走远了，它的芳香只能留作回味。

    吴念真有篇文章叫《思念》，讲的是一个念小学的小男孩，喜欢上了同班的一个小女生。但两个孩子的家长都很默契，认为这么无邪的好感，是不能被破坏的。后来小女生要移民了，去加拿大，小男孩的爸妈本以为他会特别伤心，没想到他只是高兴，放学之后就回家查地图，看加拿大在哪儿，从未表现出一丝伤心。大概过了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小男孩去学校大扫除，回来的时候手里捏着几根东西。他爸爸问他是什么。他说：“这是她的头发！”然后，就抱着爸爸的腿哭了……真的很理解小孩子“伪装”感情时的不易，以及那种拼命掩饰思念的压抑。

    这小小的年龄，便经历了一种擦肩而过的忧伤，并且是那般的隐忍与美丽。

    两只陌生的蚂蚁在地球的一个角落偶然相遇了。它们彼此交碰着触须，互相打量着对方，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然后各自向相反的方向爬去。

    但是在路上，两只蚂蚁的想法竟是一样的，它们想到：它是一只蚂蚁，来自很远处的一个同类，在这样广大的地球表面，在这样悠久的时空当中，我们生命短暂，我们体型微小，却不期而遇……可是我们竟没有彼此拥抱一下。

    它们离得越远，就感到这遗憾越明显。

    我们的人生莫不如此，有些美好的事物，与我们，总是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擦肩而过，带给我们无边无际的忧伤。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风景不会都是你自己的，你总要与一些风景擦肩而过。

    当你与一朵花擦肩而过，别难过，春天并未走远。爱一个人是美的，你的爱也会使对方变得更加可爱，你没摘到的，只是一朵花，整个春天还在。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生命中尽量少一些遗憾。比如，那两只蚂蚁，此生若再次相遇，一定会给彼此一个亲密无间的拥抱。

    不要误诊了你的爱情

    婚后，男人很少管家务事。几乎没洗过一次衣服，没下过一回厨房，所有的活都是女人来干。男人喜欢附庸风雅，下了班，就会一头钻进书房，写上几段不合时宜的诗歌，赞美或感伤着他的世界，顺道夸夸他的女人。每每听到那些赞美她的诗句，女人都面若桃花，倍感欣慰。男人是女人心目中的大才子，女人不忍打扰他，什么活都不让他做，总是做好了饭再叫他，还不忘为他开一瓶啤酒，然后就那么看着他狼吞虎咽，心中溢着满满的幸福。

    男人有腰疼的毛病，女人每晚临睡前，都会用热毛巾为他敷一会儿，再做半个小时的按摩。

    女人宠着男人，男人也习惯了这样被宠着，心安理得。

    为了更好地照顾家，女人辞了工作，决定塌下心来相夫教子。

    只是，日子一天天过着，难免会有些磕磕绊绊。

    女人有个毛病，每次月经的时候都会腰酸腿痛，就有不想动弹的时候。男人却照例不帮一下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女人心中便隐隐有了些委屈。

    他们住的是平房，偌大的院子他不收拾，长满野草，恣意荒芜着，像无人居住的荒凉古宅。几棵果树倒是枝繁叶茂，只是他想不到打药，每颗果子的心脏便都成了虫子们的天堂。

    夏天总算好过，冬天就不一样了。冬天要烧炉子，房子大，女人每天要担很多炉灰出去，又要担很多煤进来，是个不小的体力活。女人每天灰头土脸的，30岁的女人40岁的样貌，无端端的，被繁杂的家务勒索走10年的青春。男人偶尔也会干点，但更多的时候，以腰疼为借口，躲避劳动。

    屋子冷得厉害，炉子散架了，他也不会搭。鼓捣一天，总算把炉子搭起来了，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他的炉子竟然没有炉眼儿。没办法，女人还得自己动手。生活里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女人免不了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怨怼，嘟囔他几句，他就不耐烦起来，常常冲她发火。

    女人便开始在心底痛苦地琢磨起来，是他和她的爱情生病了，还是他对她根本就没有爱？

    正如女人所说，他是个不会过家的男人。他活着没有激情，一年和一天都是一个样子，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停地重复着一种灰暗的生活。渐渐地，女人生出退却之心，想到了离婚，但一直没有说出口。

    男人感觉到腰一天比一天疼得厉害，自己去医院检查，结果查出了癌变。

    医生给他的生命限定了期限——三年。

    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以后，他竟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家里的活抢着去干，平日里看不到的，想不起来的该干的活，他也一下子都想到了，也会干了。他在院子里建了蔬菜温室，这样她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青菜；在房前屋后，他撒上了各种花籽，因为他知道他的女人喜欢花；房顶上的瓦，还没坏呢，他也重新换了一遍，他说这叫未雨绸缪。男人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额头上沁着一层层冷汗，却仍然坚持着干这干那，不肯停歇。

    他甚至还学起了烹饪，他说要让她多享点口福。

    她有些不明白，男人的变化怎么这么快呢？

    终于在朋友口中她得知了他的病情。女人发了疯一样，迫不及待要卖掉房子给男人治病，被男人拦下了，男人说，生命的长短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的质量。这些年，他感觉自己白活了，什么都没有为她做，什么也没有给她留下。

    “我就是想多为你做点事情，怕有一天尽不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了。这些年，都是你宠着我惯着我，现在，也让我对你好一点吧。这样，虽然比别人的生命短，我也会很快乐、很幸福。”

    女人止住泪水，继续和他相敬如宾，恩恩爱爱地过着每一天。只是，忧郁在女人的心底蔓延开来，渐渐扩散到每一分每一秒。女人不甘心，她总认为他的病来得有些蹊跷。在她的坚持下，他重新做了一次体检。结果正如她所预料，医生误诊，男人得的不过是肾结石而已。

    一次误诊，让男人知道了自己是多么爱她。他甚至舍不得睡觉，拼命挤时间去尽一个丈夫的责任，他只想在所剩不多的时日里，为她营造尽可能多的幸福。

    真相大白。日子按部就班地过着，唯一不同的是，男人已养成了做家务的习惯。男人常常开玩笑说：“还真得感谢医生的误诊呢，不然，一时半会儿改不掉我那懒惰的毛病！”

    女人笑靥如花，在心底偷偷地想：自己也是个稀里糊涂的医生呢，差点误诊了她和他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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