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这头公牛:李杭育旅美日记-7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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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三 由克利夫兰返回芝加哥 晴

    中午11点,我们启程返回芝加哥。途中,我替换克瑞斯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晚饭后我们回到了芝加哥的水牛镇。我和阿莉仍住田桑家,妮克开走田桑的车,往别处租房子单独住。

    我们这趟东海岸自驾游历时11天,行程约2000英里,途径伊利诺伊、密歇根、印第安纳、俄亥俄、宾夕法尼亚、纽约、新泽西和马里兰八个州,到过底特律、纽约、费城、华盛顿、匹兹堡和克利夫兰六个大城市。据阿莉报账,我们三个半人(克瑞斯的费用部分地由他自己负担)总共花费了5000多美元。

    因为田桑在芝加哥安了家,又在这里生儿育女的缘故,这个美国第三大城市便成了我在美国期间的大本营和中转站。

    时间倒回到六年之前,那时田桑还没有来美国,芝加哥在我心目中只跟交响乐、篮球和好莱坞的黑帮片相关。在NBA的历史上,人们肯定忘不了芝加哥公牛队,它曾经是那么风光,乔丹、巴克利一代巨星那么耀眼夺目。再就是我看过太多美国电影,芝加哥在其中背着一个很大的恶名,即黑帮扎堆,匪徒猖獗之城。这也不是电影编剧们胡编乱造没影儿的事,历史上芝加哥的确有过这样的劣迹。一部曾获奥斯卡最佳影片的电影,理查·基尔和妮可·基德曼主演,虽是歌舞片,却是讲芝加哥黑帮团伙的故事,片名索性就叫《芝加哥》。

    芝加哥交响乐团我可是早就通过唱片结识了,我家里有不下一百张这个乐团录音的CD,其中以莱纳(Fritz Reiner)和索尔蒂(Sir Georg Solti)指挥的作品居多。上世纪90年代,我读过一本台湾出版的音乐杂志,上面有一篇译文,是芝加哥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写的。此人退休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蓝领工人,但在他十四岁那年,父母给他买下一个芝加哥音乐厅的座位,从那时起,他就在这张座位上听了将近六十年音乐会,从斯托克(Frederick Stock)、莱纳一直听到索尔蒂,此外还有三位大师级的指挥家朱利尼(Carlo Maria Giulini)、阿巴多(Claudio Abbado)和布列兹(Pierre Boulez)先后客座乐团,这么多“大鱼”,都让这老头一网打尽,真让我羡慕死了!

    三年前我来芝加哥,正是乐团的演出季开始不久。那时的芝加哥交响乐团已由荷兰裔的大指挥家海廷克(BernardHaitink)执掌。不巧的是,海廷克的演出都安排在演出季的后半段,我等不起,只听了两场由客座的法国指挥家普雷特勒(Georges Prêtre)指挥的音乐会。可那已经是很棒了,尤其是其中的一场,有布鲁赫的第一小提琴协奏曲,独奏者是约书亚·贝尔(Joshua Bell)。真是巧了!我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购买的第一批胶木唱片中,就有这位比我小十岁的美国小提琴家1988年演奏门德尔松和布鲁赫“第一”的一张,当时他才二十一岁,绝对的小帅哥一个!唱片的封面就是这帅哥一手捧着小提琴一手托下巴的靓照。二十年后,我在异国他乡的芝加哥再见其真人,拉的又是布鲁赫“第一”,风采更胜当年,真有说不出的亲切感。

    很好的座位,票价却不贵,才70美元。我听的另一场,圣-桑的管风琴交响曲,位子差些,在乐队背后,管风琴的前面,票价三十美元。那时田桑刚毕业还享受学生待遇,每场学生票都是10美元。田桑还在这个音乐厅听过中国钢琴家郎朗的演出,当然票价也是10美元。后来郎朗到杭州来演出,一位朋友说能替我弄到票,我问票价多少,回答是两千元,差不多是我半个月的工资。我听不起。

    而芝加哥这边却放低门槛,让更多的人,包括低收入群体,成为能够享受世界顶级古典音乐演出的爱乐者。芝加哥交响乐团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售出这么低的票价,并非芝加哥市政府买单请客,而是以这个伟大乐团为荣的芝加哥市民集体捐助所致。当年的穷学生李田桑也是芝加哥爱乐协会的会员,她每年捐100美元。芝加哥的很多大老板也是这个协会的会员,他们该是捐多少,我不知道。

    这就是芝加哥,很有点原初意义上的社会主义的味道。在底特律那天,郑良根告诉我,包括芝加哥在内的伊利诺伊州,什么税都比密歇根州要收得多,但同时,社会福利也比密歇根多很多。

    自从田桑嫁了人,在芝加哥安了家,我就不得不在篮球、黑帮片和交响乐之外,想方设法更多地了解这座城市。

    芝加哥的历史与19世纪70年代的一场大火息息相关。1871年10月的一个夜晚,据说是O’Leary夫人家的一头牛踢翻了油灯,引发了芝加哥大火,烧掉了大半个城市的房屋,9万人无家可归,使得那之后的许多年里,芝加哥简直就是一座鬼城。

    黑帮盛行也是在那个时候。但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被烧得一片精光的芝加哥,犹如一张白纸,开始描绘又新又美的图景。

    大兴土木的结果,开创出建筑学上的芝加哥流派。直至今日,芝加哥人仍以他们的城市建筑为荣。芝加哥旅游的一个铁定的看点,就是乘船沿城内的运河观光两岸的摩天大楼,其中就有曾经是世界第一高楼的西尔斯大厦(Sears Tower)。

    芝加哥是美国的第二金融中心,有世界上最大的期货交易所,主要交易大宗商品。与此相关,芝加哥成为美国最重要的物流中心。

    还有,芝加哥在美国文学史上,是除纽约外的第二个作家、诗人聚集的中心。大作家海明威的家乡就在芝加哥西郊的Oak Park。

    在一本很厚的介绍美国各地的旅游手册上,作者是这样描写芝加哥所在的美国大湖区以及芝加哥人的:“大湖区位于美国的中西部,是美国稳固而敏感的心脏地带。对于东海岸的纸醉金迷和西海岸的声色犬马,这儿的人们不为所动,相反,他们乐于呆在这淳朴简单的中部。这里的人大多言简意赅,惜字如金……你能感受到芝加哥人非常热爱他们的城市。当你在任何一个酒吧落座(城内有很多酒吧)后,戴着芝加哥小熊棒球队帽子的小伙子会问你:‘看过西尔斯大厦了吗?去过千禧公园(Millennium Park)了吗?芝加哥的建筑是世界上最宏伟的……去过蓝调俱乐部(blues clubs)吗?爵士俱乐部?剧院?芝加哥的艺术是最棒的,有两百个舞台在演出。’”

    晚上,田桑带着朱利安去超市购物。瑞恩试图用他掌握的不多的汉语词汇和我交流,而我也搜肠刮肚用几个英语词汇加上手势回答他的问题,居然在几个大的方面颇有共识。譬如,我俩都不喜欢纽约,又都非常喜欢费城。又譬如,他问我接下来想去哪里玩,我能听懂他的问题,回答起来却很费劲,反复用north这个词表示想去芝加哥的北方,并且用手势反复表示是贴近密歇根湖的地方。终于,他还是明白了我的意思。然后我俩互相表示,他要努力学好汉语,我则回国后开始学习英语。然后,他拿出一本英文杂志,指着其中一段文字给我看,上面有日期,这个明白,还有Chinese的字样,这我也认得。

    于是猜出来,他是告诉我他要报名参加汉语学习班。但田桑反对,认为她能教瑞恩,可以省了这笔100多美元的学费。我表示支持他,于是我们彼此竖起大拇指赞赏对方。等到田桑购物回来,我对她说,你会说汉语,不等于你就会教汉语。或者换个说法,连你都能教汉语了,要我这种人做啥?随着一年又一年过去,要是我依然不能跟我的女婿和外孙们很好地交流,那我的余生就太可悲了!这话份量很重,田桑几乎立刻去找瑞恩,支持他交费学汉语。

    如同往常一样,瑞恩因为要起早上班,先睡了。多日不见,朱利安在和我道晚安时又有点害羞,扭捏。

    我和田桑在露台上聊天。我对她谈了这趟东部之行的几条普遍性的观感:第一,除纽约地铁外,所有的室内场合空调都太足,太冷,阿莉每每要穿长袖衣裳。许多地方大白天还亮着灯,实在太浪费了;第二,几乎所有的商业场所生意都很兴隆,到处得排队,显得美国人的消费欲很强,购买力很旺。当然我也知道因为东西便宜,他们其实是花不了几个钱的;第三,感觉上,美国人一天到晚在吃,每天像是要吃四顿、五顿;第四,与上一条有关,肥胖男女的比例太高,有的人还胖得离谱,行走都十分困难;第五,这一路无论什么地方,环境保护都做得不错,野生动物随处可见;第六,交通秩序很好,很少有乱开车的。我们只看到过一起交通事故,不是现场,是一辆撞坏的车被装载到一台平板车上,因此不知道事故的伤亡情况;第七,绝大多数美国人都很和善,彼此颇有礼貌。我们只在纽约见到过两起吵架的例子,其中只有一起是面对面的,两个出租车司机争得面红耳赤,但没有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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