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朵朵-新生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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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级的寒假期间,何啸天的爸爸终于出院了,经历了半年的住院治疗,老何一瘸一拐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中。等待他的是曾经非常熟悉的家庭生活。

    戢梦楼已经彻底失去了宫伦的消息,电话不接短信不回,连一个正式的再见都没有,在经历了一场撕心裂肺的痛苦折磨之后,她蓦然发现彭闺蜜的话是对的,自己确实被宫伦耍了,除了得到几件首饰和几身衣服之外,她失去了太多东西,包括尊严。于是那些欢爱的经历忽然变成了堕落的回忆,那些情意绵绵的感受也急转直下成为了连续不断的良心拷问,让她懊悔不已。四十岁的女人,如果尚有一个完整的家,其实就是人生的全部,要得太多,只会把已有的丧失殆尽。她是这样想的。

    听到丈夫即将出院的消息,戢梦楼特意请假一天,把全家通透地打扫了一遍,甚至还发现了丢在床下的工作手册。她把这两本手册送给儿子的时候,何啸天竟然非常喜欢地接受了,说这是“最复古”的日记本。儿子确实长大了。

    可到了老何出院的当天,戢梦楼却忽然没了底气,她打发儿子先去探探口风,如果老何态度强硬坚决,那么她会选择回避,听从发落。老何住院半年,戢梦楼约有一半的时间都不曾陪伴,现在想来,实在太过分了。

    何啸天探了口风回来说:“爸爸不希望你去接他了,他让你做顿饭给他就行了。”

    这是一顿道歉饭啊!

    戢梦楼是含泪把饭做好的,而且担心自己的手艺比从前更糟糕了。刚把饭菜摆上桌,门就开了,父子俩走了进来。

    老何扶着门框在家门口仔仔细细地打量,眼前熟悉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满意。坐下吃饭的时候,他说:“还是自己的家好!”

    戢梦楼小心翼翼地盯着丈夫的一举一动,不敢说一句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合适。老何看了她一眼,开始夹菜,慢慢咀嚼着说:“好吃!”

    戢梦楼就哭了。

    四年级的下学期,何啸天结束了街漂的生活,重返校园。

    新华街旧城改造,学校已经拆除了大半,操场和办公楼都不见了,只有临街的一个两层教学楼还在,孤零零地戳在一排小商店上面。老师换了,刘老师带队去了新校区,大部分同学也都跟了过去,少数留下的都是她不喜欢的人或者住家离新校区较远的人。由八个班留守下来的学生组成了A班和B班,以前的六班并入了A班,班主任姓邵,叫邵满枝。

    何啸天认为自己回归课堂的机会终于来了。

    邵老师一见何啸天就笑了,好像认识了很久的样子,她说:“我知道你的事,所有的事我都听说了,其实你很棒!”

    何啸天笑了笑,差点儿掉眼泪。

    让他更为惊讶的是,以前的那些同学们对待他的态度也超出了预想。只一天的时间就恢复了所有的邦交,且亲切无比,对于何啸天来说这是最大的定心丸。

    后来到五年级的时候,老何给儿子买了一台二手电脑,何啸天于是用胡炳亮很早以前送给自己的QQ号,给钟家豪写了封信:

    哥,学校变样了,老师也变样了,刘老师走了,带走了咱班好多人,不过还好,梁马和胡炳亮都在,程萌萌也在,穆梓蕾丁懿漪薛秦朵美李梦男她们都在,你还记得她们吧?赵一迪竟然也留下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咱们现在的老师叫邵老师,特别特别好!你要是也在就好了,她一定也会喜欢你,我敢用生命保证这一点!我现在是全班第二名了,虽然我半年没上课呢,你肯定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吧?你在那边还好吗?快回信听到没!

    何啸天当晚还做了一个梦,梦见钟家豪也回来了,继续当他的体育课代表,而且在运动会上继续当4×100米跑的最后一棒,他甚至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把第四棒交给他的那个瞬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喜悦,可是,钟家豪在冲刺之后就消失了,整个操场都找不到他,然后就是在一个车站,公交车开了过来,钟家豪走下车,他已经很老了,比牛帅涛的爸爸还要老,满头白发,但是何啸天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让何啸天感到困惑的是,钟家豪始终没有回信,每次打开QQ,他的头像总是灰暗的,让人特别担心。直到小学毕业,直到后来何啸天上了中学,直到现在,何啸天还保留着钟家豪的好友,没有删除。

    五年级的第一个学期刚开学没几天,丁懿漪就得意地宣布自己的第一个大姨妈来了!11岁的丁懿漪望着目瞪口呆的一撮同学显得气定神闲:“告诉你们,我已经成为了一个女人,一个成熟的女人!从现在开始,只要我想,我就能当妈妈了!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不好?你们这些小孩子!”

    愣了一大会儿,梁马才首先反应过来,冒出了句:“太可怕了!”

    “可惜呀!”丁懿漪假装寂寥地说:“可惜咱们班一个能当爸爸的男生都没有,唉!”

    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赵一迪的大姨妈也到了,紧接着是程萌萌,然后就是李梦男,再然后是薛秦朵美,好像连珠炮一样串了下去,A班的女生们开足马力势不可当,短短一个学期内三分之二的人都“成为一个女人”。

    只有穆梓蕾的大姨妈迟迟不来看望她,直到六年级毕业都没来,直到上了初一才慵懒地出现,这让这个女孩对初潮的苦盼演变成为一种心理问题,整个小学的后期阶段都是在惶恐中度过,忧心自己是否正常,害怕男生在背后议论的是自己。所以上初中后,当“只要我想,我就能当妈妈了”之后,她立刻打电话告诉了何啸天,何啸天听了倒没啥感觉,只是客套地称赞她“真不容易啊你”就挂了电话,而穆梓蕾却为此激动地嚎啕大哭,并拒绝妈妈的陪同和掩护径自冲进超市,买了一大堆的“七度空间”。

    这自然是后话了。

    六班改编成A班,需要一段适应时间,除了侯旺老师还在,在少得可怜的体育课上带着全班穿越工地跑圈,别的老师都换了,何啸天认为侯老师的留下是最不完美的事情,就像在旅游时遇见仇人一样让人不舒服。还有就是冯光晗和牛帅涛走了,何啸天隐约觉得有些失落。冯光晗那篇作文里到底写了什么,始终是件期待了解的事,因为实在不认为冯光晗是自己的好朋友,顶多算是彼此敬重,就不该获得他的如此珍视。

    好在两年之后他们又见面了,都考入了市一中,而且极其幸运地被分在一个班里,他们俩都觉得特别巧合,归结为“缘分”,还一起在操场边聊了一个下午的天。冯光晗似乎已经忘记了那篇作文,何啸天两度提起,他都回避开了,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那会儿觉得你挺惨的”就转到了别的话题上。

    冯光晗不肯提这件事,那是因为在他心里伤害同样不小。《我和何啸天的故事》是他写得最好的一篇作文,写的时候甚至为此流泪,可是刘老师私下却要求冯光晗把这篇作文撕掉,否则就不会带他去新校区上学,不去新校区上学就很难考上市一中。于是,他撕了。

    相比冯光晗,牛帅涛的离开并没带来太多触动,何啸天认为这是大白牛的一次立场错误,这家伙究竟动用了什么力量才让刘老师把他也带走的?他不怕自己的日子不好过么?何啸天、梁马和胡炳亮每当谈起大白牛,都觉得挺惋惜,又觉得幸灾乐祸挺解恨。

    至于赵一迪的留下,大家慢慢才清楚了原委。她的小姨就是邵老师。

    邵老师宣布说在国庆节当天将举办首届A班广交会,让大家把自己家里不用的好东西都拿到学校来,由其他同学挑选购买,还可以讨价还价,所得全部款项将作为A班的班费。大家听了都挺兴奋。

    梁马当场表态:“我要在学校里开卖鸡蛋灌饼啦!”

    胡炳亮说:“我会带一辆四驱车来卖。”

    程萌萌说:“我有一个最漂亮的芭比娃娃要捐献!”

    赵一迪不甘示弱:“我也有!”

    穆梓蕾说:“我有一个小可爱要卖。”

    邵老师问:“你的小可爱是什么呀?”

    穆梓蕾不好意思道:“它是一只仓鼠。”

    全班大笑。

    邵老师说:“仓鼠也是可以的,只要你舍得,只要有人喜欢收养它。”

    薛秦朵美说:“我也有两只仓鼠,可是我不能把它们分开,所以我还是卖掉我的琴谱吧,希望有人和我一样热爱音乐。”

    李梦男说:“我有一双特步运动鞋,可惜我脚大了穿不进去了,它很新的。”

    丁懿漪撇撇嘴说:“我不卖东西,我会出卖我的智慧。”

    邵老师好奇地问:“哦?你会出卖什么样的智慧呢?”

    丁懿漪卖着关子:“现在嘛我是不会说的,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何啸天想:我能卖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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