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那一上五楼就大口喘气的天蝎座老爸时不时撩着自己衣服露着大肚子给我儿子土土看他的枪眼儿,而且还把自己跟董存瑞编一个班去了,弄得对战争无比崇敬的两岁男孩开始盲目崇拜。而我那天蝎座老爸终于从外孙子的眼神中得到了英雄般的满足,他一会儿命令土土站岗,一会儿命令土土匍匐前进,当土土厌倦了这种单调的扮演把枪扔了,我老爸就会得意地把衣服一撩:小子,你打过仗吗?肚皮上那个疤瘌跟二郎神的天眼似的,被肥肉挤巴挤巴就把土土降服了。
天蝎座老爸进入老年之后经常出现两种状态:其一,开着电视呼呼大睡,只要我们一问:“怎么白天又睡觉呢?”他会盯着你看:“谁睡觉?我可没睡,我一直看电视呢。”这样的辩解没过两分钟,他又能仰在沙发里打呼噜。其二,他会把他的工具箱打开先撒地上,然后看家里哪儿都不顺眼,都得修理修理,只是经他修理过的东西好的少,扔的多。
他上次说要给我打个花架子,从阳台上翻出个木板,用卡尺量,用铅笔画,搞得挺像那么回事。等我买完菜回来,看他对着木板发愣,我说:“要太麻烦我就买一个,反正这东西也不贵。”老爸用鼻子哼了一下:“你要不先买把椅子得了。”基于我以往的经验,明显话里有话,我奔过去一看,木板只锯了一半,但用来放木板的高级实木椅子已经没了一个角。我叹着气,看着这个老小孩。老爸又开口了,说:“要不把这椅子改成圆的你看怎么样?把其他角都锯下去,一锉,这个我有把握!”言罢,这就抡着胳膊摆出劈山救母的姿势了,我赶紧抓住了他老人家的胳膊,慢着!我就喜欢这不对称的椅子。
前几天,刚早晨五点老爸就来了我家。我正惊奇,他独自坐到土土床边,隔着被子拍着他的外孙子:“都怨你呀,姥爷又犯错误了。”我皱着眉头问:“您又惹祸了?”他把大手套往自己裤子上抽了一下:“土土发烧,我夜里三点就醒了,也睡不着了。在炉子上烧了壶开水,千不该万不该我看报纸给看忘了。想起来的时候,咱家水壶底儿都煮没了。”我飞身就往门外跑,心想,万一他又忘了关煤气可麻烦了。到了老爸家阳台一看,壶底儿都炼成铝锭子了,成色还挺亮。
他总是这样,上次把一个大保温罐想都没想往煤气灶上一放,抽油烟机一开就走人。最后冒着大火苗的塑料把油烟机都点着了,要不是他鼻子还算灵,又一场火灾。
天蝎座老爸有一段时间迷恋上了套圈,一块钱二十几个圈能搂回不少石膏小人儿。为了能更准确地套住土土喜欢的一盒机器战警玩具,老人家平时可花了不少心思,吃饭的时候给我们发碗几乎都是飞过来的,筷子也是打老远就出手,我妈说:“土土,别再让姥爷给你赢玩具了,他快走火入魔了。”这话撂下没两天,天蝎座老爸奉命把我洗的一摞碗放回碗橱,眼看着他连腰都没猫,碗就出去了,哗啦!全碎了,一个没落着。
前几天晚上电话疾响,一听“喂”,我赶紧问:“又出什么事了?”老爸说:“我觉得今天这防盗门有点儿皱巴,就用铁丝修了修,可现在关不上了,让你妈快回来,换个人捅捅。”我头都快炸了,你说平时给土土修修玩具也就罢了,怎么连防盗门都敢鼓捣啊。我放下电话还在犹豫到底告不告诉我妈,不一会儿,电话又来了。这次情况更糟,他说:“我又捅了捅,门是从里面关上了,但这回估计谁也开不开了,怎么办?我出不去了!”我以前听说110比较有爱心,群众有困难有求必应,就打了个报警电话,可他们只给了个开锁公司的号码。我赶紧打,一问,开锁40元,还要报销来回车费,老爸一听就急了:“这太坑人了,开锁给20块钱足可以,你别找那么贵的气我啊!我这儿有吃有喝不急着出去,你们先忙你们的。”他还拧上了。我那个愁啊,眼巴巴等着天亮把孩子送上幼儿园,再满马路踅摸会拧门撬锁的,巴不得能遇上个贼。
天蝎座老爸总惹祸,我们已经适应了,要没他,这生活太平静了,还真没什么意思。
最近天蝎座老爸又开始闷头写电视剧本了。他热情高涨,拦着要进厕所洗澡的我,非让我听他编的故事,结果煤气开着,白烧了好几个字儿进去,我还衣冠齐整地坐在床上听老爸喋喋不休。估计也就我爸能编出那么有创意的故事,祖孙三代都要饭,从旧社会要到新社会,连个翻身的机会也没给,而且里面全是妻离子散天灾人祸,我说这东西谁信啊?天蝎座老爸抓起一本杂志指着电视:“我觉得我写得比电视里编的强多了,你留家里的杂志我都看了,不比他们的故事差。你看看能出书吗?要能的话都算你的,署你的名。”老爸还真大方。他说:“要知道你来,我就抄一遍再给你看了,里面有好多字忘了怎么写全空着呢。写这个就是没事消磨时光,经常写得悲了我还哭一会儿,感人着呢,你认真给看看。”我赶紧答应着,并一再要求:“新社会了,咱写点改革开放人民生活富裕的故事,本来就心脏病,别再写医院去。”
天蝎座老爸可是个认真的人,不但把他的几万字的剧本在稿纸上一个格一个格地抄了三遍,并且像受了激励似的,又写了俩小说。我妈说,你就让他写吧,总比不动脑子整天惹祸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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