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两眼一抹黑的观众,除了进球能看明白,其他一概不懂得,内心也没倾向性,对我而言谁赢都一样,有没有进球无所谓,足球就是游戏。我无法理解球迷的亢奋,就像他们无法理解我的不屑一样。上次一个人打电话,没说几句就玩命尖叫,嗓子都岔气了。我懒洋洋地说:“不就进个球吗?你再没完我就打110了。”那厮说:“多漂亮!你怎么不兴奋呢?”我看了看表,都凌晨三点多了,“有吗可兴奋的,你明天上班迟到还得扣钱。你拿自己当小母鸡呢,一兴奋能多下俩蛋,产生点儿经济效益?”那厮叫嚣着挂了我的电话。
为了让自己进步得快点,我拜了个师傅,因为每次吃饭时他都说什么俱乐部的谁谁谁怎么着了,而且自己把自己夸得跟个大仙儿似的,说最拿手的是预测。为了让他能对我透露点真格的,我请他吃了不少顿,心想咱也买张足彩赢个几百万啥的。奶奶的,结果预测没一次是对的,全特离谱,我的崇拜真白瞎了。昨天荷兰对塞黑的比赛还没开始,预测大师一个劲儿打我电话,我看了眼手机,心想不定又告诉我哪个队至少能进十个呢,纯属胡猜。电话刚接他就倍儿得意地说:“告你,荷兰队板儿赢,至少进四个。”我问:“为吗?”他说:“你知道人家教练是谁吗?巴斯滕,八十年代荷兰队的三剑客之一。塞黑主教练没吗名气,没准还是一老外呢,你想啊,说一句话翻译个百分之八十,再错个百分之二十,队员能听懂一半就不错了,赢不了。”幸亏我明智地在网上查了一下,人家塞黑队的教练根本就不是老外,一直在国内执教,我当即揭露了预测大师嘴脸,他还好意思让我再请一顿。
都说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塞黑队一进场,解说员就用找乐的语气说:“塞黑队少了一个人,却代表俩国家。”要是我自己能看得懂比赛就把他的声音关了,不带这样解说的!我都怒了。我对南斯拉夫的文学作品一直情有独钟,而且自小一遍又一遍看着《桥》《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那是幼年对英雄的向往,凭吗那么说人家啊。听得出来,央视的主持人把自己的倾向性带入了解说,荷兰队的门将把一个球稍微扔得远了点,他就尖声叫唤:“哎呀,手抛球,直接抛过半场,简直力大惊人啊。”我就看不出那叫吗本事,又不是投铅球比赛。
我觉得有些球进了完全是寸劲儿,跟技术吗的没关系。
主裁判够倒霉的,先被撞了一个跟头,然后脑袋又被踢了一脚,这都赖他自己,哪儿人多奔哪儿去,这不是自找吗。荷兰队的门将也挺怪的,腿总抽筋,你说一个守门的也没多少运动量,怎么身体那么弱呢,我看得给他吃点儿盖中盖,量还得大,就是一片顶以前五片那种。
比赛结束,当我用藐视的姿态拨通了预测大师的电话,质问他:“你猜错了吧。”他很冷静地说:“不就是进几个没说对吗?荷兰赢我可说对了。大热天,踢球的时候也不让吃冰棍,得慢慢踢,见好就收。我预测墨西哥跟伊朗打平。”
看着眼皮跟眼眶连一块的墨西哥队员,我就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巨拖沓的电视连续剧《女奴》和《卞卡》,里面的闺女们都太苦了,搞个对象都得偷偷摸摸还得总挨鞭子。就为了这,我坚决支持咱亚洲片儿!虽然他们还是没能给亚洲片露脸,但那不是因为墨西哥队上演了新不了情么:一个队员刚奔丧回来,还有一个队员更惨,解说员也不打哪儿找的资料,他用沉痛的声音说,这个队员刚生出来的时候脐带绕颈三圈差点死了,7岁还被电击,25岁才进国家队,现在终于踢上了世界杯。
让他们多进几个吧,要不,就太没人性了。
世界杯开赛以来,强队看不出强,弱队看不出弱。反正也没有中国队的事,爱怎么踢怎么踢吧,我就喜欢看在球场上急眼的、趴地上死活不起来的、一进球就美得在地上打滚的、不服跟裁判矫情的,喜欢出洋相和互相薅脖领子的。足球看的就是激情,越不规矩越好,出乎意料就是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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