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戴眼里,吉丽不过是个孩子,不谙世事,多少带着点傲慢,对什么事情都不大认真,这种工厂对她的奖惩还不能够达到她的精神深处,特别是物质上面的奖惩,吉丽看不上程雕那几块钱的奖励和处分,她一直保持着一种超然物外的特质,这也是因为她的精神并没有在这个工厂和这份职业上,她是冷静地的不用心的带着点讥笑的,这就是吉丽的处事原则。
老戴和吉丽一起站在氨分解设备前面,看着那些组装在一起的瓶瓶罐罐,互相看了一眼。
“吉工,你看这设备怎么样?”老戴笑着问吉丽。
“您别这么叫我,叫我小吉就好了。”吉丽回答说,老戴微微一笑。
“这设备还行吧。”吉丽回答,“没有压缩机,也不用再上什么净化设备,就这样减少了好几道工序。挺简单的。”
“你不知道,这设备听人家说致命缺点就是油的问题解决不了,一旦油进入了所有的管道,设备就会卡壳完蛋。”老戴说。
“那这么重大的问题您为什么不和陆絮提啊?”吉丽问道。
“那小子也听得进去啊?!”老戴说。
“什么?!那您和领导说啊?”吉丽有点惊讶又说。
“领导?!你看程雕,我和他说他根本就不信,他现在就听陆絮一个人的。”
“是么?”吉丽沉吟道。
“可不是么?你们那天在办公室里说的话我听了一两耳朵,路之瑶对他没有好感吧?”老戴说。
“是啊?”吉丽无言地笑了。
“你可不知道这个陆絮,这小子目空一切,傲慢,对领导的话惟命是从,对下面的工人呢,特别轻视,其实谁又比谁傻多少?别拿工人老不当人,工人也心里明白着呢。”老戴点上了一只烟说。
“你看这套设备他谁也不商量,就自作主张买下来,你看着吧,等到用的时候还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呢。我现在说的程雕也不听,就听陆絮一个人的。”老戴摇摇头,吉丽有点将信将疑。是不是陆絮说的这些人都过于谨慎了。但是吉丽也没有说话。
这些日子,吉丽跟着大家进行设备调试,忙前忙后的做一些准备性的工作,氢氧站一下子热闹起来,外省来的调试人员是个十分风趣的人物,大家和他开着玩笑,互相开着玩笑,面对新鲜事物,人们通常怀抱着一种新奇的感觉。人来人往打破了这里的寂静。吉丽也投入其中,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烦恼。
设备调试初期没有遇到什么问题,程雕来了几次,看了看十分满意的走了。
这天又是开设备例会,刚刚进门的程雕满带微笑看着大家。
“这几天陆工辛苦了。”程雕还没有坐稳就对坐在自己的对面的陆絮说道。
“没什么辛苦的。到时候科长加点分就行了。”陆絮搓着手说。
“好啊。”程雕笑着,吉丽觉得身上阵阵寒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怎么这么难受啊?”吉丽对坐在身边的路之瑶说。
“哼。”路之瑶一笑。
“这两天,氢氧站的情况挺好,新上的设备挺正常,这都要归功于陆工。”程雕开会说,下面鸦雀无声,吉丽看见老戴不易觉察地撇了撇嘴。
“我说两句,氨分解设备还有一些不足希望领导重视……”老戴开口说,程雕勉强听到了一半就打断说:“这些问题会后咱们再讨论。”
老戴闭了嘴不再说话,会议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吉丽在下面摇了摇头。
这就是机动科,这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机动科了,自己到这里来寻找的希望似乎在转眼间都土崩瓦解,灰飞烟灭了。
这个早晨,吉丽坐在办公室里觉得眼前的希望愈发的渺茫,这里看形势已经拉帮结派,机动科已经今非昔比了,老人们都已经退役,新人们也走得快差不多了,剩下的有些像陆絮似的已经攀附到个别头儿,而似自己这样的,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竟干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吉丽叹了口气,愈发觉得前路充满了荆棘,在办公室里待了半晌,觉得其实在哪里又能够怎么样呢?!自己终究不是那种趋炎附势之人,又无心所谓事业,只好干一天算一天吧。
天气又渐渐转凉了,院子里面的大树已经开始落叶,这个春天夏天乃至秋天吉丽全心在文学创作里面,时光倒也过得飞快,她白天坐在办公室构思,同时管理了站里的一些事情,晚上回去就进行创作,剩下的就是等待冬季的来临。
这日,吉丽正坐在办公室里面构思,忽然电话铃响起来,自己接了电话,原来是事务员小秦。
“小吉,邱月要走了,你还不来送送别。”小秦在那头说。
“什么?她去那里?”吉丽十分吃惊问道。
“离开咱们这里啊?”小秦说。
“是么?”吉丽惊讶,“她现在哪里?”
“在我这里,你过来吧。”小秦说。
“好啊。”
吉丽走进小秦的办公室的时候,邱月正办理离开的手续。
“怎么?要走了?也不和我道别什么的?”吉丽笑道。
“我现在正生气,你可别来招我。”邱月笑道。
“有什么生气的,能够离开这里都是好样的。不似我这种人,只是瞎混。”吉丽说道。
“好啦?我要走了。”邱月仍旧不高兴说。
“就这么走了,再见。”吉丽说。
“再见。”邱月说,然后转身离去。
“真地走了。”吉丽看着她的背影说。
“怎么回事?”
“这不是咱们院和她解除合同了么?”小秦说。
“是么?”吉丽惊讶说。
“嗯。”
“不过也不亏啊,至少得到一套房子。”吉丽说。
“咳,看怎么说。”小秦道。
“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吉丽义愤道,心中突然觉得有种失落的感觉。
“是啊。”小秦也附和说。
窗外下起了小雨,天气阴沉起来。吉丽独自走回办公室里,雨不大打在身上,心中十分悲凉,自己来机动科转眼已经快一年了,想着自己茫然的未来,或者有一天,吉丽要和邱月走同样的路呢,或者还不如邱月。路边的石榴树在雨中,叶子的颜色正在加深,那些花朵已经变成了尘土。
前面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工人正拉着一辆装满了废料的车走着,大头靴踩着泥土,踩出深深浅浅的脚印,吉丽似乎看见几朵石榴花的残红在大头靴下被碾碎。是啊,残红永远都不会敌得过大头靴的践踏。想到这里,吉丽不禁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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