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上的婚契-羞死人了,怎么还有血呢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前年腊月二十六,好枝看着麦子染过头发,清清亮亮说了一声好,夜里却突发心脏病去世了。麦子含泪送走好枝,袱了蓝格格包袱就要回家。陈师傅拦住说,好枝走了,还有我呢,我还要雇保姆,你就留下别走了。麦子说,家里就你一个男人,我一个女人家留下不合适。陈师傅不便强留,等好枝过了百天,就托了铁梅向麦子提亲。铁梅回话说,人家要叫你写字据哩!陈师傅问清原委,说要写就写嘛,我还怕个写字据?

    写字据那天,四清专程从铜矿赶了回来。铁梅电话里对他说,这是大事,要仨对面写字据哩,我一个女人家上不了场面。四清在家里摆好酒席,准备去请秃蛋过来。铁梅说陈师傅,你也去吧,去见见麦子婶,你好久没见她的面了。陈师傅说,我不去了,让她过来一起吃饭嘛!铁梅说,我麦子婶能来吗?恐怕她也不会来吧!陈师傅说这有啥呢,就跟四清去了秃蛋家。

    秃蛋家的土院子刚打扫得干干净净,清新的水印子一朵一朵像碎花铺了一地。两扇木门吱扭吱扭一响,由菜花就满面春风地跑到院子里相迎啊,陈师傅来了!我这穷寒家让你笑话了。然后,就站在陈师傅身边,手指着房子说,你看,左邻盖的是二层楼,右舍盖的是二层楼,就咱家五间烂厦夹在当间,萎琐得像只老鳖。她话还不待说完,陈师傅就道,该盖新房子就盖嘛!由菜花把两手往腿上一拍,啊呀,陈师傅,看把你说得轻巧的,钱在哪里呢?陈师傅说,没钱到时候大家凑嘛!由菜花喜出望外地说,哎呀呀,有你这句话,我就敢扎齿盖了。说完,才让陈师傅进屋。四清问我秃蛋哥呢?由菜花朝西边屋努努嘴。四清走过去撩开门帘,先叫了一声哥,又叫了一声婶婶。陈师傅就知道了麦子在里面,边问这西边屋是几间,边往里去。秃蛋见陈师傅进来,急忙从小板凳上站起来,啊了一声,抻了一下衣襟,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寻个借口退了出去。麦子坐在炕沿上,正背过身子,用袖口抹眼泪。才三个月没见,麦子已是一头白发。陈师傅心里揪揪的,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又似乎无话可说,木了许久才低声道,我哪天来接你?麦子背对了他说,随管你,哪天都行!

    字据是秃蛋执笔写的,四清说秃蛋文笔好。秃蛋写完递给四清看,四清又转手让陈师傅看,陈师傅说不看了。四清说,那我给你念念——

    协议书

    经双方当事人协商同意,达成一致意见,张喜红同意其母在世跟陈福林过活,但百年之后,须从当地风俗,与原配张氏合葬。恐日后无凭,特立字为证。

    当事人:张喜红

    陈福林

    中间人:张四清

    某年某月某日

    四清念完了给他俩解释,这上面写的张喜红就是我秃蛋哥,陈福林就是陈师傅。说完问陈师傅,这样写行吗?陈师傅说,有啥不行的,行!秃蛋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印泥盒,三人都蘸上印泥按了手印。

    写完字据,陈师傅就把麦子接走了。麦子还是挽了那个蓝格格小包袱,包袱里不知袱的啥,有棱有角,沉甸甸的。陈师傅骑摩托带着麦子到了县城没有回家,直接去了美容店,然后又去了服装店,又去了首饰店,把麦子打扮得像新娘子一样。

    晚上,陈师傅躺在被窝里想心事,麦子盘腿坐在他身旁做鞋。线索儿在空中一舞,飞出一个椭圆形的线圈,缠缠绵绵落在被子上。嗖儿一下,线圈儿一弹,小了一截;嗖儿一下,线圈儿一弹,又小了一截;嗖儿嗖儿,那线圈儿就跳跳蹦蹦地在鞋底上缩成一个小白点。然后,那线索儿又在空中飞一个线圈,嗖儿嗖儿又成了一个小白点。陈师傅看那线索儿飞舞,眼睛晃得睡不着,就说睡吧,明天再纳吧。麦子把钢针在鬓角抿抿,说就剩下这一点了,你先睡吧!陈师傅便背转身子,闭了眼睛。可眼皮子不老实,一会儿突地跳一下,一会儿突地跳一下。还有墙上挂的那个石英钟,红色的长秒针跟着瞎捣乱,嘀嗒嘀嗒地好像越走越急促。陈师傅不禁小腹高高隆起,体内愈发煎熬,吱呀呀拧了过来,手指弯了钩,钩住麦子的线索儿,你急着明天赶集呀?麦子停住手里的针线,脸红红地说,哦,赶集呀,你去吗?陈师傅忍不住呵呵笑道,唉,你那次赶集卖鞋是哪一年的事呢?麦子说,大前年,腊月二十九。陈师傅说,记得那天特别冷呀,你头上包个咖啡色方围巾,脚上穿一双绣花鞋,两只手缩在暖袖里焐盖在脚背上,屁股底下垫一块半砖。麦子说,你看得那么仔细,可你穿啥样,我一点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你裹得实实的,戴一个大口罩。陈师傅说,当时我站地摊前问你,布鞋咋卖哩,你头也不抬,瞅着我的脚问,你给多少钱?麦子说,你是头一个买主,我哪知道卖啥价呢。陈师傅说,我晓得,你摊摊子跟前冷清清的,半天没有一个人去!麦子说,哦,你是看我可怜呀!陈师傅说,哪是呢,我早就想买一双布鞋了,碰不上合适的。我不是当面夸你,你做的鞋就是好,我穿脚上一试就不想脱了。大概就是我试鞋的时候,那两个杂种过来了。麦子插话道,那两个人说他们是工商局的,问我要啥证,没证就罚一百块钱。陈师傅说,哪是工商局的,是两个混混。麦子瞪了眼说,那你还给他们钱哩?陈师傅说,我当时哪里知道呢,狗日的要没收你那一包袱布鞋,你哭了,我一着急,就把钱给人家了。麦子说,当时没把我吓死,不卖了不卖了,提上包袱就走。陈师傅说,你临走给我怀里塞了一双鞋,连同脚上试的那只,一百块钱买了三只鞋。

    麦子听陈师傅说话的时候,一直用手背掩住嘴忍着笑,可忍着忍着就忍不住了,扑哧笑了出来,我就说嘛,我的鞋咋就跑你家窗台上了?说着身子一歪,就软软地倒在陈师傅身上,陈师傅赶紧掀开被窝,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屋外不知几时起下的雨,这时候下大了,欢欢地淌着檐头水。第二天早起,麦子叠被子的时候,发现床单上有浅浅的血印,急忙用手背掩了嘴,羞死人了,咋还有红呢?陈师傅也没在意,以为麦子大概好久没有房事吧!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