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梨白菜花黄-帽子一戴嘴就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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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在环城公园散步时遇见一个看相的老头,见到我连称:“我好几年都没有见到像你这等好相的人!”死活要拉着我给我说上一通。对于看相,我一向都没有太大的兴趣,但不想扫那老头的兴,于是便站在那里由他胡说八道。前几年我曾专门读过很多本有关麻衣看相之类的书籍,我不太相信那些死的文字和教条。这些书籍当中,我觉得曾国藩的《冰鉴》不错,很有借鉴意义。《冰鉴》不是以死的条文来看人,而是琢磨人身上的气质和心理。看相,应该是观察人心才对。曾国藩有一首诗极有智者风范:“富贵看耳朵,正邪看眼鼻,功名看气宇,事业看精神。”如果把相貌看得很死,让死的东西与活的东西相连,一教条,便肯定会离真理很远了。

    《礼记》的《五经解》中说:“洁静精微,易之教也。”这是孔子整理《易》之后所作的结论,这要求研究《易》的人必须摒除功利的态度。又说“善《易》者不卜”,也就是说,真正懂得《易》的人,是从不算命的。孔子还说《易》的流弊是:“其失也,贼。”这真是一句非常正确的话,所有给你看相算命的人,都长着一副贼头贼脑的模样。我眼前的这个看相老头,就长得獐头鼠目,行为猥琐。

    中国人的相书是针对中国人而言的。如果对照中国的相书给西方人看相,所有的西方人都不是好面相。这就从另外一面证明了相书的不正确。西方人的面相与中国人的面相是不同的,西方人越长越清晰,轮廓越明显;中国人越长五官越模糊,到了后来,往往转为一团和气,成为一种氛围。

    比约克

    冰岛女歌手比约克(饰塞尔玛)的歌就像是一边在冥想,一边在兀自吟唱。那属于一种灵魂的舞蹈,或者干脆就是“黑暗中的舞者”。在电影《黑暗中的舞者》中,那个女人面对命运的一系列恶作剧,不仅坦然受之,并且还发出了会心甚至是开心的微笑。观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好几次被打动,眼泪都流了出来。

    抄一首歌词吧,比约克的眼睛终于彻底地瞎掉了。那时她走在火车道边,阳光突然在她眼前消失,她的心里遭受了晴天霹雳,但她突然破涕而笑,边跳边唱那首著名的歌《有什么好看的》(火车隆隆声中,比约克扔掉了眼镜):

    我都看过了,我看过树林

    看过柳枝在春风中摇曳

    看过一个男子被他的好友杀死

    人生还没有过完就提早结束

    看过我的过去也知道我的未来

    我都看过了,没什么可看了

    (伴唱)你没看过大象和秘鲁

    (比)我很高兴还有更重要的事

    (伴唱)可看过中国,看过万里长城

    (比)撑得住屋顶的墙都一样好看

    (伴唱)可见过你未来的丈夫,未来的家

    (比)老实说我真的不在乎

    (伴唱)可见过尼亚加拉大瀑布

    (比)我看过水,瀑布也是水

    (伴唱)艾菲尔大铁塔、帝国大厦

    (比)我第一次约会时脉搏跳得更高

    (伴唱)你享受过抱孙子的乐趣吗

    (比)老实说我真的不在乎

    我都看过了,我看过黑夜

    我看过一点火花放出的光亮

    我看过我的选择,我的需要

    有这么多,再要就贪得无厌了

    看过我的过去也知道我的未来

    我都看过了,没什么好看了

    (合唱)你都看过了,所有你都看过了

    都可以在记忆的屏幕上重现

    光明与黑暗,硕大和渺小

    你要记住,你都不需要了

    你看过你的过去也知道你的未来

    你都看过了,没有什么可看了

    比约克最后说:“我看得见。”

    我理解,不是眼睛看得见,是心更明亮了。

    买肉买到外婆桥

    有很多食物是味随世变。比如说猪肉,现在的猪肉怎么也不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前的味道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前的猪肉味道是什么?是香、鲜、韧,并且稍微地有点甘。甘不是假的,那时的猪肉就是在吃了老半天后还有着口齿生香的甘甜。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最吃香的职业是什么?是屠夫。这点是新新人类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的。当年屠夫走在街上都是一步三摇,仿佛踩鼓点,而满眼看到的,都是笑脸和恭维。人怕出名猪怕壮,凡人就爱卖肉郎。

    存在决定意识。不服不行啊!那时的中国是票据时代,什么都是定量供应的,居民的猪肉供应量是每月二两五,小孩还依情况酌减。所以买到肉以及吃上肉的那一天往往就成了中国普通居民一个月的节日。还有一个专门的单位,就是管理那些卖肉的,叫食品公司。进食品公司的可不是一般人,那都是根正苗红,最少也得是个中农富裕中农吧。

    买肉通常要起大早,子夜2点起床,也不一定能赶到先。我父亲常在买肉的前一天把我家中四个人的肉票,叠在一起,又摸索出口袋里的毛票和块票,然后放在买肉的竹篮里。我和哥哥悄悄留心着父亲的举动,知道解馋节就要来到。我们能彼此听到咽口水的声音,就像一颗石子,跌入了幽暗的深井。一整晚我们都会翻来覆去,眼睛在黑夜里闪烁着饥饿的绿光。

    排队一般是凌晨,但真正地卖,那要等到上班的时候,所以队伍一直要沿着街边排到旁边的大桥边。这样的情景就叫“买肉买到外婆桥”。等一寸一寸地挪动着脚步好不容易走到摊点面前时,往往是日头高悬了。到了窗口之后,照例是先干笑几声,递上一支烟,手指一下,颤颤地说一声:“麻烦你给来点瘦的。”但卖肉的往往瞥也不瞥你一下,哼一声,锋利的刀一拐弯,一刀布满猪皮的褶皱肉裹一下稻草一扎就扔过来了。或者是骨头占百分之八十以上。你刚想表示点不同意见,后面排队的人就会嚷嚷起来,快走快走!买肉,跟卖肉的不熟,悻悻地窝着火走人吧!

    还有更离奇的事:父亲的朋友姚叔叔有一回排了5个小时,好不容易到了窗口,里面扔出一堆肉,是冻的。姚叔叔洗的时候仔细一看,上面还盖着印戳,上写“1964年战备”——天啦,离买肉的那一年足足有11年。大姚后来说这11年历史的肉纹理极糙,油性尽失,嚼起来像是干透了的稻草。吃完之后竟有恐怖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想起《新闻简报》里的长沙汉代马王堆女尸!

    吃不到猪肉也想着猪啊!因为缺油水,似乎听到猪叫都感到亢奋。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看人杀猪。一帮人将猪死命地绑起来,猪一边挣扎,一边拼命地叫唤。旁边一口大锅咕嘟咕嘟地烧着开水,烟雾腾腾。一个大木桶放在一边。等猪被抬上案板了,杀猪的便将一把锋利的尖头刀磨磨,吹一口气,然后一下刺入猪的喉管。猪长啸一声,死命挣扎,然后声音渐弱,当血水流满一个小木桶的时候,猪便安静地睡着了。我们爱听猪叫的声音,就像听到美妙的女高音独唱。

    那时候是没有注水肉的。猪放在桶中烫过之后,刮完了毛,便在猪脚上划一个小口。屠夫的肺活量真是好啊,死命咬着猪脚,几口大气,便能将猪吹得圆滚滚。我认识一个姓丁的年轻屠夫,更有一手绝活,先是憋口气,然后一口长气能将一头两百斤的大猪吹得大了一倍。人没有绝活可不行。什么叫真功夫?这就是真功夫。

    然后就是开膛破肚。把猪吊在木头架子上,一刀划下去,五脏六腑哗地一下落下来,像一座小山,热烘烘的气味臊人。然后杀猪的就一块一块地分割。猪腰和猪心照例是撂在一边。等到所有的工作都忙完了,杀猪的接过东家递过来的工钱,歇下来,抽会烟,然后提着猪心猪腰什么,或者是一对猪耳朵,地动山摇地走了。只剩下我们看着他的背影,暗吁一口长气,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羡慕呵,羡慕得连眼球都是红的。

    剽悍、勇敢、风光,吃香的喝辣的。你知道我童年的理想是什么吗?就是当一个杀猪的屠夫。

    林青霞

    在报纸上看到林青霞到上海的照片。50来岁的人了,真是美丽,甚至可以说比年轻的时候还美丽。漂亮只是面上的东西,而美丽由表及里。林青霞年轻的时候漂亮清纯,而现在,真是可以称得上美丽动人了。

    在我们身边,似乎很难找到一个堪称美丽的50岁女子。很多林青霞这么大年纪的人,不说是半老徐娘,干脆就是明日黄花了。我认识许多年轻时漂亮清秀的女子,多年不见之后,一个个惨不忍睹,不只是面容变了,最重要的是行为做派全都无所顾忌。有很多女子一结婚,就以为世界上再没有秘密了,也不知道收敛,好像一个个思想解放得很彻底,再不懂隐藏,于是也就没有美了。

    林青霞的老公说,林青霞更衣的时候从不让他进去,想必林青霞是一个很注意完美的人,她懂得什么时候隐藏,也懂得什么时候开放。

    在咖啡馆

    记不清是谁说的了,一座城市最漂亮的女人都在咖啡馆里,看来真是如此。我在咖啡馆闲坐的时候,眼前有好几个女子都相当漂亮,也相当有气质,她们或呷茶轻抿,或莺声燕语,或者干脆优雅地点起一根烟半隐在黑暗之中。她们端坐在咖啡馆里,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咖啡的神秘和芬芳。

    冷静之后便想,这些女子之所以在咖啡馆里显得格外突出,主要是因为“场”的缘故。在咖啡馆,灯光是暗的,女人通常在幽暗的灯光下总显得格外漂亮,咖啡馆装潢也好,女人在这种环境下总是显得很精致。当然,女人漂亮的真谛在于会隐藏,只要是露一半留一半,女人肯定美丽动人。在这一点上,女人就像是中国画,要空白留得好,点睛恰到好处。同样的道理还有穿衣,三点式比基尼的出发点不应是“露”,而在于“遮”,一个半遮半掩的女子肯定比一个一丝不挂的女子诱人。

    这餐饭是朋友请的,朋友升官,请吃饭,然后去咖啡馆坐。我们都开他的玩笑,说帽子一戴嘴就歪,自此之后,就变成歪嘴和尚念歪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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