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梨白菜花黄-平生最怕无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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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开会

    这一段时间老是开会,云里雾里的,把人弄得神情沮丧。我不喜欢那些空谈会议的一个重要理由是,我很怕被那些神志不清的思想和言语把本来很明白、很清晰的自己弄得迷糊。很多发言人完全没有清晰的思维,却海阔天空如乌贼一样喷墨。有时候听着听着,反而把自己弄得无所适从。打个比喻来说,开座谈会就像众人围坐着一个本来很清澈的水池,这个人跑去冲着水池扔一把沙,那个人也跑去冲着里面扔一把沙。到了最后,本来是一池清水,硬是弄得混浊不堪只能养乌贼了。所以我参加这样的会议,每次结束之后,蓬头垢面的我总是要呆坐半天,让这些灰尘沉淀下来,使自己重新变得清澈。好久,才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的很多东西,是被那种理解力差的人搞乱了。有很多东西本来是很清晰的,但因为有那些理解力差的人掺和进去,或者夹杂些私利的成分,也就搞乱了。大概,社会就是这样吧,这些,也是世界无可奈何的一部分吧!

    无趣之人

    生平最怕的,可能就是那些无趣之人了。我一直害怕与无趣的人面对面或者办事。恰巧今日外出办事,碰到一个无趣之人,真是使尽了浑身解数,言语也尽量巧簧,却如泥牛入海,如撞南墙,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满身尴尬。

    人生一世,趣味是相当重要的,所谓面目狰狞,言语无味,说的就是那样无趣之人。茨威格曾经专门为无趣的人写过文章,当时大有感慨,随手抄在本子上,但岁月荏苒,不知丢到哪儿去了。只是记得茨威格狠狠地抨击了那些无趣之人,以为这个世界被那些无趣之人统治简直是一场灾难。无趣之人能让世界偏离本来面目,把人与人之间弄得神经兮兮,寡然无味。

    关于趣味,袁宏道曾有妙语:“世人所难得者惟趣。趣如山上之色、水中之味、花中之光、女中之态。虽善说者不能下一语,唯会心者知之。”

    日本清少纳言的《枕草子》中曾写过“被人瞧不起的事”“可憎的事”“无奈的事”“尴尬的事”“难堪的事”等,却没有写到无趣的人。我这里试着以她的笔法写那些无趣的人:

    不懂得幽默、不会放松自己神情的人。

    明知自己错误,却要一直嘴不服软瞎搅和的人。

    思维狭窄,却自以为是,所到之处,乌鸦成群,乱飞乱叫。

    遇到权势,便一脸媚笑,甘当孙子的人……

    投机取巧

    现在中国菜的烹饪中一个普遍的现象就是味精加得太多。尤其是在饭店里,味精好像不要钱似的,结果一顿饭后总是感到嘴里有一种浓烈的干苦,像轻度中毒。

    味精的历史我不太清楚,不过中国的味精似乎是从日本传来的,日本叫作“味之素”。但味精在很多国家是不太用的,有的国家还禁用,说对身体不好。西餐大多不给用味精,只用一点野生的香料、佐料调味。比如说在法国,往往用一种“普罗旺斯草”,这种东西是一种香料,更是一剂调味品,它主要生长在法国普罗旺斯省一带,将之烘干后,切成碎末,放在菜里,就成了一种调味品。有人说普罗旺斯草实际上就是新疆的孜然,也就是烤羊肉串时经常使用的一种东西。但这东西显然不如化学成分的味精来得鲜。

    中国菜在味精传入之前,在烹饪上主要靠火候、工艺以及菜肴之间的搭配来调理味道。李渔曾经说烧菜的关键是:“有味使之出,无味使之入。”菜与菜之间的搭配尤其重要,比如说笋和肉一起烧,笋和肉的味道都会相当好。过去皇宫的膳食煲鱼翅汤,要先将鱼翅浸水三天,去骨,然后加上老鸡、鸭子和新鲜肘子肉煲成的汤,放入姜、葱,再煲上八九个小时后,汤才会变得原汁原味,鲜美无比。现代中国人肯定不可能这样“白费工夫”,现在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汤要是不够鲜的话,肯定会加一把味精进去。

    所以对于中国目前的烹饪来说,过量地使用味精明显的有一种投机取巧之嫌。而中国菜的味精多而泛滥,这明显地跟中国人的国民心理有关。从某种程度上说,味精就像是一个小小的阴谋,而国人总是擅长一些小小的阴谋,投机取巧,以显出自己的聪明。我的一个朋友,前几日回英国,就从国内带了两袋味精。他说,这平常是不用的,等到请老外时,加上一点,会诓得他们眼睛发直。

    读董桥

    无事在家读董桥。读董桥的文章真是一件快事。我感觉董桥的文章就像是考究无比的名瓷茶具,有一种无比清洁的精神,白里透彩,既实用而又可以清玩。这样的文字读着让人神清气爽。不像我们所见到的很多文章,总有着一种泼妇骂街的味道,或者怨妇自怜,或者是纯粹的口水之作。

    文章与文章是不相同的,文章的精神,实际上也是作者的精神。相比较而言,大陆作家在这方面就有明显的不足。大陆上一代的作家学者写小说、做文章都很沉重,故作姿态,故作深沉,故作使命。

    在我看来,一个时代有着一个时代的趣味,也有着一个时代的精神。比如托尔斯泰,那真是属于十九世纪的古典精神,一副较真和严肃,悲天悯人,救人度己。当今社会是不可能产生托尔斯泰这样的大师的。我现在看托尔斯泰,总觉得他的思考和悲悯给人一种“愚公移山”的感觉,似乎不仅是与真理过不去,更是与自己过不去,不把自己打拼下去誓不罢休。现在的人当然不会这样执着,也都是自爱的,一个个聪明刁钻,似乎连什么费神的事都不会去做,尚未下海,便已知“苦海无边”了;尚未前进,便已经“回头是岸”了。现代人最聪明的表现在于什么呢?当然是及时行乐,身体重于意识,行为大于思想。

    张国荣

    张国荣昨晚自杀。看到一则逸事,对张国荣有了些好感。说是张国荣在拍《霸王别姬》时,给张国荣化妆的一个北京京剧院的大姐平时在家里饱受家庭暴力,经常是鼻青脸肿地来片场。后来电影拍完,全剧组的人以及家属在一起吃庆功宴,刚好那位“野蛮大哥”也在场。就在大家推杯换盏之时,张国荣忍不住了,一拍桌子,冲着那位大姐的丈夫怒吼:“你要是以后对再对她使用暴力,当心我从香港找人废了你!”

    张国荣虽然是个女儿心,但仍是个有血性的人。在这一点上,他要比贾宝玉强。

    在植物园

    合肥的植物园最佳所在算是靠董铺水库那一边了,视野一望无际,水清得泛蓝,看得人神清气爽,天地一体。于是坐在湖畔的树林里什么事也不干,只呆呆地在那里看水。从上午9时一直看到中午12时,一直到饥肠辘辘,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临走时突然发现,我身边的那株玉兰花,来的时候还含羞未放,走的时候,已是姹紫嫣红了。

    翻闲书

    又是浮生难得半日闲。久雨初晴,春光乍泄,闲来难得好心情,于是倚在书架边胡乱翻旧书。看到一则标题:“养花治懒病,遛狗养精神。”不禁莞尔一笑。这样的对联明显是篡改的。清代张佩纶曾有一首《晚香》诗,写得极好:“市尘知避客,兀坐玩春深。火烬茶烟细,书横竹个阴。惜花生佛意,听雨养诗心。傲吏非真寂,虚空喜足音。”这首诗极有意境,一派高妙豁达。尤其是“惜花生佛意,听雨养诗心”两句,极妙。也难怪李鸿章一眼看中了这个东床快婿。在我以前的笔记本上,还莫名地抄了两句诗,没头没脑的,也不知是谁的,好得也让人神清气爽,那两句诗是:“庭空月无影,梦暖雪生香。”

    中国古代的有些人真是不可以小瞧的,高人一拨一拨的。民间也是藏龙卧虎,把人生玩得月夜花影,细雨和风。明朝有一个志明和尚住在南京牛首山,曾写过四十首打油诗,题目竟叫作《牛山四十屁》,每一首都好,极有趣味。最妙的一首叫作《叫春》:“春叫猫儿猫叫春,听它越叫越精神。老僧也有猫儿意,不敢人前叫一声。”

    能将诗写得这样洒脱有趣无奈会心的人,必定有人生的大境界了。起码有着苦中作乐、活色生香的悟彻,随处都是真性情,遍体都芳香。所谓俗人说雅话也是俗,雅人说俗话也是雅,真是那么回事。因为雅俗不是表,而是内在的精神。从志明和尚的这一首诗中,我们就可以得出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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