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梨白菜花黄-慌慌张张过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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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来到了

    过年总是匆匆忙忙的。每年都是这样,似乎是披头散发间,年就张牙舞爪地来到了。便慌慌张张想着逃遁,好像是努力挣脱一个绳结,细细地解没有时间了,便拿起剪刀,咔嚓一声。车行在马路上,看着公路两边魂不守舍的赶路人,这才真的意识到,年说来也就来了。

    年前是最忙的时候了,因此回到老家便待在家里没去找熟人。上午仍是读带来的《中国古代学术论衡》。钱穆虽然对中国文化怀有一腔情感,但似乎总带有一点偏见,在骨子里面有点“亢”。比如钱穆对西方教育的批驳,以为中国人最大的使命在于修身,向内所做的功课比较多;而西方人总是不想自己好好做人,却苦思着要造一个机器人来(现在更想着要克隆人了)。在整体的价值观上,老钱还是不肯放下“国学为体,西学为用”,因为他的屁股坐在国学上,还是屁股决定脑袋。我喜欢的几位国学大师,冯友兰通达,林语堂圆融,李泽厚深厚,南怀瑾智慧,而钱穆则显得更加有个性一些,有点倔头倔脑的味道。但西学和国学是很难简单断定的,一切文化皆是大千世界的探索和沉淀,都是“盲人摸象”,摸着的都是局部。因为世界变化太快,有时候学问和观点便显力不从心,所以绝不能抱残守缺,要与时俱进。相比较而言,中国文化静气,圆融饱满,尤其是中国文学,那是静中的产物;而西洋文化则比较有动感,有探索的精神。两者可以取长补短,也是可以融会贯通的。

    并且国学与西学本身也在发展,我看近百年的西方文化,似乎向内求的成分越来越大,更加关注心灵,甚至比同时期的中国文化更注重心灵。一部百年的西方文学史,实际上就是一部西方社会的“心灵史”。

    学问和思潮的关系有点像时尚的现象与理论,时尚在大多数时候有点蛮不讲理,你能总结出为什么一会儿直筒裤一会儿喇叭裤一会儿七分裤吗?只能说是人心在作怪,在求变求新颖。世界上最难以捉摸的,便是人类的心灵了。

    农业社会的节日

    中国人的春节,实际上是农业社会的节日,是农业社会根据节气变化所做的一种安排,更是入世的节日。这点不像西方的圣诞节,是有着宗教的背景的,后面有着理念。因此从这一点来说,中国的春节实在而快活,可以大吃大喝无所顾忌;而西方的圣诞,因为有着担惊受怕的背景,就需有一个出世的情调来。

    晚上没事,年夜饭之后只好坐在那里看中央台的春节联欢晚会。从文化渊源上看,春晚还是中国“大一统”思想的体现,求大、求一、求统,这样的方式,其实已经注定了办春晚吃力不讨好。这一点就像《红楼梦》里的王熙凤,那么一大家人生活在一起,谁也不管事,都做撒手先生和小姐,王熙凤就是再能干,也终究是众口难调。其实这一切哪能怪王熙凤呢?都是那样的大一统,压得她没了个好名声。

    11点钟便休息了。天冷,似乎连放爆竹的人也少了,马羊交际之际,只是稀稀拉拉地响起一串爆竹声,比往年逊色了很多。迷糊中好像看到马与羊拥抱了一下,然后马将接力棒交给了羊,羊便扬起碎步,嘚嘚地跑起来。

    新旧交替,就像上演一出开心的皮影戏。

    拜年

    上午到一位老师家拜年,看到有拓下的碑文,题为唐太宗撰,一派中国文化:“欲寡精神爽,思多血气衰,少饮不乱性,忍气免伤财,贵自勤中得,富从俭中来,温柔终益己,强暴必招灾……”有人曾在某种意义上说中国文化是“老年文化”,也是“君子文化”,充满了睿智、从容以及人情味;而西方文化则是“青年文化”,也是“暴徒文化”,充满着竞争、探究以及进攻性。老年人往往是看不起年轻人的,以为年轻人毛躁、急功近利、无事生非;年轻人也不屑老年人,认为他们乖戾、故弄玄虚、高深莫测。两种文化一碰面,便有着一点动粗的意味,老年人自然敌不过年轻人,“君子”也打不过“暴徒”。所以在竞争中我们先落得个下风,但接下来便是迂回了,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打“持久战”,老年人的智慧和优势便会显露出来,也许下一回合我们会靠实地获胜。

    下午参加县里一个在外人士联谊会,见到很多熟悉而陌生的面孔,熟悉是指仍是那个人,陌生是指那个人已有了相当的改变。这点感觉如同见到隔了几日的蛋糕,虽然蛋糕还是那个蛋糕,但感觉已不是那么精致新鲜,怎么看都有点模糊不清的意味。

    饮酒

    《中庸》言:“人莫不饮食,鲜能知其味。”这里的味不是味道,而是个中三昧,是饮食的礼节以及精神。在这当中,饮又甚于食。中国人饮酒,一酬一酢,皆见人情味。孔子饮酒无量,与颜回算食瓢饮,不及乱,乱即失礼也。陶渊明之饮酒,乃在能忘却身外一切欲。至于其他的,李白诗:“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一派中国人文精神。“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是相互对饮。又曰:“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饮酒而对杏花,犹如饮酒而对明月,极有情调。

    春节之日胡乱饮酒,一日二餐,唇干舌燥。半夜失眠,抄起纸笔,想起古人饮酒之典故,胡乱记下,酒气文气皆酸腐。

    散步

    天气很好,至县城附近的河滩散步,顿觉神清气爽。老家真称得上是“一塔擎天,二水穿城,三桥锁翠,四面环山”,风景极美,人杰地灵。但散步的河边随处都是垃圾,让人大败雅兴。

    坐在河中礁石上,无所事事,在阳光下听了很长时间流水声。这才意识到,水的声音并不单调,而是复杂博大,且有情趣。在城市里虽然经常看到水,但听不到水的声音。不流动的水是死的,只是单纯的布景,而流水的潺潺之声最动听,因为它的背后是自然的话语,是纯粹的天籁。

    回来后闲看电视,竟看到京剧《四郎探母》。这出戏真是一派“中国精神”,满场的纠葛都是情:母子情、母女情、父子情、君臣情、夫妻情、手足情、爱国情……情到深处,满舞台都是缠绵和羁绊,然而在极欢乐中,露出极苦痛来——真是一个“情”字了得!

    中国人的处事,讲究的就是一个“情”。人生就如同编织,殚精竭虑所做的,无非是织成一个网,最后网住自己,然后一直纠葛至死。一根线连着一根线,也算是缘分一场吧!

    中国的文化精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即是缠绵,一个人缠绵一生,一群人缠绵一世。

    迎来送往

    春节就是迎来送往。就要离开老家了,坐在归去的汽车上,听着耳机里莎拉·布莱曼与波契利所唱的TIME TO SAY GOODBYE,一曲唱尽,掌声雷动。老家已远远地落在层层的山峦后面了。从更高的意义上讲,人生不也是迎来送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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