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go Diaz

    [特立尼达和多巴哥]

    1983年出生于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共和国，毕业于美国德雷克大学的精算学专业，并取得工商管理学士学位。现任石家庄贝思国际英语学校副校长。于2005年来到中国，曾经先后任教于河北经贸大学、河北科技大学和河北师范大学，2013年参与开办石家庄贝思国际英语学校，2015—2017年兼职担任河北省人民政府外事办英语翻译培训讲师。致力于推动公益英语教学事业的发展，组建了公益英语学习网站。

    不要闭上双眼

    眨眼间，你会错过一座新的商场、公寓大楼或一些其他的建筑；几个月后，当你再次面对这个城市时，你会发现一条新扩展的公路；过一两年你再来这里的时候，你可能会以为你在一个新的城市。

    这里的人们称石家庄是一个小城市，这实在是太疯狂了，因为在美国，这样的城市会被认为是相当大的城市。有时候这座城市发展的速度有点惊人，这让我感觉好像我已经完全落后了。但在其他时候，因为这里有很多潜在的机会，我又充满希望，开始变得无限乐观。说一个老笑话：石家庄只有三类建筑物——正在建设中的建筑物、刚刚建成的建筑物和即将开工的建筑物！

    在哪里开始

    实际上，来中国时，一开始我没有选择去石家庄。因为河北省与艾奥瓦州存在友好省州的关系，而我上大学时选择了艾奥瓦州得梅因市的德雷克大学，所以我最终留在了石家庄。

    一开始我也没有选择当老师，但我需要找到一个实际的谋生手段来支持自己在中国一年的生活。我的大学帮助我找到一份教授英语的工作，因此，我拥有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去探索这个有吸引力的国家的文化。

    我的第一堂课并不十分紧张，这是个意外之喜。

    上课前，我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我十分清楚想要讲什么，想对学生说什么，而且我做好了供参考的笔记。我并不紧张，至少我当时还不紧张。我决定提前进入教室，以便在正式授课之前能够有机会见到一些学生。我以为提早15到20分钟就足够了，而我错了！我7点40分到达教室时（上课时间是8点），每个学生都已经在那里了。这把我弄糊涂了。然后，教室里看到我的同学们突然发出了吃惊的嘘声，随后在那里交头接耳，我开始感到有些不安。我抬头看了看，至少有90%的学生都在好奇地看着我。我赶紧看向自己的包，然后从包里拿出笔记。我漫无目的地翻阅我的笔记，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忙。我注意到我的双手在哆嗦，坐在教室前面的几个学生好像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我看了看时间，7点50分。我开始后悔这么早来上课了，我该怎么做才能度过这10分钟呢？

    就这样我开始了在中国当老师的生活，不过或许还应该再回溯一点点。

    消除恐惧

    当我刚到中国，我乘坐的飞机降落在北京时，已经是晚上了，所以我没有看清外面的景色。我只记得在一家街头小饭馆里吃了一碗面条或是什么东西。以我当时没有多少经验的眼光来看，那家馆子光线比较暗。一直停留在我脑海里有关那一天的情景是一群光膀子的年轻男人坐在一起喝啤酒。也许这不是中国可以给我的最好的第一印象，但由于某种原因，这反而让我感觉更舒服了一点。在我来之前，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之前我担心这会是一个不能好好享受生活的地方，但眼前这些人明显是在放松和享受生活。这一幕消除了我的恐惧。

    在去往石家庄前，我在北京花了几个小时昏昏沉沉地倒时差。前往石家庄的时间是第二天的凌晨，而去石家庄的整个旅程就像是一场朦胧的梦。我几乎不说话，只是凝视窗外，观察周围的环境。我有太多的东西要去接受和正确理解，而我无比疲惫的头脑和身体却似乎仍然滞留在美国，还没有与我目前所在地的现实同步，这让一切变得更为艰难。但我唯一肯定的是，我现在的感觉是不完整和仓促的，并且我确定只要有机会，我会重游北京。

    这个机会来得很快，因为一个月后就是国庆节。我和中国朋友戈菲来了一次北京行。

    南三条的太和市场

    石家庄南三条的太和电子城是我一来就立即爱上的电子百货中心。在迷宫般的走廊里，竞争激烈的销售人员争相搭讪并试图把你带到店里，展示的各种电子产品满满地堆积在柜台上和走廊里。那个地方的一切立即吸引了我。太和是唯一能让我对买买买激动万分的地方，是唯一能让我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却能找到真正需要买的东西的地方。也许在进入商场之前我没有意识到我缺什么，但我总能在这里意识到并且买到它们。

    为什么角色扮演那么吸引人？我从来没试过，但从我对太和的热爱的反思中我终于能理解其中的一部分原因了。想象一下，多少动漫迷会为现实生活中的漫展而疯狂。漫展上，他们不仅穿着奇特的服装，打扮成各种动漫人物，而且还与其他人互动，讨价还价地购物。他们在这个现实的动漫世界拥挤的货摊上逛来逛去，轻松地就度过了一个下午。本地中国人可能不会那么容易地意识到这一点，但太和这样的地方的确将科幻小说变成了现实。

    我发现现在太和客流量相比以前减少了。虽然太和依然存在，但是那些没有在淘宝、京东或其他电商平台上陈列商品的商店，可能正在挣扎，或者早已倒闭了。然而我依旧喜欢在这样的地方漫步，尽管现在我很难找时间悠闲地做这件事。

    北京，2008年奥运会前后

    在北京奥运会之前，我从大学的朋友那里听到了很多有关中国的负面消息。在随后的辩论中，我开始感觉自己像是中国的后卫。有时我会试图纠正我认为疯狂的误解、偏见或不准确的媒体报道，但最疯狂的事情是，我发现自己正在做的正是我之前一直反对的事情，那就是用可怕的“你不懂”，甚至更糟糕的“你不可能懂”来辩论。对以前的我来说，通常这种辩论声明仅仅意味着辩论的反方由于论点崩溃而产生的脆弱感，辩论反方无法为自己找到合理的论据支持自己的立场，所以才会如此武断。

    也许听起来有点虚伪，但我发现现在自己用“你不懂”来辩论是有道理的，因为有些人由于其接触的信息有限而真的无法理解你的观点。有时候我需要用很长的时间向他们提供信息以便解释一个非常简单的观点，所以通常我觉得这样不太值得。更糟糕的是，如果这个人有些思维狭窄的话，我就更懒得去解释“你不懂”的背后还包含着怎样的信息。

    我的一些朋友有一些片面的观点，这让我感到很伤心。但是现在，我认为这样的很多情况应当被更贴切地称为无知、误传和不愿意探索或体验事物，因为他们依靠有偏见的新闻、二手传闻和刻板印象来形成他们的认知。

    我想说北京奥运会是中国展现形象、软实力，获得世界认知度等方面最成功的一次尝试。是的，任何事情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但是奥运会还能是什么样的呢？我非常怀疑这一点。就我个人而言，2008年奥运会对我关于中国印象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据说奥运会在经济方面带来了成功，但我相信它所带来的更大成功应当是中国的世界形象的转变。

    我希望中国能够在我相对年轻的时候举办国际足联世界杯，这样我就可以在人生中第一次亲身体验世界杯的狂欢。

    环境

    前些年，中国出现了空气污染问题，而我因为过敏体质对这一问题尤其担忧。反复向别人解释我是过敏不是感冒也是一项对耐心的锻炼。而更为让人恼火的是刚开始的几年我在谈论中国的污染和空气质量问题时所遇到的情景。当时我周围的大多数人似乎很少承认生态环境出了问题，我很好奇大家不谈论这些问题的原因是没有意识到，还是别的什么。我一直认为，除了污染之外，我对在中国遇到的所有事情都喜欢或者可以有所宽容。

    以前我不记得有因为空气污染而暂时停课的事件，但这几年却有发生。为什么，是因为空气质量越来越差了吗？不，我认为是因为对于这个问题全社会进行了更开放的讨论并付出了真诚的努力。现在气象局和电视台会根据当天的空气质量发出预报，一些有力的治理环境污染的举措相继实施，并且有了效果。人们十分关注PM2.5（细颗粒物），说句玩笑话，难道还有不知道PM2.5为何物的中国成年人吗？

    社会文明进程

    我之前没有意识到在中国酒文化是这么普及。过去我经常被邀请喝酒，与同事、朋友或熟人一起吃饭，毫无疑问地意味着我将会带着满身酒味回家。我曾经天真地认为，如果人们发现你的身体表现出不能再喝的迹象的话，会让你少喝点。然而，有一次我喝吐了，当我从卫生间回到饭桌时，大家让我继续“干杯”以庆祝我成功返回。不用说，这件事发生之后，我为了健康着想，就不再那么在意别人的面子了。从那以后，如果我不想喝我会直言不讳地拒绝。

    但现在的情况却发生了转变。我不能肯定地说这个转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回头想想，我可以回想起很多例子。我能想起来即使是初次遇到的人也会礼貌地告诉我喝多少随意，而不是开玩笑地、巧妙狡猾地让我喝醉。当第一次有人询问我在我面前吸烟是否合适时，我简直是心花怒放。我特别感动乃至于无法拒绝他吸烟的请求。这样的事情今日变为了常态。

    当看到火车站的一名工作人员冷静、礼貌地告知一名乘客，大楼内不允许吸烟时，我几乎热泪盈眶。我得克制自己，才不至于情绪激动地立刻冲上去和工作人员击掌相庆。我立即想起以前我想让某人把烟熄灭，却因为我是个外国人而不敢这样做的经历。这些美好的转变不仅仅出现在“禁止吸烟”领域，还出现在我所居住的公寓的物业管理上。物业工作人员会很绅士地提醒人们不仅要有序地排队进电梯，而且出电梯时还提醒礼让他人。我只是想强调他们现在的冷静、绅士风度和礼貌。而在我早期的经历中，用这种平缓冷静的方式告诉别人去做什么的行为并不常见。

    一个相对简单的活动，比如周末在一个空教室给学生放映电影；一项任务，如开一个银行账户；一个请求，比如询问在中国开办公司的规定。这三件事有什么共同点？我想你可能觉得它们都应该是相对简单直接的事情，对吧？然而在我早期的经历中，真正的答案却是，无论哪件事，如果当时你打五次电话询问相关信息，你可能会得到五个不同的答案，而且可能没有一个答案是准确的。这些答案听起来都很有说服力，并且回答的人对自己在这件事上的专业性无比自信——我从来没有听到有人承认自己不知道。然而，我经常听到，这不是他们的责任，我需要到另一个部门、另一栋楼或另一个分支机构去打听。

    这与前几天我询问如何办理养犬证的情况形成了鲜明对比。工作人员不仅谦虚地承认对相关信息并不十分了解，而且不辞劳苦地查阅旧文件，咨询了解相关情况的人，并且在我离开之前再三确认我的邮箱地址是否正确有效。所有人都面带微笑，态度和蔼并且耐心服务。我必须说，政府部门做出了惊人的改进。

    我梦想的中国

    当我还在上小学时，看过有关古希腊、罗马乃至埃及的读物。我记得我特别渴望能够穿越时空回到那令人激动万分的古代世界，因为古代世界发生的事情、那里的事物是我从未接触过的。在小学里，我也和一些中国移民的孩子成了好哥们儿。我记得当时我完全被他们家里的某些东西迷住了。他们给我讲的中国故事是那样令人神往，虽然现在我意识到其中一些实际上是坊间传说。那些曾经打动我的语言、情节或者人物形象的记忆也许被时光冲刷而渐渐消退，但给我带来的情感将长久地伴随我，而我对中国的强烈情感从未平息。以前即使面对哥哥的反对，我也无法拒绝来中国的机会。

    今天，这些感觉不再局限于梦中。我找到了我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它是真实的，是令人惊异的，也是超越我曾经想象的，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未来还有什么。

    （孙梦琪/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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