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文学作家作品散论-坦桑尼亚民族诗人夏巴尼·罗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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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巴尼·罗伯特(1909—1962)是坦桑尼亚用斯瓦希里语写作的著名诗人、小说家和随笔作家,在东非享有盛誉。他1909年1月1日生于坦桑尼亚东部坦噶市附近的维巴姆巴尼村,尧族人,是一位虔诚的穆斯林教徒。他父亲在乡间行医,他于1922年到首都达累斯萨拉姆求学,由于在殖民地时代一个穆斯林孩子除非皈依基督教,不然,是不准超过五年级的,所以他只受过四年正规教育。1926年毕业后,他先后在庞加尼海关、野生动物保护局、坦噶市行政公署和市测绘局等政府机关工作,直到1960后因病退休为止。他是坦噶尼喀语言学会、东非斯瓦希里语协会和东非文学家协会的成员,同时又是坦噶市政委员会的参议员。

    夏巴尼·罗伯特从1934年开始用斯瓦希里语写诗,开始时诗歌的基调比较保守,后来很快地转向进步倾向,常常写作民族主义的主题。为了促进斯瓦希里语的创作,他还在坦噶市创办一家出版社,后来未能成功。他是一位多才多艺又多产的作家,他一生用斯瓦希里语创作了二十多部作品,有小说、诗歌、散文、随笔、寓言和传记等。比较重要的有:《可信国》(1946)、《想象国》(1951)、《阿迪利和他的兄弟们》(1952)、《警世铭言》(1952)、《奥玛尔:格言长诗》(1952)、《文选》(1954)、《散文与诗歌》(1959)、《夏巴尼诗集》(14卷,1959)、自传《我的一生》三部曲:《我的青少年》、《我的壮年》和《我的晚年》(1961)、《为自由而战》(1967)、《农夫乌图波拉》(1968)、《勤劳者的岁月》(1968)、《语言的花环》(1969)、《语言的修饰》(1969)等。他的大部分作品是在去世后才出版的,因为英国殖民统治者不能容忍批判现实,哪怕是童话故事中的影射词句也不行。

    夏巴尼·罗伯特是第一位用斯瓦希里语写作的民族诗人,但他并不排斥西方文明,而是通过他的作品放眼非洲乃至全世界,以道德说教的作品来表现他的参与意识。他把随笔这种文体形式引进斯瓦希里语。他继续发扬斯瓦希里语诗歌的非宗教传统。他一生的大部分作品带有启蒙性质的道德说教,这从他的寓言小说《可信国》和《想象国》中就可清楚地看出。他还写了一些说教诗,比如《阿迪利和他的兄弟们》(“阿迪利”意即良好行为)是一首向他儿子讲努力工作、端正行为、孝敬父母、尊重上帝和服从政府等价值观念的诗。他主张广泛吸取西方现代文明和东方的古老文明,来推动坦噶尼喀的社会改革;通过宣传教育和顽强斗争,来反对愚昧落后、因循守旧和野蛮专制,争取社会进步。像《可信国》那样专横黑暗的国家固然如此,即使像《想象国》那样繁荣昌盛的国家也要继续破除偏见与迷信,不断吸收外国的先进经验,对教育医疗制度进行改革,才能不断进步。当然,他也不主张盲目接受西方资本主义文明。他在小说《农民乌图波拉》中描写主人公乌图波拉弃商务农,主动离开繁华城市,放弃优厚的待遇,回到贫瘠的农村,享受劳动的乐趣。作者的小说否定西方式的扭曲人们灵魂的金钱关系,这种批判具有积极意义,只不过他强调返朴归真,回到自然,未免有些消极,未能给人们指出正确的道路。他的《丁蒂·宾蒂·萨阿德的一生》是关于桑给巴尔在二三十年代的非洲音乐厅里很有声誉的女歌手的传记,最直率地表现了作家的社会伦理观点——传统的伊斯兰道德观同诸如20世纪的爱国主义、妇女解放与新思想的结合。《我的一生》三部曲是作家的自传,阐述了他对教育、伦理和民族等问题的观点。这是一部为了使“白人”承认他的人格尊严而进行卓绝斗争的历史,宣扬友爱与宽容,谴责仇恨和妒忌。他的作品虽然明显地带有启蒙主义的说教特色,但在艺术描写上还是比较生动和吸引人的。他对发展现代化的斯瓦希里语民族文学做出了重大贡献:一方面要把斯瓦希里语文学从殖民主义造成的濒于没落的困境中拯救出来;一方面要把现代思想和大众语言引进书面文学,以发挥斯瓦希里语用作广大非洲人的联合媒介和地方通用语的潜在能力,这在很大程度上促使斯瓦希里语在他的国家取得今天的国语地位。

    夏巴尼·罗伯特在坦噶尼喀摆脱英国殖民统治获得独立一年后,因肺病于1962年6月22日在坦噶市过早地逝世,他一生的绝大部分岁月是在殖民统治下度过的。他作为一个有强烈民族意识的作家,尽管由于当时的具体处境,他的某些作品不能直抒胸臆而只能影射或采取说教的形式,但他的作品仍然受到广大读者的热烈欢迎,得到评论界的高度评价。这是因为他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坦桑尼亚作家,他与他的祖国和人民息息相通,他和自己的读者有着一种其他作家所不具备的合作关系。他善于在自己的作品中把伊斯兰教的传统观念与现代化思想结合并统一起来,并且他坚持用斯瓦希里语写作,以激发人民群众的民族自尊心和爱国热情。他的不少作品充满对人民群众疾苦的关切,表达了人民群众追求平等和自由的愿望,以及对殖民者的压迫、欺凌的抗议。夏巴尼有一颗非常善良的心,他相信善良与仁爱最终会得到胜利,他是一位名副其实的理想主义者。作为斯瓦希里语文学的拓荒者,他在斯瓦希里近代文学史上占有崇高的地位,被人们称为“东非的莎士比亚”。

    夏巴尼·罗伯特是现代斯瓦希里文学中最“严肃的”和最能反映当代问题的作家之一,非洲评论界认为夏巴尼是当代“首屈一指的作家”,他们首先推崇夏巴尼的活动在教育上的意义和文化建设上的作用。对夏巴尼创作的认识,同对现代坦桑尼亚文学的认识是分不开的。L·哈里斯是这样评论夏巴尼的:“夏巴尼的艺术成就本身并不很大,但是作为一个正在逐步认识到本民族语言文化价值的代表人物来说,他是值得专门研究者瞩目的。他的作品在文学上的长处,在欧洲语言的译本中,大部分没有很好地体现出来……夏巴尼与他的读者之间的关系,对于评价他的创作是重要的。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东非,没有到过欧洲,也没有在欧洲上过大学。他的人民熟悉他,他也熟悉本国人民。他同读者的这种特殊关系就创造出局外人难以理解的一种特殊的价值尺度。每个作家都想得到读者类似这样的合作,但这种合作的力量与程度,有时却被用西方尺度衡量非洲文学的批评家忽略了。毫无疑问,夏巴尼的许多同胞,即使对他写的东西一个字也没看过,也对他的创作给予高度的评价……现在甚至出现一种倾向:读者甚至对他的创作中从未有过的优点加以赞赏。”

    夏巴尼的创作主要表现了两方面的内容:第一方面是他的名副其实的“理想主义”,他相信善良与仁爱最终会得到胜利,并且力图教导人们以某种理想的典型作为个人和社会政治方面的榜样。第二方面是他力图通过把许多世纪以来的传统与现代思想结合起来,从而创造出能为广大穆斯林群众所接受的、有重大价值的文学作品。他于1951年发表的第一部小说《可信国》,不仅表现出他是一个有政论家才能的作家,而且作品中充满了深刻的真挚情感、人道主义精神和浩然正气。他假托虚构的“可信国”这个国家,描绘了东部非洲,也可能就是他的祖国坦噶尼喀这个国家的无数缺陷和弊端:国内任何意见都禁止发表,任何进步活动都受到迫害,暴行与贪污成风,现代化的设施欠缺,军国主义盛行等等,但该国的统治者们迫于形势,也不得不去了解别国的社会制度,进行一些进步的改革。夏巴尼在许多方面越出了地域的范围,把“可信国”这个国家不但变成了东非的藏污纳垢之所,而且变成了全世界罪恶的渊薮。夏巴尼在描写他理想中的国家制度时,打破了现实存在的模式,描绘出一幅幅集中了一切优点的国家的图景:在国内方面大力普及教育、发展农业、注重城市市政建设和各种交通建设、适度的自由、适度的权力、相信科学、消灭贪婪、提倡勤俭节约、消灭种族歧视、人人平等;在国与国之间和睦相处、消弭战争、追求和平等等。夏巴尼相信,在这些良好的榜样影响之下,“可信国”最终也会变得繁荣昌盛起来。

    夏巴尼·罗伯特的寓言小说《可信国》,以象征的手法,描写了《可信国》的人们对社会不合理现象的控诉,要求伸张正义和法治。小说不但抨击了殖民主义残暴统治下的“可信国”的种种弊病——专制、贪污、残暴、落后,而且描绘出了一幅未来国家的美好图景——和睦友爱、勤俭节约、民主自由、科学发达,并且表示相信,“可信国”最终一定能够变成一个繁荣幸福的理想国家。小说《可信国》的基本情节是这样的:

    “可信国”的宰相马基伍劳(意即夜郎自大)已作宰相多年,是三朝元老。他才华非凡,名震全国,但多疑多忌,为人奸诈阴险。他控告臣民卡拉马对“可信国”的制度肆意攻击,恶语诋毁,认为朝廷的判决绝大多数是纯属压制和暴虐。他还控告卡拉马带头招募了不少人研究法律,说教臣民们不仅要上朝廷请求宽恕和同情,而且要想方设法取消“可信国”朝廷的判决,立志要作“可信国”的第一名法学家。马基伍劳认为没有朝廷的许可,任何人休想成为这个“家”那个“家”,自古以来,所有重大的事情只有像国王和大臣们这些血统好的人才有资格去做,像卡拉马这样的区区小民,只有过自己的日子,没有资格做其他的事情。因此,马基伍劳下令逮捕和审判卡拉马。“可信国”的法令规定,被告无权对控告人的证词进行辩解,小人物的安全很少有保障。然而对从事法学研究的控告是一件新鲜事,朝廷希望在判决前允许被告人出来对法学的含意进行解释。目空一切的宰相马基伍劳自认为他的一个小姆指的智慧胜于“可信国”全体臣民头脑的总和。因此千方百计非把卡拉马置于死地不可,他让最高法官波拉米来解释法学的含意,最高法官和他一个鼻孔出气,说:“法学就是研究反对法令的学说,”宰相举手表示赞同,但是不少人表示怀疑,于是国王就让卡拉马讲讲他为什么研究法学。卡拉马解释说:“法学是研究根据大家接受的法律做出的判决的学说,它决不是反对法律的;恰恰相反,它的使命在于帮助法律得到公正的实施。”他要求给他六天的期限答复朝廷的要求。

    允许申辩的第一天,国王、宰相、其他大臣上朝审案,“可信国”首府“可信城”有六分之一的居民前来旁听。卡拉马平心静气地提出有六点理由需要申辩。第一天,他讲的内容就是出使北方的故事。为了学习外国先进经验,为国家和人民谋福利,“可信国”派布卢哈尼前往北方邻国,他历尽千难万险,学来了北方邻国城市建设、道路、桥梁建造、人和牲畜的防病治病、发展农业、保持水土的先进经验,结果不仅未被采纳,反而受到责难,判处无期徒刑,把他囚禁起来。第二天,卡拉马又讲了法赛里出使东方各国的故事。法赛里出使迟迟不归,人们认为他已失踪,但他终于回来了。法赛里说他见到东方各国之间和睦相处、消弭战争、追求和平、发展教育,使孩子掌握知识、相互友爱、遵守纪律、尊重师长,这一切使东方各国受惠无穷。但法赛里把自己的建议提到朝廷,结果得到的不是称赞,相反的是各种责难,说他满口谎言、胆小怯懦、想入非非,最后受到凌辱并被关进监狱。第三天,他讲了卡布里出使南方“基阿色国”(意即适度),学来了“适度的权力、适度的声望、适度的自由和适度的力量”的先进经验。使用权力适度的人,决不压迫在自己权力之下的人,他本身也不会受到压迫;具有适度声望的人既能自重也能尊重他人;使用自由适度的人本人就是贤者,也能以仁惠待人;使用力量适度的人不会欺凌他人,他本身也不会受人欺凌。这四种适度是世界上幸福、和睦、昌盛与和平的种子。卡布里想,如果把这些东西播种在“可信国”的土地上,在人们的心中生根,他们的生活就会幸福美满,压迫者和被压迫者将不复存在,拥有权力的人滥用权力和仗势欺人将受到谴责。卡布里得到了令人伤心的报应:人被关进监牢,夜里还要服劳役!第四天,他讲了阿乌尼出使西方流落到“依科齐沙迪”(意即节俭)国,取回消灭贪婪与浪费的先进经验。但阿乌尼被责难散布无知的奇谈而被关进黑暗的牢房。第五天,他讲了利扎出使“天国”的故事。利扎带回了生活中的一切都在变化,世界上不存在永恒不变的东西,按照这种逻辑,国王可以登基,皇冠也可以摘掉;一些人获得的权力,也可能被剥夺。他被指控散布谎言、扰乱人心而被投进监狱。他要求上诉,大臣们坚决不准。第六天,他讲了阿米尼出使“地邦”,带回来了那里修建港口和机场、发展交通工具、没有种族歧视等经验,结果却指控他没有很好地完成使命而被剥夺财产,终生关在监牢。

    最后,“可信国”的国王向大臣们说:大家用一天的时间听了宰相控告臣民卡拉马的证词,又用一周的时间听了被告人的申辩,所以没必要再提供进一步的证词,现在可以判决了。国王认为卡拉马没有否认自己创立法学的想法,而创立这门新学科是完全有理由的,看不出被告犯了什么罪,被告人很有头脑,他在申辩中举例说明,以理服人。大家应该明白,对任何重大的事情做出决定,必须实事求是,决不可凭自己的主观臆想。过去,我们总认为一切外国的东西都是不好的,这种想法现在看来是不对的,必须改变它。大量事实证明,控告没有根据,申辩很有道理,现在请大家根据证词和申辩,实事求是地做出公正判决。大臣们在议论之后,说:“我们认为,被告人完全无罪,他只是想吸取外国的先进经验,来帮助‘可信国’很好地施行法律。”国王认为这个判决很公正,他同意大家的意见,并命令释放被关押的六位使者。同时,他又说,我们“可信国”应该感谢卡拉马,因为他启发了我们怎样安民治国。没过几年,使者们给“可信国”带来的先进经验大大地激发了人们的积极性。先进经验很快开花、结果,使“可信国”变成了世界上一个最发达的国家。

    夏巴尼的《可信国》利用了民间创作的寓意形式,作品中所描写的事件虽富于幻想性,但他的作品还是被人理解为借用童话材料所构想的现实的反映。夏巴尼在自己的小说序言中说,他“并不复述从祖先那里代代相传的神话”,虽然读者在他的书中会遇到天使和妖精,但所有这些仅仅是为了说明土地、财富和地下的宝藏,说明牲畜为什么会逐渐繁殖、商业的利益何在、遨游各地有什么好处、博爱的优点何在等等。这里叙述的一切事物都涉及地球上很多的人,甚至于全人类,涉及到人们生活的各个不同方面。

    《可信国》的艺术特点就是广泛利用民间创作中典型的艺术手法。

    首先它是由一个大故事套几个小故事形成比较完整的情节,它共分9章,头两章《控告》和《法学》是故事的开端,以后的六章《出使北方》、《出使东方》、《出使南方》、《出使西方》、《出使“天国”》和《出使“地邦”》,每章都是一个独立的完整的小故事,是故事的展开部分,第9章《判决》则是故事的结尾,也是高潮部分。

    其次,中间6章的6个小故事的开头和结尾都是相同的。比方说,开庭的第一天,“可信国”首都“可信城”的居民有六分之一出庭,第二天是“可信城”居民的三分之一出庭,第三天,“可信城”有一半人出庭,第四天“可信国”的全体居民有三分之二都来了,第五天“可信国”全国大约有六分之五的人参加了这桩案件的审理,第六天“可信国”所有的人都来到了“可信城”,把朝廷广场挤得水泄不通。6个小故事中如何寻找急使以及结尾处描写急使遭到不公平处分的部分都是相同的,这种两次、三次或多次重复相同情节、情境、套语等等,都是民间创作中特有的艺术手法。

    最后,作者对《可信国》中的人物、地方和国家等都赋予其别有深意的名字,并且充分发挥了人名、地名和国名的意义的作用以及在它们之后所加的说明。譬如,“可信国”宰相的名字是马基伍劳,意思是夜郎自大,被告的名字是卡拉马,意思是尊敬,出使东方的急使的名字是法赛里,意思是仁慈,其他几个急使卡布里的意思是和睦,阿乌尼是协助,阿米尼是忠实。还有被派到南方的急使卡布里,在“赳赳国”(意思是贪吃)被捕。小说中说:“这是一个饕餮的可怕民族。世界上最硬的东西,在赳赳人的口里就像软面包,最苦的东西对他们来说甜如蜜。为了满足自己的食欲,他们不分好坏,不知道什么叫正义。他们的国王叫介塔(意思是懒汉),张着血盆大口,两眼瞪着卡布里。一条大河流入他的大口,连一滴水也不会遗漏!每5分钟,成百万吨的石头、铁块、木头、各种鱼类连同河水流入他的口中,他还一直叫喊‘我渴,我饿!’”。小说还写到“可信国”派往西方的急使阿乌尼在途中掉进了一条汹涌澎湃的急流,当他被救起时,他问:“我在什么地方呀?”人们回答他:“这里是依科齐沙迪”(意思是节俭),这是一个富强的国家,人人安居乐业。阿乌尼掉进的“马刚米给·马吐米给河”(意思是消灭浪费),是世界上流速最快、危害最大的河流之一。不少人在这条河里丧生。由于不少人不知道浪费的危害,依科齐沙迪国在这里建了一个水库,截断左边的支流,以告诫人们不要浪费。使用这种手法也是民间创作的典型现象。

    在这里我们顺便说说,夏巴尼作品的语言充满了比喻、借喻、谚语、格言,并且富于感染力,具有形象性、训诫性和夸张的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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