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耀华

    高一的那个暑假，在一个小书店里，我看到了一本书，名叫《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翻读了几页，我被书中的故事吸引住了。我在那个书架下蹲了很久，书的标价是三块八。

    几天后，我决定去帮食品厂卖冰棍儿。有了钱，就去把那本书买下来。

    那时提倡勤工俭学，所以父母没有过分反对我的决定。一根冰棍儿从厂里拿出来是二分钱，卖出去是四分，可以赚两分。批发一箱冰棍儿是四十根，另外木箱还要一块钱的押金。于是，父亲给了我一块八毛钱的“启动”资金，我就骑着他平时下乡时用的那辆旧自行车上路了。

    装冰棍儿的木箱用橡皮绳捆在自行车的后架上。我个子不高，骑在自行车上只能踩半圈。我心里装满了希望和快乐，还有一点羞涩。我骑着自行车在大街小巷里穿行着。那时天气还不太热，加上我不好意思喊，所以生意并不好。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只卖出去几根。

    后来我跟在一个卖冰棍儿的后面。那人穿着黄衬衫，肩上驮着一条毛巾，一边踩车，一边用很逗的高声吆喝着：“冰棍儿！绿豆冰棍儿！油炸冰棍儿！”

    他的吆喝很起作用，常常有人停下来买他的冰棍儿。也有人故意和他逗，要油炸冰棍儿。他一本正经地说，现在没有，以后科学发达了肯定有。别人就哈哈一笑。跟着他，我的效率明显地提高了。后来，这个秘密终于被他发现。他把车停下来，盯着我，很凶的样子，说：“小子，再跟着我，我把你扔到水塘里去！”

    我继续在大街小巷穿行着。这时，我的胆子稍微大了一点儿，我也像黄衬衫刚才那样吆喝着。时而有人买上一根两根，我受到了鼓舞。

    在一个小巷门口，有人喊我的名字，一看，是雨岚，我的同桌。

    雨岚笑嘻嘻地说：“你在卖冰棍儿呀？”

    我的脸红到了脖子，我说：“反正……没事。”

    她还是笑嘻嘻的。她说：“你的声音太小了，你应该这样喊。”说着，她尖着嗓子喊起来。

    我从箱里取出一根冰棍儿来给她，我说：“我请客，吃吧。”

    她不吃。我又说：“快化了，帮帮忙吧。”她就接了过去。她说：“行，帮就帮吧。”

    我把最后两根全吞进了肚子里，我说：“你喊得真像。”

    她说：“我大哥就是这样喊的，他也卖冰棍儿，一天要卖两三箱哩。”

    一说，我才知道，那个黄衬衫就是他大哥。我告诉了她先前的事，她笑得弯下腰去。

    第二天，我继续着我的计划。刚上路，看到雨岚真的骑着一辆自行车来了。我不要她去，可是她却坚持跟在我后面。

    我说：“你会晒黑的。”

    她说：“我不怕黑。”

    我说：“很累的。”

    她说：“我不怕累。”

    我说：“小心被你大哥看见了。”

    她说：“我不怕大哥。”

    我说：“你真任性啊。”

    她说：“我喜欢任性。”

    我忍不住笑了，她也笑了。我只好让她跟着。我心里有点慌乱，但更多的是甜丝丝的感觉。

    没几天，我凑齐了书款，而且还有节余。我去书店买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还买了一个漂亮的粉红色的日记本，悄悄送给了雨岚。

    二十多年过去了，至今，那本书还在我的书柜里。尽管书页已经泛黄了，旧了，但我看着它，依然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搬了几次家，我都没有丢掉它。雨岚呢，也早已成了我的妻子。但真的，那时，我们对此没有预谋。

    那个夏天，是我生命中最灿烂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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