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书福

    好事者从单位回到家里，觉得天气闷热，打开冰箱拿出一听可乐。坐在沙发上呆想了半天，嘴里说，这鬼天气，也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就一年比一年热了。

    好事者的老婆患有鼻炎，家里不能开空调。前几年，天气没有这么热，但究竟是从哪一天开始变得这么热的，好事者又想不起来。好事者想起书上那个著名的“温水煮青蛙”的实验，好事者觉得自己就是那只青蛙，天气是不知不觉间热起来的，自己竟然没有捕捉到天气变热的过程。

    有人敲好事者家的门。好事者起身开门，一个眉眼模糊的人走了进来。模糊人坐了下来，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好事者表情冷漠地听着。临走，模糊人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然后转身开门，走进了屋外模糊的夜色。

    好事者打开那个信封，里面掉出一张银行卡。好事者老婆把卡收了起来，提醒好事者说，你要记得帮人家办事。好事者嘴里模糊地应了一声，关了客厅的灯，到卧室休息去了。

    好事者觉得生活了无趣味，自己就像在演一部电影，每天都在扮演同一个角色。

    第二天，好事者坐在单位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想着心事。

    好事者从基层一步步走到今天，从村里到县里，从县里到市里，很不容易。前些年，也有好多人找好事者办事，好事者推不掉。好事者帮人办了事，人家硬给他钱财，好事者拒收；人家又硬给，好事者只好收下。但收下的钱财多了，就有人到上头告发好事者。好事者前些年不止一次受到调查。

    天气一年一年变热，写告状信告发好事者的人却年年减少。最近一两年，已经没有人告好事者的状了。去年，这座城市有一个官员因为贪污被拘，竟然没有引起特别关注，直接的证据就是，报纸上只刊登了一条小消息。而那个花了60元中了820万元奖的彩民的故事，却刊登了一个整版，引起了人们的热议。

    那天，好事者到一家茶坊喝茶，邻桌两个人谈起了小城那个被拘的官员。好事者一下子觉得很兴奋——终于有人对官员的事关心了。却听那个平头愤愤然说了一句，咋才贪了那么一点点呢？口气里充满了不屑。

    好事者听后心里有一些莫名的失落。好事者明显感觉到人们对官员贪污一事的漠不关心，这种漠视对他的自尊心无疑是一种挑战。

    终于有一天，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的关系还是其他原因，好事者的两只胳膊一夜之间开始变得麻痹，不听使唤，摸上去竟然没有了知觉。也许前些时候胳膊就已开始病变，正如这慢慢变热的天气，在好事者没有察觉的时候，早已经开始了。

    好事者忙着赶到医院去检查。到了医院，好事者看到了更加令人吃惊的事，医院里竟然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大多数人的病状与好事者一样。

    在这座小城里，发生这样的事不是小事，也不是平常事。上面有专门调查组到好事者所在城市进行调查。

    在调查的同时，这座城市上肢麻痹患者的病状还在发展，几乎整座小城的人都患上了这种罕见的麻痹。这些群体的典型症状就是不喜言语，目光冷漠。一部分患者更表现为听力下降、视力减退、性欲低下、对周边的人事物漠不关心，永远无法激动。

    这座城市的怪现象，最终不知道归结为何因。有专家提出，为了改变这座城市的病患，唯有通过一些出人意料事件的出现，以激起人们的好奇心，重新让人们回到对人事物的正常关注状态。

    有一天，市里一个官员因为贪污被拘了。这事本也平常，搁在往常，这事在这座城市是引不起任何关注的。

    但这一次是个例外。因为这个官员就是好事者，好事者因为忍受不了周围人对他的漠视，竟然到检察机关自首，主动交代了自己历年的一桩桩贪污事实，以期引起人们对他的关注。

    贪官自首毫无疑问是一个热点，但小城的人们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关注好事者。引起人们热议的是，好事者本来是一个严重的麻痹症患者，其病状却在自首后神奇自愈。

    好事者被判刑。好事者坐在铁窗前，天气异常闷热。

    好事者至今无法断定，这座城市究竟是从哪一天开始变热的，正如小城的人们罹患的麻痹，也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就在小城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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