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学

    任五已经是第五次来到这里了。

    任五透过摇曳的树枝和草丛，看到洞口那簇妍蓝妍蓝的雪蓝花在清晨的微风中很有灵性地抖动着。那簇雪蓝花经过一夜的露水滋润，越发的生机盎然，蓝盈盈的花面上有一层薄薄的白绒毛，白绒毛上的露水珠欲落还休。

    任五发现，如果把这簇雪蓝花放到公园里，就会被淹没在千奇百艳之中，连做个陪衬都做不到哩，可是在这片偏僻寂寞的红土地上，就显出了它的灵性和艳丽来。任五知道它是受了特殊的呵护的。

    任五的驻地是靠近支队医院的一个小高地上。小高地的坡面上开满了雪蓝花，间或有白色的、红色的花儿点缀其中。支队医院的女兵们经常到这小山坡上采摘雪蓝花，拿回去插到罐头瓶里，放到宿舍的桌子上、窗户上。

    女兵们采花的时候，不时有唧唧喳喳、嘻嘻哈哈的声音传到任五他们这些兵们的耳朵里，兵们就用眼睛去追逐那些女兵。其中一个圆脸女兵的笑声最为甜润，任五的眼光就不离这个圆脸女兵。兵们只能在远处不同的位置欣赏这些欢快的女兵，即使有个别的兵有过去搭讪的企图，也会被连长那如锥的眼神给瞪回去。

    有一天，任五担任值勤。女兵们大概是口渴了吧，只见圆脸女兵和另外一个女兵径直地朝任五走来。圆脸女兵嘻嘻笑着对任五说：嗨，哥们儿，讨点水喝。

    在圆脸女兵接过任五的水壶转身的时候，任五觉得这个圆脸女兵与他在上初中的妹妹极其相似，心中就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圆脸女兵来还水壶了，任五大着胆子，吭吭哧哧地把自己的这种感觉告诉了圆脸女兵。圆脸女兵脸红了。圆脸女兵又清脆地笑着对同样是红脸的任五说：我像你的妹妹？那就把我当做你的妹妹好了。说完，圆脸女兵转身蹦跳着下山了。

    第二天，任五他们就接到了到108号地域潜伏侦察的任务。任五想：等我完成任务回来，一定要把这个妹妹认下。

    108号地域是边境上一个山深林密的地域，是贩毒走私的天然通道。通过一段时间的潜伏侦察，108地域的情况基本摸清楚了。这里有个山洞是贩毒团伙的主要中转站，由一对夫妻经营。每天清晨，一个褐色脸庞的汉子和一个长头发的女人就会到洞口给这簇雪蓝花浇水，那褐色脸庞的汉子则在洞口细细地向周围观望。任五注意到那女人浇雪蓝花的时候，充满了女性的柔情和细心。水不多，但那女人会将水浇到每枝的雪蓝花。那女人在浇花的时候嘴里不时地呢喃着什么。那情那势，仿佛是在照料一个幼小的婴孩。

    战斗是在凌晨打响的。在头天的傍晚，从那边过来的一伙人钻进了洞里。任五他们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有的人尚在睡梦中就被擒获，褐色脸庞的汉子在抵抗中被任五击毙。战斗进展得很顺利，天亮了的时候任五他们开始了洞里洞外及其周围的清理。

    任五看到了那簇雪蓝花，就蹲下去用手去抚摩。雪蓝花还是那样的水灵，在清晨的微风中轻轻地抖动着。就在任五陶醉在这簇雪蓝花的时候，任五似乎听到战友的急呼。任五抬头一看，只见从洞口旁边的一个灌木丛里冲出来一个端着手枪的女人——就是每天给雪蓝花浇水的长发女人。

    任五挺起身子，与冲过来的女人成了正面的对峙。任五看到女人的头发披散着，脸上是扭曲了的惊恐和愤恨，端枪的手在微微发抖。任五好像从这个女人的脸上看到了自己妹妹和圆脸女兵的影子，扣扳机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后面战友变了调的声音在叫他快开枪。任五却哆嗦地对女人说：放下武器。

    从女人的枪口里吐出了一团青烟。

    任五痛苦地缓缓地倒在了地上，脸庞正对着那簇雪蓝花，眼睛里幻化出了圆脸女兵对着他的甜润一笑；幻化出他的妹妹挎着书包向他跑来，边跑边喊：哥哥。

    最后，大片大片的雪蓝花覆盖了任五的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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