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耀华

    表弟在东莞打工。那天，他给我打来电话，说他的高中毕业证丢了，工作不好找，薪水也低，要我找人去帮他重新补办一个。我说，你到那些桥孔下面去转转吧，那里有办证的。表弟说，不行，我凭本事吃饭，要货真价实的，被查出来多丢脸。

    我问：“你高中毕业几年了？”

    表弟说：“十三年。”

    我说：“这么久了，怕有些困难吧。”

    表弟说：“我知道困难，所以找你。别人办不了，你的面子谁能不给？”

    这话很受用，我一听就飘了。我说，试试吧。

    我先去找了阿华，阿华的老爸是县一中退休教师。听我说了来意，阿华的老爸搔了半天头皮，他说，他以前的老同事都差不多退了，没退的也往来不多了，不好办。他承诺给我打听打听。后来，我又去找到老鹏。老鹏是我同学，交际很广。但是，老鹏说，他在教育部门没有朋友，这事帮不上忙。老鹏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他说：“你去找唐来中，他在市政府办公室当副主任。打个招呼，谁还不买账？”

    我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唐来中。虽然我和唐来中平时没有什么交往，但毕竟是老同学，他还是很客气，握手，寒暄，给我泡了杯龙井茶。听我说了缘由，唐来中打了个电话。打完，他说，行了，你到宣传科去找小李，就说我叫你去的。

    我找到小李，把情况给他讲了讲，小李拍着我的肩膀说：“行，这事我负责，你先回去，我找到人再告诉你。”

    我留下电话，道了谢，回去了。过了一个星期，没有消息，我便打电话找到小李。小李说，一中的方校长到省里开会去了，过段时间才回来，到时再说。小李还说，直接找他好些，找别人做不了主，反倒可能把事情搞复杂了。

    表弟给我打了几次电话，我要他莫急。不过，说不急，表弟还是着急，等着用。我给他讲了事情经过，表弟说：“需要花钱就花点儿吧，没关系。”

    我说：“不用花钱，又不是走后门。”

    表弟说：“你看着办吧。现在的事儿，不花钱恐怕不容易办成。”

    大约又过了十天，那天下午，小李叫我去一趟。去后，他告诉我，方校长已经回来了，他正在找机会去和方校长说说这事。

    我问：“要不要我去他家里拜访一下？”

    “不用。”小李说，“这样吧，先请他一起吃顿饭，认识一下再说，好：吧？”

    我只好硬着头皮说：“行，听你安排。”

    小李说，他先联系好，再给我电话。我和他握别出来，便在街上闲逛。我心里有些烦躁，觉得对不起表弟——这点小事，这么久了还没有给他办妥。我闷着头走，无意中，竟到了县一中门口。我在门口犹豫了片刻，决定顺便去问一下。

    来到学校的办公大楼，找到人事处，一个瘦高的眼镜问我：“你找谁？”

    听我说了来由，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问我表弟叫什么名字，是哪年毕业的。问完，他转身到后面的档案柜里翻了翻，翻出一个厚厚的档案盒，打开，找到了记载有我表弟学业的档案。他让我填了一个表，随即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空白毕业证，填好，盖上钢印，对我说：“工本费十块。”

    接过毕业证，我有些难以置信。我问：“行了？”

    “行了。”他向我摆摆手，又低头忙别的去了。

    我如释重负。走出来，在门口接到了小李的电话。小李说，他和方校长说好了，五点半，在“红月亮酒家”。我喃喃地说，好的，好的，谢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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