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紧急任务，我们要马上赶到109国道东方红隧道至雁翅的一处悬崖，那儿两小时前发生了一场重大车祸。”
“P13，交通事故不是归交警管的事吗？”老陈边走边满脸疑惑地询问他的机械警察搭档。
“是的，可是这次事故不同寻常，陆车制造公司和租车运营公司都怀疑不是单纯的交通事故，共同要求进行刑事调查。”
“交警到现场了吗？”
“已经到了。”P13一面给老陈交代着案情，一面打开车上的视频，他们简单看了一下车祸现场的情况，有五六名交警已在现场。
老陈与事故车辆的制造公司、租车运营公司代表一行四人下到崖底，眼前的事故现场的惨烈程度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车辆摔成几十块大大小小的残骸，分布在崖底上百平方米的范围，看得出发生过爆炸燃烧，周围的草也有烧过的痕迹。周围有几盏大灯把事故现场照得通亮。
见陈警官他们到来，负责的那位交警过来与陈警官简单握了下手说：“你们来了，”打过招呼后，交警给他们指示了车内乘客躺着的具体位置，“很不幸，都没有救了。”
P13在一名交警的引导下，快速过去手脚麻利地对两名死者进行检查，随后向陈警官报告道：“两名死者，一男一女，身体都被烧焦。男性身体有多处骨折，女性小腿也有骨折，但比男性少很多。看起来，男性在出事时没有做出任何本能的保护自己的反应。”
“两名死者均是在摔伤后因爆炸燃烧窒息身亡。”
“男性死者头上有残留的金属碎片，后脑好像植入过一块金属片。”
陈警官边听助手汇报，边看着手上信息显示屏介绍的死者情况。
“高洋，深蓝公司算法工程师；苏昕，人脑智慧研究中心研究助理，两人系夫妻关系，有一名八岁男孩高汐”。屏幕上清晰的显示着两人的头像、全身像和相关信息。
P13汇报的高洋后脑的金属残片引起了陈警官的格外关注，他认真研究了高洋的资料，发现那是高洋参加人脑研究中心实验植入的芯片。
陈警官继续调阅着高洋夫妻的相关信息，如最近几天的行程，见的人，做的事，然后调阅行车记录仪的资料。记录仪显示，在出事前一个小时时间里面，高洋与深蓝公司的同事周睿有频繁通话，以及苏昕在车内与高洋好像有过小争执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第二天，几十块车辆的碎片都送去做了检查，车辆行驶过程中与人工智能导航的全过程也进行彻底检查。最后结论出来了，这不是一起刑事案件，就是一起交通事故。但事故的主要责任方不在神州畅行公司，也不在蜂鸟陆车制造公司，车内的乘客需承担主要责任。
三天前，高洋与苏昕租了一辆神州畅行的“棘蜂”E型自动驾驶车前往张家口参加一个人工智能与人脑智慧学术研究会，这是多年前认识的谷歌公司的莎莉博士邀请他们去的。会议结束后，他们不想沿原路返回，就选择了走这条路。从几个道路入口的视频监控资料来看，他们一路比较顺利，并没有出现任何情况。
夜里十点过，他们正行驶在109国道上，人工智能导航显示，车辆以正常时速行驶。
山里夜晚起大雾了，车灯照着前方一片灰蒙蒙的，车内的音响播放着苏昕熟悉的德彪西的“牧神午后”，梦幻般的曲调让高洋和苏昕沉浸其中。
“高洋，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德彪西的音乐吗？”
“不知道。”
“因为德彪西的音乐不墨守成规，就像印象画派打破了传统油画思维一样，他的音乐也打破了传统古典音乐的套路。”
“是啊，听他的交响曲总是有一种神秘诡异的感觉。”
“叮叮。”
高洋的个人信息助理提醒他有人急着找他。他把车内显示屏调到与个人信息助理同步。
显示屏出现了他的同事——现在T8系统的负责人周睿的面孔。周睿的神情和语气都显得比较焦急。
自从高洋参与了人脑研究中心的真人实验项目后，深蓝公司考虑到他的情况已不能全身心投入T8系统了，所以让他培养接班者，逐渐从负责人岗位退下来。周睿是他们团队的，跟高洋很长时间了，也是高洋一手带出来的。高洋看周睿逐步成长起来了，就向公司提议，把负责人的担子交到周睿手上。这些年，在高洋配合研究中心项目推进时，周睿一直很好地履行着职责。虽然也时常向高洋咨询和请教，但也没有出现什么情况。高洋虽是处在闲职，但他自来责任心强，总是尽可能帮助周睿。
高洋看周睿着急的样子，知道可能有大事发生。
“周睿，怎么啦？”
“高洋，从来没有遇到过此种情况，T8的运算速度降下来了，降得很低，可能有崩溃的危险。”
“你们检查服务器系统架构了吗？”
“检查过了，没有发现故障。”
“是不是有黑客攻击？”
“也检查过了，没有发现攻击。”
“T8的那几位老对手有什么情况？”
“和平常一样平静，没有异常。”
T8的老对手现在已经少了很多了，涟漪集团的擎天已经在这几年逐步击败了几个强劲的对手，收编了那几家公司。现在市场上T8是涟漪集团最主要的竞争对手。另外新冒出来几家公司虽然势头比较猛，但由于刚起步，规模偏小，能造成的冲击比较有限。
高洋一直担心的就是T8与擎天终究会有决战的一刻。所以一有什么情况，他都会本能地问起涟漪集团那边的动向。现在看来对方好像没有出现攻击情况。
自从高洋给T8打了一个补丁程序，对其进化设置了约束规则后，虽然T8未来的进化对人类已不会造成重大危害，但T8自我提升能力的功能也被人为限制了。在与其他人工智能系统比如擎天这样的人工智能展开的竞争中，T8显得力不从心，不像擎天无拘无束。
“周睿，你把T8接进来，我和他聊聊。”
“好的，高洋。”
周睿接通了高洋与T8。
“老伙计，怎么样？”
“Young，我就像一头老牛拉着大车，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高洋看着接进来的T8，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仿佛看到T8正在慢慢死去。
“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
高洋在车内急得脸红筋涨，苏昕在一旁不停安慰着他。
“前方进入急弯下坡区，请车内乘客注意系好安全带。”车内响起了人工智能导航的提醒声。
高洋突然像被撞醒了似的，他激动地拉着苏昕的手说：“有了，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苏昕，你还记得吗？我能进入电脑系统加入运算，我在你们实验室就进去过……”
对于高洋的这个特技，苏昕和秦主任他们都是持怀疑态度的。
“高洋，你那个事我们都不太相信啊。”
“苏昕，真的，你相信我吧，是真的！”
“好吧，就算你能进入电脑，我们现在离你们公司那么远，你怎么进去啊？”
“我想到办法了。你看，这车内有电脑，我接入这个车载电脑，然后让周睿把我连接到公司电脑上去……”
“不行，不行，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苏昕，没事的，我曾经多次进过你们中心的电脑，这方面有一些经验了。”
“实验室的电脑比这个车内电脑强多了，不一样啊，你可不能这么干！”
他们两人开始争执起来，高洋在这个时候也是挺倔强的，执着地要进入T8系统。
苏昕从来没有见过高洋像今天这么坚决地要干一件事，她哭了起来，但眼泪也没有让高洋退缩。苏昕知道高洋是铁了心了，尽管流着泪，也配合着他的行动。
两人找到车内电脑接口，用随身带的数据线将高洋后脑的芯片与车内电脑联上，然后让周睿帮助接入深蓝公司的T8系统。高洋最后听到的一句话是苏昕带着哭腔在呼喊他的名字。
这个声音好像来自遥远的过去。
高洋进入T8以后，看到了一个与进入人脑研究中心实验室电脑时一样的白色空间。不同的是T8那条“0”和“1”组成的长龙，比实验室那条要小很多，而且千疮百孔的，翻转也显得很吃力。
“老伙计，我来了，我来帮你一把。”
“Young，你能来太好了。”T8精神大振。
高洋将自己大脑的运算能力全部贡献出来，看T8哪里有漏洞，就往哪儿去补救。T8的运算有了一丝好转，但还是比较艰难。高洋和T8都努力扛着。
这时候，白色的空间钻进来一些小型的数字龙。这些小龙在T8的长龙上撞击、撕扯，把T8的阵型搅乱，本来就千疮百孔的长龙上又出现更多的漏洞和缺陷。T8和高洋一边要维持长龙的运算正常进行，一边还要与这些蚕食自身的小龙搏击，双方缠斗在一起，斗得白色空间内“0”“1”碎片横飞，空间都在振荡。
“轰”得一声巨响，接着就是连续碰撞，爆炸。白色空间内的高洋完全消失了……
随后的调查表明，高洋接入车载电脑后，占用了电脑的一些空间和功能，使得电脑与后台导航的人工智能联系受到了干扰。加之雾特别大，路况又很危险，所以导致了车毁人亡。同时也验证了警官P13的推测，在出事瞬间，高洋没能保护自己和苏昕。
T8受到的攻击也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
涟漪集团在并购完几家竞争对手后，就剩下深蓝公司在苦苦挣扎了。马克见同时进入涟漪集团的几位同事在协助公司成功收购老东家后，均得到了加薪升职，心情郁闷。一天，同事点拨醒了他，说：“你都离开深蓝公司好多年了，不必再纠结于是否还需要对旧主忠诚这样的事了。”
一个月后，马克向擎天提出了一个方案，并付诸实施。他利用在深蓝公司工作过的关系，频繁约周睿见面。喝酒之间，套出周睿最近对T8已经快顶不住了的担心。马克设计了一个连环攻击方案，先策反深蓝的部分合作伙伴，让他们大量占用T8的运算资源，这就是那些进入死循环的小程序，用这些小程序消耗T8，让T8漏洞百出。然后再发起一波黑客攻击，一举击溃T8。在马克的帮助下，擎天已经完全破解了T8的防火墙。所以黑客能成功侵入T8。后来的实施过程基本按计划推进着，只是没有想到半路杀出高洋这档子事，让计划受到一些影响。但因为高洋出了车祸，最后仍达到了预期目标。
深蓝公司经此一击，终于挺不住了，主动投靠了涟漪集团，T8也退出了历史舞台。
擎天与皇甫在办公室碰杯庆祝时，向皇甫详细汇报了这个过程。当皇甫听说苏昕在这场战斗中意外成了牺牲品时，唏嘘不已，难过了好一阵子。不久，他找到高汐就读的学校的校长，提出要收养高汐，校长委婉地拒绝了他的要求，学校决定暂时对高汐隐瞒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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