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拾倦爱-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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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进门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六点半了,我正在电脑上查找着去法国的打折机票。

    “安东尼走了?”

    “嗯。”我随口附和着。

    “都说清楚了?”

    “嗯。”

    “他没生气?”

    “生了一会儿,然后就好了。”

    “我以为他要难过好久的,他看起来好像很喜欢你。”

    “一共认识没几个月能多喜欢啊?外国人不都那样吗?我一跟他说我生不了孩子,立刻变得可清醒了。还给了我一堆建议,让我谁都别嫁但是最好能找一些英俊和身材好的床伴,以填补我孤独寂寞的感情生活,真能瞎操心,以为我跟他多熟呢?”

    “你在干吗?”

    “在买回法国的机票。”刚说完这句话我忍不住拍了桌子,“还告诉我多的钱找给他,哪儿需要找钱啊?没准还得给他贴钱呢,年纪大,倒是一点都不傻!”

    “要走了?”

    “嗯。”

    “什么时候?”

    “大后天。”

    “这么快?”母亲的语气是吃惊,“你这孩子总是这样,一点缓和都不留。”

    “留什么缓和的余地?”我侧头看着母亲。

    “我是说……你……不准备去跟顾明告个别吗?”

    我摇了摇头:“我跟他告不了别,我能力有限,控制不好情绪可能会有很多处理不了的状况。”

    “这次是不是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我转头看着母亲好久,又继续回过头去看着电脑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要是下这么大决心的话,不如去跟他说些什么吧?比如去跟他说你心里就是容不下他结过婚的事,所以接受不了他。给他个理由省得他心里还是放不下你。”

    “这样好吗?”我有点质疑母亲这个建议,觉得自己都要走了干吗还非要给别人心里添堵,可是隐约又觉得好像是有些道理,既然此刻已经决定不再回来了。

    当初的离开是抱着决绝的心而去,却总是忍不住幻想着有一天能康复如初地再站在他的面前,然后像个快乐的小鸟一样钻进他的臂弯里,告诉他我当初不是绝情地背离而去,我的心里一直一直都是他,谁都不曾靠近过。

    “我是不太懂爱不爱的事情,总是觉得什么事还是有始有终的好。”母亲叹了口气,“我去做饭了。”

    坐在沙发上想了好久,突然站起来冲到卧室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柜子抽屉全都翻了个遍,又开始趴在地上看着床下,最后终于在客厅的沙发后面找到了我寻觅的那个袋子。

    母亲从厨房里走出来:“什么东西?”

    我从袋子里拿出来曾经给顾明织了一半的围巾,上面全是灰,连蓝色都看不出来了,毛线好像也变糟了。叹了口气把袋子扔在茶几上,走到门口开始穿大衣:“妈,我出去一趟。”

    “饭要好了,你干什么去?”

    “隔三条街好像有个替人织毛衣的小店,我去看看那儿有没有毛线卖。”

    “几点了,出去买毛线?人家开门吗?”

    “去看看也不远。”

    “明天再去不行吗?”

    “原来答应过要给顾明织条围巾,总也织不好,织一会儿扔一会儿的,后来知道生病了就把这个事给忘了,没想到这家伙一直还记着呢。你说的,有始有终的好,你要不说这个我又给忘了,脑子真是不好使了。没几天时间了,不知道能不能织起来!”

    我开门要出去,母亲在身后追喊着:“要真是开着门,你就让那店里帮你织一条好了。”

    我从门外探着头看母亲:“可是我当初跟他说我亲手织给他。”

    “你就说是你织的不就行了。”

    “那不成了骗他了吗?”

    “你又不是第一次骗他。”

    被母亲说得有些沮丧,我低着头离开了家。

    我想也许是老天都想帮我完成心愿,那家小店居然还真开着门。买了我想要的深蓝色毛线,拎回家的时候,老妈又开始唉声叹气的:“你们俩可是爱较劲,还特别爱跟自己较劲。你现在买线回来是不是又要熬夜干这事了?”

    “不用熬夜,这东西很简单的。以前姥姥就给我织过围巾,一天就能织好。”

    “你姥姥是手巧的人。”

    没继续和母亲讨论这个问题,简单地吃了两口饭,钻进屋子里开始研究起那些毛线来。我想母亲说姥姥手巧大概还有后半句,就是我的手很笨,这个事情我自己很早就知道,不然当初也不会答应他的事始终都完不成。

    两夜一天的时间,我没有熬夜。我断断续续地睡了几个小时,可是心里总是惦记着一件事,睡不踏实不经意就醒来了,醒来后就继续研究那些毛线。比我预计的时间要短,我对自己还比较满意,看着手里那条可以被称作围巾的成品,一下子松了一口气。总体来说我对这件手工艺满意,没漏针,没错针,一头和另一头的宽窄度我拿尺子量了量没差出十厘米。我内心也希望能像那些心灵手巧的女性一样,织一条像模像样的作品,然后让戴着它的人有种得意的神情足够他四处嘚瑟的。回想起来实在是我当初太自不量力了,干吗让自己承担一个如此艰巨的任务,用老妈的话说我真是爱跟自己较劲。这东西如果在当初送给顾明,他一定会我说糊弄他,现在不管他说什么,总之我答应他的事是完成了,脑子里努力地思索还答应过他什么事是我此刻力所能及的,想了很久要不就是一件都想不起来,要不就是一下想起很多件,只是想起来的这些好像都做不到了。

    第二天起得很早,攥着围巾在屋子里四处溜达,想着要以什么方式把这条围巾送出去。我的脑细胞真的是太少了,光想这个问题一上午就过去了,可是我仍是没有妥善的方法。吃完午饭继续想,看了眼表下午过半了,终于给苑腾打了电话。

    “苑腾你在哪儿呢?”

    “外面。”

    “自己吗?”

    “嗯,生意上的事,我负责的。”

    “有点事能见一面吗?”

    “那等我谈完去你家找你?”

    “算了,我去找你吧,你在哪儿?”

    “也好,回头我可以请你吃饭,上次你撒泼那个咖啡店,记不记得?”

    “好的,知道了。”

    到达咖啡店的时候,苑腾还在跟人说事情。我不想打搅到他,找了个他看不到的位置坐下来,服务员拿来饮料单。我想上次是苑腾请客我都没认真看过这个东西,现在看着那个价目表手都有点抖,点了杯最便宜的饮料,闷着头吱溜吱溜地喝着。咖啡店里的人少得可怜,能目测到的有三桌客人,一桌像是也在谈工作上的事,另两桌都是老少配,总之一看就不是原配。

    饮料喝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开始咬那个吸管,不知道苑腾还要说多长时间,我可不想再点一杯东西,不管是谁出钱。心里正想着事,看着苑腾陪着两个男人辗转走向门口,边走边说着告别的话。他的余光扫见了我,朝我笑了下,我看着他一直陪两个人走出门口握手告了别。

    苑腾转身又走进了咖啡店:“你早来了?”他在我对面坐下来。

    “没多会儿。”

    “怎么没给我打电话说你到了,我能早点结束。”

    “别了,怕影响你生意。”

    “喝什么了?”苑腾朝服务员招手,服务员又把饮料单拿了过来。

    “我这个就够了。”

    “再来点别的吧。”苑腾又点了两杯饮料,笑嘻嘻地看着我,“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我继续低头咬那根吸管,犹豫了半天把一个袋子放在了桌子上:“嗯……这个。”

    “什么啊?”苑腾打开袋子往里看了看,把那条围巾拿了出来,“这是什么啊?是围巾吧?”苑腾面有喜色,仔细打量了起来,“这不会是你织的吧?”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苑腾又继续说着:“一看就像是你织的,送我的?这年头还有人围这种围巾吗?”苑腾把那围巾绕在了脖子上,“你不会还在迷恋什么《冬日恋歌》吧?那都多少年的电视剧了,现在围这个土不土啊?这东西跟我配吗?不过有一点你倒是明白了,原来老琢磨把顾明打扮成裴勇俊,他哪像裴勇俊啊,连眼镜都不戴,我努力努力可能性倒大点。不过谢影我得说句实话啊,你这活可够糙的啊,你看这前前后后又松又紧的,你这也就是送给我,你要送给顾明,丫肯定得让你返工,我就勉为其难把你这练手的活收了吧。”苑腾低头品评我那条围巾带着笑抬头看我。

    我半张着嘴看着他不知道要如何接话。

    他看了我几秒钟突然道:“我是不是又自作多情了,这不是送我的吧?”

    苑腾把围巾摘下来,叠了叠放在了桌子上。

    “你要是特别喜欢,等我有空了再给你织一条。”

    “甭了,我不是特别喜欢,说实话这东西也不太能戴出去,真戴出去了人家要问我谁织的,那我说什么啊?我哥们的女朋友织的?”

    “你……能帮我把这个带给顾明吗?”

    “干吗要我帮你啊?你自己给他呗。”

    我看着苑腾不说话。

    “还因为安东尼的事跟他怄气呢?”

    我仍然沉默。

    “你不会是又准备要走了吧?”

    我低头又开始喝那剩下的三分之一饮料。

    “什么玩意啊?我才不管你这事呢。”苑腾忍不住喊了出来,远处的那几桌客人头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皱着眉看他:“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反正我不管,要不然我给叫个快递公司,你让快递给他送去。”

    “本来想让你帮我给他带话的,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那我给他写封信吧?”我抓那围巾想要把它塞回袋子里,苑腾手快“噌”的一下把围巾拿走了:“你还真要找快递啊?不是,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走吗?”

    “不习惯了。”

    “哪儿不习惯?”

    “哪儿哪儿都不习惯!”

    “比如?”

    “比如?”我转着眼睛四处看了看,服务员刚好端上苑腾点的那两杯饮料,“比如,你们怎么那么喜欢来这种地方,这喝的什么东西?一杯咖啡好几百,倒嘴里还没流到嗓子眼就没了,这不就是宰冤大头的地吗?你们还觉得倍儿有情调倍高档,这就是差距你知道吗?差距!”

    “行,我跟顾明说,回头我们谈生意全奔麦当劳,全天免费续。我当多大的事呢,还有什么不习惯的,我能解决的解决,不能解决的我告诉顾明,他准能给你解决了。”

    “人太多了!”

    “人多?问题你走的时候中国就是世界人口第一了啊!”

    “就是不习惯了嘛!”

    “不习惯这儿没事啊,中国有人少的地方啊,要不你们俩奔可可西里,那有无人区,就你们俩多好!”

    “苑腾,你不愿意帮我就不帮呗,你跟我这扯什么淡啊!”

    “是我扯淡还是你扯淡啊?你这叫什么理由啊?我帮你带这话我是欠抽是怎么着啊?”

    我低着头沉默了一阵:“我放不下,他结婚的事。”用几乎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小声地嘀咕着。

    “啊?”

    “我说我心里放不下他和安雅楠结婚的事!”我很大声告诉了苑腾,苑腾看着我眨巴了两下眼睛,终于不再反驳了。

    我们俩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

    “谢影!”很轻柔的声音,从较远的地方传了过来,我循声看去,在拐弯处,安雅楠笑盈盈地歪着身子看着我,“真的是你啊?”她带着微笑朝我走了过来,声音里都是喜悦,边走边说着话,“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了,刚跟生意上的人谈了点事情,正准备要走呢,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一看还真是你!”安雅楠说着话已经走到了桌子旁。我想我的表情肯定是傻的,因为我从来没想过会碰到她,我也根本不想碰到她,任何时间地点我都不想。苑腾也有些发傻,他侧头看着安雅楠也没说出话来。

    我们俩还在发愣的时候,安雅楠突然伸手扇了我一记耳光,我的耳朵顿时一阵鸣响,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桌子上的那杯饮料已经全泼在了我的脸上。苑腾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噌”的一下蹿起来拉住了安雅楠:“安雅楠,你疯了?”

    安雅楠似乎并没有满足,苑腾拉着她离开了我的桌子,她想抓住什么扔过来,最后她抓住了那条围巾扔到了我的脸上。围巾落在了我面前的一摊咖啡上,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才刚刚意识到我要还手,仔细想想这辈子好像还没被谁这么狠地抽过。

    安雅楠有些歇斯底里,她一边指着我一边大骂着:“我早就想抽你了,这么多年我才等到这一天,怎么能有你这么贱的女人啊?你还有脸回来,你还好意思回来?我告诉你我刚才那一巴掌是替顾明打的,我今天就把命交在这儿,我非打死你不可。你放手,苑腾,你放手。”安雅楠一直挣扎着,我高举着的手正准备打击报复的时候,听到她的喊话就那么戛然而止了,忽然觉得这种争斗实在没有意义,小声说了句算了,回去拿了那围巾去了洗手间。

    我站在水池边开着水龙头在洗围巾上的咖啡渍,不知道会不会让形状本来就不好的围巾变得更加不好,低头看着那条围巾隐约觉得也许它注定就是送不出去的。抬头看着镜子里自己,脸上留下了红红的指印,可能这个地方是受了某种诅咒特别适合那些成功人士的大小老婆们打架斗殴,那我今天又是什么角色?我在洗手间里待了很久,无奈地攥着那条围巾走了出来,苑腾就在门外等我:“你没事吧?”

    “没事!”

    “安雅楠呢?”

    “走了!”

    “你脸怎么样?”

    “脸?脸好好的。”

    “我送你回家吧。”

    “不了,我想一个人转转,你不用管我了。”

    “那围巾用我帮你给他吗?”

    我低头看那围巾摇了摇头:“算了,本来就织得不好,现在还脏了。”

    走出了咖啡店觉得好冷,出门的时候天很阴,现在天暗下来觉得从里到外都阴冷阴冷的,看着那围巾抖了抖围在自己脖子上,虽然有一半是湿的但至少另一半是干的,就靠那干的一半取点暖吧。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闷了一天的雪此时也合时宜地翩翩而至,插着兜低着头沿路行走着,感觉雪落得越来越急了。下班时间,路上的车很多,各处的鸣笛声越来越响,显示着人们急切回家的心情,路上的行人也都如我一般低着头疾步行走,只不过我是越走越缓。侧头一面落地橱窗的美景吸引了我,抬头一看是一间婚纱店。橱窗里大概是他们的镇店之宝,美得让人吃惊,贴着橱窗外看着那婀娜的假人穿着华美的白色长裙,面前的玻璃被我鼻息吹得一团雾一团雾地升起,我像是终于找到了事做,开始研究那婚纱上镶嵌的珠子和那些美丽的蕾丝。我想这辈子我都不会有机会穿婚纱了。手机在兜里震动,拿出来一看是顾明的电话,站在那儿犹豫了好久,最后选择了把手机关掉。

    也许是我在那面橱窗前站了太久,服务员开门站在门口问我:“小姐,你要不要进来看?雪下这么大,你已经站那里很久了。”我笑着摇头,服务员撇了下嘴又转身回到店里。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只是觉得站在这里看着这婚纱似乎能让心情好一些,所以就站在这里继续看它。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我侧头看到安雅楠背靠在玻璃上,手上夹着支香烟。

    真不知道她是哪里冒出来的,我转头四处看了看,只看见路边停着一辆看似十分豪华的跑车。

    “我的车,R8。”

    “哦。”我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欣赏那件婚纱,“你的样子可不适合抽烟,难看死了。”

    “你管得着吗?”

    我扬了扬嘴角,没继续说话。

    “谢影,什么时候从美国回来的?怎么也不通知老朋友一声啊?我好设宴接待你一下啊。”

    “不必了,朋友这个词说出来就有点假了。”

    安雅楠笑得很刺耳:“谢影,是不是国外混不下去了?没办法只好回来了?你不是一直特别骄傲加自豪吗,你眼里放过谁啊?你看看你现在这穷酸样。是不是从哪儿打听到顾明发达了,觍着脸回来抱你前男友的腿来了吧?”安雅楠伸手捏了捏我衣服的领子,又拽了拽我的围巾,“你这围的是什么东西啊?我住那地方的保姆都不围这个。”

    我转头瞪她:“安雅楠,我跟你没话,请你开着你的R8有多远滚多远!”

    “哟,急了?谢影,你跟我说句心里话,你嫉妒不嫉妒我?你看看我穿的戴的,我拎的包,我的车,有机会你再去看看我的房子,你说你当初要是不走,这些不就都是你的吗?可惜啊,你没那么大造化!心里特后悔吧?你说你再坚持一年,一年顾明就起来了,多风光啊,当顾总太太。你记不记得我当初跟你说什么,我说你们俩迟早得分,你说什么来着?你说你死了就分,到头来怎么样?还不是不小心让我猜中了。”安雅楠的笑声像是个胜利者。

    我仍然很专注地看着橱窗:“你们俩不也离婚了吗?”面无表情地说了句话。

    “你浑蛋!”

    我余光扫见安雅楠的手又举了起来:“你再敢碰我一下,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我说得颇具威慑力,安雅楠把她高举的手又收了回来,她把香烟扔在地上狠狠地跺了几脚:“谢影,我告诉你,你还真别这么得意。我离婚是因为顾明跟那个烂货秘书搞在一起了。我安雅楠是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要怪就怪我自己眼瞎,说白了男人都是臭狗屎,装得再痴情也一样,谁信谁是傻子。幸亏你走了,要不然现在跟他离婚的就是你。当然了也许你心胸比我宽,自己老公是公用钢笔也无所谓。我可不行,逮哪儿插哪儿的男人,我光想就觉得恶心。不过你们之间不是号称有真爱吗?我知道你也不在乎这些,反正你贱他也贱,一对贱人凑在一起正合适。”

    安雅楠面向那橱窗看着那件婚纱:“给你个建议,这件太便宜了,让顾明给你买贵点的吧,反正他现在也有钱养十个八个女人不在话下,多你一个也不算多。”安雅楠还没转身,我猛地出手推了她的后脑勺,她的前额“咚”的一声撞在了橱窗的玻璃上,那整面玻璃好像都在抖。她转过身来满脸惊恐地看着我,我一手抓着她的脖领子另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是不是我在咖啡店里不还手,让你误会我什么了?”

    安雅楠眼睛瞪得很大,整个人陷入到无措的状态里,我想不管她现在的嘴变得多么贱,她也始终是个曾受过良好家庭教育的温和女性,不管我想尽力表现得多么大度能忍,我也始终改变不了一生气就爱动手的三青子的本色。

    “你放手,你放开我,你再不放手我要报警了。”安雅楠一只手努力地拍打着我。

    我看着她那张美丽又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安雅楠,我当初要是不走,你连个屁都不是。”忍不住冒出了这句半斗气半真实的话语。没想到我刚一说完,她的眼里瞬间噙满了泪水,她的表情让我觉得她委屈极了,她的眼泪像是闸门被打开一样,越流越多:“当初是你先走的,谢影!是你先抛弃他的,我又做错什么了?我错什么了?我无非就是喜欢你男朋友而已,是你熬不住苦日子你逃跑了?他妈妈去世的那段日子是谁陪在他身边?是我!是我!我凭什么就该受这些?大学里谈恋爱的那么多,有几个最后在一起的,我才是跟他正式领结婚证的那个人,可是为什么从头到尾我都觉得我是个第三者?现在你回来了,你就那么勾勾手指,他就什么都不怨地又跟你在一起了,挑婚纱是吧?”安雅楠用力地捶着那面橱窗的玻璃,“你知不知道我也没穿过婚纱!”

    我又一次感觉到向命运抗争的无力,无论我们站在这里怎么互戳肺管子,疼了半天的最后的结果也还是疼而已。

    “不说了。”我努力摇头转身想要离开。

    也许我的表现像一个伦理道德上的失败者,而安雅楠却毫不留情地乘胜追击,她在我背后高喊着:“谢影,从你走的那天,我就每天上三炷香拜神灵,你这样的女人什么都不配得到,就算你们在一起了也一样,我从现在就开始咒你不得好死。”

    我回过身又快步地朝她走了回去表情里全是怒意:“你说什么?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安雅楠的脸上又闪现出恐惧,她后退了两步半张着嘴看着我。

    “什么叫不得好死?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不得好死?”也许我此刻的气势过于强盛,她看着我支支吾吾的:“解释什么?这有什么可解释的?”

    “死就是死,什么叫好死?!什么叫坏死?!”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你自己去理解吧。”

    “如果有一天我重病缠身孤独地客死异乡,叫不叫不得好死?叫不叫?”我的语气咄咄逼人,眼睛一直在瞪着她,她被我看得很不自在地点头。

    “那恭喜你,你拜的神还真灵,你的诅咒应验了,那就是我将来的结果,我就是这个下场,你觉不觉得满意了?你的心里好受点没有?”

    安雅楠看着我沉默了好久,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思索我的问题,然后她又摇头又点头像是不知道要如何表达。

    “还不满意?那没有婚礼!没有婚纱!没有复合!现在呢?平衡了没有?”

    “你们没有重新在一起?”安雅楠问得很小心,仿佛这件事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没有!”我更大声音地咆哮着。

    “为什么?”

    “因为我生病了,没准随时会死,所以我不想!我想知道我到底是多坏的女人?你凭什么这么狠地咒我?我到底做了多大的错事?就因为我病了,我不想给顾明找麻烦,自己躲到国外去等死,我就该被你这么诅咒?我什么都不配得到,我他妈在这儿绞尽脑汁地想也想不出我得到过什么,除了一个认为可以厮守一生的男人而已,没了,什么都没了,就剩下不得好死了。”这通常不是我的路数,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让别人同情我,就算别人听了我的事变得痛哭流涕,最后顶多也就是伤感地拉着我的手说“你真可怜”。这几个字对于我来说起不到什么实际的意义,它最大的意义就是再次提醒我,我真可怜。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是如此,有人可爱、有人可恨、有人可恶,我的固有形容词大概也就是这个了,挣扎了半天也就是这个,那么就面对吧!

    “我要回法国了,后天走!这次走了就不回来了。”

    “法国?”安雅楠的声音极其微弱,“你爸妈不是在美国吗?你什么时候又跑到法国去了?”

    “我早去法国了,在美国待了两个月我就去法国了,横竖都是不得好死,好歹也挑个稍微喜欢的地方不得好死去吧。”

    安雅楠目光呆滞,眼泪从她的眼里一滴滴地落下来,过了一会儿她的脸上挂了点微笑:“是吗?我先回家了。”她从我身边走过,不小心撞了我的肩膀,脚步略有些踉跄。还没走到她车子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雪太滑还是她穿的鞋子太高,她一个不稳摔倒在地。我在后面看着她以为她很快就会站起来,她没站起来就那么坐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像尊雕像一样。我靠过去看她,她还一直默默落泪,像个楚楚可怜的冰雪美人。

    “哎,你坐在地上干吗?你起来吧。”

    安雅楠没什么反应,瞪着眼睛看着远处,唯一不变的就是一直掉眼泪,样子像是失掉了灵魂。

    “那你坐着吧,我回家了。”

    “你早就劝过我不要介入你们之间,你说你们两个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我当时觉得你真是自以为是。我那时候只是默默喜欢他,我并没觉得我做得有什么不对。后来你走了,跟很多人失败的初恋一样,我想总有一个人是熬不住的,不管是你先受不了顾明还是顾明先受不了你,我都会是他一转身看到的那个人。现在想想原来一直是我自以为是了,是我不自量力了,我该听你的劝,所以这结果就是我注定的吧?”安雅楠撑着地想要站起来,一下失去了重心又坐了回去,我伸手想去搀她,她推开了我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她看着我在笑,很柔和充满了善意,感觉到有些暖融融的:“其实我知道一直就是你,从来就是你,没有别人,什么郭瑶秘书,不管是他用来应付我或者我拿来骗自己也好,总归是给了我离婚的理由。是啊,你在法国,你早就在法国了!原来你一直在法国治病,所以他才会去那么多次法国,拼命地学法语,不停地给法国的某家私立医院捐钱。顾明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大善人了,没给中国的医院捐过钱,倒想起先给法国的医院捐钱了,原来他是为了给你看病。我倒宁愿相信他是为了做善事!现在想不面对都不行了,怪不得他提第一次离婚的时候,我说要他全部的钱,他很快就妥协了。他当时跟我说,钱跟他命一样重要,没钱他就没命了。说实话我当时还对他小失望了一下,我想他也不过是个穷怕了的男人,至少他还有舍不得的东西。原来他不是舍不得钱,他是舍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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