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穴之恋-温情脉脉的红线没有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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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慌不择路,樊碧琪逃到了码头上。喘息未定,她就听到身后远远地传来了叫喊声:“不要让那女人跑了……”她陡然一惊,抬头望见不远处的岸边泊着一艘生火待发的小火轮,一截跳板从船上伸出搭到岸上,船甲板上空无一人。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咬咬牙踏上跳板踅上船钻进了底舱。舱里满满当当地装着一桶桶的腌菜和其他杂货,气味十分难闻,但樊碧琪捡了条命已庆幸不已了。不一会儿,甲板上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关上了地舱的舱盖。又过了一会儿,船就起锚开航了。

    舱里暗无天日,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樊碧琪饿了便以身边的腌菜充饥,渴了就强忍不适喝一口杂货中的白酒,她感到苦涩的日子长得似乎没有尽头。她不知道,在她被绑架不久,日本鬼子就投降了,世界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小火轮终于停下了,樊碧琪猜想是船到了目的地。舱盖被咣当一声打开了,一缕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似乎有人往舱里看了一眼,然后大声喊道:“准备卸货!”樊碧琪暗暗叫苦,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要被发现了吗?谁知道这船上的人是好是歹,万一……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心急如焚。情急之中,她忽然看到了那些半人高的、盛腌菜的大木桶,不觉眼前一亮,忙掀起一只木桶的盖子,这桶里的腌菜这些天已被她吃掉了一些,她飞快地把桶里剩下的腌菜匀到别的木桶里,然后把自己的身体蜷进了桶里,从里面盖上了盖子。不一会儿,甲板上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有几个人下到了舱底,开始七手八脚地卸货。樊碧琪藏身的木桶被抬了起来,她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还好,这只木桶被很顺当地抬下了船,搁到了码头上。搬运工的脚步声远去后,樊碧琪悄悄地把桶盖掀开一条缝,往外一瞅,自己藏身的木桶被放置在一堆码放得有一人多高的货物的后面,这些货物像堵墙似的挡住了前面人的视线。事不宜迟,樊碧琪极敏捷地钻出木桶,藏进了码头上堆积如山的各种货物的空隙,喘息稍定后,她双腿生风,飞一般地跑了起来……

    跑了许久,远离了码头,来到了闹市,樊碧琪长长地松了口气。她不知道那艘小火轮把自己带到了何处,向路人一打听,不禁吓了一大跳:这里是台湾的基隆港!刚刚从日本人的统治下回到祖国的怀抱。她万没想到自己竟飘洋过海,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这陌生的宝岛上。她在此举目无亲,加之这些天来精神上又受到强烈的刺激,身心交瘁,且腹中多日粒米未进,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街边一所小学校的门前……

    这所小学校的女校长救起了她,在了解了她的情况后,十分同情她的遭遇。适逢此时台湾刚刚光复,从亡国奴的枷锁下解放出来的台湾同胞们,学习祖国语言文字的热情高涨,但因台湾受日本的殖民统治达五十年之久,各种学校只许教授日语,故现在十分缺乏汉语师资。女校长见樊碧琪来自大陆,且受过良好的教育,便聘她为学校的国文教师。樊碧琪总算有了安身之处,十分感激女校长的侠义之举。安顿下来后,樊碧琪马上就给朱向明写信告知自己的行踪,却不见朱向明回信,她便一封接一封地写下去,但均如石沉大海。她和心上人之间的那根温情脉脉的红线,从此就再也没有续上……听到这里,朱向明暗忖,那些信一定是落到了母亲手里,她为了斩断爱子的这段“孽缘”,定然已瞒着自己将其销毁了。他十分了解自己那倔强刚毅的母亲。

    就这样,樊碧琪在台湾落了脚。几年后,国民党兵败大陆,退缩到了台湾岛上,一时间,美丽的宝岛上,到处都游荡着“国军”的残兵败将,弄得宝岛一片乌烟瘴气。这天下午,樊碧琪下了课想到街上买点东西,走出校门没多远,一位歪戴帽斜挎枪的国民党兵伸手拦住了她,流里流气地说:“小姐,借点儿钱花!”碧琪一愣,旋即就明白自己有麻烦了,遇上了拦路抢劫的溃兵。她本能地护住自己的手袋,气愤地说:“凭什么给你钱,青天白日在大街上抢人,还有没有王法了?!”那溃兵把眼一瞪:“少费话!老子抗战八年为你们赶跑了日本鬼子,你出点血慰劳慰劳老子是你的造化。王法?老子手里的七斤半就是王法!”他取下枪朝碧琪晃了晃,伸手就夺她的手袋。碧琪拼命抵抗,怎奈身单力薄,手袋到底被那溃兵抢了过去,气得她放声大哭。

    那溃兵抢得了“猎物”,脸上得意的笑容还未散尽,不提防身后突然伸过一只有力的大手,老鹰叼小鸡似的把那手袋夺了过去,同时他屁股上重重地挨了一脚,一个狗抢屎栽倒在地,那唬人的枪也摔到了一边。樊碧琪定睛一看,见是位壮实的汉子,也穿着身国民党军服;再一细看,不禁惊喜得连声音都变了调:“天哪,王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王秉贵未及回答,那溃兵已一骨碌爬了起来,睁大眼睛想看看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却见“横插一杠子”的这主儿也是个“国军”,弄不明白为何会“大水冲了龙王庙”,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王秉贵怒目圆睁地喝道:“还不快滚,戳在这儿找打呀!”那溃兵方醒过神来,很不情愿地嘟嘟囔囔着离开了,连枪也忘了拿。

    王大哥长嘘了口气,喜出望外地说:“我路过这儿,正看见你的包被抢去了。我吓了一大跳:这不是樊碧琪吗?她怎么会到了台湾?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仔细一看,不是樊碧琪是谁?!我就冲上来了……”碧琪喜极而泣:“王大哥,要不是你,今天我可就遭大难了,真是太感谢你了……”王大哥豪爽地笑着连连摆手。他乡遇难友,两人都非常激动,碧琪忙把王大哥请到自己宿舍。他们手捧一杯清茶,共话别后情形。

    听碧琪说罢自己的坎坷遭际,王大哥唏嘘不已,为朱向明和樊碧琪这对情深意笃的恋人的离散而感伤不已。他劝慰碧琪不要气馁,一定要设法打听到朱向明的下落,他也愿意通过自己在大陆的亲属帮她查找。王大哥见碧琪总盯着自己这身“皮”看,便苦笑着告诉她,日本投降后,他和集中营里的难友们趁乱逃离了虎口。他原打算回老家去,没曾想半道上撞见了国民党军,不由分说就把他拉了壮丁,后见他懂医道,就让他当了军医。后来“国军”兵败如山倒,他所在的部队撤到了台湾,他也身不由己地被裹胁至此。话说到这里,王大哥很自豪地告诉碧琪,当年,是他把鬼子集中营里的情况告诉给共产党领导的东江纵队的。他听说东江纵队抗日最坚决,就通过给集中营里送粮送菜的一个老头,神鬼不知地把消息传了出去。他对谁也没有讲这件事,鬼子直到投降也没有找到“潜伏”的“共产党”。其实,他根本不是共产党,也从未见过共产党,是爱国之心驱使他这样做的。

    樊碧琪和王大哥怎么也没有想到,一道并不宽阔的海峡,从此便无情地隔绝了他们与祖国大陆的一切联系。在此举目无亲、同病相怜的王大哥和樊碧琪自然而然地成了在异地他乡最亲近的人。五年以后,因与朱向明团聚无望,樊碧琪与王大哥走到了一起,结成了相濡以沫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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