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模式:3000年关于男子品性的智者高论-骑士时代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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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经常听说,骑士精神已死。但是,我们伤悼骑士精神一去不复返,这个事实本身就说明我们对骑士精神还有某种回忆。一个有骑士精神的男子是什么样的人?风度优雅,对别人彬彬有礼,尊重妇女,还有融入荣誉感、勇气和自制力等美德当中的性格——当我们提及骑士精神这个概念的时候,心里想的就是这些内容。骑士精神还经常跟中世纪的骑士理想相关,这在亚瑟王及其骑士的传奇当中有所描述。完美的骑士被认为体现了种种不同的理想:虔诚、勇猛、温情、对受苦人的同情。另外,如果是一个骑士,他就应该有着崇高的内心精神生活。在恋爱一事中,完美的骑士总是举止得体、沉着镇定,追求自己所爱的美丽女人时总是不慌不忙,很有章法。有骑士精神的男子希望他的女人因为自己有值得爱的性格以及捍卫正义、追求信念和恪尽职责的勇气而爱他。

    因此,骑士精神意味着不仅仅要具备良好的风范——比如为女士开门,或者把胶布雨衣垫在水坑上。这些都是更深层人生经验的外在表现——是一个过程,通过它,男子对一个女子的爱有助于完善自己的性格。本章读物中的共同主题是:爱给了一个男子最强大的动机去克服和避免最差的行为,这样可使自己在女人眼里看上去值得尊敬,值得人爱。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骑士理想当中的一个佯谬:不可抗拒的浪漫爱情能刺激一个男子产生最合道德的体面行为。读者将在本章看到各个历史时期里男子如何让自己值得女人爱,如何避免肉欲和过度性爱的引诱,如何让自己行为优雅,值得心目中的美人爱不释手。

    有男子气概的情人

    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刻

    摘自托马斯·布尔芬奇《布尔芬奇神话》

    男子对女子之爱往往能征服死亡。该文引自维多利亚时代影响颇大的古代和中世纪传奇。

    俄耳甫斯是阿波罗和卡利俄伯女神之子。他父亲送他一架竖琴,并请人教他弹奏。俄耳甫斯把竖琴弹到了完美的境界,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抵挡得住他的音乐的魅力。他的音乐令人类倾倒,连野兽也为他的琴声所感动,百兽围绕在他身边,失去了往日的凶残,完全为他的琴声所吸引。不仅如此,树木和岩石也被这种魅力所打动。林木围绕于他的身边,岩石不再坚硬如铁,完全沉浸在他的音乐声里。

    婚姻之神希曼亲临俄耳甫斯与欧律狄刻的婚礼,为他们祝福,但是,虽然他到场了,但并没有带来什么幸福的预兆。他的火把冒出浓烟,使这对新人流出眼泪。这是一个预兆,结果,婚后不久,欧律狄刻跟同伴的仙女们在林中玩耍,被牧羊人阿里斯泰俄斯看见。阿里斯泰俄斯为她的美丽所打动,因而前往勾引。她飞步逃走,结果为草中毒蛇所咬,不久便死掉了。俄耳甫斯伤悼不已,对神、人吟唱,结果发现没有用,谁也无法从死者的王国里带回他的爱人。他在塔恩那斯悬崖边找到地狱的人口,来到了阴暗的地狱。他穿过成群的鬼怪,径直来到冥王普鲁多和冥后普洛塞尔皮娜座前。他弹起竖琴,高声吟唱起来:“啊,地底的神祗,所有生者最终不免来此一遭,听我唱吧,因我所唱皆是实话。我之来此,并不为窥探塔特拉斯的秘密,亦不想在把持阴间门户的三头狗和蛇发女面前尝试自己的能力。我来此寻找爱妻,她被毒蛇的利牙所伤,在人世的日子从此夭折。是爱引我来到这里,因为爱是地上所有生者的神,假如传统所说不假,爱也是主宰地下的伟大神灵。这是令人惧怕的所在,是无声的王国,是自存事物的居所,我来此恳求两位,请将欧律狄刻的生命之线续上。所有人最终都会来到二位面前,最终归属于这黑寂的所在。她也一样归属于您的治下,但请容她度过天年,寿终正寝。我请求诸神暂且将她归还于我,如若不许,我万不可孤身回返。请容我等双双死在您跟前。”

    俄耳甫斯低声吟唱,鬼魂精灵为之动容,一个个潸然泪下。坦塔罗斯虽然口渴依旧,但一时也不再找水;伊克西翁的车轮停止转动,秃鹰不再撕裂这巨人的肝脏;丹尼亚斯的女儿们不再用漏勺担水,西西福斯也坐在石上侧耳细听。紧接着,复仇女神的脸上第一次为泪水所淹。冥后普洛塞尔皮娜无法抵挡,冥王本人也不再坚持。欧律狄刻应召而来。她在新到的群鬼中间,因脚伤而跛足前来。俄耳甫斯得到许可,即刻带她出地狱,但附有一个条件:他们必须径直回到人间,途中他不能回头打量她。他们依此条件踏上归途,他在前面引路,她在后面跟随。两人在黑暗中摸索,走过了曲曲弯弯的路,一路无话。就在快要抵达欢乐人间的路口,俄耳甫斯突然忘事,想知道她是否紧跟在后,因此回头一看,结果她立即被夺走。他们彼此伸手想拥抱在一起,结果只有一团空气!她现在就要第二次死掉了,但却无法责备自己的夫君,因她何以责备丈夫忍不住想看她一眼?她说,“别了,永别了”,然后就被匆匆带走,道别的声音差不多就没有到达他的耳朵。

    俄耳甫斯拼命跟随,请求允许返回去再次要求释放她,但严厉的摆渡者坚决谢绝,不准其通过。他在河边逗留7天,不吃不睡;他怒骂阻隔阴阳的黑暗界,对群山和巨石吟唱心中的哀伤,他使狮虎的心肠软化,他唱得树木弯腰。他远离女色,终日沉缅于自己的不幸回忆。色雷斯的少女极尽妖艳,企图将他俘获,但他抵御了她们的勾引。她们尽力宽容他,但终有一天发现他麻木不仁,色雷斯的女人们开怀畅饮,之后其中一人大声高呼:“滚吧,你这轻视我们的人!”然后朝他投掷标枪。标枪朝他飞去,但到竖琴声所及之处时,标枪已成强弩之末,在他脚边无力地落下来。她们朝他扔石头,石头也砸不着他。众少女齐声大吼,淹没了他的琴声,结果投掷的东西砸在他身上,立即沾满了他的鲜血。疯女们撕扯他的四肢,将他的头和竖琴扔进了黑暗之河。俄耳甫斯身首异处,肢体在河中漂浮。但他的头还在吟诵悲哀的音乐,河岸山川一片悲鸣声。缪斯女神收起他的尸身,安埋在利贝斯拉。据说那里有夜莺在他的坟上吟唱,甜蜜的歌声超过了希腊其他所有的地方。他的竖琴被朱庇特安放在星星之间。他的身影再次从塔恩那斯经过,他在那里找到了欧律狄刻,一把紧紧抱住了她。他们在田野间欢快地跑动,有时候他在前面,有时候她也带路。俄耳甫斯想看她多久就看她多久,再也不会因为一时大意而招致惩罚。

    ——

    爱与自我完善

    摘自波尔德萨·卡斯迪格里翁《朝臣书简》也许,诚挚谦恭的男子气概的理想只有在卡斯迪格里翁于16世纪写下的文艺复兴时期的经典之作《朝臣书简》里才表现得最为出色。根据对话中的人物之一凯萨尔的意见,男子为了证实自己值得心中情人爱慕,会完善自己身上所有的德行。因此,除开浪漫激情之外,没有更好的通道引向良善。

    接着,凯萨尔老爷说:

    “我跟马格尼菲柯大人经常说起很多赞美妇女的事情,还有其他许多故事,说的这些事广为人知,多不胜数。

    “谁不知道呢?没有女子,我们这一辈子也就谈不上什么称心如意和真正的满足。我们的一生除为了女子而外,只不过是粗俗的生活,没有一点甜蜜可言,也许比野兽更凶残。谁又不知道呢?仅仅女子本身,就足以去却我们心中的鄙恶和卑劣的意图,还有我们的烦恼、痛苦以及与烦恼和痛苦不离左右的那些混淆不清的忧郁。如果大家有话实说,我们还能看出,我们考虑重大事务的时候,女子不仅仅不会阻挡我们的智慧,而且还会使我们的脑子转得更快些,在战争当中,女子让男儿英勇无畏,勇猛异常。一旦爱火点燃,可以肯定地说,恶念就不可能主宰男儿的心灵,因为不管是谁,只要他有了爱心,都会希望尽力让自己更加可爱,都害怕有何不名誉之事降临于他的头上,令他有心赢得极大敬重的女子小瞧于他。他宁可一日冒上一千回险也要向她证明自己值得一爱:如此一来,不管是谁,只要他能征集到爱的大军,让他们当着自己心爱之人的面作战,一定能征服全世界,除非他们遇到另一队也是由爱组成的大军的抵挡。大家完全可以相信,特洛伊人抗击希腊入侵凡十年不辍,若非有无数勇猛的爱人者在爱人面前披挂上阵,勇猛作战,那是无法坚持那么久的。那些女子全力支持他们,道别的时候心语寄托,这些珍重之语点燃他们更炽烈的爱火,令他们勇猛异常。他们投身战斗,知道自己的女人在后方的城池上看着自己,在他们看来,每一个大胆刚毅的行动,他们拿出的每一份证据,都能赢得她们的芳心,获取她们的赞扬,那也是他们在这人世上能够得到的最大奖赏。

    “又有谁不知道,这世上一切愉悦人心的美好事物,那典雅优秀的种种操行的起源,哪一样不是归因于女子?谁学会舞蹈,谁学会勇猛的跳跃又不是为了赢取女子的芳心?谁研习音乐的美妙不是为此目的?谁绞尽脑汁地写出的诗句,至少用方言写出的诗句,又不是为了表达被女子激起的诸多感情?如果女子为诗人所看贱,那世上会少掉多少优美尊贵的诗行啊,无论是希腊文写的还是拉丁文写的。别的人先不说,我们来看看弗朗西斯科·彼德拉克先生吧。他用我们自己的语言体面地表达了他的爱,可是,如果他只将自己的思想完全集中在拉丁文上面,那会是多大的一个损失啊!事实上,因为对于玛多拉·劳拉的爱,他有时候就是用拉丁文写作的。大地上辈出代代人杰,自不必我一一列举,他们每天都会拿出一些贵重无比的珍宝,但是,他们只会从女子的美与德行中寻找主题。

    “大家明白,所罗门本想用神秘的语言写下崇高神茎的东西,但他用漂亮的面纱掩盖住了真实的目的,他用情人之间火热又温情的对话表达自己的意思,因为他认为除开对于女子之爱以外,再也找不到同样合适和贴切的比喻。如此一来,他让我们略微体会到他凭知识和自身的优势而较常人更好地理解神性。

    “因此,雅斯帕尔大人,这一点无可争议,至少也不值得我们多费口舌:如果否认真理,您可就让我们听不到有关‘宫中淑女’至善至美的一千多个优美和有分量的故事。”

    雅斯帕尔大人答道:

    “我相信没有什么可以再说的了,可是,如果你觉得马格尼菲柯大人没有以最优秀的品质对她极尽赞美之能事,那绝不是他本人的错,而是那主事之人,因他没有在这人世安排好更多的美德。马格尼菲柯大人已经给了她一切。”

    公爵夫人听罢大笑:

    “您现在会发现,马格尼菲柯大人还会另有发现。”

    ——

    伊希斯与奥西里斯

    摘自托马斯·布尔芬奇:《布尔芬奇神话》

    在古代神话当中,男子对女子的爱有更新自然周期的魔力。

    有一次,奥西里斯与伊希斯有意到人间去给地上的居民送一些礼物和祝福。伊希斯先告诉人们小麦与大麦有什么用途,然后,奥西里斯制作了一些农具,并告诉人们如何使用那些农具,以及如何把牛套在犁上。然后,他让人有了法律,立下了婚姻的习俗,还有文明的组织,并教人们如何敬仰神灵。他先用这些方法把尼罗河谷变成了一个快乐的家园,再后又召集了一群人,把自己的一些发明和知识告诉他们,让他们传遍全世界所有的地方。他攻克了世界上所有的国家,但不是用武器,而是用音乐和流畅的演说。他的兄弟堤丰看到了这些,心中很是嫉恨,因此想趁他不在时夺了他的王位。但是,伊希斯掌握着政权,他的计划破产了。堤丰气极败坏,准备杀掉自己的兄长。他是这么安排的:他组织起由72人组成的一个密谋小组,然后带他们共同赴宴,欢迎他哥哥——国王的归来。然后,他命人抬进一口大柜子或箱子,正好适合奥西里斯的身材,然后宣布说,他要把这只用极珍贵的木材制作出来的柜子送给任何能够进去的人。其他很多人都去试,结果都不成功,但等奥西里斯进去后,堤丰和他的同谋立即盖起柜子并封死盖子,扔进了尼罗河。伊希斯惊闻此次残忍的谋杀活动后,终日以泪洗面,哀悼不已,之后,她剪掉头发,穿上黑衣,捶胸顿足,下定决心要找到丈夫的尸体。寻夫的过程当中,她得到了亡灵导引神安鲁比斯的切实帮助,安鲁比斯是奥西里斯和娜弗西斯所生的儿子。有一阵子,他们全是白费力气,因为柜子被海浪拍打冲刷到了比布鲁斯,并且卡在水边茂密的芦苇丛中,但是,奥西里斯身上隐藏的神力如此巨大,竟然使水边的一株灌木生长成参天大树,将这神灵的棺木夹裹在树干里了。这棵存放着圣物的大树不久之后便被人砍伐了,并当作一棵柱子竖立在腓尼基王的宫殿里。但很久之后,在安鲁比斯和圣鸟的帮助下,伊希斯才证实了这些事实,然后去了这座皇城。她去皇宫做了一名仆人,被征召之后脱掉了自己的外衣,显出了女神的本色,身边雷电交作。她以自己的棍杖劈开柱子,显出了圣棺。她设法将圣棺弄出皇宫,然后带着它返回,将它藏在森林深处,但是,堤丰发现了,将尸体剁成14块,并分散扔在各处。经过费力的搜寻之后,伊希斯找到了13块,剩下的那一块被尼罗河的鱼吃掉了。因此,她用小无花果树木替代了这一块,并将尸体埋在费罗,此地从此以后成了全国最大的埋葬之所。也是全国各地来的人的朝觐之地。一座极庄严的墓陵也修建起来,纪念这位神灵,还在他的尸体分散的地方各建了一些小型的庙宇和陵园,以纪念寻尸的故事。奥西里斯之后成为埃及人的监护神。他的灵魂据说总寄托在神牛埃皮斯体内,神牛死后,他的灵魂会转移至下一头神牛。

    孟菲斯的神牛埃皮斯是全埃及人虔诚贡奉的神物,是不是埃皮斯神牛往往有迹象可以看出来。必要条件有:这样的牛必须极黑,额头上有一块白色的方形标记,背上还有鹰形的标记,它的舌下还有类似于圣甲虫的一个小肉块。这样的牛被专门派出来寻神牛的人发现之后,马上就会被牵到一栋朝东的建筑物中,用牛奶一连喂养4个月。此后,牧师会在新月时节通过盛大的仪式去到它的喂养所,并宣布它为埃皮斯。它会被装进一辆车里,车上装饰有极漂亮的饰物,然后顺着尼罗河运到孟菲斯,那里专门建有一座庙宇,还有两个小礼拜堂和一个廷院,供人们祭拜之用。会有很多牺牲拿到这里来,每年尼罗河开始起潮的时候,一只金杯就会扔进河里,然后举行盛大的庆祝会,祝贺神牛的生辰。人们相信在节日期间,鳄鱼会忘记天生的凶残,全都变成无害的动物。但是,有一项不利于神牛的习惯:他不能够活过某一个年岁,如果到了第25年它仍然活着,牧师就会将它牵到圣池里淹死,然后将它埋在塞拉皮斯的庙下。神牛死的这一天,不管是自然死亡还是人力所致,大地将为一片悲声所覆盖,四处的人们会伤悼,直到神牛的继任者找到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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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的定律

    摘自安德里亚斯·卡普兰纳斯《优雅之爱的艺术》

    在中世纪典盛时期,人们开始公开描述纯肉感的爱。行侠仗义的骑士精神让位于和平时代的文雅举止、奢华享受以及宫廷生活的繁文缛节。现在,冲锋陷阵、马上使枪再也无法赢得淑女亲睐,人们时兴雅致的求偶活动,包括良好的风范、机智和口若悬河的谈话。哪怕如此,爱也没有完全变成肉欲的自我享乐:对难以实现的爱情的渴望仍然被认为能够刺激更高尚和更优美的激情,远胜于轻易得来的成功。人们追求浪漫之爱中的彼此忠诚,认为那是更高尚的生活方式,不是来去匆匆的肉体之欢所能比拟的,虽然人们可以制造不止一个浪漫故事!在《优雅之爱的艺术》一书中,卡普兰纳斯为我们提供了31条简单的规律,专门针对崇高的渴望与苦恼。

    1.婚姻并非不再爱的真正借口。

    2.无嫉妒则无爱。

    3.没有人会因为双重之爱而受束缚。

    4.人所皆知,爱要么增强,要么减弱。

    5.爱人者,若违背所爱者的意愿而强取,则其所得了无趣味。

    6.男孩子长到成年才知爱为何物。

    7.情人若死,未亡人当守两年鳏寡。

    8.若无天大理由,人皆有爱人的权利。

    9.若非爱之驱动,人无法真正爱人。

    10.在贪财者家里,爱永远是个陌生人。

    11.若羞于娶其为妻,男子不当爱此女人。

    12.真正的情人,除自己所爱者之外,不会带着爱心拥抱别的任何人。

    13.爱若公开,很少保持持久活力。

    14.爱若得来不费功夫则无味,越是困难,价值越大。

    15.追求者若见自己所爱,脸色时常惨白。

    16.追求者突见情人,心跳自然加快。

    17.旧爱不敌新欢。

    18.男子性善逗人爱。

    19.爱情的火苗若变小,很快便会熄灭,死灰复燃者罕见。

    20.男子爱人,心生忧虑。

    21.真正的嫉妒令爱情升温。

    22.人若怀疑自己的情人,则嫉妒和爱情同时上升。

    23.因爱心烦者,寝食不安。

    24.情人的每一种行为最后都因为想到所爱而终结。

    25.除非觉得能让情人高兴,否则,在真正的情人眼里没有什么东西是好的。

    26.情人眼里出西施。

    27.能安慰情人的东西,追求者永远不嫌多。

    28.稍加设想,情人都会猜忌自己的所爱。

    29.因太多的激情而烦恼的男子往往不爱人。

    30.真正的情人无时无刻和不间断地想着自己的情人。

    31.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禁止一个女子为两个男子所爱,也不能够禁止一个男子为两个女子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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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与勇猛

    摘自托马斯·布尔芬奇:《布尔芬奇神话》

    爱给了兰斯洛特骑士巨大的鼓舞,令他做出许多的英雄壮举。

    湖上的兰斯洛特骑士技艺超人,无论是体育赛事还是马上枪术,无论抡臂较力还是徒手格斗,他都强过其他所有骑士,活着和死去的骑士都算在内。除开别人叛逆通敌或依仗妖术,否则没有人斗得过他。崇敬他的人有增无减,格韦纳维亚女王也对他宠爱有加,这也是其他所有骑士所不能比拟的。当然,他对王后的爱也超过对其他所有女子的爱。他为她出生入死,本着高贵的骑士精神多次救她于危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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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斯洛特骑士为何不娶

    摘自托马斯·马洛里爵士《亚瑟之死》

    马洛里15世纪的故事是亚瑟王和圆桌骑士传奇的另一个丰富来源。这里有一个值得注意的例子,说的是兰斯洛特骑士为何不行自己所求,他说自己之所以远避爱情,是因为那与骑士的勇猛精神有冲突。他这么做是要保护自己的情人格韦纳维亚女王的声名,但是,在他所说的话当中,也许有比他愿意承认的更多实情存在。

    “姑娘,”兰斯洛特骑士问道,“请问你还有何吩咐?”

    “不,先生,”她说,“这次没有了,但是,无所不能的耶稣会护佑于您,无论您驰骋何地,无论您去向何方,在所有结识淑女妇人的男人当中,您是当今最懂礼数的骑士,也是最谦逊恭敬者。可是,骑士,我觉得您还缺一样,您是尚未婚娶的骑士,您不爱处子,亦不爱妇人。无论何种出身,无论何种教养,哪一种女子我都没有见您爱过,此是一桩缺撼之事。有传闻说,您爱格韦纳维亚王后,我还听说她受妖言迷惑,下令除她而外,您不得另爱他人,无论何种女子亦不得与您同欢。训令甫下,举国悲痛,伤心者无计其数。”

    “亲爱的姑娘,”兰斯洛特骑士说,“我无法阻止人们对我的议论,只要他们自觉欢欣就可以了。可是,我并不曾考虑做婚娶之人。如若结婚,我须得与她朝夕相处,同榻卧眠,日久必武艺生疏,技能失灵,无力作战,无胆冒险。至于拿情妇取乐,本人定当拒绝,因我惧怕上帝惩罚。骁勇征战者不得为奸夫,亦不可为淫荡之事,否则定会在战事中失利。他们会为弱小的骑士所打败,或者出于不幸和诅咒而刺死强于自己的武士。沾染情妇者必为不幸所伤,他们的一切必为不幸所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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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与智慧

    弗朗西斯·培根

    爱情公式的曲解:培根在小品文《论爱》中说,人不可爱人而同时保持聪明过人,因为过度的爱会吸走人的能量,使人们无法专心于正事。

    舞台与人类生活相比,更容易表现出人类的爱。因为在舞台上,爱可成喜剧,间或也成悲剧,但在现实生活当中,它总会引来诸多的不幸。爱如妖女,有时候又似泼妇。大家不妨看看,在所有伟大和有价值的人物当中(就我们的记忆所及,过往和新近的都算在内),从来没有哪一位沉迷到为爱发疯的程度,表明伟大的思想和崇高的事业心确能摒弃这不牢靠的情感。这里面要除开马尔库斯·安东尼乌斯,他是罗马帝国的半个缔造者,还有阿皮亚斯·克劳迪亚斯,他是古罗马的十大行政官之一,也是罗马的立法者。前者的确是骄奢淫逸之人,纵欲过度之辈,但后者却是恪守操行和智慧过人的杰出人士。因此看来(哪怕少见),假如防备不慎,爱不仅仅能进入开放的心,也能进入防备严密的心房。伊壁鸠鲁说过一句甚无道理的话:“人皆为彼此的大舞台。”就好像是说,本来应该心怀天地万物、情操高尚的男子,反倒要什么正事都不干,跑去跪倒在一个小小的玩偶跟前,成为自己感官的属物,虽非口腹之欲(如若禽兽所为),却也是眼目之色,而男子之眼本当用于更高目标的。此种过度之情欲,总会蔑视天性、扰乱事物真本之色相,观则令人心生异想。其言也夸张,只有在谈情说爱时才能显其生动感人。此种情欲非但溢于言表,虽然人人皆知人之最大奉承者莫过于本人,但是人对爱人的奉承却有过之而无不及。从来不见何种人跟情人思索所爱时那样可笑地自觉高傲,因此,常有人说这样的话:“人不可爱人,同时保持聪明过人。”这样的弱点不仅仅在别人看来很明显,而且在被爱者(不是一部分,而是大部分)看来也很明显,除非爱欲是互相的。有这么一条千真万确的规则:爱人者要么得到被爱者回报的爱,要么就会有内心无法言说的自贱。男子当对此情感多加小心,因此种情感不仅损毁其他事物,而且会使人失去自己。至于其他一些损失,诗人述说的故事很能说明问题。倾心于海伦娜者放弃了朱诺与雅典娜所赐之物。无论是谁,如果将这样的情爱看得太重,都会放弃财富与智慧。这样的情欲在人软弱的时候表现最强,也就是人腰缠万贵或身处逆境的时候,虽然后者的情况较少看到。这两种时候最容易引发爱情,并使爱火越烧越烈,因而表明爱情纯粹是愚蠢之举。如果人们承认爱情的存在,使它处在可以触摸的近旁,并让爱情与严肃的事务和日常生活行为分开,那他们就做得最好。因为如果爱情妨碍了正事,那会使人的财产受到影响,并让男子看不清楚自己的真实目的。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尚武之人往往得到爱情。我觉得也许这就像他们喜爱美酒,因为危险之事总需要以快乐予以回报的。在人的天性当中,有一种秘密的倾向和动机,他们必须爱别人,如果这种爱不是在一个或几个人的身上表现出来,那就会自然而然地布撒于很多人的头上,从而使男子成为更有人性和更有善心的人,这在男修道士的身上有时候可以看见。婚姻之爱造就人类,友谊之爱使人类得以完善,但肉欲之爱却使人类蒙受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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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与职责

    摘自色诺芬《居鲁士的教育》

    男子为肉欲的激情所分心的时候,他还能否恪尽自己的职守?老居鲁士年轻的副官阿拉斯巴斯认为,男子可堕入疯狂的爱情,但他能够区分自己的感情,因此能有效地完成自己的职责。老居鲁士却不这么肯定。爱神会使男子成为奴隶,让他无爱不能生,因此就不可能做出任何成就来。男子最好远离这样的事情!该文摘自色诺芬的一部作品,他是雅典著名的将军,也是苏格拉底的弟子。

    受命之后,阿拉斯巴斯问道:“居鲁士,您要我看护的那位女士,您见到过没有?”

    “以宙斯的名义,还没有,”居鲁士说,“我还没有见到。”

    “但我见到了。”另外一个说。“我可以告诉你,居鲁士,”他说,“在我看来,在见过她的所有人看来,亚细亚的凡胎当中,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漂亮的一位女人。但是,”他又补充说,“不管怎么说,您本人应该亲自去看看。”

    “不,以宙斯的名义,”居鲁士说,“如果她果真是你所说的那般漂亮,我就更不能见了。”

    “为什么如此?”年轻人问。

    “因为,”他说,“我现在没有时间,如果说我现在从你这里听说她是个美妇,因此有意根据你对她的描述而去盯着她看,我担心她本人会极乐意说服我多去看她。结果,我有可能坐在那里,完全忘记自己的职守,只有闲坐无事盯着她看。”

    “啊,居鲁士,”年轻人突然大笑起来,“您该不会以为漂亮的人能够迫使一个男子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做不符合他利益的事情吧?如果天生如此,那它会迫使我们所有人都做这样的事情。您瞧,”他说,“所有的火苗都是一样燃烧的。这就是它的本质。但在美丽的事物当中,我们喜欢其中一些而不喜欢另外一些,一个人爱一个人,而另一个人却爱另一个人,这是意愿的事情,每个人只会爱他希望爱的人。”

    “我的天,”居鲁士说,“如果陷入恋爱之中只是意愿上的事情,那么,人什么时候停止希望,恋爱不也有可能停止吗?但我见到很多人因为爱而饱含悲伤的泪水,并且因为其所爱之物而沦入奴隶地位,哪怕他们陷入恋爱之前相信当奴隶是一件十恶不赦的事情。我见到很多人将众多钱物献给自己所爱之人,而他们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买得起那些东西。我见到很多人祈求自己能够脱离爱的束缚,正如同祈求疾病早早脱身一样。但是,尽管他们百般努力,仍然无法脱其苦楚,反而因为爱的需要而更牢固地陷于桎梏。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还是让自己屈服于自己所爱的人,因此而盲目地提供很多服务。可是,尽管处境悲惨,他们还是不想离开,反倒是对自己亲爱的人严加防范,以防她们会跑掉。”

    “是啊,”年轻人答道,“是有一些人是这样的,但这些人都是一些倒霉的弱者,漂亮的人并不会迫使人类爱自己,也不要求得到自己不应该得到的东西,沦为屈服于各种激情之下的奴隶的许多男人,他们本来是有很多可怜的借口可以找出来的,我想是这样的,然而,他们把一切抱怨发泄到爱情那里。正常的人虽然也爱钱,爱好马,爱美妇,但是,他们能够控制住自己,把这些东西全放到一边去,从来不做越轨之事。不管怎么说吧,”他补充说,“我见到了那位女士,而且虽然她在我看来的确也美艳惊人,但是,我现在还是在这里跟您在一起,我在练习马术,我做别的一切属于我责任范围内的事情。”

    “啊呀,凭宙斯的名,”居鲁士说,“也许因为你所占用的时间比爱需要的时间更短,而爱的含义本来也是这样的,它需要时间才能让一个男人着迷。你知道,一个男子不可能把手指放在火里太长时间,否则立即会烫伤,而木头却不会一下子燃烧出火苗来。再说在我这方面,我既不把自己的手放进火里,也不拿眼去看那有姿色的人,只要我能够控制得住。我也想劝告你,阿拉斯巴斯,”居鲁士说,“不要把眼睛总盯住漂亮的事物,因为火只烫那些摸它的人的手,但是,美人却能点燃恶毒之火,哪怕站在远处看的人也无法幸免,因此他们也会为欲火炙烤。”

    “不要怕,居鲁士,”他说,“哪怕我从不停止看她,也不会发展到忘记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的程度。”

    “你的提议,”居鲁士说,“是最好的一种。那你就继续照我说的看护她吧,小心照顾好。”

    现在,他希望派人偷偷去利迪亚国看一看,想知道亚述人在干什么,在他看来,阿拉斯巴斯,也就是看护那位美妇的人,正好是合适的人选,派他去完成此项任务较好。现在,阿拉斯巴斯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他已经爱上了那个女人,无法抵挡这样的冲动:能否走近她,向她提出情爱方面的要求。但是,她不喜欢他,而且忠实于自己的丈夫,哪怕他在很远的地方,因为她对自己的丈夫忠贞不二。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在居鲁士面前说阿拉斯巴斯,因为她不愿意朋友之间出麻烦。但是,阿拉斯巴斯以为自己可以进而满足自己的欲望,因此威胁那女人说,如果她不想自愿迁就,他可能会动用武力。这样一来,这女人害怕他一时兴起会行蛮,就派太监到了居鲁士那边,要他把全部事实禀告居鲁士。

    居鲁士得知此事后,不禁开怀大笑起来,因为那人居然宣称自己能战胜爱欲。居鲁士派阿塔巴祖斯跟那太监一同回去,并要他警告阿拉斯巴斯不要对这样一位女士动粗。但是,如果他能够赢得这妇女的同意,那他本人就没有任何反对意见了。

    这样,阿塔巴祖斯就去找阿拉斯巴斯,他提出了严厉的批评,说正是因为信任他才将那妇人托付于他的;他还批评他没有虔诚之心,有罪恶之意,还有肉欲,直到阿拉斯巴斯流下忏悔的泪水,满心羞愧,而且担心得要死,害怕居鲁士会加害于他。

    居鲁士得知此事,派人请他过来,跟他进行了一番私下里的谈话。他说,“我明白,阿拉斯巴斯,你的内心害怕我,而且充满羞愧。我请你不要那样想。我听人说,哪怕神灵也会成为爱的受害者,又何况凡人呢?我还听说很多谨慎的人也深受爱欲之苦。我对自己没有把握,不敢斗胆说自己有强大的意志力去跟一位美妇接触而又不为所动。另外,我本人对你目下的情形也负有责任,因为是我将你跟这不可抵挡的人关在一处的。”

    “啊,居鲁士,”阿拉斯巴斯打断他的话,“在这件事情上,您跟在别的许多事情上一样宽宏大量,能够容忍凡人的过错。别的人都让我准备好跟自己的羞愧之心一起沉沦下去。自从我沉沦的事情传出去以后,我的敌人都喜欢得不得了,而我的朋友也要我赶紧退出,害怕您会因为这场大错加害于我。”

    “我来告诉你吧,阿拉斯巴斯,”居鲁士说,“人们已经听说了涉及你的这件事,但是,正是根据这个报告,你就处在了能帮我一个大忙的位置上,而且对我们的盟友也有极大的帮助。”

    “但愿有机会能让我助一臂之力,”阿拉斯巴斯说。

    “假如,”居鲁士说,“我们假装你从我这里逃走了,结果你会逃到敌国去,这样一来,他们就会相信你。”

    “啊呀,我的天啊,”阿拉斯巴斯说,“我知道甚至可以对自己的朋友说我要从你身边逃走。”

    “然后,你就返回到这里来,”他说,“把敌国的情况和计划全部带回来。我假定,因为他们相信你,因此会让你参与他们的讨论,这样,我们想知道的一切都不会瞒过你的眼睛。”

    他说:“既然如此,我就必须马上着手准备了。要让我的故事得到别人的信任,其中一个便是我因为害怕你惩罚而逃掉了。”

    “你能放弃美丽的潘西亚吗?”居鲁士问。

    “能,居鲁士,”他说。“我明显有两个灵魂。我已经把那个邪恶的诡辩者,称为爱欲的哲学流派的说教弄清楚了。如果灵魂是一个东西,那就不可能同时既是坏的也是好的,它也不可能同时渴望正确的和错误的,也不可能同时愿意又不愿意做同样的一些事情。但是,很明显,人有两个灵魂,当善良的灵魂处在控制地位的时候,高贵的事情便会做出来,如果坏的灵魂处在上升地位,可耻的事情便会做出来。现在,由于她已经让你作为她的盟友,善良的灵魂已经得到了主宰的地位,而且得到了完全的控制。”

    ——

    兰斯洛特与格韦纳维亚

    摘自托马斯·布尔芬奇《布尔芬奇神话》

    兰斯洛特骑士与格韦纳维亚王后之间的爱与各自对于国王的职责发生了冲突,结果导致了他们和整个王国的悲剧。

    圣杯追寻的任务完成之后,所有活下来的骑士重新回到圆桌跟前了。朝中一片喜气,尤其是亚瑟王和格韦纳维亚王后,他们为回家的骑士而高兴万分。国王和王后见到兰斯洛特骑士和波霍特骑士特别高兴,因为他们为寻找圣杯已经离开很长时间了。

    接着,兰斯洛特骑士又开始找格韦纳维亚王后了,他忘了自己在寻找过程中许下的诺言。这样,朝中很多人都议论此事,尤其是阿格里万骑士,他是高文骑士的兄弟,历来说话口无遮拦。这天,高文和他其他的兄弟都在亚瑟王的家里,阿格里万骑士就公开说:“我很是惊奇,我们所有人看到像亚瑟王这样如此高贵的一位骑士受到兰斯洛特骑士和王后行为的羞辱而无动于衷。”接着,高文骑士说:“阿格里万骑士我的兄弟,我请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及此事,你请记住,我不会同意你的看法的。”“我们也不会。”加赫里斯和加莱特骑士也说。“但我会。”莫德里德骑士说。“我不怀疑你,”高文骑士说,“因为你一向喜欢恶作剧。但我希望你们都不要理这事,因为我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样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阿格里万骑士说,“我要向国王汇报此事了。”正说着,亚瑟王进来了。“兄弟们,大家安静一点。”高文骑士说。

    “我们不想安静。”阿格里万骑士说。接着,高文骑士说:“我不想听你的故事,也不想同意你的说法。”“我也不会的。”加莱特和加赫里斯骑士也说,他们就离开了,大家很是伤心。

    接着,阿格里万骑士告诉国王,说朝中到处都在议论兰斯洛特骑士与王后之间的事情,结果令国王很是悲伤。但是,他不愿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相信此事。因此,阿格里万骑士设计捕捉兰斯洛特骑士和王后,是想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捉住他们的把柄。阿格里万骑士和莫德里德骑士为此举行了一次聚会,但是,兰斯洛特骑士杀死了阿格里万骑士,刺伤了莫德里德骑士,然后逃跑了。接着,兰斯洛特骑士赶紧跑去找自己的朋友,告诉他们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并与他们一起逃到森林里了。但是,他在宫里留下了间谍,好把里面发生的情况告诉他。

    兰斯洛特骑士就这么跑了,但王后还在国王手里,而且亚瑟王再也不用怀疑她的不忠行为了。当时的法律是这样的:犯了此等罪过的人,不管是在什么地方,也不管是出自什么缘故,都将受到火刑处死的刑罚,对格韦纳维亚王后也下达了这样的命令。然后,亚瑟王对高文骑士说:“请你做好准备,穿上你最坚固的武甲,跟你的兄弟加赫里斯和加莱特一起将王后带上火刑场,让她去受死吧。”“不,我最高贵的国王,”高文骑士说,“我永远都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您非常清楚,我的心不可能让自己看到她死的样子,而且从来也没有人说我也跟您一样同意处死她。”接着,国王命令加赫里斯和加莱特骑士去那里,他们就说:“我们会按您的吩咐去那里,但是,为了和平的原因,我们身上不会带武甲。”

    这样,王后就被带到前面去,她的牧师也跟在身后好为她做忏悔,许多宫人及女士随行而去,大家哭声一片。此时,有人前去告诉兰斯洛特骑士,说王后就要赴死。然后,兰斯洛特骑士率跟随他的众骑士冲到看守王后的部队跟前,赶走了他们,并把阻拦的兵士皆数杀掉。加莱特和加赫里斯骑士在混乱中被杀死,因为他们没有穿武甲,也没有拿武器。兰斯洛特骑士将王后带到了他的城堡,也就是欢乐堡。

    接着有人来到高文这里,把兰斯洛特骑士杀掉两骑士并抢走王后的事情说了。“啊,我的天,快救我们的兄弟!”高文骑士说。“是啊,”那人说,“但加莱特和加赫里斯骑士已经被杀死了。”“我的天!”高文说,“我再没有欢乐了。”然后,他就倒在地上,昏过去了,在地上躺了很长时间,就好像已经死掉了。

    高文骑士醒过来之后,跑去国王那里哭诉说:“啊,亚瑟王,我的叔叔,我兄弟都被杀了。”接着,他和国王两人都哭起来。“我的王,我的主,我的叔叔啊,”高文骑士说,“请您作证,我现在向您起誓,我要坚守骑士精神,从今天起,我永远也不会放过兰斯洛特骑士,直到我们彼此将对方杀死为止。我要在七个王国里四处找他,要么我杀死他,要么他杀死我。”“你不必去找他,”国王说,“因我听说,兰斯洛特骑士将在欢乐堡等着你我,并吸引很多人去他那里,我是这么听说的。”“这我相信,”高文说,“可是,我的主,召唤你的朋友吧,我也去找我的朋友。”“就这么办吧。”国王说。这样,国王就发出信件和手谕,遍发全英格兰,召唤他所有的骑士。众多的骑士、公爵和伯爵都来到亚瑟王跟前,因此他有了很多人马。兰斯洛特骑士听说了,因此也积聚了众多人马,许多好骑士也跟到他那一边去了,既是为了他,也是为了王后。但是,亚瑟王的人马太多,远非兰斯洛特骑士能够在战场上匹敌的,因此他不愿跟国王作战。这样,兰斯洛特骑士就退守古堡,在里面囤积了很多供应品。接着,亚瑟王和高文骑士来了,并包围了欢乐堡,连城带堡全都围了起来。但是,兰斯洛特骑士非常精明,他坚守不出,也不愿牺牲自己的骑士,结果许多星期过去了。

    接着有一天,是收割的季节,兰斯洛特骑士站在城墙处朝外看,然后高声朝亚瑟王和高文骑士喊道:“我主,你们两个在那里包围这个城堡纯属无用,因为你们在这里得不到任何荣誉,而只会蒙受羞耻。如果我带骑士出城,能很快结束这场战争。”“那就出来吧,”亚瑟王说,“如果你有胆量,我保证我会在田野中央迎接你。”“上帝保佑我,”兰斯洛特骑士说,“我竟有福跟让我成为骑士的最高贵的国王作战。”“呸,收起你那好听的语言吧,”国王说,“请你明白,我现在已经成为你的大敌,我跟你势不两立。”高文骑士也说:“你有什么理由杀死我的兄弟加赫里斯骑士啊,他毕竟没有带任何武器可伤你。还有加莱特,是你让他成为骑士的,他爱你甚至超过我所有的亲戚,你为何连他也杀死?因此请你明白,我也要向你宣战,直到我死的那天为止。”

    波霍特骑士、赫克特德梅尔骑士和莱恩纳尔骑士听到这喊叫声,就召来了帕拉梅迪斯骑士,还有他兄弟萨费尔骑士,以及洛瓦因骑士和更多的人,所有人都来到兰斯洛特骑士跟前。他们说:“我主,兰斯洛特骑士,我们请求你,如果你希望我们效忠于你,那就不要把我们困在城墙里面,您要知道,再好的语言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我的天!”兰斯洛特骑士说,“出城迎战是我最不喜欢的事情。”接着,他又向国王和高文骑士喊话,要他们不要前来打仗,但是,他们却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因此,兰斯洛特的人马就全数冲出城来。但是,兰斯洛特对所有的骑士说,一定要救下国王与高文骑士。

    接着,高文骑士从国王麾下冲了出来,主动迎战。莱恩纳尔骑士迎上前去,这样,高文重击莱恩纳尔的身体,结果莱恩纳尔轰然倒地,如同死去一般。接着,更大的一场战斗开始了,众多的人给杀死了,但是,兰斯洛特骑士尽力挽救亚瑟王那边的人马。亚瑟王追击兰斯洛特骑士,想要杀死他。兰斯洛特骑士任其砍杀,并不还手。接着,波霍特骑士与亚瑟王对阵,结果将亚瑟王打翻在地,他拔出剑来准备击杀,并对兰斯洛特骑士说:“我可否结束这场战争?”因为他准备杀掉亚瑟王。“别这样,”兰斯洛特骑士说,“别再动他了,因为我不想让我成为骑士的最高贵的国王被刺或受辱。”这样,兰斯洛特骑士就牵过马来,搭上国王,策马前行。一边走他一边说:“我主亚瑟,看在上帝的份上,结束这场争斗吧。”亚瑟王抬头看兰斯洛特骑士,他的眼泪夺眶而出,因为兰斯洛特骑士显示了对他的尊重,超过了对任何人。不久之后,双方都撤兵休整,并且埋藏各方死者。

    但战争还在继续,整个基督教世界全都为之震动,最终,教皇得知此事,他想到亚瑟王一直是一位高贵的人,又念及兰斯洛特骑士的高尚,因此就召唤了一位牧师前来,他就是罗彻斯特的大主教,当时他负责那一方教区,并派他去找亚瑟王,要他将王后格韦纳维亚带回去,然后休战,与兰斯洛特骑士求和。

    因此,通过这位主教,一年之内达成了和平,亚瑟王带回了王后,兰斯洛特骑士也带着骑士离开了那个王国,回到了他自己的家乡。他们在卡迪夫上船,一直向本威克驶去,有的人也说那地方叫贝杨纳。当地人全数出来迎接兰斯洛特骑士,欢迎他荣归故里。兰斯洛特骑士建起了城堡,修筑了工事,重重提拔了跟随他的高贵的骑士,有莱恩纳尔骑士,有波霍特骑士,还有赫克托德梅尔骑士,布雷莫尔骑士,洛瓦因骑士以及其他众多骑士,他任命他们为各地城堡之王,身边一个骑士也没有留下。

    但是,这年过去后,亚瑟王和高文骑士带着大批人马前来,踏上了兰斯洛特的土地,烧毁了房舍,毁掉了一切能够毁掉的东西。然后,波霍特骑士前来说话:“我主兰斯洛特骑士,放我们前去迎战吧,我们要让他们后悔来到这里,让他们以后再不敢来了。”接着,兰斯洛特骑士说:“我不喜欢带领自己的骑士让基督徒流血,我们暂时先坚守不出,我要派信使去找我主亚瑟,提出求和条约,因为和平总比战争好。”这样,兰斯洛特骑士就派出一位女人,另派一矮人跟着她,要她要求亚瑟王离开这里。这样,她就骑着小马出发了,矮人就跟着她一起去。到了亚瑟王的营房后,她就下马,一名客气的骑士,也就是管家卢堪骑士,前来问话:“这位美妇,你可是从湖上的兰斯洛特骑士那边来的?”“是啊,先生,”她说,“我来此是想跟国王说话。”“我的天!”卢堪骑士说,“我主亚瑟可以跟兰斯洛特讲和,但高文骑士不会答应的。”这么说着,卢堪骑士就带这女人去见国王。去到那边后,他就跟高文骑士坐在一起,听这女人会说些什么样的话。她的话说完之后,眼泪就从国王的脸上淌下来。所有的骑士都走上前去,建议国王跟兰斯洛特讲和,只有高文骑士不出声。他说:“我主,叔叔,您怎么办呢?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您是否想现在动身回返?如若这样,全世界必耻笑您。”“不,”亚瑟王说,“我要照你说的做,能否请你给这位女士一个答案,因我不想跟她说抱歉的话。”

    接着,高文骑士就说:“女士,你去对兰斯洛特骑士说,求我叔叔讲和是白费力气,说我高文骑士也有话带给他,说我可以向他保证,凭着我对上帝和骑士精神的誓言,我永远也不会放过他,直到他杀了我或我杀了他。”这样,那女的就回去了,兰斯洛特骑士听完后,眼泪就从脸上流了下来。

    接着,高文骑士这天就全身披甲来到城门之下大声叫战:“兰斯洛特骑士,你这背信弃义的人,你现在在哪里?你为什么躲在洞里不肯出来,就像一个懦夫一样?你睁开眼朝外看看,背信弃义者,我要拿你的尸体为我三个兄弟报仇。”兰斯洛特骑士听到了这所有的话,他身边的骑士也都听到了。他们就对他说:“兰斯洛特骑士啊,您现在必须像个骑士一样捍卫自己,否则会终身悔恨,您睡觉的时间太长了,也受了太多的痛苦。”接着,兰斯洛特骑士对亚瑟王高声发话:“我主亚瑟,我已忍了足够长时间,也容忍您和高文骑士为所欲为,现在,我必须捍卫我的名声了,因高文骑士骂我有背叛之罪。”之后,兰斯洛特骑士披甲策马出得城来,所有骑士也跟从而出,站在离主人不远的地方。大家就这样立下了规矩:任何人都不得接近这两个骑士,也不准帮他们,直到其中一个死掉或者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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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朵与埃涅阿斯

    摘自托马斯·布尔芬奇《布尔芬奇神话》

    流放中的特洛伊英雄埃涅阿斯必须抛弃自己的情人才能完成自己的使命。

    迦太基是西西里对面非洲海岸上的一个小地方,当时是提尔人的一个殖民地,归属于他们的女王黛朵的治下。流放者现在已经到达那里,而迦太基人也正在为兴建一个国家而奠定基础,在以后的年代里,这个国家注定成为罗马的敌人。黛朵是提尔人的国王贝琉士之女,也是皮格马利翁之妹。皮格马利翁继承了父亲的皇位。她丈夫是西查依乌斯,一个极富有的人,但是,嫉妒其财富的皮格马利翁设计陷害他,结果使其被处死。黛朵有很多朋友和追求者,有男的也有女的,他们纷纷跟黛朵一起逃离提尔,分乘数条船只来到这里,随船带来了西查依乌斯的大量财富。他们选中这里作为未来家园的基地。到达的那天,他们只向当地人要求极少的一块地,能够以一张牛皮围住即可。这个要求得到满足后,她就命人将牛皮剪成长条,并用这根长条围出一圈地,并在这里建起了城堡,取名为比尔萨(兽皮之地)。迦太基城就围绕这个城堡修建起来,不久便成了一个影响颇大、繁荣富强的地方。

    埃涅阿斯和他的特洛伊人一起到达这里的时候,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好客的黛朵友好地接待这批尊贵的流放者。“我明白这样的不幸,”她说,“因此学会了收留落难之人。”女王的好客在节庆日上表现出来,当时有很多较力和比武的游戏在进行。陌生人跟她自己的臣民一同参加竞争,都可在同等条件下抢夺那棕榈叶。女王宣布,不管胜利者是“特洛伊人还是提尔人,对她来说都没有差别”。游戏之后是庆典活动,在女王的要求下,埃涅阿斯重述了特洛伊历史最后的一些事件,以及他自己在城池陷落之后的冒险活动。黛朵为他的口才所迷住,并且很崇拜他的战绩。她对他产生了极高的热情,而在他那一方面看来也很满足,如果接受这幸运的机会,看来他就可以立即结束流亡的生涯,还可以有一个家,一个王国,包括一个新娘。几个月过去了,彼此来往密切,欢天喜地,看起来意大利以及注定要在其海岸上建立起来的整个帝国都给忘了。朱庇特看到了这种情况,因此派信使墨丘利神带信给埃涅阿斯,要他莫忘自己的使命,并要他继续前进。

    埃涅阿斯跟黛朵道别,但她使出全副的引诱之术,并想尽一切办法留住他。对她的感情以及她的自尊这样的打击实在太重,她无法忍受,因此,当她发现他已经离开的时候,就安排人搭起了葬礼台,用刀刺死自己之后上葬礼台火化了。火焰冲天而起,远行的特洛伊人都看见了,虽然他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这火焰还是向埃涅阿斯暗示了某种不幸的死亡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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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怯懦的诱惑

    戴安娜与亚克托安

    摘自托马斯·布尔芬奇《布尔芬奇神话》

    男子必须吸取的教训包括:如果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激情,那就有可能为激情所毁。

    有一条河谷,长满茂密的柏树与松树,那是狩猎女神戴安娜的圣地。河谷深处有一个山洞,山洞并无艺术装饰,但是,大自然造物时假冒了艺术的气息,将其洞顶弯成了石质的拱形,就好像人类之手细心堆砌的一样。一侧有山泉涌出,敞开的盆地为多草的边缘围住。这位林中女神狩猎之后疲惫时常来到这里,以喷溅的泉水洗濯她处女的四肢。

    这一天,她跟众仙女来到这里,将自己的标枪、箭簇和弓箭交给其中一个仙女,再将衣服交给另一个仙女,第三个仙女前来为她脱下脚上的便鞋。接着,仙女当中最灵巧的一个,叫克罗卡蕾的,前来为她缠发,纳菲蕾、希娅蕾以及其他仙女都用很大的瓮去取水。女神正在准备沐浴的时候,亚克托安却看见了。他跟同伴走散了,自己一个人在林中毫无目标地乱走,结果因为命运的指引而来到这地方了。他来到山洞的入口处,众仙女就看见了一个男子,于是尖叫起来,一同奔向女神,希望以自己的身体挡住她。但是,她比众仙女个子高些,整整高出一个头来。戴安娜吃了一惊,顿时脸红起来,如同夕阳西下时的云彩,又如太阳初出时的朝霞。她的身旁围着众仙女,但她略微回头,突然间想找来自己的弓箭。因为弓箭不在身边,因此她就将泉水泼在这擅入禁地者的脸上,同时说:“你去告诉别人吧,说你看见没有穿衣服的戴安娜。”话毕,此人的头上长出一对鹿角来,脖子也拉长了,耳朵变得尖尖的,手变成了脚,胳膊变成了长腿,身体变得毛乎乎的,还有带斑点的兽皮。他刚刚还挺大胆的,现在却为担心所笼罩,这英雄撒腿就跑。他对自己奔跑的速度感到十分惊讶,但等他跑到水边看到自己头上的角时,本想说:“啊,我的老天!”但是,虽然想这么说,却没有话出来。他只是咕噜了几句,眼泪就从脸上流下来了,可是,那已经不是他原来的脸了。但是,他的意识还是清楚的。他该怎么办呢?回家去寻找王宫,还是干脆躲在林子里?他害怕后一个选择,前一个选择又令他害羞。他这么犹豫的时候,一群犬类却看见了他。首先是默伦帕斯,它是一条斯巴达狗,它汪汪叫了几声,发出了自己的信号,接着,潘法古斯、多尔西乌斯、特伦、纳帕、迪格里斯和其他所有的动物都来了,它们跟在他的身后追赶,比风还快。他拼命逃窜,越过了石崖和山顶,跑过了简直无法逾越的山谷与河道,但它们还是紧追不舍。以前是他追赶牡鹿,吆喝着一群狗,但现在他的狗却在追赶他自己,驱赶的人还是他的猎手们。他极想大喊出来:“我是亚克托安,你们要认出自己的主人来!”可是,他的话根本不按自己的意思说出来。空中只有汪汪的狗叫声。不一会儿,一只猎狗就跳上了他的后背,另一只抓住了他的肩膀。它们抓住了自己的主人,其它的狗就把利牙插进他的肉里使劲撕扯。他发出咕噜声,但不是人的声音,更不是牡鹿的声音。他趴在地上,抬起了自己的眼睛,本想举起屈服的双手的,但又没有双手可举了。他的朋友和打猎的伙伴还在吆喝猎狗,并且到处找亚克托安,想邀他一起来捉这只牡鹿。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就回过头去,却听到他们发出遗憾的声音,说他要是在这里就好了。他可真是希望自己不在这里就好。他会非常高兴地看到他的猎狗战果累累,但是,要有这样的感觉可真是要求太多了。它们全都在他的身边,围着咬他,撕扯着他。直到他的身体全被撕乱以后,戴安娜的怒气才撒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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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荣誉与贞洁

    摘自托马斯·马洛里爵士《亚瑟之死》婚前性生活可能比你想象的危险得多。

    之后,他们就立下誓言,他们要彼此相爱,永不背叛,直到生命的终点。

    他们彼此为炽热的爱火所燃烧,因此同意秘密消减自己的肉欲,莱恩内斯小姐告诉加莱特骑士说,可以去会堂里睡觉,她保证半夜之前去他在那边的床上去。她的这番话并不是密不透风的,反过来倒是给人听见了,因为他们年纪太轻,以前都没经历过这等事。少女莱纳特有些不悦,觉得她姐姐莱恩内斯有点太急了,竟然等不到结婚的时候再行此事。为了挽救他们的婚姻,她决定打消他们的肉欲。她动脑筋用计安排此事,让他们在婚前无法满足自己的愿望。

    时间过去了一阵子。晚饭过后大家解散,先生小姐各自回去休息。但加莱特骑士说,只想到会堂那里就算了,因为在这样的地方,他说,为骑士服务的人会方便照顾骑士休息。因此,很快搬来了很大的沙发,还铺上了羽毛的床被,他就在那里躺下睡觉。不一会儿,莱恩内斯小姐就到了,她披着一件斗蓬,是白貂皮的斗蓬,并在加莱特骑士旁边躺了下来。此时,他就开始吻她了。

    这时,他抬头看看前面,发现一个武装骑士,身边还有很多灯。这骑士手拿长柄的战斧,脸上做出凶恶的表情,就好像要砍将下来一样。加莱特骑士看见他朝自己这边走来,就跳下床,持剑在手,直接朝那骑士走去。骑士看见加莱特骑士急冲冲地朝自己这边走过来了,就用战斧砍将过去,一下砍中他的大腿,结果砍出一手宽的伤口,血管和静脉都断了。此时,加莱特骑士也击中了他的头盔,打得如此凶狠,竟然将他打趴下了。接着,加莱特骑士跳到他身上,揭开了他的头盔,并将他的头拧了下来。但是,加莱特骑士流血太快,他再也站不起来了。这样,他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如同死去一样。

    接着,莱恩内斯小姐大声哭出来,她兄弟格林加莫尔骑士听见了,因此赶了过来。当他看见加莱特骑士那个模样,心里很是不高兴,便说:“这么一位可敬的骑士竟然受到如此侮辱,我真是感到羞耻。我的姐姐,你怎么到这里的,这位骑士又是如何受伤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兄弟,”她说,“我不能够告诉你,因为此事不是我干的,也不是我所愿意看到的。因为他是我的男人,而我也是他的——他会做我的丈夫的——因此,我的兄弟,我希望你不会觉得我跟他在一起,或者尽我所能给他快乐是羞耻之事。”

    “我的姐姐,”格林加莫骑士说,“我希望你明白,也希望加莱特骑士明白,此事并非我为。这样不幸的事情发生,也绝不是在我的同意下发生的。”

    他们尽力绑好他流血的腿,格林加莫骑士和莱恩内斯小姐都感到很是伤心。此时,少女莱纳特过来了,拿起他们面前的头,并用膏油在断开的地方,就是头断裂的地方涂上,她还在尸体上涂了膏油。然后,她将这两部分合在一起,它们彼此粘合得很紧,就跟以前一样,这个骑士也很容易站了起来。然后,少女莱内特就将他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格林加莫骑士和莱恩内斯小姐都看见了,加莱特骑十也看见了。他已经看出,少女莱内特看到了整个危险的过程。

    “嗯,小姐,”他说,“我希望你没有做你做过的事情。”

    “我的加莱特骑士啊,”莱内特说,“我做过的一切事情都是可以发誓的。我所做过的一切都是为了您的荣誉和美德,也是为了维护我们所有人的名声。”

    不久,加莱特骑士差不多就恢复了,马上又显出开心和快乐的样子。他唱歌、跳舞,还玩各种游戏哩。他和莱恩内斯小姐彼此被爱火烧得很热烈,因此又立了一个誓,他们决定10天后的晚上,她再次来到他的床前。因为他以前受过伤,因此就把自己的武甲和剑放在床边上。

    正如她所许诺的一样,她来了,但人还没有到他床上,她就看到一个骑士朝床边走来。她提醒加莱特骑士,加莱特骑士在她的帮助下很快披上武甲。接着,两个骑士在会堂里打斗起来,弄得昏天黑地,杀得难解难分。有很亮的光照着,就好像前后都有20根火把照着一样。加莱特骑士用力过猛,致使旧伤绷开,鲜血如注,但他气极败坏,极其勇敢,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在流血。他以极大力气打倒对方的骑士,拿掉了他的头盔,然后拧断了他的脖子。接着,他将那头剁成了碎片。剁完之后,他把100多块头肉捡起来扔到了窗外,落到了城堡的护城沟里。做完之后,他已经累得精疲力竭,流血不止。此时,他还没有解下武甲。

    他一下子晕倒在地上。此时,莱恩内斯小姐就哭了起来,格林加莫骑士也听见了,下来之后他发现了加莱特骑士的惨状,内心悲伤不已。他唤醒加莱特骑士,让他喝了一点水,因此他很快恢复了。但是,莱恩内斯小姐伤心欲绝,非人类的舌头所能描述,因此她就晕倒在地,如同死去一般。

    正在此时,莱内特小姐来到他们所有人跟前。她把加莱特骑士扔出窗外的东西全都捡了回来。然后在上面涂了膏,就跟以前一样。

    “啊,莱内特小姐,”加莱特骑士说,“你做的这些事,我可根本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啊。”

    “骑士先生,”她说,“我什么都没有干,我只是做我能够发誓的事情。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的好,也是为了我们大家都好。”

    这样,加莱特骑士的伤腿就给绑好了。但是,医生们说,任何有生命的人都不可能彻底医好他的伤,除非那通过妖术让他受伤的人前来相救。

    ——

    兰斯洛特骑士蒙羞

    摘自托马斯·布尔芬奇《布尔芬奇神话》

    因为罪孽深重的爱,兰斯洛特骑士第一次寻找圣杯的努力失败了。

    兰斯洛特骑士在莽林里疲惫不堪地行走,永远没有一个尽头。他不知道有什么路径,全凭一股子冒险精神往前冲。最终,他来到一个多石的岔路口,那形成了荒原上的两条路。在岔路口旁边,有一块大理石,但颜色是黑的,因此兰斯洛特骑士可能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石头。接着,他看看四周,看到了一座小礼拜堂,他觉得有可能在那里找到人。兰斯洛特骑士把马拴在树上,脱下了自己的武甲,同样也挂在树上。然后,他就往小礼拜堂走去,到了门边才发现那是一个废墟,里面什么都没有,破破烂烂的。他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祭坛,用干净的丝绸布包得好好的,里面还有一个漂亮的蜡烛台,蜡烛台里有六根大蜡烛,蜡烛台本身是银制的。兰斯洛特骑士看到了这盏灯,因此极想进入小礼拜堂里面看一看,但他找不到能够进入的门。他就这么气喘吁吁地转,很是失望。他返回原地,再次来到马的跟前,解开了马缰和笼口,让它自己吃草去。他自己也摘下了头盔,松开了剑,放在地上,然后就枕着盾牌在十字路口睡下了。

    他躺在地下半睡半醒,结果发现过来了两匹小马,两匹很漂亮的小白马,上面有一个担架样的东西,里面是一个生了病的骑士。快到路口时,那骑士便不走了。兰斯洛特骑士听他在说:“啊!我亲爱的主,这样的悲伤何时远离我,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可医我病的圣杯?”那骑士这就么说了好半天,兰斯洛特骑士全都听见了。接着,兰斯洛特骑士看到那蜡烛台,还有点着的小蜡烛都来到十字路口,但他看不到是谁拿到这里来的。又来了一个银制的托盘,还有那装着圣杯的圣器。只见那生病的骑士直直地坐了起来,伸出了自己的双手,一边说:“亲爱的主啊,您就在这圣器里,照顾我吧,我可能会医好这场大病。”说到这里,他手脚趴在地上,到了离圣器很近的地方,差不多就要碰着圣器,要吻着它了。不久他就好了。然后,圣器又进了那小礼拜堂,蜡烛台和小蜡烛都在里面,兰斯洛特骑士根本就没有看见。

    接着,生病的骑士站起身来吻了十字架,不久,他的侍从就抬起他的双臂,问是怎么回事。“我诚心谢主,”他说,“因我经由那圣器得以痊愈。但是,我很奇怪这位睡着的骑士,圣器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既没有脸面,也没有力气醒过来。”“我猜这话说得不错,”他的侍从说,“这位骑士身上一定有什么深重的罪行,但他又从来没有忏悔过。”这么说着,他们就走了。

    接着,兰斯洛特骑士醒了过来,直直地坐起身,考虑他的梦中所见,不知道是梦还是真。他走得极辛苦,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说:“我的罪行和我的恶德让我背上了不名誉的罪名。当我寻求尘世的冒险和尘世的欲望时,总是能够得到它们,无论在哪里都很容易得到,从来不会跟任何人产生争执,也不管是对还是错。可现在,我从事的是追寻圣物的事情,我明白我原先的罪行阻碍着我,因此,圣器出现在我眼前时,我没有力量醒过来,也没有力气讲话。”这样,他心里感到一阵悲伤,直到天亮,他听到飞禽鸣叫时为止。天亮之后,他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些。

    之后,他离开十字架往森林里去。他在那里发现一处隐身之所,里面有一个隐士,正要做弥撒。弥撒过后,兰斯洛特骑士召唤隐士前来,请他听听自己的忏悔。“心要诚。”那个好人说。

    接着,他把自己的一生全都告诉了那个好人,讲到他如何爱上一个王后,爱得很厉害,而且有很多年了。“我所有英勇的战迹大都是为王后获得的,我愿意为了她而战斗,不管是正义还是非正义的。我从来都没有仅仅因为上帝的缘故而作战,一切都是为了赢得荣誉,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得到更多的爱,我赢得的一切从来都没有感谢过上帝。我求你给我指引。”

    “我会为你提出建议的,”隐士说,“如果你愿意向我保证你再不会跟王后来往了。”接着,兰斯洛特骑士向隐士保证,赌咒发誓说他再不会去找她了。“你要小心,自己的心与嘴应该保持一致,”那位好人说,“我会确保你会得到更多人的崇拜。”

    ——

    善待女子的男士

    下面要讲述的骑士和英雄的故事和传奇差不多可以说是中世纪版的《艾米莉邮报》,它们提供了一个模式,说明男子对待女子应该和不应该有的行为。

    女士优先

    摘自托马斯·布尔芬奇《布尔芬奇神话》

    在追寻圣杯的过程当中,虽然兰斯洛特骑士没有找到,但波霍特骑士却成功了。在这里,波霍特骑士被迫在两者之间作出一个选择,要么拯救一位要被强奸的妇女,要么去救他兄弟一条命。

    第二天天刚亮,波霍特骑士就出发了,他骑马直奔森林而去,直到午时方才歇下。他在那里开始了一项惊人的冒险活动。在两条路口交叉处,他遇到两名骑士牵着他兄弟莱恩纳尔骑士。莱恩纳尔浑身没有一件衣服,他给绑在一匹高大的马上,双手捆在胸前。那两个人手拿荆棘抽他,因此他前后都是血乎乎的。但是,他什么话也不说,因为他内心高傲,他忍受了他们的一切虐待,但一句话都不说,好像他并没有感到什么痛苦。波霍特骑士准备营救他兄弟了。但是,他又看了看他的另外一侧,发现一名骑士拖着一位漂亮的妇人。妇人喊道:“圣玛丽啊,救救你的女仆吧!”等她看到波霍特骑士,她就对他说:“凭着你的骑士精神,救救我吧!”波霍特骑士听她这般说,内心充满悲伤,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如果放下兄弟不管,他必遭伤害,这样的事情我说什么也不会允许他们干的。但如果我不帮那个妇人,我也会一辈子羞愧难当。”然后,他就抬眼哭着说:“我的主啊,我是您忠实的仆人,请留住莱恩纳尔骑士我兄弟的性命,不要让这两个骑士加害于他,出自您的怜悯,也为了这位女士的缘故,我得帮助她了。”

    因此,他对骑士大喊一声:“骑士先生,请放了那女人,否则你必死无疑。”那个骑士就放下那女人,戴上自己的武甲并拔出剑来。波霍特骑士用力击打他,结果利剑刺透他的盾牌,一直透过锁子甲,刺穿了他的左肩,他就倒在地上了。接着,波霍特骑士就来到那女人身边。“这次您已经逃过这名骑士了。”她说:“谢谢,请你把我送到这骑士抓走我的地方。”“这我会很高兴去做的。”波霍特骑士说。说着他就拉过那受伤骑士的马,将那妇人扶上马,然后送到了她想要去的地方。他发现那里有12名武士在找她。她告诉他们波霍特骑士如何救了她,他们很是高兴,就请他去见她父亲,当地一个大财主,他在那里一定会大受欢迎。“好是好,”波霍特骑士说,“可现在不行。我还有大事要做。”然后他就祝福他们,之后就离开了。

    波霍特骑士跟在莱恩纳尔骑士身后赶,他是跟着马蹄印走的。他就这么往前走,一路走一路找。接着他碰到一个穿教会衣服的人,那人说:“骑士先生,你在找什么?”“先生,”波霍特骑士说,“我在找我兄弟,我看到他在不远的地方,有两个骑士在打他。”“啊,波霍特骑士,你不要再去找他了,因为他已经死掉了。”接着他就把刚刚刺死的一具尸体指给他看,就在深深的树丛里。在他看来,那就是莱恩纳尔骑士的尸体。他感到了极大的悲哀,结果一下子晕倒在地,并在地上躺了很长时间。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就说:“亲爱的兄弟,你我之间的联系已经中断,我再也无法得到欢乐了。我曾认作主的人,他将帮助我!”此话说完之后,他就把尸体抱在怀了,扶在马上。之后他对那人说:“您可否告诉我如何到某个小礼拜堂去,我好将这尸体烧掉?”“来吧,”那人说,“不远处就有一个。”这样,他们就朝前走,直到看见一处高塔,它旁边就有一处小礼拜堂。然后,他们两人一起点火,把尸体放进了一个大理石的坟墓里。

    接着,波霍特骑士就把那好人托咐给上帝,自己离开了。他骑了一天的马,在一个老妪那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他骑马来到谷中的一处城堡,遇到了一个耕田的人。“请告诉我,”他说,“你听说过附近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没有?”“先生,”他说,“这城堡里就有,有一场很大的比武。”波霍特骑士就想进去,看看是否能遇到也在寻找圣杯的人。这样,他去了一处隐居之地,就在森林边上。去那边的路上,他发现自己的兄弟莱恩纳尔骑士就在里面,他全身武装,坐在小礼拜堂的人口。波霍特骑士看见他之后,心里无限欢喜。他下得马来,说道:“我亲爱兄的弟,你如何来到这里的?”莱恩纳尔看见他便说:“啊,波霍特骑士,可别再装假了,按那你般做,我可能早就给人杀了。你把我扔在死亡的危险之中,却去救那妇人。因为这样的错误行为,我现在要你死,因为你死有应得。”

    波霍特骑士知道他兄弟极其生气,便跪了下来,哭着求他大发慈悲,他举起双手,请他无论如何要原谅自己。“不,”莱恩纳尔骑士说,“如果我占了上风,那你只有一死了;因此你赶紧上马保护自己吧。如果你不去,我会辇你到那边去,如果你还站在地上,那我就会蒙羞,但伤害的是你本人,可我不管。”波霍特骑士看出他必须与兄弟搏斗了,否则只有一死,因此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接着,他的心告诉他不要这么做,因为莱恩纳尔是他兄长,他应该对他表示尊敬。他仍然跪在莱恩纳尔骑士的马腿下,就说:“亲爱的兄弟,请你可怜我,不要杀掉我。”但是,莱恩纳尔骑士可不管他,因为魔鬼已经在他心里形成了一个愿望,让他自己去杀死他。当他看出波霍特骑士不愿站起身来与他作战时,他就向他冲过去,让马蹄将他踩在脚下,让他疼痛难忍,结果他疼得晕倒过去了。莱恩纳尔骑士见此,立即下得马来,准备取他的头。他抓住他的头盔,准备将整个头取下来。但是,此时,圆桌骑士之一柯尔格雷凡斯骑士正好赶过来了,那就是我主的神意。他见莱恩纳尔准备取波霍特骑士的首级,而他一向是极喜欢波霍特骑士的。因此他纵身下马,抓住莱恩纳尔的肩膀,将他拉走,远离了波霍特骑士的身边。他说:“莱恩纳尔骑士,你想杀了自己的兄弟吗?”“为什么不呢?”莱恩纳尔骑士说。“你会杀了我吗?如果你想干涉此事,我会把你也杀掉,等我杀掉他之后。”接着,他朝波霍特骑士走去,想击打他。但柯尔格雷凡斯骑士站在他们两人之间,说:“如果你坚持要这么做,那我们两个只好来斗一斗了。”接着,莱恩纳尔骑士不听他的话,照着他的头盔狠狠来了一下。接着他就插出剑来,因为他是一名过路的好骑士,因此像个男子一样开始自卫。他们两人之间的战斗打了很长时间,后来波霍特骑士痛苦地站了起来,发现柯尔格雷凡斯骑士为了他的缘故而跟自己的兄弟打斗。他当时内心悲伤,头重脚轻,心想:如果柯尔格雷凡斯骑士杀掉他兄弟,那他永远也不会有快乐了,如果他兄弟杀掉柯尔格雷凡斯,自己就会终生蒙羞。

    他本可以站起来一走了之的,但是,他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因此他只好留在那里,留了很长时间,看到柯尔格雷凡斯骑士渐渐不行了,因为莱恩纳尔骑士极善马术,手段极其高强。接着,柯尔格雷凡斯就大喊:“啊,波霍特骑士,你为何不来救我脱离死亡的危险,因我是为了你才来打斗的啊?”说到此时,莱恩纳尔骑士击中他的头盔,一下将他打倒在地。杀掉柯尔格雷凡斯骑士之后,莱恩纳尔骑士像个友好的男子一样朝自己的兄弟奔来,并朝波霍特骑士狠狠一击,几乎打得他弯下腰来。波霍特骑士感到满心羞辱,他就乞求自己的兄弟:“看在上帝的份上,结束这场争斗吧,亲爱的兄弟,如果再打下去,如果我杀了你,或者你杀了我,我们都会犯了那种死罪。”“你不要求我仁慈。”莱恩纳尔骑士说。接着,波霍特骑士满面泪水,只好拔出自己的剑来。他说:“我主啊,请你可怜我,不过,我要为捍卫自己的生命而与我兄弟搏斗了。”说完此话,波霍特骑士举起自己的剑来,准备刺他兄弟。此时,他听到一个声音说:“逃跑,波霍特骑士,不要碰他。”正在此时,来了一片乌云,遮在他们之间,就如同火一样,而且燃烧出巨大的火焰,两个人都倒在地上了,晕了过去。他们再次醒来的时候,波霍特骑士看见他的兄弟没有受伤。他满心高兴,因为他担心上帝报复他兄弟。接着,莱恩纳尔骑士对他兄弟说:“兄弟啊,请原谅我,看在上帝的份上,原谅我刚才对你所做的一切。”波霍特骑士就说:“上帝原谅了你,我也一样。”

    ——

    万勿对女子动粗

    摘自托马斯·马洛里爵士《亚瑟之死》

    我们现在来说兰斯洛特骑士,他跟那女子一起在快马道上行进。

    “先生,”那女子说,“这附近躲着个骑士,他让所有女子妇人都害怕,至少他经常抢劫她们,或者撒谎骗她们。”

    “什么?”兰斯洛特骑士说。“他是窃贼,是骑士,还是强夺女人的家伙?那他可是有辱骑士精神,有违他当初的誓言。这样的人真是一个遗憾!可是,可爱的小姐,请你自己继续往前走,我会隐蔽在后面跟着走。如果他惹你麻烦,或者让你不高兴,我会前来救你,并告诉他遵守骑士的言行。”

    这样,那女子便缓缓前行,不久之后,那个骑士就骑着马出来了,是从林子里出来的,身边还带着他的童仆。他将女子拉下马来,因此她就大叫。兰斯洛特骑士听到这叫声,飞快赶来,很快就到了骑士身边。兰斯洛特骑士说:“啊,你这虚伪的骑士,你背叛了骑士精神,谁让你欺侮女子和妇人的?”

    那人见兰斯洛特骑士如此责备自己,并不答话,他直接拔出剑来,直奔兰斯洛特骑士而去。兰斯洛特骑士见状放下矛来,拔出剑就照那骑士头盔上砍去,结果劈开了他的头、脖子,一直到喉咙。

    “你现在得到了早就该有的下场了!”

    “的确是这样,”那女子说,“正如塔昆盯着杀好骑士一样,这个骑士也等在这里专门欺侮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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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男子都以为自己的女人最漂亮

    摘自托马斯·马洛里爵士《亚瑟之死》

    一场争夺格韦纳维亚王后的血战勉强避免了。

    拉莫拉克骑士离开众人而去,不久就遇到了梅里亚贡特骑士。拉莫拉克骑士问他为什么爱王后格韦纳维亚,“因你在小礼拜堂倾诉的时候,我就在不远的地方”。

    “是吗?”梅里亚贡特骑士说,“那我就照直说吧。我爱格韦纳维亚王后。”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我会证明并确保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至于说这一点,”拉莫拉克骑士说,“我就不敢苟同了。因为高文骑士之母,奥克雷的莫高斯王后才是活着的最漂亮的王后和女人。”

    “并非如此,”梅里亚贡特骑士说。“而且我可以亲手在你的身上证明这一点!”

    “你会这么做吗?”拉莫拉克骑士问,“我只想跟你争一争,并不想打斗。”

    这样,他们彼此十分生气地分开,一边骑马,一边像在打雷一样前进。他们彼此凶猛地砍杀,马儿都跪倒在地上了。接着,他们下得马来,穿上了自己的锁子甲,彼此都拔出剑来。他们跟野猪一样彼此打斗,就这样打了很长时间。梅里亚贡特骑士是位力大无穷的好人,但是,拉莫拉克骑士对他来说又太强壮了,因此总是胜他一筹。但是,彼此还是大大损伤了对方。他们这样站着打斗的时候,兰斯洛特骑士和布里奥贝里斯骑士正好策马经过。兰斯洛特骑士纵马来到他们中间,问说为何打斗。“你们两个可都是亚瑟王的骑士啊。”

    “先生,”梅里亚贡特骑士说,“我来跟你说我们打斗的原因。我赞扬格韦纳维亚王后,说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但是,拉莫拉克骑士却说并非如此,因为他说奥克雷的莫高斯王后比她更漂亮,更可爱。”

    “啊,”兰斯洛特骑士说,“拉莫拉克骑士,为什么你要这么说呢?如果你处在王后的统治之下,跟我们大家一样,你就不应该说她的坏话。”说到此时,他就下得马来站在地上,并说:“你作好准备,我们来就此争论一番。我要在你身上证明,格韦纳维亚王后是最漂亮的女人,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

    “先生,”拉莫拉克骑士说,“我不想就此事跟你打架,因为每个人都觉得他自己喜欢的女人才是最漂亮的。虽然我也赞扬我最爱的女人,你却不必动怒。虽然格韦纳维亚王后在你眼中也很漂亮,但莫高斯王后在我眼里也最漂亮。因此,每一个骑士都觉得自己的女人最美。另外,先生,这世界上除特里斯登骑士以外,你是我最不愿交手的骑士。但是,如果你非要跟我决一生死,我也只好尽力奉陪了。”

    此时,布里奥贝里斯骑士发话了:“我主兰斯洛特骑士,我知道你从不轻率从事的,因拉莫拉克骑士已经说过了原因,而且说得彬彬有礼。我可以告诉你,我也有个女人,我觉得她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这难道也是你跟我生气的原因吗?你知道,拉莫拉克骑士跟我认识的任何一位骑士一样高尚,他对我们只有好意。因此,我请你不要生气,大家朋友一场。”

    兰斯洛特骑士于是就对拉莫拉克骑士说:“对不起,请原谅我冒犯了你,原谅我出言不逊。如果我错了,我愿意改正。”

    “先生,”拉莫拉克骑士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有误解马上就消除了。”

    ——

    罗宾汉之死

    摘自托马斯·布尔芬奇《布尔芬奇神话》

    罗宾汉回到舍伍德森林,就在那里迎接死神。有一天,罗宾汉在战斗中受伤,跟小约翰一起逃走了。逃出一段距离后,罗宾汉对他的助手说:“说实话,我已经一弓都拉不了了,箭将不会飞行。我受了重伤。因此,我准备去找我表姐,那位修道院长,她就住在克柯雷会堂附近,她会为我放血,我可能会再次康复。”这样,罗宾汉就离开小约翰,一路直奔克柯雷。到了修道院之后,他的力气差不多用光了,但是,他还是在门上敲了几下。他表姐下来扶他进去。她看他的样子,知道是自己的表弟罗宾汉,因此满脸欢喜地迎接他。接着,罗宾汉说:“表姐,你瞧我多么虚弱,因此请你为我放血,使我再得安康。”这表姐就扶着他的胳膊,领他去了楼上的房间,将他放在床上,然后为他放血。但是,这个奸诈的女人没有绑上血管,就让它一直流下去,他的生命开始离他远去了。他发现自己力气越来越小,因此想逃走,但是,他却逃不走,因为房门已经锁上了。窗户又极高,他不可能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接着,因为想到他可能要死了,因此伸手去拿床边的号角。他把号角放在自己嘴上,但吹出来的声音极小,只有三声。小约翰在林中的树下坐着,听到了他吹号角的声音,心想:“罗宾汉一定是快死了,因他吹出来的声音极弱。”

    他尽快朝克柯雷奔去。到了门口以后,他发现门锁上了。他撞开门,来到了罗宾汉跟前。来到床边后,他双膝跪下说:“我主,我请你帮我一个忙——让我烧掉这克柯雷修道院,全部烧掉。”“不,”罗宾汉说,“不,我无法帮你这个忙。我一辈子从未伤过女人,也没有伤过身边有女人的男人,我死的时候也不应该这么做。但是,请把我的长弓拿来,我要射出一枝箭,那箭所落之地,你当埋我。把我的墓修得宽大一点,好让我安生休息。把我的头放在绿草之上,还把我的弓放在我的腰间。”小约翰点头答应,这样,罗宾汉就高兴了。他们按他要求的将他葬下,就葬在离克柯雷修道院一箭之远的地方。

    ——

    伸出你的脖子闭上你的眼

    摘自杰弗里·乔叟《坎特伯雷故事集》

    公鸡香迪克利做了一个关于狐狸的梦,结果把自己吓坏了,此后,他想恢复自己在母鸡佩特洛特面前的尊严。这是英国诗歌的经典之作。

    佩特洛特道:“滚吧,没种的东西!

    请天上的神为我作证:你现在

    已经失去了我的欢心、我的爱。

    凭名誉担保,要爱懦夫可不行。

    因为女人们都说得截铁斩钉:

    我们大家有一个热切的希望,

    要自己的丈夫勇敢、聪明、大方,

    可以信赖,而不要傻瓜、守财奴,

    不要见了武器就害怕的懦夫,

    任上天作证,也不要吹牛的家伙!

    而你怎么竟敢对你的爱侣说,

    竟有脸说什么东西让你受惊?

    你有胡子,就没有男子汉的心?

    唉,你怎么就连做个梦也犯愁?”

    说完这话,他就从栖木上飞下,

    母鸡们也飞下,因为天已大亮。

    他发现一粒谷子在那场地上,

    便咯咯地叫唤他的那些母鸡。

    这时他像是帝王,已没有恐惧。

    上午没过去一半,对佩特洛特

    他已经扑上去干了二十个回合。

    看来他就像猛狮那样的神气;

    只见他踮着脚走来又走去,

    因为他不屑让他的脚跟着地。

    他咯咯一叫,便表明找到谷粒,

    这时,他的妻妾全跑到他身旁。

    现在,我把他留在他这牧场上,

    让他去像朝廷上的一国之君;

    下面,我就要讲他遇险的情形。

    于是,香迪克利就踮起了脚趾,

    闭上了眼睛,用力伸长了颈子,

    开始大声地喔喔喔啼叫起来;

    狐狸拉塞尔这时立即蹿过来,

    一口咬住了香迪克利的颈子,

    把他驮在身上跑进了树林子——

    因为到现在为止,没谁追过去。

    命运哪,命运难以逃避。

    香迪克利偏偏从栖木上下来!

    他的妻子又偏偏不相信梦,唉!

    ——

    一个失望妻子的证词

    摘自杰弗里·乔叟《坎特伯雷故事集》

    我丈夫在我看来是最没用的男人,

    打从世界开始就没有人如此蠢笨。

    但我既为人妻,家中之事不便外扬,

    其他丑事我都不说,更何况是床上。

    万不可随口乱说,以免上帝不容,

    惹得天上的神和地上的人都恼怒!

    妻子万不可信口乱说丈夫的坏话,

    这我可明白,要说只能说他伟大。

    但是,对各位我就只说下面的吧:

    我的老天,他可是一无是处之人。

    连一只苍蝇我恐怕他都难以比赢。

    可最令我恼火的还是他为人吝啬。

    各位恐怕都很清楚,妇女自有所爱,

    有六样东西万不可少,我也不例外:

    她们要丈夫勇敢聪明,还富有钱财,

    对妻子包涵温顺,床上也常新不衰。

    ——

    巴思妇人说最后一句话

    摘自杰弗里·乔叟《坎特伯雷故事集》

    王后叫在场的人都不要说话,

    而要武士当大家的面讲一下:

    什么是世俗妇女的最大愿望?

    站着的武士并没有一声不响,

    他雄浑的声音立刻作出回答;

    在场的人都能清楚地听到他。

    “王后陛下,”武士就这样回答道,

    “对一般妇女而言,她们的目标

    是能控制她们的情人或丈夫——

    情人或丈夫的事由她们作主。

    这是你们最大的愿望。这句话,

    你杀我我也说。现在处置我吧。”

    在场的贵妇、小姐、寡妇虽然多,

    但对他的话没有一个人反驳;

    她们一致认为不应该杀他。

    ——

    不要叹气,姑娘

    摘自威廉·莎士比亚《皆大欢喜》

    不要叹气,姑娘,不要叹气,

    男人们都是些骗子,

    一脚在岸上,一脚在海里,

    他天性里朝三暮四。

    不要叹息,让他们去,

    你何必愁眉不展?

    收起你的哀思怨绪,

    唱一曲清歌婉转。

    莫再悲吟,姑娘,莫再悲吟,

    停止你沉重的哀音;

    哪一个夏天不绿叶成荫?

    哪一个男子不负心?

    不要叹息,让他们去,

    你何必愁眉不展?

    收起你的哀思怨绪,

    唱一曲清歌婉转。

    ——

    浪漫的男子

    皮拉摩斯与提斯柏

    摘自托马斯·布尔芬奇《布尔芬奇神话》

    一个悲剧错误,铸就不朽爱情故事。

    皮拉摩斯是全巴比伦尼亚最漂亮的青年,提斯柏是那里最漂亮的女子,当时的巴比伦尼亚归属塞米勒米斯女王统治。两家父母的房子都紧挨着。因为邻里关系,他们从小青梅竹马,很快便从熟识变成了爱情。他们本当高高兴兴地结婚的,但父母却提出了反对意见。但有一件事情是父母无法反对的——在他们彼此胸中炽热燃烧的爱情。他们通过手势与眼神传递信息,因为爱情掩蔽起来了,反而烧得更加炽烈。两家相邻的墙壁处有一道裂缝,原本是建造不精造成的。以前从没有人提起此事,但两个情人发现了。有什么东西是爱不能够发现的呢?通过这道裂缝能够传递声音,温柔浪漫的话语不断经由这裂缝来回传递。他们站起身来的时候,皮拉摩斯在墙这边,提斯柏在墙那边,他们彼此的气息混在一处。“残酷的墙,”他们说,“你为何将我们俩隔开?但是,我们不做不知感恩之人。我们承认,你给了我们机会,让我们把爱的话语传到愿意听的人的耳朵里。”他们在墙的各侧说出这样的话,夜晚来临之时,他们就必须说再见,因此把嘴唇贴在墙上,她在她那一边,他在他这一边,因为他们不能再贴近了。

    第二天早晨,黎明女神收拾起星星,太阳溶化了草上的浓霜,他们就去习惯的地方相见。之后,他们哀叹残酷的命运,因此说好第二天晚上夜深人静之时逃开众人的眼睛,离开所住之地到田野去。为了确保见面成功,去到城外一桩幢名的建筑,称作尼鲁斯之墓,先到者应在某棵树下等候。那是一棵白色的桑树,就在一眼冷泉边上。一切都说好了,他们就急不可耐地等着太阳下山人海,等待夜晚快快来临。接着,提斯柏就小心地偷偷出城,家里都没有发现,她头上盖着头罩,一路直接来到墓园,并在树下等待。她坐在微光之中,突然发现一只母狮,它的下巴上散发出刚刚吃过人的腥臭。母狮朝泉水边走去,想饮水止渴。提斯柏看见了,当即逃走,躲到了一块巨石下。奔跑的时候,她的面纱落在地上了。母狮喝完泉水就回到了林中,路上看见地上的面纱,就用爪子胡乱抓了一通,用血乎乎的嘴撕烂了。

    皮拉摩斯迟到了,现在也来到会面地点。他看到沙地上有狮子的蹄印,结果脸就变得惨白。他很快发现那面纱,全都撕烂了,而且还血乎乎的。“啊,不幸的姑娘,”他说,“是我害死你的!你的生命比我更珍贵,结果却成了第一个受害者。我要随你而去。我是有罪之人,我不该让你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也没有亲自到这个地方来保护你。来吧,狮子,从岩石后出来吧,用你的牙齿把我撕烂吧。”他拿起面纱,到约定的那颗树下,流着眼泪吻了面纱。“我的血也要染在丝绸里。”这么说着,他就拔出剑来,一剑刺中自己的心脏。血喷涌而出,白色的桑树都染红了,慢慢滴入树下的泥土,因此,血就通过树干流向了桑椹。

    此时,提斯柏还在巨石后吓得发抖,但她不愿让自己心爱的人失望,因此小心地走了出来,焦急地寻找那青年,很想把自己遇到的危险告诉他。她到约会地点,看到桑树的颜色都变了,因此怀疑是不是同一个地方。犹豫之间,她看到有个人影在垂死挣扎。她退了回去,一阵颤抖传遍她的全身,如同一阵风吹过水面拂起的涟漪。但她很快发现是自己的情人,因此尖叫起来,她捶胸顿足,抱起已经没有生命的尸体,让自己的眼泪流进伤口,并吻着他冰冷的嘴唇。“啊,皮拉摩斯,”她哭泣,“这都是谁干的?回答我,皮拉摩斯,是你的提斯柏在说话。听我说,亲爱的,抬起你无力的头吧!”皮拉摩斯听到提斯柏的名字就睁开了眼睛,然后再次合上。她看到她的面纱上染了血,也看到他的剑鞘是空的,“你自己把自己杀了,为我而死,”她说,“我也可以勇敢一回,我的爱跟你的一样坚决。我要跟你同赴黄泉路,因我才是你死的原因。只有死神才能让我们分开,但死神阻挡不住我跟你同死。啊,我们两家不幸的父母,不要否认我们共同的请求。因为爱与死亡使我们相聚,那就让一座坟墓埋葬我们两个人吧。而你,桑树,你是屠杀的见证,让你的桑椹记住我们的血色。”这么说着,她也一剑刺向自己的胸膛。她的父母满足了她的愿望,神灵也是一样。两个人的尸体埋在一个坟里,那棵树之后也结出了紫红的桑椹,到今天还是如此。

    ——

    艾米尔与索菲

    摘自让-雅克·卢梭《艾米尔》

    从卢梭(1712—1778)开始,浪漫主义作家便尝试恢复爱的骑士传统,以补偿不断增长的物质主义和自私自利的摩登时代。在卢梭的《艾米尔》中,主人翁通过自己对于索菲的奉献而使自己的人格完美。索菲是他崇拜的年轻女子,但彼此相距甚远。在她身上,他看到了希望自己身上也具备的种种美德,因为希望赢得索菲的爱,因为希望受到她的尊重,他就有了无穷的力量,以更加努力地完善自我。在索菲那方面,她总希望能够遇到像荷马的泰勒马科斯一样的年轻人。布尔乔亚时代心胸平平的青年无法使她产生兴趣。她在寻找一个年轻的英雄,在艾米尔身上,她相信自己已经找到了这样的人。

    没有美德或美貌的概念,所有女人在男子眼里都会是一样的,第一个到来的人将是最有魅力的。爱并非来自大自然,远非如此。爱是她的种种欲望的障碍物和法律。是爱使一个人对别的异性不感兴趣,只有被爱的人才是例外。

    我们都希望得到别人的另眼相看,我们感觉爱必须是双向的。为了被人爱,我们就必须使自己值得人爱,为了得到别人的垂青,我们必须比别的人更有价值,至少在自己心爱的人眼里是如此。因此我们开始看自己周围的同伴,我们开始拿自己跟他们比较,这里面有竞争,这里面有敌意,这里面还有嫉妒。充溢着爱的心使自己为人所发现,最先需要一个情妇,后来却需要一个朋友。知道被人爱是多么幸福的人,他希望人人都爱他,如果没有很多人难以找到满足,那就不存在什么偏爱。有了爱,有了友谊之后,也就有了争执,有了敌意,也有了仇恨。在这种种激情之上,我看到对别人看法的顺从,还看到一些愚蠢的人为她的力量所奴役,他们自己的生存完全只建立在别人的看法上。

    训练有素的青年人最容易产生的第一种情感不是爱,而是友谊。他不断增长的想象能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同伴为自己所了解;物种特性在性别特性之前影响他。这是从长期的天真中能够获取的另一个优势。人可以利用这种刚刚出现的感知能力在青少年的心里种下人道主义的第一批种子。这样的优势非常之大,因为这是他一生惟一一次能够让这样的努力得到成功的机会。

    司以在年轻人心里刺激并培育刚刚唤醒的感知力的第一批萌动,可以让他的性情朝着仁善的思想和行为发展,但不要通过人类幸福的误导性的图景在他心里催发自傲、虚荣和嫉妒的种子,不要从告诉他朝廷与宫中的奢华、自傲和虚饰的快感等开始,不要带他进入社团和聪明人的聚会场所,不要告诉他社会之外的事情,直到你让他完全有能力估量其真正的价值时为止。在他熟悉人之前便让他看到世界,这不是教育他,而是有害于他,不是教他什么东西,而是在误导他。

    人的天性既不是国王、贵族、朝臣,也不是百万富翁。所有人天生都是贫贱的,生下来就是赤裸裸的,所有人都有可能体会到生活的悲伤、失望、痛苦以及缺衣少食之苦和各种各样的苦难,所有人最终都不免一死。这就是做人的真谛,这就是任何人都无法逃避的东西。因此应该从人性的基本处着眼,那是真正构成人类的东西。

    我会更进一步说明,美德有利于爱情,并不亚于它对其他天生的权利益处,它对被爱者的力量的增强,并不亚于妻子或母亲的力量。没有热情便没有真正的爱,没有真切存在或假定存在、但总会出现在想象当中的完美的对象便没有热情。对有些人来说,这样的完美什么都不是,对某些人来说,所爱的人仅仅是通达肉体享乐的手段,那用什么去点燃情人的心灵呢?不仅如此,心灵可不是这么点燃的,情人的快乐或爱的魅力是由最高的狂喜构成的,尽管心灵也不是这般放纵于这种最高程度的狂喜。爱是一个错觉,我可以告诉大家,但爱实际上是由它在真正美的爱中唤醒的感情构成的。这样的美不可能在我们热情的对象当中找到,那是我们错觉的构成方式。什么样的事!我们不是仍然把这些更低级的感情牺牲给想象中的模式吗?我们仍然用归属于所爱之人的美德滋养我们的心,我们仍然让自己从人类天性的低俗处退缩回来。不愿为了自己的情人而牺牲生命的情人是什么样的人?一个愿意去死掉的人心怀着何等样粗俗和肉欲的激情?我们嘲笑古代的武士,他们明白爱的意义。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只知道放荡。当浪漫的教义看起来开始荒唐可笑的时候,与其说是什么理智的产物,倒不如说它是不道德的产物。

    职责越是艰难和重要,它们所依靠的基础的理由就越是必须充足和清晰。有人在年轻人的耳朵跟前虔诚地大谈什么最严肃的话题,这全都是白费力气。这样的谈话跟他们的想法极不合拍,他们私下里极端小瞧它,因此很容易让他们向自己的倾向屈服,因为缺乏从事实本身推渐出的抵御的理由。怪不得一个在善良与虔敬中成长起来的姑娘拥有抵御诱惑的有力武器。但是,心里或耳朵里只有虔诚词藻的人,她最终会成为攻击她的第一名有经验的诱奸者的猎物。年轻漂亮的姑娘从来不会厌恶自己的肉体,她从来不会真正因为她的美导致男子犯下的罪恶而难过,她永远也不会真诚地在上帝面前哀叹说,她是欲望的对象,她永远也不会相信最温柔的情感是邪恶之人的发明。应该给她另外一些更合适的理由,因为这些理由都不能产生效果。人们总想慢慢灌输彼此矛盾的一些想法,让她受到贬低,让她的魅力成为罪恶的污点后,再让她尊重同一个邪恶的肉体,把它当作耶酥基督的寄身之所,这是更加错误的做法。太崇高的思想和太低贱的概念都是没有效果的,而且它们不可能都是真实的。需要的是针对她的年龄和性别找到的一个理由。考虑职责是没有用处的,除非它们可以与我们完成职责的某些动机结合起来。

    如果你希望激励年轻人热爱良好的行为,不要只说“做个好人”,应该让做好人成为他们有兴趣的事情。让他们感觉到善良的价值,他们就会爱它。仅仅把这样的效果放在遥远的未来加以显现是不够的,现在就显现出来,按照它们与现在的关系,按照它们与情人的性格的关系显现出来。描述一个善良的人,一个有价值的人,看到他们的时候告诉他们,要他们为了自己的缘故而爱他。要说服他们:这样的一种人本身作为朋友、妻子或情人都能让人幸福。让理智铺平通往美德的道路,让他们感觉到,他们这个性别的全部以及由此获得的所有优势都不仅仅取决于妇女的良好行为、道德,而且还取决于男人的良好行为和道德,要说明他们无法掌握住邪恶和低贱的东西,说明情人不能够当作情妇用,除非他能够敬仰美德。之后你也许能确定,描述我们这个时代的风范时,你会激发他们产生真正的厌恶感。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格言并非那么有品味,也要对自己的种种情感产生厌恶感,对自己空虚的华丽外表产生鄙视。你会唤起更高尚的雄心,会激发伟大而坚强的灵魂,还有斯巴达女人统治男子的雄心。厚颜无耻和迷惑性的女人只能通过卖弄风骚吸引住男子,而且只有靠自己拿出东西来保留住男子,她只能在普通的事情上获得男子奴性的顺从。在重大的事务上,她对男子根本产生不了任何影响。但是,有美德、聪明和有魅力的女子,她们会把爱与尊重联系起来,简单地说,就是能够让男子按她所说的走到世界的尽头,走向战争,走向荣誉,并按她的命令走向死亡。这是一个精致优美的王国,值得人拼死夺取。

    索菲爱美德,这样的爱已经成为她占统治地位的激情。她之爱美德,是因为美德本身没有别的东西能在美好的程度上超越,她之爱美德,是因为一个妇女本身的荣誉感,也因为一个有美德的妇女仅仅次于天使。她爱美德,是把美德看作通向真正真实的惟一道路,是因为她在坏女人的生活中仅仅看到贫穷、被遗弃、不幸福、羞耻和不名誉。她爱美德,是因为美德乃是她可敬的父亲和温柔而有价值的母亲所喜欢的,他们不仅仅满足于在自己的美德中得到幸福,他们还欲求她的美德,而她也拿让他们的幸福成为自己主要的幸福。所有这些感情都会激发出一股热情,这样的热情会刺激她的心,并使所有刚刚萌生的激情从属于这一高尚的热情。索菲讲求贞洁,到死都是一个仁善之人,她曾在自己内心里发过誓,她不是在自己不知道这样的誓言多么难守之前发的誓。她发誓的时候,如果听任感官的驱使则一定会收回原来发过的誓言。

    索菲是一位迷人的法国女人,但她并没有她们那么幸运,她不跟那些女人一样心肠冷漠、讲求虚荣,也不是宁可吸引注意力也不给人以快乐,宁可要娱乐也不要内心愉快的人。她因为爱的渴望而受苦,在欢庆的途中,她还会因为这样的渴望而烦恼。她失去了以往的活泼,也不再喜欢简单的游戏了。她不再惧怕独处的沉闷,反而希望得到它。她的心思飞向他那里,从而使这样的独处更加甜蜜。她发现陌生人无聊,她需要一个情人,而不是一圈崇拜者。她希望让一个好男子愉快,不愿做大众的宠物,也不愿听那逢场作戏的掌声,因为那样的掌声只能维持一天,到第二天就成了嘲笑。

    丈夫和妻子应该彼此选择。相互喜欢应该是联结他们的第一条纽带。他们应该顺从自己的眼睛与头脑的指引。结婚之后,他们的第一项责任就是要彼此相爱,直至爱与恨并不取决于我们自己,因此,这样的责任就连带着另一项责任,也就是说,他们婚前就应该是彼此相爱的。这是自然之法,没有任何力量能够破坏它。那些想通过很多法律程序来约束它的人只是让人注意到了秩序的外在表现,而没有看到婚姻的幸福或公民的道德感。你看,我亲爱的索菲,我们并不宣讲生硬的道德。它倾向于让你成为自己的情人,并让我们把你丈夫的选择交给你。

    索菲爱泰勒马科斯,她充满激情地爱着他,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医治她的这种激情。当她的父亲和母亲知道这件事情后,他们只是嘲笑这份醉心,并想办法通过推理来说服她。他们都错了,理智根本就不在他们的一边。她有许多次让他们说不出话来,因为他们的道理只能拿回去反驳他们自己,她向他们说明,没有培训她去喜欢那个时代的男子,那是他们自己的错,她将被迫接受她丈夫的思想方法,或者他必须接受她的思想方法,但是,因为他们哺育她的方法,前者已经不可能实现了,而后者正好是她想要的。她说:“给我这样一个男子,他必须跟我产生一样的意见,或者一个愿意跟我学习的人,这样我就可以跟他结婚,但在那之前,你们为什么要嘲笑和数落我呢?可怜我,我很可怜,但我并没有发疯。人的心难道是受意志控制的吗?我父亲不是也提出这样的问题吗?如果我爱不存在的东西,那难道是我的错吗?我不是一个梦想者,我并不想要王子,我也不找泰勒马科斯,我知道他只是一个想象中的人物。我只寻找有点像他的人。世上有我这样一个人存在着,我的心跟泰勒马科斯的心是一样的,那为什么没有那样一个人存在着呢?不,我们不要把人性弄错,不要错到那种程度,我们不要以为一位可爱的人,一个讲求品德的人是想象的虚构。他存在着,他在生活。”

    提到索菲的名字,你们一定会看到艾米尔猛醒过来了。他的注意力为这个可爱的名字所牵系,他会立刻醒过来,并四处张望,看谁有胆量叫这个名字。“索菲!你是不是我心在寻找的那个索菲?是不是我所爱的那个人?”他看着她,他以敬畏和自疑的眼光看着她。那张脸并非他想象中的那样,他无法辨别他是不是更喜欢这张脸。他研究每一个面部特征,他看到了每一次步态的移动,还有每一个手势。他对于这种种的一切都有数百条快速闪过的解释。只要她能够讲话,他愿意拿出半条生命来。他焦急地看着我,很不自在,他的眼睛充满了疑惑,还有种种的责备。他的每一个眼神好像都在说:“现在还有时间,请引导我吧。如果我的心自我屈服,而且受到欺骗,那我就永远也不过去。”

    考虑一下吧,我的艾米尔才只有20岁的年龄,他有漂亮的外表,身心发育成熟,强壮、健康、活跃、灵巧、结实,有理智,有思想,心肠好,为人谦逊,有很好的道德感和品味,他爱美好的事物,做正当的事情,没有残忍的冲动,没有流行偏见中的专横,他听从智慧之法的召唤,听从朋友的劝告。他有很多有用和令人愉快的才能,很少关心财富,可以用自己的双手谋取一份生活,并不害怕缺少面包,也不害怕可能到来的一切。你看到他沉醉于不断增强的激情,他的心向着爱的第一道光芒敞开。这样愉快的幻想在他面前展开一个美丽的世界,里面有欢乐,有一切愉快的事物,他爱甜蜜的妇女,爱性格比本人更可爱的妇女。他希望,他期盼得到自己应得的回报。

    他们的第一次依恋产生于相互的喜欢,是属于可尊敬的那些感情,因此,这样的喜欢就有持久的魅力。这样的魅力自我展现,有信心,有理智,可以通达最愉快的疯狂,没有担忧,没有遗憾,没有懊悔,也没有其他任何一种烦恼的感觉,只有与所有幸福皆不可分离的那些感情。那还差什么呢?请注意询问、想象还缺少什么,看看能不能与当前的欢乐联系起来。每一种能够共同存在的幸福都已经近在眼前,除非从眼前已经存在的东西里拿走什么,否则任何东西都无法再加上去;他享受到一个人能够享受到的最大幸福。我是否该选择这一次来缩短如此幸福的一个时刻——我是否应该打断如此纯洁的一种欢乐?他享受到的幸福是我一生的回报。我能够给出任何一种超过我应该拿走的东西吗?哪怕我把皇冠拿来放在这幸福之上,我也会毁坏它最大的魅力。这终极的欢乐,期盼中比实际据有强烈十倍。它的滋味在我们等待它的时候比已经成为我们自己的时候好得多。啊,可敬的艾米尔!爱与被爱!在欢乐成为现实之前尽量延长它吧,体会你的爱,体会你的天真,等待你的天国时,可以在人间找到你的天堂。我不应该把这段快乐的生活缩短。我要拉长它的魅力,我要尽力延长。可是,一切都必须有一个结尾,而这样的结尾却来得太快,可是,它至少还会在你的记忆里保持下去,你永远也不会因为它的欢乐而懊悔。

    ——

    青春的烦恼

    摘自约翰·沃尔夫贡·冯·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

    歌德(1775—1832)的小说完美描述了沉迷于浪漫激情的一位青年男子的烦恼。维特渴望一名他自己知道无法得到的妇女,结果令自己走向毁灭。这是德国哲学家和诗人歌德的一篇早期的浪漫主义经典之作。

    我什么不给您写信?您也是学者之一,但您还问我!您应该猜想到我过得很好,实际上——简短地说,我遇到了心所寄托的人。我已经——我不知道。

    我结识了最有魅力的一位美人,要我按合适的顺序描述事情的经过,那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我很满足,很幸福,因此不太可能成为一个令人满意的叙述者。

    人人都说自己的情人是天使,是老天派来的天使!难道他们不是这样想的吗?可是,我却无法告诉您她是多么的完美,也不能够告诉您她为什么会那么完美,虽然她已经完全占据了我的内心。

    她的机智与天真溶为一体,她有善心,更有决心,她的心灵在尘世的生活中显出一片安详。

    我说的完全是无望的废话,她真正的自我连一丁点都无法从这样抽象的叙述中表达出来。下次——不,不是下次,我现在就来告诉您,立即就讲。如果现在不讲,我以为永远就无法讲出来了。因为自我开始写这封信以来,已经有三次差不多放下笔了,我差不多就要骑上快马了,尽管我今天早晨已经发过誓不这么做了——但是,我每隔一分钟就去窗台看看太阳已经爬了多高了……

    我无法控制自己,我必须去看看她了。威尔汉姆啊,我又一次回来了,我会吃下我的晚餐,然后写完这封信。看到她在那几个可爱和幸福的孩子们中间,看到她在她的八个兄弟姐妹之间,我的灵魂便会产生狂喜。

    如果我继续这么下去,您到信末尾决不会比信开始的时候更清楚发生什么事情,因此,请听我说,我要迫使自己详细讲述给您听。

    这里的年轻人组织了一次乡间舞会,我欣然前往。我陪一位长得很漂亮、可爱但除此也非特别有趣的女士前往。照原来的安排,我要去雇一辆马车赶到说好的地方,带上这位伙伴和她的表姐一起去,中间再接上S·夏洛蒂。“你会认识一位漂亮的姑娘。”我们在一条宽阔的乡间大路上行进,朝一处狩猎场奔去的时候,我的伙伴这么说。“你要小心,”她表妹说,“可别爱上她了。”“你们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问。“她已经订了婚,”前者说,“是跟一位极值得尊敬的先生订了婚,他父亲去世了,因此他去料理后事,并且准备申请一个很重要的职位。”这件事并没有在我心里留下什么特别印象。

    我们到狩猎场大门的时候,太阳离落到山顶还有一刻钟。天很闷热,女士们稍微有些着急,因为极可能会碰上一场风暴,我们看到风暴在天边小团小团灰白色的厚重云团里积聚。我假装很懂天气,打消了她们的担忧,虽然我自己也有一点预感,知道这次舞会可能会被中断。

    我刚刚下车,一位女仆就来到大门口了,她要我们稍候片刻,洛蒂小姐很快就准备好了。我从大院朝修得不错的房子走去,上了正面的楼梯进得房门后,我看到了有生以来最动人的一幕。在大门入口的庭堂里,有六个可爱的孩子,从两岁到十一岁不等,孩子们围着一位漂亮的姑娘,中等个子,穿着简朴的白色上衣,胸前和袖子上结有粉红的蝴蝶结。她手上拿着一条黑面包,正在按年龄和胃口分给孩子们吃。孩子们在热烈的气氛里高举双手,急不可奈地等着分到自己的一份,分到的都说“谢谢!”然后兴高采烈、天真烂漫地跑开,如果他是天性安静的孩子一样,就会拿着自己的一份朝大门走去,看看那里都有哪些陌生人,或者要拉走他们的洛蒂的那辆马车是什么样子的。“对不起,”她说,“劳神您费心思进屋来,让几位小姐在外面久等。我穿衣服和安排出门后的事情时,忘了给孩子们分面包,别人切的面包他们都不吃,非要吃我切的。”我说了一些无害的客气话,但整个心思却为她的身材、嗓音、步态所吸引,等她跑去屋内取手套和扇子的时候,我差不多都忘了形。孩子们都在不远的地方侧着身子看我,我朝其中最小的一个走过去,他有极可爱的一张脸。他刚刚准备退回去的时候,洛蒂出现在门道上,她说:“路易,快跟你表哥握手。”那小男孩很坦率地照做了,我禁不住亲了他一口,哪怕他的小鼻子已经有些脏了。我把手递给她的时候问:“表哥?您觉得我有幸跟您有何亲戚关系吗?”“啊!”她说,脸上流露出淘气的笑容,“我们的表亲圈子极大,如果您是其中最不知名的一个,那我真是感到非常抱歉。”我们走着的时候,她要索菲照顾好小孩子们,等父亲回来后,要安排孩子们去接父亲,索菲是她之下最大的姐姐了。她对小孩子们说,要像听她自己的话一样听姐姐索菲的话,其中几个公开表达了会照做的意思。但是,一个比较活跃的小姑娘说却:“但她不是你,洛蒂,我们更喜欢你一些。”她只有六岁的样子,金发碧眼。最大的两个男孩子已经爬到车后面去了,在我的请求之下,她允许他们跟我们一起往前去,到林子边上就下来,但要保证不准彼此打闹,还要抓牢马车。

    我们还没有安顿好,女士们就开始彼此问侯了,她们彼此交换对于各自衣服的看法,尤其是无边女帽,一边随便谈谈今天将要到场的男子,那是她们知道要来的。洛蒂让马车停下来,好叫她的两个弟弟下车,他们就要求再次吻她的手,较大的那个做得很像个样子,看上去完全像是15岁的男孩子,另一个则急躁轻浮一些。她再次要他们照顾好小孩子们,马车就继续前进了。

    表妹问她是否看完了刚刚寄给她的书。“还没有,”洛蒂说。

    “这本书不好看,你可以拿回去。你上次寄来的那本也不好看。”我问都是些什么书,她的回答令我吃惊。她说的一切很有个性,每个字里面都包含有新鲜的魅力,我看到智慧的闪光在她脸上现出,因为她感觉到我很理解她,因此而面色越来越活泼了。

    “年龄小些的时候,”她说,“我可是极喜欢看小说的。星期天我能找个角落分享某位简妮夫人的欢乐与悲伤,天知道我有多么高兴。我现在也不否认这一类的浪漫仍然对我有魅力。但是,因为现在很少有时间看书了,因此书就必须适合我的口味。我最喜欢的作家是能够让我再次找到自己的世界的那一种,他能描述我在四周就能看见的那种幸福,他的故事应该是极有趣的,就跟我在日常生活中能够体验到的一样,也就是说,虽不是天堂里发生的事情,但也属于无法传达出来的那种极度幸福。”

    我尽力掩盖住自己听到这些话所产生的感情。的确,我做得并不是很成功,我偶尔听到她谈起《威克费尔德的牧师》一书,谈得非常真切,还谈到了某某书,我一下子就失去了控制,把自己想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过了半天,等洛蒂跟另外两个女士谈话时,我才发现她们一直睁大眼睛坐在那里。那表妹不止一次拿讥笑的眼神看我,当然,那对我没有产生什么影响。

    谈话转到了跳舞的乐趣上。“如果跳舞的狂热有什么错误的话,”洛蒂说,“我情愿承认自己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超过跳舞的乐趣。当我心里有事,用吱嘎响的那台破旧的大键琴敲出一段四对方舞曲之后,一切就好了。”

    她说话的时候,我一直盯着她黑色的眼睛看,她活泼的嘴唇和她鲜活欢乐的仪态将我的灵魂吸引过去,我完全沉迷于听她讲话时感受到的极好的感觉,因此根本没有听到她用来表达思想的那些词句!根据这样的情形,您完全可以猜出大概的情形,因为您是很了解我的。简短地说,我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人完全就跟在梦里一样,之后就到了一个避暑别墅门前,我完全沉浸在梦乡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四周的黑夜,几乎就没有注意到灯火通明的山坡上传来的音乐声。

    两位先生,一位叫奥德兰,一位叫什么N。N先生,他能记得住每个人的名字!他们是洛蒂和表妹的伙伴。两个人在马车门前迎接我们的到来,接走了两位女士,我也带着自己的舞伴上了楼。

    我们滑着米奴哀小步舞彼此转圈,我认识了一个接一个的女士,只有最没有吸引力的女士才无法换手和变换队形。洛蒂和她的伙伴开始跳英式四对方舞,您可以想象轮到她跟我们这对舞伴跳队形时我有多么快乐。您应该看到她跳舞就好了!她完全沉醉在舞步中,全身心投入其中,整个身体就是一个和谐体,欢快,一点也不做作,就好像别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就好像她别的一切都不考虑,也感觉不到了,可以肯定地说,此时此刻,一切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我请她跳第二圈,但她保证第三圈再来,她用最迷人的坦率的口气对我说,她极喜欢跳德国舞。“这里流行跳德国四对方舞,”她继续说,“每对舞伴都跳德式对方舞,而我的伙伴不喜欢跳华尔兹舞,如果我省去他的麻烦,他一定会很感激的。您的舞伴也不会跳华尔兹舞,也不喜欢跳华尔兹舞,我跳四对方舞的时候注意到你的华尔兹跳得不错;如果你想跟我一起跳德国舞,请你去跟我的舞伴说,我也去跟你的舞伴说去。”我同意了,然后很快便安排妥当了,她的舞伴在跳华尔兹的时候必须跟我的舞伴一起等着。

    接着我们就开始了,我们以各种各样的姿式交抱。动作是多么迷人,又是多么迅速!我们跳华尔兹的时候,跳舞的人都围着彼此,就好像行星一样,最开始有一阵混乱,因为很少有人跳得好这种舞。我们跳得很谨慎,让他们慢慢磨,当笨重的舞伴们离开舞场后,我们就开始跳了,很勇敢地跟另外一对,也就是奥德兰和他的舞伴一直跳到舞曲结束。我从来都没有跳得如此轻松。我已经超越了生死的界线。我抱着这世界上最迷人的美人,跟她一起像闪电一样快速移动,我们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再存在了——威尔汉姆,坦率地说,我发誓我爱的这女人,我宣称拥有的这个女人,她不能再跟别的人跳华尔兹了,哪怕这意味着我的终结。您明白的!

    跳完后,我们在房间里等了一两轮,好让自己喘口气。接着她坐了下来。制作宾治酒的时候,我偷偷拿了几只柠檬,现在是仅存的几只了,我切好之后放上糖送给她,结果发现有极好的恢复效果,但是,坐在她旁边的那位女士每次从杯子里拿走几片,我都感到一阵心痛,但出自礼貌,我不得不也给她几片。

    到第三轮四对方舞的时候,我们是第二对出现的。我们在队列里跳的时候,天知道出自什么样的迷醉,我盯着她的眼睛,她的手抱着我的胳膊,也盯着我看,她的眼睛里流露出坦率和纯粹的快乐,闪烁出真诚的光芒。我们遇到一位女士,她的脸上流露出理解的神色,因此引起了我的注意,虽然她的脸已经不再年轻了。她笑着看看洛蒂,竖起一根手指好象在威胁一样,然后提到了阿尔伯特这个名字,共说了两次,而且在她从我们身边转过去的时候专门强调。

    “恕我冒昧,”我问洛蒂,“谁是阿尔伯特?”洛蒂正要回答,但我们又必须分手了,因为要变8字队形,我们跳到彼此对面的时候,我发现她眉上似乎有沉思的表情。“我为什么不能告诉你呢?”她说,一边伸过手来。“阿尔伯特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我已经跟他订了婚。”这对我不是什么新闻,因为姑娘们已经在马车上告诉我了,但是,在我听来还是完全陌生的,因我没有想到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一切已经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我与她的关系不再是以前那个样子了。够了,我完全乱了方寸,脚步都乱了,结果在别的舞伴之间跳来跳去,一切都乱了,只有洛蒂的沉着镇定推拉才让大家恢复了秩序。

    舞会尚没有结束,但闪电已经开始,我们早先就已经看到闪电在天际形成,我起先假定是片状闪电,但现在已经开始越来越明显,雷电的声音已经盖过了音乐的声音。三位女士从队列里跑走,她们的舞伴也跟着离开,不一会儿就全乱套了,音乐停止。当快乐被某种可怕的事故中断时,那样的印象会更深一些,这一点相当自然。一方面是因为对照极其明显,另一方面,甚至是更重要的一方面是,我们的感觉容易为对方所注意,也更快形成印象。我看到几位女士脸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这些就是原因。其中最聪明的一位坐在角落里,背对着窗户,两手还盖住耳朵,另一位蹲了下来,还将自己的脸埋在刚才那一位的双膝上。第三位一路挤了过去,紧紧抓住她小姐妹的手,吓得直哭。有些人想赶车回家,另外一些对自己在干什么较少注意,她们没有足够的沉着镇定来回避有些喝了很多酒的绅士们不合适的举动,他们看来忙着从心情变坏的女士们嘴里获取本来是说给上苍听的胆小的祈祷语。有些绅士下楼去抽一袋烟,其他人听到女主人要带他们去有窗帘和百叶的房间里看看的时候,并未对这个聪明的主意加以拒绝。我们刚一进去,洛蒂便开始把椅子摆成一个圆圈,让客人们坐下后建议玩一个游戏。

    我看到不止一位先生噘起嘴唇来,并伸伸胳膊腿准备付一大笔罚金了。“我们来玩一玩数数的游戏,”她说,“所以请大家注意。我准备从右向左转圈,你们每个人都必须数出来到他跟前的数字,但必须像野火一样数得极快,谁犹豫或犯一个错误,那就要在耳朵上挨一巴掌。这样一直数到千。”看上去真好玩。她伸出胳膊转圈。“1”,第一个说,他的邻居又数,“2”,再接着说“3”,一直往下。然后她走得更快一些了,越来越快。有个人错过了他的数字,结果吧叽挨了一巴掌。然后又越来越快地转动。我本人脸上挨了两巴掌,我心里得到了特别的快乐,因为我感觉到她打我的时候比别人重一些。还没有数到一千,房间里已经被大笑声搅成一团糟了。彼此最熟的一些人已经退到一边去了,风暴过去了,我跟着洛蒂去了舞厅。路上她说:“打耳朵的时候,他们都忘了天气,一切都忘了!”我不知道说什么。“我是胆子最小的一个,”她说,“为了假装勇敢以便让大家得到一些鼓励,我只好自己先勇敢一些了。”我们朝窗台走去,远处的雷声还可以听到,暴雨拍打在地上,冒出热腾腾的芳香气息,让人精神一振。她靠在肘上,看着远处的风景。她抬头望天,然后朝我看,我看到她的眼里有泪光。她伸过手来,放在我手上,嘴里说出了一个词——克洛普施托克!我开始沉浸在这个词唤起的情感之潮中。我忍受不了,我在滂沱的泪雨中弯过她的手来吻了一下——高贵的诗人!但愿您能在这样的眼光里看透这完美的典型,但愿我再也不会听到这时常是神圣化的名字!

    ——

    洛蒂!别了,洛蒂!

    摘自约翰·沃尔夫贡·冯·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

    维特给洛蒂的自杀遗言纵情于“死的狂喜”并详细说明了他喜欢的葬礼安排。

    他在晚上花很多时间清理他的文件,撕掉了其中许多文件,扔到炉子里,然后把几个包封起来,注明威尔汉姆取。里面有一些短小的文章,还有一些互不关联的随想,其中有很多是我见过的。把火生起来,又拿进来一瓶葡萄酒后,他让仆人睡觉去了。跟很多人家一样,他的仆人也睡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这小伙子和衣睡下,因为很早就要起来了,他的主人告诉他说,马车用的马匹早六点之前便要到达。

    我的四周一片寂静,我的灵魂一片安详。主啊,我感谢您!在这最后一刻给了我力量和激情。

    我走到窗台前,我最亲爱的人,我还能看见迅疾飘过云层之后,星星在天空闪耀。不,你不会落下!永恒的上帝会在他博大的心怀里容纳你,容纳我。我见到北斗七星,那是所有星座中最可爱的星星。当我在暗夜离开你,当我走出门去,它就在前面指引我。我曾带着多大的迷醉看着它啊,我曾举起自己的双手,让它成为一个符号,成为我感觉到的那种幸福神圣的标志,可是——啊!洛蒂,眼前的哪一件东西不让我想起你来?哪一时哪一刻你又不在我身边?你那圣女般的手触摸过的哪一样东西不是我像个贪婪的孩子又一样遍遍抚摸的?

    可爱的侧影!在我死去的时刻,洛蒂,我把一切都归还给你,并请你珍重地留下它。我曾在它上面印下成千上万的热吻,我曾无数次对它挥手致意,不论是出门还是回到家来。

    我给你父亲留下一张条子,恳求他保存我的尸体。教堂墓地里有两棵欧椴树,角上有一棵指向田野,我就希望藏在那里。他能,也会为他的朋友做这件事情。请你也恳求他。我不会要求虔诚的基督徒允许他们的尸体挨近一个可怜虫的尸体。啊!我可以要求埋在路旁,或埋在寂静的河谷,牧师和利未人可在经过石墓时划十字,撒马利亚人也可一鞠同情的眼泪。

    在此,洛蒂!我拿起可怕而冰凉的杯来,准备一饮死亡的狂喜,内心里却毫无惧怕!是你将这杯子递给了我,所以我全无畏惧。一切,一切的一切!我所有的欲望和一辈子的心愿全都在这里了,全都满足了!我要敲击死亡的青铜大门,如此冰冷,如此硬梆梆的大门。

    但愿我得到为你而死的幸福才好!但愿我能为你而牺牲自己,洛蒂!那我会怀着高傲的心去死,我会快乐地赴死,假如我能因此而恢复你的安宁,恢复你生活的快乐。可是,我的天!世上只有极少数高尚的心能够为自己心爱的人流血,只有极少数人能用自己的死亡点燃提高了一百倍的新生活。

    洛蒂,我希望穿着这身衣服葬下,你摸过这些衣服,因此而让它们神圣化了。我也请你父亲准许我的这点请求。我的灵魂会在我的棺木上盘旋。不要让人们搜我的口袋。这只蝴蝶结是你在胸前戴过的,是我第一次见你跟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戴过的——啊!请替我吻他们一千遍,把他们不幸的朋友的命运告诉他们。那些可爱的孩子们,他们曾多么愉快地围在我身边。啊!我多么依恋于你,从见面的第一刻起便无法忘怀!让这只蝴蝶结跟我一起下葬吧。是你在我生日的时候送给我的!我带着多么急切的心情收到了它!啊,我没有想到路会通向这里!镇定些!我求你,镇定些!

    一切已经就绪——已经敲响了十二点!——这就样了吧。洛蒂!洛蒂,别了!永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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