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火行动-霹雳怒火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大桥上,正对沉船的位置。

    装水泥墩子的卡车开到桥上,停在正对沉船的位置上,水泽从驾驶楼跳下来,在大桥边向下张望,“舞和丸”号正在下面,水泽回身对一士兵道:“去把麻绳拿来。”

    不久,几个士兵拖了几大捆麻绳,士兵用绳子捆住一个墩子,十几个人拉住绳子,往下吊。

    “舞和丸”还在下沉,船身也倾斜得越来越严重,船长急得抓耳挠腮,焦急地站在船弦边上,看着从桥上吊下的水泥墩子,眼里充满期待的神情。

    水中,几个潜水员正牵引着一个水泥墩子靠近主桥墩,第一个水泥墩子终于入水了。

    水下,方逸舟和张工戴着潜水面罩,帮助船员把水泥墩子放在桥墩的下方。

    不久,第二个水泥墩子吊了下来,牵引入水,放置在第一块墩子上面,放好后解开了绳索。

    桥上,江雄风过来帮助日本士兵把墩子一个接一个地吊了下去。水泽站在旁边,紧张地注视着。

    街头电话亭。

    一个日军年青军官走进来,关严了门,神秘地对着电话道:“他出发了,9点到大桥。”

    另一个街头电话亭。

    一个戴礼帽的男子对着话筒压低声音道:“冲山元出发了,9点整到达大桥。”

    平房院落。

    新四军浙东分区三北独立一团鲁团长正俯案看地图,一个参谋进来报告:“报告鲁团长,据内线报告,冲山元已经前往大桥参加剪彩仪式,今晚9点整到达大桥。”

    鲁团长直起身,“哦,这个南京大屠杀的主犯,我们等了他两年了,这一次他终于出来了,好,今天定要叫他有来无还。你去通知方逸舟,启爆时间就定在今晚9点整,让耿剑青带小分队去劫火车,立刻行动!”

    “是。”参谋人员领命而去。

    大桥控制室内,电话铃急促响起。

    高桥一把抓起电话:“嗯,我是高桥,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舞子她在金华?嗯嗯,她还好吧?嗯嗯,好好好,我立刻赶来。”

    高桥穿好军装,匆匆下了桥头堡三楼。

    他跳上一辆专用巡逻火车,命令司机马上开车。这辆只有两节车厢的火车吐出一阵白烟,向着西南方向急驶而去。

    大桥下。

    方逸舟和江雄风在“舞和丸”上指挥着几个人正在帮助日本兵往水中吊运水泥墩子。

    一个便衣男子匆匆走来,俯耳对方逸舟道:“老鲁让我通知你,那个大家伙出来了,九点整到大桥,让耿剑青去执行劫车任务。”

    方逸舟点了下头,对不远处的耿剑青小声交待几句,耿剑青急忙离去。

    沪杭线上。

    一辆日军专列火车高速驶来。这个专车是一节车头,拖着八节车厢。

    贵宾车厢内,只坐了两个人,一个是冲山元,另一个是冷丽苹。

    冲山元对冷丽苹的相机相当感兴趣,他问道:“冷小姐,你这部徕卡是世界上最好的相机吗?”

    冷丽苹笑答:“那是当然,德国相机一贯以优良无比的性能在世界上占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与它齐名还有蔡斯、斯耐得相机,我们社里就有两部。司令官阁下,听说您女儿也是个摄影家?”

    “噢,是的。”冲山元满眼笑意地说:“不但她喜欢照相,我也喜欢,我有一个大大的影集,里面都是我拍摄和收集的相片,下次一定给你看。”

    “我知道你们日本是一个盛产能工巧匠的国度,你们日本的相机也不遑多让,好像正在迎头赶上呢。”冷丽苹奉承道。

    冲山元道:“是的,我们什么都要争第一,不光是打仗方面。日本在大正和昭和初期,军用光学器材如炮队镜、火炮瞄准镜、望远镜、狙击枪瞄准镜等多由德国引进,然后进行小修小改的仿制。在照相机方面,日本也是崇尚德国的产品。不过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超过德国。”

    “那是一定的。”

    “我们谈点别的吧,你的裙子的料子好像也是日本产的吧?”冲山元瞪着色迷迷的眼睛,一只长满长毛的手向冷丽苹的胸部摸了过来。

    突然,“哐啷”一声,一个急刹车,火车停了,冷丽苹起身道:“怎么回事,我去看看。”

    前方铁轨上横挡着一堆枕木,火车不得不急刹车,停了下来。

    火车上跳下一个中佐,大喊道:“怎么回事?”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前方铁轨上,一群日军宪兵正在搬运枕木,耿剑青此时已化装成了一个宪兵中佐,上前道:“有人破坏铁轨,估计是游击队干的。”他说的是纯正的日语。

    中佐:“游击队?你们是哪部分的?”

    “第二旅团宪兵队队长松山,我负责这一带铁路的安全。”耿剑青指着身后的四个“日本宪兵”道。

    中佐满面狐疑,“松山?嗯,松山队长,铁轨被破坏了吗?”

    “没有,只是堆了一堆枕木,小骚扰,把它搬开,火车就可以开行了。”

    冷丽苹走了过来,在旁提醒道:“中佐先生,这一带听说游击队经常搞破坏和爆破,我看还是要注意安全哪。”

    “哦,冷小姐说得有道理,前面还有游击队吗,松山?”中佐紧张地问。

    “当然有,我更担心会有爆炸物。”

    “爆炸物?是地雷和炸药吗?你地,宪兵队地干活?那,你们上车吧,一定要保护好司令官的安全。”

    “哈依。”耿剑青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枕木已经搬清了,耿剑青挥了下手,五个随从跟他一起上了车头,火车再次启动,向前急驶而去。

    火车贵宾室。

    冲山元坐在沙发上吸雪茄,不时看看窗外的夜色和闪过的灯光。

    冷丽苹推门走进来,冲山元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停车?”

    她刚要回答,中佐进来抢先禀报道:“报告将军,车头加了些水,耽误了一下,不过现在没关系了,九点整一定会到达大桥。”

    “哟西。”冲山元低头看了看手表,指针已指在八点三十分的位置。

    金华火车站。

    日军巡道火车停下,高桥从车上跳下,黑泽中佐带着舞子大步迎了上来。

    “舞子!”舞子扑进了高桥怀抱,二人紧紧拥抱,一阵热吻。

    舞子抬起挂满泪珠的脸,“哦,亲爱的,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那些中国人可把我们害苦了。”

    “哦,好啦,宝贝,没关系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会给中国人更大的教训的,血的教训。哦,谢谢你,黑泽君,请把你的巡道车借我用一下,我必须在九点整赶回大桥,冲山元司令官要来视察和剪彩,可不能耽误了。”

    黑泽:“9点啊?怕来不及了,我马上去调头。”黑泽看了下手表,一溜小跑去了。

    很快,那辆两节车厢的巡道火车调了个头开回来,黑泽对高桥道:“刚才接到水泽君电话,他说大桥出事了,让你即刻赶回大桥。”

    “什么,大桥出事了?”高桥正拉着舞子的手跳上车,“八嘎,早不出事,晚不出事,现在关键时刻出事,真是要命啊。司令官9点整就到大桥了,我必须开到最快,快快快,快开车!”

    “呜……!!”火车急吼着驶出车站,车轮飞转,车速越来越快。

    大桥控制室。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红灯一闪一闪,警铃急响。

    水泽厉声问道:“怎么回事,哪里响?”

    士兵:“报告中佐,大桥的四个桥墩附近都有人在活动。”

    水泽:“什么,四个桥墩?”四盏红灯频频发出闪光,看得水泽心惊肉跳。

    士兵:“你看,会不会是那些安放水泥墩子的人搞的鬼?”

    水泽一惊:“不好,要出事,快,跟我来。”水泽拔出手枪,带着人冲出控制室。

    “舞和丸”上,方逸舟站在甲板上,十几个“弟兄”从水中陆续上了船,江雄风从船边走来,小声道:“水泥礅子全部到位,定时炸弹也已经放好了,9点整炸,我们可以撤了。”

    方逸舟点点头,“好,走。”

    “啪啪!”两声清脆的枪声突然传来,大家都一怔,只见大队的日本兵迅速向大桥中心跑来。水泽挥舞着手枪边跑边喊:“统统抓起来,抓住那些支那人!抓住中国人!游击队要炸桥!阻止他们!快快快!!”

    方逸舟立刻抽出手枪,“糟糕,日本人发现啦!”其他人也都抽出枪来,卧倒在甲板上,长短武器一起开始还击,枪声立刻响成一片:“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大桥上的日军开始疯狂射击,桥下的日军也拼命开枪:“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方逸舟撂翻了几个日本兵,回头对江雄风道:“老江,我们不能全死在这,你快走!”

    江雄风边射击边大吼,“炸弹还有五分钟爆炸,你们先撤!我顶着!”

    方逸舟:“还争什么,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江雄风:“要死大家一起死!”

    水面,日本的巡逻艇高速向货船冲来,艇上机枪喷着火舌:“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几十名组员同时开枪还击,密集的火力压制住了疯狂进攻的日本人。

    火车驾驶室。

    火车在高速行驶,驾驶室里,火车司机已被捆住手脚,塞着嘴,扔在角落里,耿剑青在驾驶火车。

    他回头对随从厉声下令:“你们守住门口,有人来就开枪,坚持三分钟,火车就到大桥了!”

    “咣咣咣咣!”车厢门上响起激烈的敲门声,有人吼道:“开门!开门!再不开门就开枪了!”

    “当!当!”耿剑青回手甩了两枪,回身把速度杆压到最底。

    车轮飞转,越来越快,发出“锵锵铿铿”的响声。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门外一阵冲锋枪扫来,把车门打成了蚂蜂窝。

    火车贵宾室里,中佐慌慌张张跑进来,冲山元厉声喝问:“怎么回事,哪里打枪?”

    中佐立正:“报告司令官,车头发现中国人,可能是新四军游击队,车头已经被他们占领啦!”

    冲山元倏现惊色,怒气冲冲质问道:“什么?游击队?八嘎牙鲁!你立刻带人把车头抢回来!一定要快!快快快!!叫卫队上!”

    中佐立正:“哈依!”回身急急跑去。

    火车驾驶室,耿剑青稳稳操纵着火车。

    大群日军穿过走道,疯狂向驾驶室扑来,边扑边猛烈射击:“哒哒哒哒……!”

    耿剑青带着几个队员拼死抵抗,顽强射击,过道里死尸遍地,血流成河,枪声震响,大队的日本卫队踏着尸体往前冲来。

    耿剑青甩出两颗手榴弹,抬腕看了看手表,指针差一分钟9点整,他双眼紧紧盯着前方,双手紧握操纵杆。

    黑夜中,大桥巨大的钢铁桥身已经在望。

    车轮飞转,车身像一枝离弦的利箭,向大桥飞驶而去。

    巡道火车上。

    由南向北的巡逻火车上,高桥频频看表,凶狠地对火车司机高喊:“快!再快点,开到最快!!前面就是大桥了。咳,真要命!”

    司机哭丧脸道:“对不起,大佐,再快锅炉就要爆炸了。”

    高桥一把掏出手枪,抵着司机的后脑道:“八嘎,我不管,再快点,不然我毙了你!”

    车轮隆隆飞转,高桥探头窗外,巡逻车由南向北飞速向大桥扑来。

    火车贵宾室。

    冲山元胆颤心惊地听着越来越密集的枪声,紧张地满脸是汗,他一把拔出手枪,对冷丽苹道:“快,冷小姐,跟我跳车!”

    他忽然看见冷丽苹面布煞气,手中平端着一把小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他,他当即心下大惊,骇然变色。

    “你?”他调转了枪口,对准了冷丽苹,眼中露出一道凶光。

    “对,我!我代表上帝,来找你清算南京大屠杀那笔血债!”冷丽苹面色凛然。

    “哦,又一个收魂使者,你你你,你根本不是……”冲山元话音未落,只听“当”地一声枪响,冲山元的右手手腕被击中,手枪差一点掉到地上。

    “你你你……你怎么敢开枪?你不是记……者吗?你究竟……代表谁……谁谁谁?”冲山元紧捂伤口,面容惨白,声音发抖。

    冷丽苹横眉冷对,面带严霜,义正辞严地说:“冲山元,我代表正义!代表全中国人民!代表死在你们日军屠刀下的无数冤魂,向你这个侵华战争的元凶,大屠杀的主犯,双手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刽子手讨还血债!”

    “你你你……你个支那鬼……你个女骗子……你个女暴徒……你胆敢开枪杀我?……我的卫兵马上就会来救我……你逃不了啦!”

    “咚咚咚咚!”身后响起猛烈的敲门声,有人在外面大喊:“开门!开门!快开门!”

    冷丽苹回头看一眼贵宾室的门,冲山元趁机抬腕一枪,“砰!”正打中冷丽苹的前胸,登时鲜血从她的指缝中冒了出来,冷丽苹向后倒了下的同时,连连击发,把三颗染毒的子弹全打进了冲山元的前胸和肚子里。

    “唔唔……”冲山元捂住肚子,大团的血块从嘴里冒了出来,他挣扎着抬起受伤的右腕一看表,痛苦地惨叫道:“啊,一分钟!”他张开了血红的大嘴,暴出磔磔的疯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中国人还没有杀完……我不能死……我不会死……我不想死啊……!!”

    大桥控制室。

    电话铃急响,一少佐接听电话:“对对,这里是大桥。什么,司令官的火车?嗯嗯,嗯嗯,我知道啦,搬道叉,哈依,搬道叉!”

    少佐按下了控制道叉的电闸,水泽风风火火走了进来,厉声喝问:“混蛋,为什么要搬道叉?”

    少佐:“师团长的火车快要到了,上面坐着冲山元司令官哪。”

    水泽:“坐着谁也不行,难道你想让高桥大佐的火车开到江里吗?立刻搬回来!”

    少佐:“哈依!”一只手重新把道叉搬回原位。

    “舞和丸”上。

    双方仍在激战,战火满天,硝烟弥漫,方逸舟手持着狙击枪,以射手的姿势匍匐着,两眼紧盯前方,一枪一个,撂翻了不少日本兵。他向后扫了一眼,看见江雄风还在船弦边上顽强射击着,他身边的队员一个接一个倒毙了。

    面对敌人冲锋带来的铺天盖地的杀气,所有人都会忘记其他,脑子里只有拼命地射击!射击!战斗!战斗!

    敌人的轻重火力疯狂地咆哮起来,子弹嗖嗖地从他身边掠过,激起炙热的空气仿佛想和他来一次亲密的接触。大桥上,穿着土黄色军装的日军越聚越多,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往桥中心舞和丸的方向拥了上来。

    面对大兵压境的危险方逸舟没有慌张,冷静地扣动着扳机,一发发子弹无情地撕碎着遇到的一切。

    “轰!”一枚炮弹就在方逸舟身边不远处爆炸了,巨大的气浪将他掀翻在地,他的耳朵里面“嗡嗡”作响,眼前直冒金星,只感到背上火辣辣地疼,接着有热热的东西流了出来,他用力地甩甩头,知道自己负伤了。

    方逸舟爬过去,猛地一把把江雄风推到船弦这上,大叫道:“没时间啦,你快走!不然大家都得死!”方逸舟一把把“扎伊采夫”塞进江雄风手中,使尽平生力气猛击一掌,江雄风一个趔趄,跌进了江里,刚浮出水面,他又看了方逸舟最后一眼,方逸舟望向着激流中的江雄风,高喊一声:“好兄弟,永别了!!”

    话音未落,一个奇迹倏然乍现:

    载着冲山元前来视察的火车,由北向南高速驶上大桥,就要开到桥中心了。

    高桥乘着另一列巡逻火车,由南向北快速驶上大桥,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两列火车头对头,向大桥中心狂奔而来。高桥从车头的窗户探头向前张望,发现对面三十米处有一列火车正迎头驶来,他想高喊停车,快停车,可一切都晚了。

    9时整,时间归零。

    蓦然间,江水中冒出一个冲天的水柱,紧接着传来山崩地裂一声巨响:“轰……隆隆……!!”水底的水泥礅子爆炸了,第十桥礅处掀起巨大的浪涌,那艘轮船被抛出水面,倾斜着轰然倒了下去。

    “轰隆隆……!”两辆疯狂对开的火车头对头撞到了一起,发生了一场钢铁般的热吻。冲山元乘座的火车被掀上了夜空,被冷丽苹的毒弹击毙的冲山元受到死神第二次热烈的拥抱。

    爆炸声中,高桥一郎和夕树舞子紧搂着飞到了半空,他在人世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他和舞子的幸福天堂竟然变成了万劫不复的无间地狱,他们的火车成了一具火棺材。

    “轰隆隆!!”日本商船、钱塘江大桥和两辆对头的火车撞在了一起,为人类军事史的天空抒写了一首空前绝后的葬礼诗篇,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绽放了又一团辉煌的焰火。

    那一连串的爆炸,绽放出的火光犹如节日里盛放的焰火,如雨的弹幕像正在举行的死亡盛会,争先恐后地收割战场上年轻的生命。片片火光映红了夜空,冒起了一股接一股红白混合的烟柱,大桥在巨烈摇动,两个主桥墩先后被炸塌了,巨大的水泥柱砸在轮船上,船倾斜着沉没了,船员都落了水,在水中拼命挣扎着。

    “轰!轰!轰!轰!”闪光频频,水下的水泥墩一个接一个地爆炸了,引发了桥面的冲天大火,浑身着火的士兵们在抱头鼠窜,响起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霹雳火不断持续着,整个大桥陷入了一片火海,不断能看见被爆炸的气浪掀飞起来的鬼子兵蹦上了半空中,接着又一个个栽进了熊熊烈火之中,这场大火犹如中国人心中那滔天的怒焰,将大桥上所有侵略者都烧成了灰烬。

    桥毁人亡,烈焰腾腾,一副地狱般的景象。

    不算前面数十次爆炸行动,国共联合分队的第五次“霹雳火”行动终于获得成功!

    此刻,日军第6师团司令官办公室里充斥着死一般的静寂和恐怖。

    “啪”的一声,冲山元那本贴满了侵略罪证的影集掉到地上,被摔得粉碎,就在小野洋平的脚下。

    小野洋平面容悲戚,双目红肿,脸上肌肉抽搐跳动着,第一次体尝了寒彻透脊的感觉。他抽出冲山元挂在墙上的那把“京积正宗”短剑,把一块白布铺在地上,然后跪在上面。他抬起头来,面向天皇裕仁的画像、日本国旗、日军军旗,磕了三个响头,悲痛地自语道:“天皇陛下,我有罪,是我害死了师团长阁下,我也没有能够挽救高桥一郎的生命,我没有面目再活在世上。我要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死亡、死亡、死亡,死亡就是胜利!牺牲就是光荣!献身就是忠诚!为天皇陛下而生,为天皇陛下而战,为天皇陛下而死!”

    小野洋平露出胸腹部,用白布擦干净匕首,双手紧握刀柄,猛然刺入腹部左边,用力向右边割去,在刀痕的末端,迅速向上转动,他又将匕首拔出来,然后再从后颈部直接刺入喉头。

    “哗!”地一道兽血斜喷过来,刚好遮住影集上冲山元那张狞厉惨笑的脸。

    第二天上午9时整,在“荷塘”豪华客厅里。

    江雄风大踏步走了进来,脚步沉实,面带胜利的微笑,神情越发显得刚毅而潇洒。他向坐在沙发上的戴笠敬礼道:“局座,我回来了,桥炸了,任务完成。”

    戴笠一怔,悚然抬头,“怎么,就活着回来你一个?”

    “对,他们都牺牲了。”

    “冷丽苹呢?”

    “她死了,她把那个魔鬼冲山元送下了地狱。”

    “很好,冲山元这个南京大屠杀的凶犯,终于罪有应得,落得暴死钱江的下场!你可以告诉我了,桥是怎么炸掉的?”

    “桥、船、火车一起爆炸!连带那个守桥大佐高桥一郎,全部葬身火海!”

    “真是出乎意外呀,我没想到你居然能把它炸掉。”

    “连我自己也没想到,可就是把它炸毁了!”

    江雄风说这话时,内心正如倒海翻江,狂涛怒卷,这场炸桥之战对他来说,无异于同时打了两场仗,一场仗是真枪、真炮之仗,他率领国共两个炸桥小分队的63名抗日勇士全部牺牲,终于用血肉之躯换来了桥毁人亡的辉煌胜利。另一场仗则是自己的内心之仗,天人之仗,正义与邪恶之仗。他差一点就输在自己的动摇、犹豫和彷徨之下,如果不是方逸舟这些共产党人的激励、鞭策和鼓舞,他也许就是一个胜利的失败者。作为一个战士,战胜敌人不难,难的是首先要战胜自己。他知道,正是因为他战胜了自己心中的魔鬼,才最终同时赢得了两场战争。

    戴笠双眼放光道:“好,很好,昨天晚上我看到天边的火光就知道,奇迹终于让你一手创造了!‘烈火行动’大功告成,你可为党国立了大功劳啊。冷丽苹也是好样的,我一定给她补一枚抗日勇士勋章!你,江雄风,可以名垂战史了!我早就说过嘛,什么困难也难不倒我的王牌健将呀。好了,从今天起,你的罪行得到了赦免,官升三级,局里马上下文,我明天就给你授勋,怎么样,我说话算话吧?”

    江雄风冷冷道:“不用了,局长,这把枪,完璧归赵。”他掏出左轮手枪,放在桌上,推到戴笠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戴笠感到万分诧异。

    江雄风冷冷言道:“我实话告诉你,这座桥,不是我炸的,而是我们和共党的人一起炸的。”

    戴笠倏现惊色,车转身道:“什么什么?你说清楚,共党怎么啦?”

    江雄风神色坦然,一字一顿地说:“这么说吧,这次炸桥,是两个小分队合伙炸的,一伙是我们,另一伙是新四军小分队,我们是合作炸桥,行动代号是‘霹雳火’,共实施了五次袭击才最终成功。新四军先后共派出了三个小分队,38个英雄全部牺牲了,这里面主要计谋都是方逸舟出的。”

    “方逸舟?他不是那个日本鬼子的丧门星‘老秒神枪’吗?”

    “对,就是他,方逸舟,他才是真正的炸桥功臣,冷丽苹给你的那个最后的方案,就是他写的。当然我们也死了28个人,1个科长,1个营长,4个科级特工,包括中校谍报参谋冷丽苹。”

    戴笠面带严霜,声音像从冰窟中飘来:“我明白了,你是要投共产党?要去做叛徒?有人给我报告说,你当初放的人就是方逸舟,对不对?江雄风啊江雄风,说你是傻蛋你就是个傻蛋,是天下最大最大的傻蛋。我为什么被属下称为‘刀斧手’的难道你忘啦?我亲自定的军统局‘直入横出’的规矩,你说我会不会亲手打破?”

    戴笠气哼哼地负手蹀躞,眼中杀机隐现,“你现在刚立了大功,提拔在即,正是你应该为党国英勇效命,再立新功的时候。江雄风,何去何从,你可要想清楚喽,别再犯傻啦,那样做是要付出代价的!”

    江雄风淡然一笑道:“局座,如果你硬要把上前线杀日本鬼子,理解为投奔共产党,或理解为犯傻,那是你的事。我是死过翻生的人,又是你手里的死刑犯,早该枪毙了,是你给了我一个活命的机会。现在,桥炸了,我们扯平了。领袖那里给你挣足了面子,美国人那里给你加重了法码,于党于国,功德圆满。一句话,我对得起你。”

    “你对得起我?啊?哈哈哈哈!你恰恰忘了,我专杀对得起我的人!沈黯然开溜了你知道吗?我已经派人去上海到香港的轮船上‘请’他了。”戴笠獠笑着一把抓起手枪,拉开栓,对准了江雄风的胸膛,眼中凶光毕露。

    江雄风面无表情,直立在戴笠面前,冷冷言道:“我没别的意思,局座,只想离开军统,走一条正大光明的路。我给你当枪使的历史该结束了,你那个从袁世凯那儿学来的‘左手钱,右手刀’的把戏在我这儿不灵光了,你那个‘抓了放,放了抓、杀又不像杀,放又不忍放’的游戏我也玩腻歪了,不玩啦,全军统局敢于面对你枪口的‘傻蛋’只有我一个,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戴笠闻言悚然一惊,眼中闪过犹疑之色,但他的手还是紧紧地攥着枪,双目死死地盯着江雄风。

    此时的戴笠突然发现自己是在同时打两场战争,一场是和日本人之间的军事之战,武力之战,另一场是和共产党以及被他们蒙蔽和煽动起来的那些有血性、有正义感的中国人之间的精神之战、主义之战,民心之战,从江雄风的叛逆来看,和日本人之战他是虽胜犹败,和共产党之战他是未败已败,他已经同时输掉了两场战争。

    江雄风镇定自若、淡然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随手递给戴笠道:“局座,如果您还不打算开枪的话,就没机会了,这是我的临别赠言,你好好看看吧,我就是看过它才知道中国的出路究竟在哪里的。”说完,把小册子交给戴笠,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戴笠直愣愣地望着走廊上的江雄风,准星上出现江雄风的身影,那身影晃着,晃着,晃着。戴笠正犹豫间,低头看一眼小册子,目光一下被那上面的文字吸引住了:

    黄帝陵祭文:

    中华民国二十六年四月五日,苏维埃政府主席毛泽东、人民抗日红军总司令朱德遣代表林祖涵,以鲜花束帛之仪致祭于我中华民族史祖轩辕皇帝之陵:

    赫赫始祖,吾华肇造,胄衍祀绵,岳峨河浩。聪明睿智,光披遐荒。建此伟业,雄立东方,世变沧桑,中更蹉跌,越数千载,强邻蔑德。疏台不守,三韩为墟,辽河燕冀,汉奸何多。以地事敌,敌欲岂足,人执笞绳,我为奴辱。恣为我祖,命世之英,涿鹿奋战,区宇以宁,岂其苗裔,不武如斯,泱泱大国,认其沦胥。东等不才,剑屡俱备,万里崎岖,为国效命。频年苦斗,备历险夷,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各党各界,团结坚固,不论军民,不分贫富,民族阵线,救国良方,四万万众,坚决抵抗。民主共和,改革内政,亿兆一心,战则必胜。还我河山,卫我主权,此物此志,永矢勿谖。经武整军,昭告列祖,实鉴临之,皇天后土。尚飨!

    戴笠心中一凛,再一次体尝了寒彻透脊的感觉,不由得从心底发出沉重的喟叹:“这个炸弹专家呀,引爆了一颗炸弹,却留下了另一颗落雷和霹雳!”

    出了荷塘,江雄风正背着那支“扎伊采夫”,踩着满地落叶,迎着狂风大踏步向前走去。在那支狙击步枪的枪柄右侧,就在“马萨耶夫”和“扎伊采夫”俄文名字的旁边已经刻上了方逸舟和江雄风的姓名,在那两个中国名字的后面,是一道深深的刻痕。

    戴笠探头窗外,他这辈子所碰到的杀起来难度最高的主儿,居然堂堂正正、大摇大摆地走啦,敢跟他“玩再见”?

    戴笠似有所悟地抬起了眼睛,茫视着前方,手伸着,黑洞洞的枪口前面,是江雄风越走越远的身影……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