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记历史:日军登陆平湖侵略史实口述实录-从纱厂童工到抗日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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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湖乍浦籍新四军女战士潘吟秋的革命历程

    陈正其

    2014年5月1日的今日乍浦报刊登一则标题为《乍浦女婿王直将军逝世,乍浦镇向将军敬献花圈》的报道。报道全文是:2014年4月13日上午,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我军优秀的政治工作领导者,原福州军区副政治委员王直同志遗体告别仪式在福州举行。习近平、刘云山、范长龙、许其亮、朱镕基、贾庆林、贺国强、赵乐际、常万全、卢展工、张万年、迟浩田、傅全有、梁光烈、陈炳德等领导同志发唁电表示哀悼,对其家属表示慰问和敬献花圈。

    王直同志1929年5月参加革命,1931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1932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4年转入中国共产党。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荣获二级八一勋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1988年被授予一级红星功勋荣誉章。王直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于2014年4月7日7时31分在福州逝世,享年98岁。

    王直将军于1941年与乍浦籍新四军女战士潘吟秋结婚,王直将军是名副其实的乍浦女婿。乍浦镇党委、政府,乍浦镇“双拥办”在得知王直将军逝世后,委托赴福州参加王直同志追悼会的潘吟秋在乍浦的直系亲属,向乍浦女婿王直将军敬献了花圈。

    王直将军是乍浦女婿,一时成了乍浦百姓议论的话题。王直将军的夫人潘吟秋,这位曾在1957年获得中华人民共和国授予独立自由、解放勋章的乍浦籍新四军女战士的事迹也在乍浦镇传开。潘吟秋是如何从一名纱厂童工到走上革命道路的呢?我开始收集有关乍浦抗日英雄潘吟秋的事迹资料。通过有关渠道找到了一些关于潘吟秋革命生涯的资料,2014年5月,我又到乍浦镇南司弄拜访了潘吟秋在乍浦老家的弟媳,潘吟秋的亲属拿出一本潘吟秋逝世一周年的纪念文集,向我讲述了潘吟秋这位戎马一生的少将夫人、新四军女战士、抗日英雄的成长和革命历程故事。

    一

    潘吟秋,1923年5月24日出生在乍浦,幼年时跟随父母迁入上海虹口区。1934年,当时只有11岁的她,进入了上海怡和纱厂当童工,和她一起在上海怡和纱厂做工的还有平湖人施奇等(施奇是平湖英烈)。

    1937年“八·一三”事件,日军侵占上海后,侵略者的飞机将她家在上海虹口区的房子夷为平地。当时潘吟秋只有14岁,已经在上海怡和纱厂做了三年童工。为了逃避战火,全家七口人不得不举家逃往老家乍浦镇。那天,潘吟秋的父母带着孩子全家七口人到上海的黄浦江边十六铺码头乘开往平湖的轮船准备回老家乍浦。当时全家七口人排队登船,潘吟秋排列在全家最后,当全家人依次进入十六铺码头小门时,还没等排在全家最后的潘吟秋跨入小门时,不知什么原因,码头的小门突然被关闭。潘吟秋当时被挡在了小门外,她进不去了,她的家人也出不来了。她只能听到家人“吟秋、吟秋”远远的呼喊声,眼睁睁地看着开往平湖的轮船驶出十六铺码头。一位十四岁的小姑娘在短短几分钟内顿时孤身一人留在了轮船码头,潘吟秋似失散了的羔羊。她流着眼泪走出轮船码头,开始流浪在上海街头上,这是潘吟秋人生的第一个苦难。

    抗战初期的上海,难民如潮。潘吟秋因为没有乘上驶回平湖的轮船而孤身一人在上海街头毫无目的地随难民游荡。当时,她身上仅有的一点零用钱,还是在欲离开上海前,舅舅给她的少许小钞,为了维持生活,潘吟秋每天省吃俭用。当时,潘吟秋也知道上海还有几家亲戚,但由于亲戚也在四方逃难,一时也难以找到,上海几乎没有了潘吟秋的立足之地。

    谁能拯救一个不满15周岁的孤女呢?是中国共产党,在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中国共产党挑起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大旗。不久,在上海街头随难民游荡的潘吟秋有幸进入了中国共产党组织的上海红十字会难民营。难民营组织有序,具备了基本的生活条件,难民有组织地学习文化,了解中国共产党抗日救亡的主张,学唱抗日歌曲,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知识等。

    有几位大姐对她这位只有15岁的姑娘非常关心,其中一位叫王珍的大姐(后为外交部原副部长韩念龙夫人),不仅生活上关心潘吟秋,而且经常给她讲革命道理。潘吟秋开始学会认字写字。难民营中的生活,也是潘吟秋革命的起点。当潘吟秋知道王珍大姐等几位同志就是中国共产党的地下党员时,她立即意识到中国共产党是人民的大救星,八路军、新四军是抗日战争的先锋,中国人民只有跟着共产党走,才能战胜日本帝国主义。在她的脑海中,产生了参加新四军,走上抗战第一线的念头。

    一天,潘吟秋告诉王珍大姐:“王珍大姐,我想参加新四军。”

    王珍大姐看着眼前这位15岁的姑娘,微笑着说:“想参加新四军,你怕不怕吃苦牺牲?”

    潘吟秋说:“不怕。”

    王珍大姐说:“好。”

    1938年初的一个夜晚,王珍大姐给潘吟秋带来一个好消息:“吟秋,组织上已经同意了你的请求,让你准备秘密离开上海,去参加新四军。”听到这个消息,潘吟秋兴奋得一夜未眠,就要离开上海去参加新四军了,这样的大事也应该告诉一下还在上海的舅舅。于是,她找到还在上海的舅舅,告诉舅舅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潘吟秋的舅母知道她要到很远的地方去,而且要去参加新四军,非常担心地说:“吟秋啊,现在兵荒马乱,一个小女孩子,在外是非常危险的。”

    铁了心要参加新四军的潘吟秋说:“舅舅、舅母你们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已经做好了吃大苦耐大劳,准备牺牲精神的潘吟秋还向舅舅、舅母做起了宣传。

    “待在上海,做亡国奴,在日本鬼子统治下挣口饭吃,不如与日本鬼子斗争,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建立我们自己的新中国,这才是中国人的志气。”

    舅舅、舅母被潘吟秋说服了,含着泪一再叮嘱潘吟秋要照顾好自己。

    二

    1938年4月的一天,风和日丽,潘吟秋同杨凤珍、朱培珍等十几个女同志,悄悄上了一艘开往温州的轮船,离开了上海。她们此行是要通过温州再赶赴皖南岩寺新四军军部报到。

    皖南岩寺新四军军部是1938年4月刚刚由南昌迁至岩寺的。因为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后,国共两党进行第二次合作,将南方八省红军游击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简称“新四军”)。1938年2月,军长叶挺,副军长项英及陈毅、张云逸等同志率领7000余官兵在皖岩寺集中整编,军部及政治处设在岩寺后街的金家大院内。新四军在岩寺完成了部队的整编,点燃了东进抗日的燎原之火。

    潘吟秋她们乘坐的轮船到了浙江温州后,因为潘吟秋她们这次要到皖南岩寺新四军军部报到,所以从温州到皖南岩寺新四军军部还有很长一段路程,当时的交通十分不方便,潘吟秋她们从温州轮船码头下船上岸后,就只能靠徒步行进去皖南岩寺新四军军部。一路还算顺利,只是在途经金华时,遇到了国民党军队盘问。带队的地下党员杨凤珍,沉着机智,谎骗盘问的人,继而顺利过关。几天后,潘吟秋她们徒步进入安徽,经艰难跋涉,终于到了皖南径县岩寺新四军军部。虽然潘吟秋她们长途跋涉,沿途劳累,但当她们一到新四军军部受到军部首长的热烈欢迎,像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一样,一路旅途的劳累一下子也就没有了。

    潘吟秋她们这批新参加新四军的所有女同志,都被新四军军部编在教导队第八队。潘吟秋她们到教导队第八队报到后,受到军长叶挺的亲切接见。教导队开学的第一天,正好是新四军建立一周年,叶挺军长、项英副军长都在开学仪式上讲了话。第一次听到首长的讲话,潘吟秋格外兴奋,终于走上了抗日的革命之路。不久,潘吟秋她们在教导队第八队开始了训练,她们与男同志一样,过着艰苦而严格的军事生活。在教导队里,她们学政治、学文化、学军事。因为潘吟秋文化水平不高,年龄又小,学习中的困难比一般人要多,所以潘吟秋学习起来比别人更加勤奋。在教员的多次提问中,许多人回答不了的问题,她都圆满回答出来。教员都为她的学习进步感到高兴,为她的学习认真态度而钦佩。潘吟秋的觉悟提高得也相当快,无产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自己的共产主义世界观,在她脑海中逐渐形成。她的个子虽然小,体力也不强,但训练中,能吃大苦耐大劳,并且勤于动脑。1939年5月30日,新四军教导队召开表彰大会。在大会上,潘吟秋获得着装赛跑第一名,军事、政治考试都合格。新四军周子昆参谋长表扬潘吟秋“人小志气高”。

    潘吟秋在一年半的教导队生活当中,加速了她由一个普通老百姓到一个合格军人的转变。教导队老师在她的毕业鉴定上这样写道:“潘吟秋同志虽然出生在一个工人家庭,没有读什么书,文化水平不高,但能勤学苦练,有奋发向上的精神,能取得这样好的军政学习成绩是很不容易的。”

    1940年4月,为加强新四军东进抗日,潘吟秋随队离开皖南,前往敌后抗日战场,同时前往的还有教导九队的学员。教导九队是高干队,有许多老红军干部,总带队的是九队的党支部书记王直同志。一路上,在归国华侨参加抗日的沈尔七同志和他的爱人的直接领导帮助下,潘吟秋随队到达了江苏的溧阳县水西村,即新四军江南指挥部。她被编入新四军江南指挥部领导下的“四县总会”(属于我党领导的苏南地方政权),在民运工作队担任民运队队员。不久,(1940年5月)潘吟秋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两三个月后,因为新二支队政治部要成立文工团,潘吟秋又被调往新二支队政治部,任文工团的分队长,并担任支队直队党总支部青年委员。

    在江南指挥部政治部,潘吟秋认识了当时任新四军第六师十六旅政治部组织科科长的王直。王直,福建省上杭县才溪乡人。1929年参加革命,1934年由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转中国共产党。1931年参加红军,曾任红军宣传员、宣传干事,参加了第二至第五次反“围剿”。主力红军长征后,在闽西地区坚持三年游击战争,曾任中革军委独立红九团政治处组织干事。1935年在福建平和红九团突围战中,率六名战士,经千难万苦突出重围,在没有领导的情况下,主动收拢失散人员,重新组建了中共闽西南军政委员会特务大队,任特务大队党支部书记。“两广事变”发生后,特务大队与永东游击队合并,组成闽西红军抗日讨蒋军第四支队,任党总支书记。后第四支队改第五支队,任政治处主任。1936年调闽西南军政委员会任交通总站站长。抗日战争爆发后,王直编入新四军第二支队,任四团四连政治指导员、第二支队政治部宣传队队长、三团政治处主任、新四团政治处主任、新二支队(后改十六旅)政治部组织科长、十六旅政治部副主任、四十七团政委。1940年参加了对日作战的赤山战斗,1941年参加了溧阳黄金山地区三战三捷的反顽战斗。

    王直与潘吟秋认识后,互相爱慕。特别是1941年2月旅部和党政机关1000多人在宜兴西池塘突围战斗中,潘吟秋奋不顾身抢救伤员的那一幕令王直万分感动。

    那是1941年1月上旬,新四军16旅在廖海涛、罗忠毅率领下,向宜兴地区转移。2月20日这天,气温急剧下降,鹅毛似的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大雪一直到2月21日清晨还下个不停。日本侵略者趁大雪天能见度比较低的天气,突然兵分三路,袭击包围新四军十六旅旅部所在地江苏宜兴西池塘村。潘吟秋曾经在一篇革命回忆录中这样写道:

    当时,情况十分危急,罗忠毅旅长立即指挥部队占领有利地形阻击敌人掩护旅部人员撤退。由于西池塘村地处水网地带,我和史毅同志是划着一条小船转移的,在船中还有罗忠毅的爱人柳肇珍同志。我和史毅跳上岸准备突围向北转移。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会计吴秉娴的叫喊声,原来她掉在河里了。我和史毅停止前进,放弃北撤突围,回头上船拿起船篙伸向河中心,喊着:“秉娴!快快!抓住撑篙!”河湖交接处水流急,还不时出现浪涛,堤坝下河边狭窄、溜滑,我俩费尽力气把她拉上来后,河浪又把她冲下去,上下来回多次,我和史毅累得身体摇摇晃晃,脚站不稳了,眼看我们3人即将被河水吞没,就在这紧急关头,政治部服务团的陆刚看见了,他从远处跑来帮助我们拉起秉娴,然后一起上了靠堤坝最近的一条船上,秉娴体质虚弱,又较长时间受冻,上船后不一会就离开了人间。我们伤心极了,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晶莹的雪花轻轻地覆盖了她,雪花仿佛变成一朵朵轻盈的素花……

    雪仍然悄然无声地飘着,我和史毅要离开堤坝的时候,日本鬼子的铁蹄声由远而近,他们占领了堤坝,居高临下向我们射击,我们迅速跳下船,沉着地隐蔽下来。我俩相互鼓励说,我们是共产党员,生死关头无所畏惧,要和敌人拼到底,宁死不当俘虏。岸上敌人的火力越来越猛,突然一颗罪恶的子弹射进了柳肇珍的胸膛,鲜血一股股地冒出来,我用毛巾去堵住她的伤口,她倚靠着我说:“我不行了,你们不要管我了。”我安慰她说:“你忍耐一下,敌人走了,我给你包扎。”她吃力地从胸前掏出一个被血浸透了小布包交给我。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这个裹了三四层的带血小布包,里面放着党员花名册、党证和一些钱。她用微弱的声音说:“这些钱,你帮我缴纳最后一次党费。”我痛心疾首,紧紧地搂抱着她,一会儿她便含笑而去。柳肇珍是江苏扬州人,中学文化。“七七”事变后,国破家亡,她毅然走上了抗日救亡的道路。1938年夏参加新四军,先后从事民运、统战和妇抗会工作。陈毅称赞她“坚持丹北斗争有功”,还主动为她和罗忠毅牵线搭桥,风趣地说他们是“火中鸳鸯”。她1940年调旅政治部组织科工作,并担任旅直机关总支部书记,牺牲时年仅22岁,和罗忠毅司令结婚也才半年!

    我含泪放下柳肇珍后,紧紧地抱着史毅的头说:“头部是要害,不能被子弹打中。”因为船很小,只能隐蔽半个身子,敌人的子弹打在船板上,发出吱吱吱的响声,子弹钻进木板,子弹孔里喷出一股黑烟,显然是烧焦的木板所冒出来的。我和史毅的脸都给烟喷黑了,像京剧里的黑包公一样。侥幸的是我们两人,没有被敌人子弹打中,几乎在不可能生存的情况下躲过了死亡的劫难。

    罗忠毅司令率部队赶来后,击退了敌人。敌人向附近一个祠堂集中,准备再反扑。听到枪声渐渐稀少,我和史毅忙起身爬上堤坝,准备撤离战斗现场。这时看到我们许多同志都牺牲了,还听到了受伤同志的呻吟声。对敌人的仇恨和对战友的阶级友爱,使我们下定决心要把受伤的同志抢救出去。

    小土堆边横倒着黄明英(后改为凌奔,钟期光同志爱人),她背部受伤,身腰直不起,血流不止。我和史毅俩迅速跑步过去,扶她起来上了一条小船。帮助一位重伤女同志脱了险,我俩稍感安慰。这时又听到了来自另一条船上的呼叫声,原来是路里,他的腿被子弹打中了,大腿、小腿不仅流血,腿骨还露在外面。当我们把他抬到我们的船上时,他紧紧地拉着我俩的手,激动地流出热泪。又听到杨士林同志的呼喊,他在河中挣扎,他的脸部被敌人掷弹筒打得血肉模糊,当我俩把他拉上船时,他忍住痛,乐观地说:“革命总是要流血的。”我们又发现了彭谷,他的双脚长满了冻疮,已经不能走路了,我俩也把他拉上船。

    在抢救伤员时,来了一位游击队长,要我们赶快离开,说敌人又来反扑了。我俩坚决要求把伤员一同带走,并请求他帮助,找一个船工来,他同意了。当敌人的红绿信号弹在天空升起时,我们的船工及时地赶到了。在船工的帮助下,我们的小船像离弦之箭冲出包围圈。我站在船头回首凝眸远眺,那堤坝上厚厚的雪,像玉一样洁,像银一样白,覆盖着烈士和他们洒下的鲜血。虽然冲出了包围圈,但五名伤员伤势很重,不及时治疗,有生命危险。不能看着自己战友流着血,等待着死亡,还要想办法抢救他们的生命。但手中又没有任何药品和机械,只有找到医疗机构才能使战友脱险。这时我和史毅已经筋疲力尽,但抢救战友的责任感使我们抖擞精神,拼力去想办法。我们上岸后,经多方询问打听查找,终于找到了一个当地红十字会开办的战地救护所。随即,将重伤员全部运到救护所,使伤员得到了救治,保全了生命。作为新四军的一名女战士,我经常回忆起战争年代的艰苦生活,每当这个时候,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拿出那本珍藏已久的影集,看着影集里飒爽英姿的戎装照,记忆之舟带我回到了半个世纪前的岁月长河,那里有我生命中最难忘的时刻。

    那一场战斗,潘吟秋奋不顾身抢救伤员的那一幕,王直一直铭记在心,就在这一年的初夏,在抗日战争炮火的催生下,王直与新四军队伍中的共产党员女战士潘吟秋的爱情,也像前线频传的捷报那样宣告成功。他们是“二八五团制”式的婚姻,(当时组织规定,男女双方都必须是共产党员,男方必须28岁,5年以上斗争经验,团级干部才准予结婚。)婚后两人情深意笃。战地夫妻毕竟分多聚少,思念的时候,他们就掏出照片看看,想说的时候,提起笔来写写,书信是夫妻之间的情感纽带。当然也只有在闲暇时候,他们才有空将“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寄托于鸿雁锦书!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王直在前线四十七团团政委的指挥岗位上屡建战功,潘吟秋在团部工业处被服厂会计的岗位上工作出类拔萃。翌年秋,在江苏省的一个叫阴桥头村的老百姓的牛棚里,一个可爱的女婴降生了。当时的苏南地区,日本鬼子扫荡,抗战烽火连天,部队日夜奋战在“梅花桩”(鬼子据点)间,敌情不断,险象丛生,是难找安身立命之地。王直趁着战斗空隙赶到臭气刺鼻、蚊虫成群的牛棚里看望妻子,心情格外沉重。但那女孩小天使般的甜甜的模样令王直终生难忘:借着墙洞投进来的光亮,王直看到孩子睡着了,淡而长的睫毛轻轻地翘动,薄而红的小嘴微微吮吸,一会儿撮成一粒枣状,一会儿又扁成一瓣橘……王直风趣地对妻子说:“这小妞花样真多,长大后送她到文工队去!”身体极度虚弱的潘吟秋苦笑无言。王直夫妇心中明白,“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日本鬼子不走,国无宁日,这女儿还能安全成长吗?

    三

    不出所料,1943年抗日战争到了最艰苦的年代。10月,在艰苦卓绝的“反清乡”战斗中,潘吟秋不幸得了重病,不得不到新四军十六旅四十七团卫生队诊治。由于卫生队的警惕性不高,一次敌人清乡,来不及撤走的潘吟秋和一些同志不幸被捕。

    敌人怀疑潘吟秋是新四军,但潘吟秋说自己是上海来苏南做生意的,是上海某公司老板要她到苏南催欠款的。老乡们为掩护潘吟秋,也都证实潘吟秋所说的身份,并称潘吟秋是他们的亲戚。但日本鬼子将信将疑,最后还是把潘吟秋押走了。先把她和同时被日本鬼子抓来的人从句容县徒步押解到江苏溧水县的监狱,后又从溧水押往芜湖。在芜湖,敌人又审问潘吟秋,但什么东西也没有问出来,潘吟秋的身份始终没有暴露。但狡猾的敌人对她还是抱有怀疑,继续将潘吟秋押往南京伪警察局监狱。这次押解是沿着铁路线行走的,沿途敌人用鞭子抽、用枪托顶,潘吟秋饱受了苦难,但她始终没有向敌人哀求过。潘吟秋抱定一个信念,一旦身份暴露,也决不出卖党和新四军的机密,宁愿站着死,决不跪着生。在南京伪警察局鼓楼警察所监狱中,抱定了为革命而献身最后信念的潘吟秋,托人把平时节省余下的几块银元捎带给王直。当王直收到妻子托人捎带来的平时节省余下的几块银元时,刚巧又接到女儿夭折的噩耗,王直禁不住悲从中来,泪水长流。无情未必真豪杰,妻子生死未卜,女儿离他而去,怎不叫他肝肠寸断呢?但敌情就是命令,战场拒绝柔情,王直把潘吟秋捎回的“遗产”、那几块银元铸成一枚银戒指,并刻上“吟秋”二字,盼望妻子平安归队,期望女儿再度降临。

    在南京伪警察局鼓楼警察所监狱,由于潘吟秋的真实身份始终没有暴露,个子长得又矮又小,体质显得很弱,不像扛枪打仗的军人,而她的口音也的确是上海口音,当时上海也有不少生意人到苏南做生意,敌人就叫她提供上海亲人的地址,要他们把她保出去。为了防止狡猾的敌人去查她的底,她给敌人提供了一个假地址:“上海大连湾路40号。”敌人将她的保函发出后,很长时间得不到回音,南京伪警察局的警察等不及了,就问她为什么她家里人没有来接她。潘吟秋故意装着很难过地说:我不知道。敌人问她会不会写信,她说会。敌人就给她纸笔,让她自己给家中写信。当时她已化名“张凤珍”(她母亲的名字,她母亲当时已去世),就以张凤珍的名字给舅母写了一封信,说是朋友介绍她到苏南当营业员,因生病被日本人带到南京,他们要我写信给你,让你把我保了回去。她的舅母一看信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并告诉了潘吟秋的姨母。潘吟秋的姨母立即赶到南京,在南京敌人的监狱中,潘吟秋的姨母按信中所说回答敌人。敌人看问不出什么破绽,就叫潘吟秋的姨母在南京花钱保人。潘吟秋的姨母经过多方努力,终于把潘吟秋保释了出来。

    脱离了虎口的潘吟秋,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部队,继续参加抗日斗争。经过与句容地区我党秘密交通站联系,一个多月后,即1944年初,潘吟秋重新回到了新四军部队。经过组织严格的审查,她在敌人面前,没有暴露出身份,很沉着,很顽强,保持了中华民族的气节,于是很快恢复了党籍,并与王直团聚继续参加抗日战争。

    抗日战争胜利后,潘吟秋又积极投入解放战争,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勤奋工作,为新中国的建立做出了贡献。

    潘吟秋这位新四军老战士,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当过民运队员,文工团员,宣传干事,机要员,会计和审计,供给股长等。解放以后,又先后担任三十一军托儿所所长、福建省军区幼儿园主任。无论在哪个岗位上工作,她都能出色地完成任务。由于潘吟秋对革命有特殊贡献,1957年,她被中华人民共和国授予三级独立自由勋章和三级解放勋章。1965年,潘吟秋当选福建省莆田县第五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1965年,潘吟秋光荣离休,享受国家特殊贡献津贴。胡锦涛、贾庆林等中央领导曾专程看望过潘吟秋。

    潘吟秋老人于2000年8月14日在福建病逝。在潘吟秋同志追悼会上,那副写着“浴血苏浙,临弹雨临危何惧。吟志遂,乃人民忠诚女儿。饱尝苦辛,处逆境处变不惊。秋果丰,为后辈恩慈母仪”的挽联,正是潘吟秋同志革命一生的写照。2001年8月14日,为纪念潘吟秋同志逝世一周年,潘吟秋纪念文集编辑组特地编印了追思文集《平湖秋月》,介绍了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中华民族的好女儿,新四军老战士,勤奋苦干工作者,离休老干部潘吟秋同志的事迹,2010年8月15日,王直将军为纪念潘吟秋夫人逝世十周年题词“红梅永傲”。

    潘吟秋同志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为人民奉献的一生,廉洁奉公、坚持真理的一生。她的半个多世纪的革命历程,将永远为后人缅怀。她为党和人民所做的一切,将永垂青史。故乡乍浦的人民,将永远铭记这样一位值得乍浦人民骄傲的抗日英雄和将军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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